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黎被他的眸光看得心悸,说道:“我已经吃了药,这点血,很快就能补回来,没事的。”
萧宴玄举步缓缓朝她走近,在她面前站定,有些无奈,又有些咬牙切齿:“沈青黎,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249章 不是我的对手
沈青黎心口一颤。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萧宴玄这么喊过她。
他总是“阿黎阿黎”地唤她,亲昵中,带着温柔宠溺。
沈青黎敛容,浅笑:“我的医术,王爷还不清楚吗,炼制的补血丸,药效是极好的,倒是王爷,王爷的蛊毒,每月都会发作,多炼点药,才能有备无患。”
萧宴玄握住她的手,看着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想t告诉她,若要对一个人狠,就应该绝情到底,但又不想逼她。
最后,压下满心的躁意,温声道:“就算要炼药,也不急于一时,夜都深了。”
沈青黎垂着眼睫,说道:“我想着,反正都要炼制了,就一起把药丸做出来。”
萧宴玄也不戳穿她,道:“接下来的几日,军营会很忙,我便不回来了,你夜里早些安置,别太劳累了。”
沈青黎知道,萧宴玄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不回来。
他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
“等药丸做好,我放在案上,王爷明日记得带上。”
萧宴玄点头,随后,坐在药炉前看火。
沈青黎催他早点回去睡觉,他执意留下来,等会儿帮她搓药丸。
两人坐在一起,火光映在两人身上,添了几分柔色。
屋里寂静,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一点声响。
......
夜色渐深,一辆马车停在了沈家府门前。
听到敲门声,守门的小厮有些不耐烦,只打开一条门缝,一见来人,连忙将门打开,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殿下。”
景昭负手走了进去。
此行,他是来找沈青鸾的,但还是先去见了沈崇。
说了一刻钟,景昭便去沈青鸾居住的院子。
早有丫环过来通禀,沈青鸾坐在铜镜前,由着南珠为她梳妆。
那日,她给景昭写信,邀他过来一叙,有重要的事情与他说。
景昭迟迟不来,她还以为景昭不来了。
南珠很替她高兴:“殿下今夜能来,可见,心里还是有小姐的。”
沈青鸾抿唇,静静地望着镜子里娇美的面容。
她长得好,身段也好,可光靠美貌,是得不到景昭的心。
像景昭这样尊贵的男子,见惯了美色,亦从不缺美人。
想要让景昭非她不可,就要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她要她今日后的每一份尊荣,是来自于她的能力,而不仅仅只是景昭的宠爱。
南珠见她不发一言,脸上笑容一收,浮现几分忧色。
自从宫宴回来,小姐变了很多,整个人沉静了下来,看着有几分大小姐的影子。
她将一支海棠花簪插在沈青鸾的发间,柔声劝慰道:“殿下兴许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才今夜过来,小姐莫要多想,您是未来的昭王正妃,谁也越不过您。”
沈青鸾看着垂下来的流苏,缓缓说道:“我没事。”
她只是觉得从前的自己太蠢,太过轻敌。
外间传来一阵行礼的声音,沈青鸾知道是景昭来了,她起身走到屋中,朝着进来的紫衣男子,盈盈一个福身:“殿下,”
若是从前,景昭早扶起她的手臂,让她不必多礼。
可现在,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态度有些冷淡:“找本王何事?”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是真心喜欢的人。
但沈青鸾收敛得很好,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提着茶壶,为他斟茶:“民以食为天,我听闻闵州有一种粮食叫苞米,十分高产,殿下若能寻到,或许,便有转机。”
景昭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定定地看着她:“你变了?”
“吃一堑,长一智,人,总会成长的,从前,我想帮殿下,走了很多错的路,而今,”沈青鸾侧首,望进景昭的眼睛,“我仍想与殿下共进退,不知殿下可还愿意与我携手?”
“你是我的正妃,我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知道近来流言传得很是不堪,有些事情,我想与殿下说清楚,不论是秦公子,还是姜公子,我与他们交好,只是想让他们身后的家族能为殿下所用,我与他们清清白白,我可以以自己的性命起誓,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青鸾可太知道了,男人都好面子,景昭对她如此冷淡,不正是怀疑她绿了他吗?
景昭神情微动,默了须臾,说道:“有御史查到,那些流言都是容家所为,父皇已经重罚了容家,我知道鸾儿是怎样的人,我相信鸾儿。”
沈青鸾脸上浮起甜美的笑容,却没了从前的真心实意,更多的是藏在娇美之下的算计。
这几日,她沉下心来,仔细地复盘了一番,发现,大姐姐真是教了她好多。
来日,她用她教的那些,将她踩在脚下,不知大姐姐会不会后悔?
