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时刻不忘给沈青黎上眼药。
沈崇淡声问道:“你说这是容家的阴谋,查到证据了?”
沈青鸾这才发现,当沈崇收回对她的宠爱之后,当朝权相的威仪,竟压得她手脚发凉。
沈青鸾定了定心神,大着胆子道:“这一切都只是女儿的猜测,但有没有证据重要吗?”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事,必须是容家的阴谋。”
如此,才能痛打落水狗,治容家一个阳奉阴违,不尊圣意的罪名,沈家才能从中得利。
沈崇终于抬头看向沈青鸾。
她的性子沉静了不少,看来,人果真要狠狠跌一个跟头,才知道长进。
“你为何不觉得是青黎所为?”
“败坏女儿的名声,对大姐姐没有好处。”
沈崇的态度依旧很冷淡:“懂得用脑子是好事,这事,本相自会处理,你退下吧。”
“是,父亲。”
沈青鸾按捺住心中的不甘,屈膝行了一礼后,退出书房。
暮春的夕光,褪去了白日里的热意,照在身上,有些微的凉,她才惊觉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沈青鸾不由想到,每次沈青黎出入书房,都是从容淡静。
是她太轻敌,太小看古人了。
日后,绝不会了!
她有那么多金手指,不会一直输下去,那些失去,她会一件件重新夺回来!
回房后,她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南珠送到昭王府。
她叮嘱道:“一定要亲手交到殿下手中,知道吗?”
南珠见她神色凝重,不敢大意,再三保证道:“小姐放心,奴婢不会假手于人的。”
她不能让这次流言影响到她和景昭的婚约。
沈青黎不是说她只会靠男人吗?
她要向所有人证明,不靠沈家,她也能扶持景昭登上那个位置。
沈青鸾转眸看向窗外,瑰丽的晚霞下,是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眸。
“大姐姐,你我之争,今日才算真正开始!”
沈青鸾摩拳擦掌,要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边,南珠刚将信送到昭王府。
那边,沈周已经向沈崇禀报了。
“不必管她,”沈崇疏冷道,“还以为她学聪明了,原来还是一样那么蠢。”
这话,沈周不敢接。
他只是个下人,没有资格评判主子。
但他也觉得,不论是心性,还是谋略,沈青鸾比沈青黎差远了。
他心下微叹。
世家重利,二小姐闯了那么大的祸,又与沈家离了心,相爷放弃她,实属正常。
当初,相爷不也是那般待大小姐的吗?
风水轮流转而已。
可沈家再凉薄,亦是二小姐的根基所在,更别说沈家权倾朝野,是二小姐的一大助力,她竟弃了沈家,难怪相爷失望至此。
沈周想得有些入神了,直到沈崇递过来一个匣子,才慌忙敛了心神。
沈崇说道:“将这些送到宴王府。”
“是,相爷。”沈周躬身应道。
他接过匣子,坐上马车就去宴王府,亲手交给沈青黎。
沈青黎将匣子放在一旁,轻声微笑道:“辛苦管家走这一趟。”
沈周赶忙道:“大小姐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的分内事。”
沈青黎说道:“近来诸事繁杂,抽不出时间回府,但有一事,还请管家帮忙转告父亲。”
“大小姐客气了,大小姐请说。”
第243章 夫妻就是这么过日子
沈青黎说道:“我近来听到不少二妹妹的传言,不管背后做局之人是不是容家,沈家都不宜出手,以免惹来陛下忌惮,借机发难,父亲只需推波助澜,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到时,不用沈家出手,只要御史出面,陛下亦会重惩容家。”
沈周眼睛一亮:“大小姐放心,老奴一定一字不差地带到。”
说罢,起身告辞。
回到沈家后,沈周将话一说,沈崇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
“这才是上上之策,沈家既可置身事外,不落他人口实,又能达到目的,可惜啊。”
沈崇忽然叹了一口气,再次惋惜:“青黎是这一辈里最出色的,怎么就不是男儿身?”
沈周奉承道:“大小姐虽已外嫁,但她的心向着沈家,二公子像相爷,又有大小姐相帮,咱们沈家定然繁荣昌盛。”
沈青羽亡故后,沈家二公子沈青安被立为少主,如今,在国子监就读,等着今年秋闱一飞冲天。
......
