江渡岳生日之后,沈匀霁接到了方瑞的电话。
他告诉她,多大一位有名的视觉艺术的导师今年会开放三个研究生名额,感兴趣的话,她可以去试一试。
本来就有此意向的沈匀霁听了之后更加心动,但同时另一个问题又浮上了水面。
如果她去加拿大读研了,那江渡岳怎么办呢?他总不能把工作丢下陪自己去读书吧?
他俩,要跨国了吗?
但她知道,迟早自己有一天要学会和江渡岳坦诚地商量一切,于是当晚,她就怀着忐忑地心情和他说了这事。
没想到江渡岳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好啊,你去读研吧。我支持你。”
沈匀霁本以为他至少会有些勉强,却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不悦。
“那我俩……不能经常见面了哦?”沈匀霁试探着说道。
江渡岳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后,他不等沈匀霁继续提问,就爬到床上,关掉了台灯,顺势抱住了她。
“别担心,先睡觉。”
那时沈匀霁还不懂江渡岳说的“路”是什么,但既然他这样说了,就说明他也赞成这个决定,所以沈匀霁就开始了申请研究生的流程。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这天,参加完毕业典礼,沈匀霁刚和江渡岳拍完照片,就接到了留学机构的电话。
“沈同学,恭喜你被多伦多大学的视觉艺术专业录取啦!”
沈匀霁难掩惊喜,电话都没挂,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江渡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我被录取啦!”
江渡岳并没有过多的惊诧,似乎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环住沈匀霁的腰,垂眼道:“阿霁,你的梦想都实现了。”
沈匀霁忽然想起那年生日,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
她心旌一动,所有的感情破堤涌出,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开心到极致眼眶也是会湿润的。
江渡岳低头看她,温柔地用拇指抹掉她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笑道:“怎么还哭了呢?”
沈匀霁摇摇头,没说话。
高兴中其实掺杂着不舍,因为被录取就意味着他俩要分开了。
江渡岳却好像没心没肺一样,一边擦拭她的脸一边说:“应该是9月开学吧?可以提早几周去熟悉一下环境……”
“不要,”沈匀霁小声道,“不想提早去。”
“为什么?”
江渡岳嘴上这样问着,但明亮的瞳眸昭示着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原因。
“想和你待久一点,不想那么早就分开。”
江渡岳扬起好看的唇角:“为什么要分开?”
“我出国了,你留在国内,我们不就是远距离恋爱了吗……”
江渡岳稍稍躬下身子,与她平视,逗她似地问:“阿霁舍不得啦?”
沈匀霁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本有的那些小伤感全都消散了,皱眉反问:“你舍得?”
江渡岳笑意更浓:“我当然舍不得。”
“所以——”他稍稍拖长尾音,“我会和你一起去。”
沈匀霁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江渡岳将她揽得更紧:“你以为我这段时间老是去海外出差是做什么的?”
“我在国外开了分公司,已经在正常运行了,房子我也去踩过点了,具体住哪里你来定。”
沈匀霁这才明白了他当时说的“路”。
是江渡岳凿出的一条路。
见沈匀霁怔怔地看着自己,江渡岳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道:“阿霁,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也不会。你只管往前去追你的梦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
转眼又到了七月。
沈匀霁接到了邮寄到家的纸质录取通知书。
她拿着轻如鸿毛的纸,就像那天她拿着复学通知书时一样。
回首过去,江渡岳就像是一叶方舟,载她渡过了长河,到达了梦的彼岸。
沈匀霁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放下通知书,往书房走去。
咚咚。
“进来。”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匀霁推开门,看到了正在收拾东西的江渡岳。
地上放着很多书,还有几个纸镇一类的装饰品,显得有些杂乱。
“我在给书做分类,看看哪些需要带到加拿大去。”江渡岳解释道。
沈匀霁并不在意,径直走向前,抱住了他,轻声道:“谢谢你。”
江渡岳有些懵:“怎么啦?”
“没什么,”沈匀霁闷闷地说,“就觉得,应该谢谢你。”
江渡岳笑了:“阿霁,我为你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你记不记得你曾说过你不需要怜悯,同样,我也不需要感谢。”
沈匀霁扬起脸,凝视着他,道:“我爱你。”
江渡岳眼里似乎噙着光:“我更爱你。”
好像蝴蝶扇动翅膀,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每个选择都是偶然,也都是必然。
沈匀霁不知道没有伤疤的自己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幸福,但她知道如果再回到那一天,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时,江渡岳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对沈匀霁说:“阿霁,你能不能帮我去卧室看看,那本市场管理的书是不是落在床头了?”
“好。”
待沈匀霁离开,江渡岳才神色一如往常地接起了电话。
“嗯,是我。”
“给沈伟换个好点的透析机,让朱丽璇好好接受治疗,别惦记精神病院外面的事儿了。”
他清哑的嗓音带着凉意,又补充道:“这事不必让她知道。”
忽然,门外传来沈匀霁的声音:“江渡岳。”
江渡岳挂了电话,应道:“阿霁,我在。”
他在,他会一直在。
一个月后,多伦多一处风景宜人的社区里来了一对新住户。
男人气质出众棱角锋利,女人清淡如水明眸如星,两人的无名指上都戴着银色的素圈。
邻居经常能看到这对友善的年轻夫妇在傍晚挽着彼此的手散步,或者在周末的时候整理修剪那满院的玫瑰。
有人问过男主人,为何这么大的院子只种玫瑰,他笑着答道:“太太喜欢。”
而此时,沈匀霁正好在整理家里的时候翻到了江渡岳当年那封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诀别信。
“阿霁,我不知道这次的股东大会是否会成功,但我必须这样做。”
“我沉溺于黑暗,却窥见了唯一的光,于是我穿过可怖的荆棘,遍体鳞伤也要拥抱你。”
“我希望你拥有快乐健康和光明的人生,这样强烈的念头让我无法去思考更多,阿霁,我是因为你而存在的。”
沈匀霁悄悄把信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然后走向了后院。
江渡岳正和邻居聊得开心,看到她便招了招手,示意她一起过来。
邻居看着他俩恩爱的样子,忍不住说:“太太,你先生真的很爱你。”
沈匀霁微挑的眼角里全是笑意:“是的,他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
他们是彼此的光,亦是茫茫人海中彼此的归宿。
人生漫漫,相伴相行,微光不灭,霁岳长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