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呼吸也变得急促:“你是他最信任的下属,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沈小姐,您请回去吧。”萧司机绕过她, 为她拉开了大门。
沈匀霁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哑声问道:“你带我去找他行不行?”
萧司机摇摇头:“这个我做不到。”
沈匀霁浑身颤抖,几乎在央求:“拜托了,萧先生,你带我去找他,求求你了……”
室外阳光普照,微风裹着初夏的气息扑面而来,可透心的凉意却蔓延她的全身。
萧司机眼中流露出一点无奈,他抽出手臂,打开了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小姐,请您待在这里耐心等待。”
等?
她等了21天了。
没有见过一面,没有只言片语,最后等来了一句轻飘飘的“生死不明”。
还要她等什么?
冷汗顺着沈匀霁洁白的面颊滑落,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她的声线也波动着:“我要是等不到他呢?”
萧司机冷静地说道:“如果过了今晚12点,江总还是没有回来,那我会按照他的指示,把您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指示?”
沈匀霁僵僵地立在那儿,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江渡岳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回来,所以早早就做好了安排。
她此时已经不知道摆出何种表情了。
骗子。
大骗子。
什么21天,什么要赔她玫瑰,什么要和一起去做的事情!
沈匀霁快要疯了。
她转身就往别墅的庭院外走。
萧司机赶紧拦住了她:“沈小姐,您要去哪?”
沈匀霁眼中全是血丝,娥眉解不开似的拧在一起:“我要去找他。”
要去找到这个混蛋,问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萧司机高大的身形挡着去路,态度却依旧恭敬:“那您要去哪里找他?”
沈匀霁一滞,顿时哑然。
去哪?
去他坠崖的地方?
去那个连搜救队都没找到他的地方?
可是她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江渡岳回不来了,这段日子的等待又算什么?那些诺言都是一时兴起的谎话吗?
她近乎崩溃,唇瓣都在颤抖:“悬崖……海里……去他消失的地方……”
萧司机似乎不忍看她这样,低下了头,手臂却仍然抬着:“沈小姐,请您冷静一下。”
“冷静他就会回来了吗?”
沈匀霁推开萧司机的手,踩着拖鞋,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谁知下一秒,她忽然感到脖颈处一沉,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直觉。
“得罪了,沈小姐。”
萧司机轻声说道。
—
恒润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江恒盯着桌上已经破裂的手沉默了好久。
最终,他长长叹息道:“确定掉海里了?”
李秘书垂着脑袋不敢看他,道:“确定,搜了十个小时了,除了这支手机,什么都没捞到。”
江恒神情沉重,透着丝丝遗憾:“虽说是个废物,但毕竟也是我亲骨肉,我这么做心里也很不舒服。父子一场,到这个地步,真是可悲。”
说着,他转脸问李秘书:“你说是不是?”
李秘书唯唯诺诺地答道:“但的确是江公子先对您步步紧逼的。他又是举报您的税务问题,又拿您和夏长官的那些交情说事儿,还暗自收买股东,摆明了就是想把您送进去再把恒润据为己有,您总不能看着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毁在他手里呀。”
江恒很满意他的回答,道:“看来李秘书比我儿子还懂我。”
李秘书谄媚又小心地笑了笑:“江董过奖了,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您儿子,给您养老。”
江恒哼了一声:“先别急,事情还没做完呢。”
李秘书会意:“我们已经在机场把差点被江公子送出国的夏小姐’救’出来啦。”
“好,”江恒顿了下,“那事情交代给她了吗?”
“都交代了,还让她带了足够的人手去对付萧司机那帮人。”
江恒点点头,仰头躺在老板椅上,沉吟道:“做个圆满的收尾吧,算我送儿子最后的礼物,让那位沈小姐去地下陪他吧!”
说罢,他便开始了闭目养神。
—
沈匀霁醒来的时候,天虽然还亮着,但已然不是上午的气氛。
此时她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手机也正正地放在枕边。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她怎么会“睡”了这么久?连头也跟着晕乎乎的。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房间里特别热,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是因为快七月的缘故吗?
她支起身子,脑子里飞过很多事情,考试、约定、江渡岳……
每件事、每个场景都在冲撞着她的神经,让她觉得头痛欲裂。
她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待耳鸣声逐渐削弱,才缓缓地下了床。
正当她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指尖刚刚触碰到金属门把手,就被狠狠的烫了一下。
“嘶!”
她猛然清醒,倏地收回了手指。
怎么会这么烫!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门外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
沈匀霁霎时怔住了。
这声音仿佛是来自于她的记忆,是那样熟悉,那样深刻,让她永生难忘。
这是火焰燃烧的动静。
她定格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转身拿起手机给萧司机打去了电话。
嘟——
嘟——
无人接听。
萧司机平常都是秒接电话的,今天怎么会这么奇怪?
察觉事情蹊跷的沈匀霁果断地拿起被子,用它裹着门把手,扭开了房间的门——
就在那一刻,呛人的烟味冲进了她的鼻腔,四现的火光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停顿,又退回了房间。
空气炙热,可她却好像出于极寒之地,不住地颤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汗也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都没看是谁打来的,便立刻接起电话。
那端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沈匀霁,我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
今天沪市特别炎热,下午烈日照射,路上连车都没有几辆。
某处不起眼的写字楼下,一辆黑色的低调商务车缓缓驶进了大门。
车内后排坐着一个男人,他眉目冷冽,眸中毫无温色,俊朗的轮廓清晰又深刻。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整齐而肃穆,强大的气场让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突然,驾驶座上秘书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江总,是李虎打来的电话。”
江渡岳蹙了下眉梢,道:“接。”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李虎嚎道:“江总!不得了了!夏知鸢在机场被你爹的人带走了!把我兄弟都打进医院了!萧司机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江渡岳一凝,立刻示意秘书把电话给他。
“你现在在哪?”