宴王府。
沈青黎捧着匣子回翠微院。
匣子里,除了十万两银票,还有两间铺子,以及,一座宅子的地契。
两间铺子都在朱雀大街上,宅子是五进的大宅子,在崇仁坊。
崇仁坊与皇城只有一墙之隔,南临春明门金光大街,东南与东市相接。
这里灯火盈门,箫鼓喧天,昼夜不绝,多为勋官贵戚府宅。
看得出来,沈崇是下了大手笔。
沈青黎用功劳为沈青鸾请封的时候,想到沈崇不会亏待她,但沈崇能将这座宅子给她,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沈崇出手越阔绰,代表着越看重她。
此次宫宴,她真是收获满满。
沈青黎将这些收好后,开始核算账本。
积压了几个月,账本越来越多,这一看,就入了夜。
直到有暗影覆下来,她才抬起头,见是萧宴玄,眸中笑意绽开:“王爷回来了。”
萧宴玄收了她手里的账本,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夜里看这些,伤眼睛。”
“反正也闲来无事,”沈青黎双眸乌黑明亮,像藏了星光,她拍了拍账本,小脸上又自得又兴奋,“王爷知道吗,我好有钱呀。”
“阿黎真棒,为夫又可以继续吃软饭了。”
沈青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漫上浅浅的绯色,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岔开话题道:“王爷用晚膳了吗?”
萧宴玄颔了颔首,在她身侧坐下,透着一股子的慵懒。
“还以为阿黎顾着看账本,又要冷落为夫呢。”
他修长的手指在账本上随意地叩了叩,每叩一下,都会轻触她的手指,暧昧又缱绻。
沈青黎胸腔里揣着的那只小鹿,随着他轻叩的动作,也一下一下跳着,忙把手收回来。
“我什么时候冷落王爷了?”
萧宴玄看着她不说话。
沈青黎忽然想起来,宫宴的时候,答应要教他做梨花糕。
知道自己理亏,突然就有些心虚。
沈青黎拽着他的手臂,软语撒娇:“是我忙昏了头,王爷别与我计较。”
萧宴玄最爱她这副女儿t娇态,那轻软的调子,像藏了勾子,在他心尖上挠了好几圈。
他捏着沈青黎的后颈,唇角和眸底皆荡开了笑意:“我倒是很闲,阿黎什么时候有空,为夫等着就是。”
沈青黎没有想到他今日这般好哄,弯着眉眼,笑看他:“王爷累不累?”
“嗯?”
“王爷要不要和我一起看账本?”
“累。”萧宴玄直接将她横抱起来,踏出书房,往外走,“该歇息了。”
“我可以自己走。”沈青黎看着院中纷纷低头含笑的侍女,小脸微微埋在他胸前,软声抱怨道,“我不要面子的呀。”
“夫妻就是这么过日子,”萧宴玄低眸浅笑,抱着她进了内室,放到榻上,“不是说好的,白天听阿黎的,夜里听我的?”
“我可没答应。”沈青黎往里侧挪去。
萧宴玄也上了榻,长臂一勾,直接将她捞进怀里,黑眸紧紧凝视着她:“阿黎确定没答应?嗯?”
那低低的一声,又勾人又危险。
沈青黎捂着自己的心口,想要逃,又被禁锢得无处可逃,僵着声音道:“好像是答应了。”
“那,以后夜里都听我的?”
“听王爷的。”
“听谁的?”
“听夫君的。”
萧宴玄唇角愉悦地勾起,问道:“困不困?”
沈青黎杏眸瞬间圆瞪。
萧宴玄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说正事。”
沈青黎小脸爆红,声音都低了些:“不困。”
“晋元帝让人将凤印送到凤梧宫,姑姑拒不开门,后来,暄王进宫,亦是如此,直到晋元帝亲自登门,凤梧宫的大门才开了。”
萧宴玄低眸看着沈青黎。
有时候,他觉得,沈青黎的性情和叶皇后有些像。
沈青黎迎上他的目光,问道:“皇后接下凤印了吗?”
“姑姑自闭宫门是为了护住暄王,如今,自然也会为了他重掌六宫。”
“皇后重掌六宫,世家命妇定然要进宫请安,我要进宫吗?”
