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娇艳润泽,如沾了雨露的娇花,眉间情态妩媚勾人,却不自知。
若不是他身上蛊毒寒毒未解,怕伤及她,早将她拆吃入腹了。
沈青黎见他黑眸暗沉,泛着危险的深光,仿佛要把她吞进去,连忙将脸埋在他怀里,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脖颈。
萧宴玄看着她红得要滴血的耳尖,轻轻咬了一下。
那酥麻的感觉,从耳根,一路麻到了心里,沈青黎忍不住悸颤,在他肩头羞怒地捶了一下。
萧宴玄心情极好,抱着她下了马车,一路朝翠微院走去。
路上下人见了,脸上都露出欢喜的笑容。
萧宴玄胸腔微微震动,全是愉悦的笑意,沈青黎听着他的心跳,心底那道本就不稳固的防线,瞬间出现了裂痕。
挣扎,仿徨,又忍不住想要沉溺。
就像一个在水中捞月的人,明知只是徒劳,明知只会搅乱一池月色,却还想捧起那一泓的月亮。
沈青黎抬起脸,看着萧宴玄,问道:“王爷,若你找到了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姑娘,你会如何?”
萧宴玄抱着此生最重要的姑娘,笑意灼人,又温柔入骨,一言一语,皆是浓烈的期盼。
“如寻常夫妻一般,白首到老,珍之,重之,爱之,生一双儿女,春来踏青赏花,夏夜泛舟湖上,枕星月入眠,入了秋,可去古寺观一场落雨,等到了冬日就煮雪烹茶,陪她看万里山河,与她一起,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生同衾,死同穴。”
沈青黎想着那样的画面,心底密密麻麻地疼,眼中却盈满了笑意:“真好。”
那便祝愿他,早日找到那个姑娘吧。
她微微低下头,眼底漫起的水雾,如数洇没在他的衣衫上。
......
两人前脚刚进翠微院,溟一后脚就回来了。
他把人押到京兆府,武璋立刻就将张生关进了大牢里。
回来的路上,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去往宫门口,连国子监的那群贡生都赶了过去。
萧宴玄声音淡淡,蕴着不寒而栗的弑血戾气:“如此还不够,他动阿黎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怎样代价?”
溟一问道:“包括暄王吗?”
“不然呢?”
所有皇子都出了意外,唯独景暄安然无恙,不等于告诉晋元帝,萧家和景暄联手了吗?
第255章 乱臣贼子
还未入夏,夜色有些清凉,一轮明月当空,月色温柔地笼罩着整个长安城。
宵禁已经开始,与往日的静谧肃穆不同。
今夜,宫门前,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学子和百姓还在跪谏,为萧家请命,要晋元帝还萧家一个公道。
阵仗闹得这么大,明日早朝,朝堂之上,只怕百官又要发难了。
福公公暗自心惊,悄悄觑了晋元帝一眼。
只见,他神色阴沉,平静得有些诡异。
按理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陛下龙颜尽失去,以陛下的性情,定然是要震怒的。
然而,陛下只是捧着茶碗,摩挲着茶碗上凸起的花纹,不发一言。
福公公越发猜不透帝心,低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晋元帝静静地说着,语带杀气:“朕当年就该斩草除根。”
自从,萧宴玄重建玄甲军,他就没有安生过,尤其是在沈青黎嫁入萧家之后,更t是接连威严扫地。
福公公低垂着头,恭维道:“陛下仁德。”
“所以,外面那些人才敢这么逼朕?这天下都是朕的,可这些人的眼里只有萧家,你信不信,朕若不如了他们的意,只怕还要死谏。”
“陛下是天下之主,是万民的君父,他们又岂会以命相要挟?”
“他们不会,萧宴玄会!朕借天下学子之手,要将他拉下神坛,他就借万民之手,让朕成为昏君!”
晋元帝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搁在龙案上,震得茶水震荡,溅湿了案面。
福公公忙跪地,说道:“陛下雄才大略,文可治国,武可安邦,功业甚盛,比起太祖,亦毫不逊色。”
晋元帝冷笑,咬牙道:“沈氏借粮饷一事,踩着朕的脸面,让天下万民骂朕昏聩,朕哪还敢和太祖比肩?”
“陛下,”福公公心下惴惴。
“跪着做什么?朝野上下,也只有你这个老东西,与朕一条心,起来吧。”
“多谢陛下。”福公公站起身,脸上露出笑容,语气却越发恭谨,“老奴十岁便在陛下身边伺候,在老奴心中,陛下是最好的主子,是我大晋最开明的君王。”
“你这老东西惯会哄朕开心。”
“老奴所言,句句恳切,发自肺腑。”
“这天下人要是如你这般与朕一心,朕何愁做不成这万世之君?”晋元帝说着,话锋一转,“暄儿和昭儿呢?他们在做什么?”