“我在去沈小姐住的地方的路上,但是我这里过去好远,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你知道我爸的人和夏知鸢去哪了吗?”
“目击者说他们都朝沈小姐住的别墅的方向去了!”
江渡岳瞬间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吼道:“停车!”
秘书吓了一跳,赶紧照做。
江渡岳斩钉截铁道:“调头,去别墅。”
秘书有些犹豫:“江总,马上要见的是最重要的一位股东。眼下您父亲以为您已经遇难,这位股东才没被骚扰,顺利地出来与您秘密会面。这机会若是抓不住,明天的股东大会您会输得一败涂地啊!”
江渡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日子他去拉拢股东会的人,基本全都遇到了父亲的阻挠,有些人还甚至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以至于他开的条件再诱人,都没能全部谈下来。
所以他才想出假死的下策,暂时模糊父亲的视野。
而马上要见的这位股东,不但是重要持股人,也是这次股东大会成功的关键。
秘书见江渡岳没有回话,壮着胆子劝道:“您再考虑考虑……”
“调头。”
江渡岳沉声道,语气不容置喙。
“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
房间内的温度直线上升,
沈匀霁拿着手机,不确定地问道:“夏知鸢?”
夏知鸢自问自答:“呵呵,都能听出我的声音啦?也是,咱俩见面次数也不少了。”
沈匀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放的火?”
“是啊。你看看窗外。”
沈匀霁快步走到窗户旁,向外一探,只见夏知鸢正站在楼下朝她挥手,脸上的笑容十分瘆人。
而在她旁边,还站在许多黑衣壮汉,可全是陌生的面孔。
这些不是江渡岳派来保护她的保镖。
夏知鸢看着她,慢悠悠地对着话筒说道:“沈匀霁,现在一楼都已经烧起来了,你要么穿过火海,要么就从窗户跳下来吧。”
“不过,”夏知鸢停顿一下,“这是在你想活命的前提下的两种选择。”
“什么意思?”沈匀霁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着怒意。
她现在待着的房间是别墅的二楼,由于一层挑高很高,二楼离着地面也有七到八米的距离,而且房屋周围的灌木也已经烧了起来,摔下去不是残就是伤,还要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壮汉,须头须尾平安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夏知鸢对于她的反应感到意外:“沈匀霁,你有没有心啊?你还真想着要活下去啊?”
沈匀霁没有回话。
夏知鸢似乎能感受到沈匀霁冷静的目光,表情逐渐癫狂:“哈哈哈哈,江渡岳真是个傻逼哈哈哈!他要是知道你居然有脸独自苟活下去,会不会气得从海底跳出来呀!”
“你……”沈匀霁瞳孔骤缩,“是你杀了他?”
夏知鸢笑得话都说不清楚:“哈哈哈,当然不是,他是因为你才死的呀!哦,我刚才说错了,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海底,听说他车子的驾驶座烧的一干二净,可能他已经成灰了吧!”
沈匀霁浑身都在战栗,她猛然转身就要朝外走。
她顾不上烫不烫,伤不伤了。
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下楼,她要为江渡岳报仇!
可是夏知鸢却好像看穿了她,说道:“江渡岳的命是你害没的。他为了你,得罪了自己的父亲,想拉拢股东把江恒踢出恒润,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陪他一起上路吧。”
她的话像是千万根针扎进了沈匀霁的心脏,疼得她动作一顿,钉在了原地。
可夏知鸢仍觉得不够,残忍地补充道:“江渡岳那么爱你,他一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
接着,不等沈匀霁回应,她就挂断了电话。
为了我……
黄泉路……
沈匀霁听着单调的嘟嘟声,好像听到了审判一样,僵直地站在那儿。
江渡岳,真的死了。
这个念头宛如拓印,在她脑中一点点变得清晰。
哐当。
。
手机掉落在地板上。
沈匀霁却不再有力气拾起。
外面的烟味已经通过门缝漫了进来,点点火苗也跃进了她的双眸,可她却挪动不了步子。
她惝恍地朝四周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复学通知书。
此时它已经和日历一起,被窗外蔓延进来的火势点燃,像是一团烟火般烧了起来。
沈匀霁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圣诞节那天晚上,江渡岳在沙滩上为她点亮的星星仙女棒。
她忽然笑了。
这一切,都无力回天了吧。
她的心静了下来,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
她突然像是被抽去了骨头,摇摇晃晃地有些站不住了。
于是,她默默地坐回了床沿。
周围越来越热,氧气也逐渐稀薄,沈匀霁却想,那个第一次遇见江渡岳的晚上,好像也是闷热到让人喘不过气的。
渡一渡我吧,小家教。
沈匀霁慢慢合上了双眼,默默念道,江渡岳,今天我陪你一起渡。
渡过黄泉,渡过奈何桥。
朦胧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
阿霁。
阿霁。
是江渡岳吗?
他遵守约定来找自己了吗?
这是幻觉?还是她的灵魂深处的回响?
“阿霁!”
房门被猛地踢开,缥缈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楚,如夏日般热烈的呼唤,让人不能呼吸。
沈匀霁一下回神,蓦地睁开了双眸——
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姿撞进了她的眼睛。
火光掩映下,江渡岳粹黑的眸子明澄如星,他坚固的外壳在看到沈匀霁的时候顷刻瓦解。
“阿霁!”
他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沈匀霁。
沈匀霁呆住了,愣愣地问道:“我是……死了吗?”
江渡岳来不及解释,脱下外套罩在她的头上,然后横打抱起了她,简单吐出三个字:“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