“阿黎想进宫吗?”萧宴玄问道。
沈青黎垂着眼睫。
她很久很久没见过姑母了,想进宫见她。
可她如今已不是叶黎了,一时又有些情怯。
萧宴玄见她眉心微蹙,似有踌躇,在她眉心亲了亲,笑容轻柔:“想见便见,不想见便不见,姑姑爱屋及乌,不会怪你的。”
沈青黎攥着他胸前的衣襟,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想,日后,有机会了,再进宫给她请安。”
她不想以旁人的身份见姑母。
那是她的姑母,自小教导她,疼爱她,将她视若己出的姑母。
姑母自闭宫门,除了,为护住暄王表兄,还因为叶家满门倾覆,心灰意冷吧。
萧宴玄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鼻尖,轻轻地说了声:“好。”
沈青黎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颈间:“王爷,你真好。”
难得她这么主动,萧宴玄揉着她的发丝,轻笑道:“本王的好,阿黎日后会有更深的体会。”
沈青黎心底的伤怀,被他这一笑,顿时烟消云散,嘴里喊着“困了困了”,睡意一上来,很快,就酣然睡了过去。
萧宴玄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这一觉睡得很熟,翌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她刚用完早膳,锦一就带来一个很劲爆的消息。
第244章 绿着绿着,不就习惯了嘛
清晨,露水未散,草叶上还挂着露珠,但空气里已有一丝热意。
大牢里,却依旧阴森潮湿。
墙壁上,幽微的灯火,因为人走过带起的风,而微微摇动。
大牢深处,姜洄奄奄一息地躺在石床。
因忌惮探事司,怕被姜巍之报复,姜洄入狱后,并未受到苛待。
虽是习武之人,但到底自小养尊处优,被打了八十棍,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看着快不行了。
今早,晋元帝下了旨意,看在姜巍之的面上,留姜洄一条命,只是,从今往后,永不录用。
姜家的人来大牢接姜洄回府,姜夫人看他这副模样,心如刀割,浑身的血液都要冻结。
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却因沈青鸾落得如此田地,一时气极恨极,恨不得将沈青鸾挫骨扬灰!
“怎就这么傻?”姜夫人心疼地落了泪,“洄儿别怕,娘来带你回家了,咱们回家了。”
她扭头,吩咐小厮道:“动作都轻点,别伤到洄儿。”
“是,夫人。”
小厮小心翼翼地抬着姜洄出了大牢,上了马车。
姜夫人爱子心切,担心马车太颠簸,让姜洄伤上加伤,故而马车行得很缓慢,谁知,还是出了变故。
大街上,有人惊了马,冲撞了姜家的马车,姜洄和姜夫人双双摔下马车。
姜夫人惨叫一声,想护着姜洄已然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马蹄高高扬起,眼睁睁地看着姜洄被踩在马蹄下。
只听“咔嚓”一声,姜洄腿上洇开大片血迹。
“洄儿!”姜夫人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惊呼着,整个人血色尽褪,几欲昏厥。
......
沈青黎听锦一说起时,已经四五个太医前去姜家,姜巍之还跟晋元帝求了恩典,请太医令上门。
锦一说着探听到的消息:“姜洄的腿,怕是要残了。”
好端端的,突然惊了马,沈青黎可不会觉得是巧合。
天子脚下,繁华之地,从来都是精心算计。
仕途已毁,姜洄已是个废人,对方还要废他一条腿,显然是要泄愤,要彻底摧毁姜洄的心智。
沈青黎若有所思道:“昭王的手笔?”
锦一点了点头。
锦一能查到,那么,姜巍之也能查到。
沈青黎唇角忽地一勾,轻笑出声:“都说皇室之中没有蠢货,晋元帝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小引以为傲的儿子,会蠢成这样吧。”
锦一闻言,想到了什么,笑道:“暄王应该会很感谢他,哪怕姜巍之不帮暄王,也不会为景昭所用。”
虽然,姜巍之是孤臣,只效忠晋元帝,但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姜家。
探事司受人忌惮,是因为,它的背后是一国之君。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能做晋元帝的心腹,未必就能成为下一任君王的心腹。
原本,因为沈青鸾和姜洄的风月之事,姜巍之就忧心,日后景昭坐上那个位置,会不会清算姜家。
仅凭这一事,还不足以让姜巍之下定决心,可景昭对姜洄下手,无异于是把姜巍之推向了景暄。
比起心胸狭隘,已有龃龉的景昭,温润如玉,皎皎如月的景暄,才是对姜家最有利的储君人选。
毕竟,他若失势了,从前得罪过的那些人,会疯狂地报复回来。
“晋元帝要气死了。”沈青黎心情大好,连带着看那一摞摞的账本,都觉得神清气爽。
锦一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算姜巍之记恨景昭,但于晋元帝而言,姜巍之是臣,敲打一番便是。”
沈青黎说道:“晋元帝如此处置姜洄,是恩威并施,是帝王心术,可景昭这么一出手,等于打了他的脸,更挑战了他的威严。”
晋元帝最介意的,从来都是自己的颜面。
景昭暗地里让人断了姜洄的腿,是不满他的决断,如此忤逆,全然忘了为子为臣的本分。
更重要的,会让世人觉得皇族刻薄寡恩。
日后,谁还誓死效忠景氏皇族,效忠他这个皇帝?
锦一一脸的恍然,就听沈青黎感慨道:“年轻人就是意气用事,绿着绿着,不就习惯了嘛。”
锦一没忍住,笑出了声。
景昭要是听到这话,高低得气吐血。
沈青黎的心情极好,翻开一本账册,问道:“那些美妾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