福公公见他从始至终都很冷静,虽揣度不出,晋元帝会如何处置此事,但多半会恩威并重。
只是,没有想到,晋元帝会猜忌防备两位皇子。
这天家,果真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福公公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殿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陛下,陛下,不好了。”
有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御前失仪是大罪,福公公眼皮一跳,正要呵斥,就见他双脚并行,爬到殿中。
小太监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说道:“荀王、暄王、昭王,几位殿下纷纷遇刺。”
福公公满心惊骇。
宴王真是天大的胆子,竟敢对几位皇子下手。
这无异于,是与陛下宣战啊!
他越想越心惊,慌忙问道:“太医呢?传太医了没有?”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禀道:“太医已经赶往几位殿下府中。”
晋元帝的身体里顿时燃起一团怒火。
“陛下,”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那是朕的龙子!”
晋元帝勃然大怒,脚一踹,直接把龙案踹翻在地。
他双目凌厉猩红,仿佛要吃人一般。
福公公心头剧颤,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息怒,龙体为要,千万别伤着自己。”
晋元帝胸口翻涌的怒火几乎要爆,他双目暴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这是要反吗?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怒到极致,有那么一刻,晋元帝想要诛萧宴玄九族,但理智终将那些滔天的怒火死死按住。
额角暴起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脑袋犹如针扎一般,疼得几乎要裂开。
福公公见他呼吸急促无比,犹如破了的风箱,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低声吩咐那小太监:“快去请太医,让太医暂且候在殿外。”
“是。”
“等等,几位殿下伤势如何?”
小太监低声禀着。
福公公心中有数,道:“去吧。”
“是,公公。”
天子雷霆之怒,小太监早已吓得肝胆俱颤,此时,犹如劫后重生,急忙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请太医令。
福公公膝行到晋元帝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可要召姜指挥使,此事有探事司彻查,必定能将幕后之人定罪。”
“他敢出手,岂会留下把柄?”晋元帝冷冰冰道。
福公公神色几番变幻,捡着好听的话,说道:“几位殿下有陛下庇佑,定然能逢凶化吉。”
晋元帝面色沉沉,眼中戾气闪动:“传朕口谕,若救不回朕的皇子,朕要那群庸医陪葬!”
“是。”有小太监领命出去了。
晋元帝转身,走了几步,重新坐回龙椅上。
他眼睛一眯:“暄儿伤势如何?”
福公公心中波澜,悚然四起。
这般盛怒之下,陛下居然仍猜忌暄王殿下。
或许,从皇后重掌凤印的那一刻,陛下对暄王的猜忌就已经达到了顶峰。
只是,暄王真的会和宴王联手了吗?
福公公压下心底跌宕的心绪,躬身说道:“回陛下,暄王殿下伤了右手,伤口深得都能瞧见骨头。”
“他下手倒是狠,”晋元帝神色莫测,“凤梧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皇后娘娘已经出宫前去暄王府。”
晋元帝忽然道:“荀儿呢?”
福公公道:“几位殿下之中,荀王殿下伤势最轻。”
晋元帝神色深沉,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中的玉扳指。
如此,倒是不好判断,萧宴玄和暄儿到底有没有勾结了。
默了半晌,他开口道:“他母妃早逝,王妃又是个软性子的,府中怕是乱成一团,着人送些药材过去。”
“是,陛下。”
荀王与世无争,远离朝堂,朝臣议储,亦不带他一起玩。
是以,陛下都忽略有他这个儿子。
此番被连累,陛下动了慈父心肠,也算是因祸得福。
福公公见晋元帝并未问起景昭,也不敢多言,瞧着殿中的漏刻,劝道:“陛下,去歇息吧,快要三更了。”
“嗯。”
福公公伺候着晋元帝就寝,放下龙帐后,轻手轻脚地出了寝殿,望着沉沉夜色,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
第257章 捡到宝了
卯时,天色蒙蒙亮。
百官坐着马车上朝,到了宫门口,下车时,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
学子和百姓还在宫门口跪着,熬了一夜,脸色都有些差,但精神仍然高昂,沙哑着声音喊着。
“玄甲军抛头颅,洒热血,以血肉之躯筑铜墙铁壁,开万世太平,何以如此不公?求陛下一视同仁,如数发放军饷和粮饷,莫凉了将士一腔热血!”