沈青鸾脸上的笑容更深,正色道:“殿下一定要找到苞米。”
景昭听她再次提起苞米,不禁问道:“那苞米真有那么高产?”
沈青鸾点头:“殿下信我,有了苞米,殿下就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到时,全天下的百姓都会感激殿下,拥戴殿下。”
景昭眼中闪过灼热的光。
叶皇后重掌六宫,而他母妃被父皇禁足,容家又帮不上忙,他这段的日子委实不算好过。
若真如鸾儿所言,他有了民心,有了功绩,储君之位,就不再是景暄的囊中之物。
有朝一日,他登上那个位置,青黎会不会回心转意?
他想得有些入神,直到沈青鸾递过来一张方子。
她道:“快要入夏了,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这是制冰的方子,包管能助殿下在这个夏日大赚一笔。”
景昭看着方子,丝毫不怀疑她说的话,握住她的手,深情道:“鸾儿,谢谢你,如今,本王也只有你了。”
沈青鸾与他十指紧握:“我一定会帮殿下的,等我研究出香皂、香水、口红、镜子,一定能帮殿下建立一个商业帝国。”
景昭信誓旦旦地说道:“鸾儿,你这么好,此生,我定不负你!”
沈青鸾脸上露出一抹娇羞,低头的瞬间,遮了眼底的一抹精光。
大姐姐,我的脑子里,是上下五千年的璀璨瑰宝,是现代先进的知识,是无数的奇思妙想。
这一次,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第250章 阿黎也多疼我一些
天色将亮未亮,翠微院灯火幽微。
萧宴玄拆开沈青黎手腕上的纱布,帮她上药,动作极为轻柔。
新的伤痕旁,还有一条很淡的旧疤痕。
那是去年冬日,他去雍州,她担心他蛊毒发作,放血为他炼药。
她对他的好,赤诚、热烈、毫无保留。
她对他的情意,内敛、深静,如浅溪缓流。
她是开在他暗渊深处的一丛牡丹,是他的光与温暖。
她故意的疏冷、躲避,他可以等,却绝不会放手。
萧宴玄轻轻地摩挲着那条旧疤痕,俯身,轻轻一吻。
温热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激起一阵酥麻,从手腕处蔓延开来,游走在每一寸肌肤上。
沈青黎手指蜷了一下。
萧宴玄抬眸看她,笑容温柔如三月的春风:“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沈青黎眸光落在手腕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一点皮外伤,等下我自己上药。”
萧宴玄上完药,拿起新的纱布轻轻地缠好,那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她的手腕处轻轻地摩挲着:“既是为我受的伤,我伺候阿黎,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沈青黎被他说得小脸微红。
开门鼓的声音,遥遥传来,窗外却是一片暗沉。
她往窗上看了一眼,说道:“王爷这么早就要去军营了吗?”
萧宴玄点头。
沈青黎道:“王爷路上小心些。”
萧宴玄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沈青黎问道:“怎么了?”
“阿黎只一句路上小心,就没其他话跟我说吗?外面露重风凉,阿黎都不担心我会着凉吗?我这一去,要好几日,阿黎都不想我吗?旁人家的小娘子,可是恨不得把自家夫君日日都拴在身边,阿黎是不是腻了我了?”
“我,我,我没有。”
萧宴玄手撑在她身侧,长眉微挑:“没有什么?”
沈青黎呼吸微微屏住:“没有,没有不关心你,我已经叮嘱过溟一了。”
萧宴玄俯下身子,勾着唇,继续蛊惑道:“还有呢?”
沈青黎目光飘忽,耳尖微微地透出浅绯色,抓着身下的锦被,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没有不想你。”
萧宴玄轻触着她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轻笑:“还有吗?”
沈青黎心脏紧张地跳动起来,身子僵成了一只鹌鹑,想缩进锦被里,奈何被他环在怀中,动都动不了。
“阿黎如今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吗?”
萧宴玄眸色深浓,犹如实质一般,看得沈青黎心跳越发地错乱。
“没有腻了你。”
“阿黎准备怎么想我?”
萧宴玄微微勾唇,缓缓下移,停在她唇上。
呼吸交缠,双唇相触,手心里的锦被越攥越紧。
“我,我......”
