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案件发生当天,这三辆马车都在府中并未外出。
钟府虽然有三辆马车,可是只养着两名车夫。
将两名车夫都叫了过来,让他们回忆一下。
可惜时间久远,他们想了又想,也不能确定那一天是否府里的马车由钟埠的小厮驾出去过。
看他们皱着眉头痛苦的……好像,可能,似乎的样子,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荆风华都很失望。
本来他们就是在猜测,现在再加上几个车夫一起猜测,那毫无意义。
一个问号加一个问号还是一个问号。
荆风华说:“你们这马车多长时间清洗一次?”
“不一定的。”车夫说:“府里没有明确的要求,每日我们都会检查,只要觉得脏了就会清扫,毕竟是老爷夫人几个主子坐的车,如果坐进去以后觉得不干净发脾气,他们也是要倒霉的。”
如今三辆马车都是干净的,车夫表示这是昨天才清洁过的。但因为清洁马车的时间不固定,所以他们也无法回想起钟埠带着小厮回来,那马车是洗过的还是没洗过?
姜云心的推断,十有八九是洗过的。
因为马车运了三具尸体去烂泥滩边,不可避免会沾到一些血渍。
就算没有,凶手的心情是紧张谨慎的,他们也会害怕这些血渍被人发现,是否会被怀疑?
与其提心吊胆,害怕在哪里不小心沾到血渍,倒不如直截了当把马车给清理一遍,防患于未然。
只是很遗憾,这个年代没有太好的办法检查出已经被清理干净的血迹。要不然的话,只要喷上一遍鲁米诺试剂,再古老的血迹也会现行。
姜云心每一辆马车都上去检查了一遍,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虽然不是什么陈年旧案,可是离凶案发生的时间还是久远了一些。许多线索已经被藏匿,人的记忆也已经不那么清晰。
姜云心叹了口气,从马车上下来。
荆风华说:“我想去你们老爷的房间和书房看看。”
管家此时已经派人去找钟埠了,有心想要拖延一下时间。
但是荆风华丝毫也不买账。
不用吃饭,不用喝茶,不用休息,不用吃点心,赶紧带路,耽误了大人的差事,你负得起责吗?
管家无奈,只好带着几人到了钟埠的房间。
钟府的房间和书房连着,中规中矩的装扮。也不是什么奢华无度,也没有附庸风雅,十分符合他的身份和气质。
管家打开门,自己站在门口:“这就是老爷的书房。”
普普通通,和一般的书房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走了进去,一阵翻看。
在钟家的人眼里看来,他们只是随便翻翻,随便看看。毕竟他们又不是来查账的,在书房能看出什么?
可是姜云心和荆风华是有目标的。
姜云心在找凶案现场丢失的凶器,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是这是一个圆形的,坚硬的物体,而且不会太重。
从现场消失,证明它应该是比较好携带的。就像是一个类似水晶球的东西。
但是这个年代没有水晶球,她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相似的物体。
姜云心在书房里转了转,走到了钟埠的办公桌前。
她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三个抽屉和两个柜子,抬头对管家说:“可以打开看看吗?”
管家面露难色:“这好像不太妥,这里都是老爷的重要卷宗。如今老爷不在家,我只是个下人,不敢做主啊。”
姜云心看着他:“话说的是没错,但是你既然是府里的管家,钟埠书房抽屉里的钥匙应该是有的吧。你要知道你家老爷遇到了大麻烦,我们代表刑狱司来检查,若查不出什么那还好,若你不让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管家的脸色难看得很。
姜云心这话虽然说得平和,可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偏偏他还不能有任何办法。
今天查肯定是要查的,就看怎么查了。你要是配合我们就有文明一些的查,你要是不配合,我们就自己查。
像这种抽屉,有钥匙和没钥匙都是能打开的。
管家识时务,很快明白了刑狱司的决心。
管家说:“请二位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夫人,老爷书房的钥匙,夫人那也是有一份的。”
管家匆匆地去了,然后又匆匆地回来,拿回了钥匙。
荆风华不客气地把所有的抽屉和柜子都打开了。
在抽屉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荆风华找到一张药方。
他看了几眼问管家:“这张药方是你们老爷的?”