“萧家历代,舍一己之身,护大晋国泰民安,求陛下还萧家一个公道!”
“有贼子觊觎竹纸,谋害宴王妃,求陛下严惩幕后真凶,以正国法!”
普天之下,敢觊觎萧家的东西,还煽动各书院的学子,以社稷道义之名,这样的大手笔,显然出自陛下之手。
百姓愚昧,或许,想不到。
但这群学子,时常聚众议论朝政国事,岂会猜不透?
一口一个“贼子”,摆明了就是故意膈应陛下,让陛下难堪。
果然是愣头青,行事只凭意气和热血。
大臣们听着这一声声高呼,有人摇头,有人恍惚。
他们忆起初入官场之时,也有一颗赤诚之心,为社稷,为万民,为大义,热血前行,但为官至今,早就忘了初心,到如今方才涌起一股激荡之情。
“吱呀”一声。
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福公公站在宫门口,朝着文武百官,高声说道:“昨夜,几位殿下遇刺,陛下忧急如焚,今日罢朝,诸位大臣请回。”
大臣之中,有人目光微闪,隐约猜到什么,又很快压下心中惊疑。
福公公扫视了一圈,问道:“丞相大人可在?”
有小厮穿过人群,拱着手,客客气气地说道:“我家大人突发旧疾,特意让小人来告假,公公有何吩咐,小人回去转告我家大人。”
大臣们暗骂一声,老狐狸。
福公公亦是暗暗咂舌。
不愧是百官之首,一句“突发旧疾”,就将自己置身事外。
他道:“陛下有事召沈大人进宫,但大人若身体抱恙,咱家回去禀报陛下。”
小厮感激一笑:“有劳公公了。”
福公公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中也是叹气,劝道:“诸位都回去吧,身体为要,学业为重,其他之事,陛下自有决断。”
有学子站出来,朝福公公拱手:“有劳公公为我等问陛下一句,我等寒窗苦读,只为继先贤遗志,辅佐明君,共创海晏河清,今日我等斗胆问陛下一句,他日高中,我等能圆心愿否?”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
明晃晃地问,晋元帝是不是明君。
福公公暗暗吸一口气:“咱家必定把话带到。”
这时,又有学子站出来:“萧家满门忠烈,绝不会有反心,陛下这般忌惮......”
这是为萧家鸣不平吗?
这是想把萧家送走!
萧家暗卫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颗石子掷过去,直接打碎他的牙,疼得他在地上打滚。
他动作很快,没人瞧见是谁出的手。
随后,暗卫假扮的百姓,很快,就把那人拖了下去。
大臣们对这一幕很淡定,事情闹得这么大,和萧家不对付的,趁势推波助澜,很正常。
人群中,暗卫喊道:“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是我等读书人心中所愿,萧家和玄甲军都是我大晋子民,我等在此跪谏,绝非闹事,是希望我大晋,君圣臣贤,百t姓安居,绝无不公之事!”
其他人纷纷附和,高呼震天,似要传进紫宸殿中。
今日不上朝,大臣们没急着回家,反而,三三两两地聚在酒楼或是茶楼,谈论着宫门前发生的事情,以及,私下里,揣测一下圣心。
有人说道:“形势逼人,民心所向,陛下若不应,只怕不能平民愤,民心最是不可控,能载舟,亦能覆舟。”
也有人反驳道:“若应了,岂不是受制于人?日后,出点事情,都纷纷效仿,陛下威严何在?”
还有人坐在窗边,望着宫门的方向,说道:“陛下应了,才能留一个明君的贤名,别忘了陛下是如何......”
后面的话,众人心照不宣。
陛下弑兄夺位,最怕工笔史书,记录他昏聩残暴。
有人喝了口茶,感慨道:“到底是萧家,这份魄力和手段,惹不起啊。”
......
天边,云霞涌动,天光大盛。
又是一个晴日。
萧伯带着萧家下人,浩浩荡荡地送了食物和水过来。
他朝众人,郑重地行了一礼,诚挚说道:“诸位为萧家之心,萧家感激不尽,我替我家王爷和王妃谢过诸位的维护之情,萧家世代忠良,只为国泰民安,我家王爷和王妃都说,若事不可为,诸位万万以自身为重,公道自在人心,已足矣。”
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说得百姓和学子心中动容。
这才是萧家风骨,何时何境,都以百姓为重。
上一个,还是叶家。
可惜,九族尽诛了。
希望,萧家不会步叶家的后尘。
......
翠微院。
沈青黎醒来时,萧宴玄已不在身边,只当他去军营了。
她见床头摆着一套浅紫色的纱裙,以为是锦一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