灼热的唇封住了那些不知该如何出口的话。
萧宴玄黑眸深处蕴着的欲色翻涌如潮,吻得沈青黎几欲窒息,略带惩罚地咬了一下她的唇:“阿黎,说你会想我。”
沈青黎被他亲得昏昏沉沉,如飘在云端,心口止不住地悸颤。
“萧宴玄,对不起......”
柔软润泽的双唇再一次被吻住。
此刻的萧宴玄仿佛一只挣笼而出的凶兽,汹涌的情绪外泄,沉沉地,密不透风地将她包裹着,t恨不得将她吞没。
他一双漆黑幽邃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抚着她的脸,声音又低又哑:“阿黎,我也会难过的。”
沈青黎的眸底漫起一片水雾,心口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
萧宴玄看着她泛红的眼尾,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温柔地抚去那一片湿意:“阿黎,别哭。”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沈青黎眼睫一动,泪珠滚滚落下:“对不起,我,我不想让你难过,我......”
萧宴玄吻上她的眼睛,微微闭了闭眼睛。
“阿黎,”他低声地唤着,哑着声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再也不会惹她哭了。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如何待他,他都不在乎。
沈青黎第一次见到这么卑微的萧宴玄,心口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地疼,眼泪越发汹涌。
“萧宴玄,你这个傻子。”
萧宴玄勾着唇,缓缓地笑:“可不就是个傻子吗,可做傻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人家都说傻子惹人疼,以后,阿黎也多疼我一些,就一些。”
沈青黎的心更疼了。
也更无措,更混乱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萧宴玄。
是继续沉溺,还是狠心一些。
她读过诸子百家,学过权谋心术,有一手能救死扶伤的精湛医术。
可不管是父亲,还是姑母,抑或是师父,他们都没教过她,该如何去爱一个注定要放弃的人。
沈青黎大脑混沌,又哭了一场,在萧宴玄的安抚下,困意袭来,慢慢睡了过去。
萧宴玄抚了抚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当他起身走出屋门,脸上的温柔消失得干干净净。
熹微的晨光穿破云层,落在他清隽的脸上,照亮了他清寒如霜的眉眼。
“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剁了吧。”
溟一心头一跳,赶忙应道:“是。”
王爷不高兴,有些人要倒大霉了。
天色越来越亮,晨光大盛。
天边,风云涌动。
朝堂上,亦是风雨欲来。
早朝时,御史台一位姓古的御史,弹劾萧家与民争利。
“宴王居官营商,以权谋私,此为重罪,请陛下严惩,勿让百姓对朝廷寒心。”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与古御史交好的孙御史和李御史纷纷附和。
“放肆!萧家满门忠烈,一身忠骨,为大晋出生入死,开几个铺子,你们便如此眼红,当真让朕失望。”
晋元帝将那些古御史为首的几位言官,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言语之间,对萧宴玄颇为维护。
末了,又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就当晋元帝起身要走的时候,又有御史出列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
晋元帝闻言,深沉地盯着那位御史:“何事?”
御史拱手道:“臣要弹劾沈相,沈相贵为百官之首,却不为百姓谋福祉,反而,与民争利,产业遍布长安,实在有负陛下圣恩,当严惩不贷!”
“臣要弹劾容太傅......”
“臣要弹劾长公主......”
“臣要弹劾高将军......”
越来越多的御史站出来,将满朝文武弹劾了个遍,全是与民争利。
第251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大殿上,站满了御史。
晋元帝满腔怒火被点燃,眼底戾气翻涌,恨不得将这些人统统拖下去砍了。
这时,张御史站了出来。
谁都知道张御史每次弹劾,都是证据确凿,罢官的罢官,抄家的抄家。
这一次,他该不会是要弹劾宴王吗?
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晋元帝眸光一眯,摩挲着扶手上的龙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张卿,你又要弹劾谁?”
张御史声音淡然:“臣要弹劾古御史和孙御史,还有李御史。”
这三人闻言,脸色微变,猛地抬头看向他。
满朝文武,几乎都惧怕张御史,但既然不是弹劾自己,一个个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晋元帝目光深沉地审视着张御史,沉声道:“弹劾他们什么?居官营商,与民争利吗?”
张御史道:“我朝并无立下法典,不准官员营商,至于百官有无滥用职权,欺压百姓之举,还有待彻查,臣要弹劾的是,他们身为御史,掌监察之事,不洁身自好,反狎妓寻欢,堕了朝廷的威严,望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官员私下狎妓,屡见不鲜,谁也不会闹到明面上来,万万没有想到,张御史以此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