管家上前看了看:“对,是我们老爷的。”
“这是治什么病的?”
他也算见了钟埠几次,没看出他身体有什么问题。
管家说:“六年前,我们老爷曾经有一次摔断了手腕,找一位神医开的方子,这些药材是用来热敷的。”
姜云心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起来恢复得挺好,你们老爷的手,看不出曾经摔断过。”
“是,那个神医确实是厉害。”管家说:“开的方子很有用,后续还给老爷建议了一些康复的方法。老爷的手现在完全无碍,几乎看不出曾经受伤过。”
姜云心好似随意的追问道:“后面有利于康复的运动是什么?你说给我听听,我有个朋友也是曾经摔伤过手腕,我看他到现在还不是灵活的样子,想来是恢复得不好。我回去教教他。”
管家没想太多,便道:“其实也没别的,就是不时的运动运动,千万不能因为曾受过伤,所以刻意回避。在手腕完全养好之后,可以拿两个球经常的转一转,既可活动手腕,又可活动手指,增加灵敏度。”
姜云心和荆风华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激动。
他们思来想去的那个圆形的坚硬的东西是什么?终于有了答案。
就是这个东西。
第251章 泥人,新的凶手
姜云心立刻道:“我记得这个东西叫做保定铁球吧。”
“是的。”管家说:“叫保定铁球,是“保定三宝”之首。有石的,铁的,还有的只用两个核桃作球,玩球时指掌的适度运动,可以调节肌体经络。”
看得出来钟埠果然是老玩家了,所以管家才会对此了解得那么通透。
荆风华说:“这个倒是有趣,你们老爷常把玩的铁球在什么地方?拿给我们看看。”
管家说:“我们老爷一般用的是玉的,拿在手中通透冰凉,十分舒服。不过前些日子不小心砸了,他挑剔不肯用寻常的将就,如今让玉石坊又做了两只,尚未交工。”
管家算了算时间:“说起来差不多也该做好了,只是这两天事务繁多,来不及去取,若两位大人有兴趣,等取回来了。小的命人送过去,两位大人看看。”
话说的是送去给看看,事实上,管家脑子再不好使,也不会干出只送过去让人看一眼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只是投其所好,在送礼呢,心里还为自己小小地骄傲了一把。要是能讨好上刑狱司的人,花多少钱也是值得的。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特别是对政府官员,不是说进门你就塞银票,这事儿就能解决。
你就这么哗啦啦的塞,人家也不敢收啊,收了就得替你办事儿。办不好,说不定一起倒霉。办得好,说不定也要一起倒霉。
但是根据对方的兴趣爱好送一些礼,就是两回事儿了。
谁料姜云心道:“我现在就想看看,你不是说差不多也该做好了吗?你带我们过去,如果做好了,就顺便拿着。”
管家心里嘀咕着这姑娘也太心急了,真是听风就是雨,但是姜云心开了口,他就没有拒绝的办法,于是只好亲自带着两人出门。
钟埠定的玉球,就在京城最大的玉器坊,是从一块大的料子上打磨出来的两个圆球,果然已经做好了,价值不菲,就等着他们上门取货。
玉器坊老板看见钟家的管家立刻明白他是来做什么的,当下便吩咐伙计将做好的玉球拿了过来。
一个漂亮的锦盒里装着两个玉球,温润柔和。
“钟管家。”玉石坊掌柜将盒子亲自捧上:“这是钟老爷定的玉球,您看一下。”
管家接过玉球看了看,转身递给姜云心:“姑娘您看,就是这样的。”
姜云心拿起一颗玉球在手心握了握,感觉了一下它的大小。
“这个玉球和钟埠之前习惯用的玉球,大小,硬度,差距如何?”
玉石坊的老板拍着胸脯保证:“几乎一模一样,如果说唯一不一样的话,是这玉上的花纹。这个没有办法,都是天然的,找到一模一样的料子不可能,但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区别。”
“很好。”
姜云心非常满意,有这么个大收获,他们这一趟就没白来。
此时钟埠和两个手下带着李哥,正在刑狱司的大堂上负隅顽抗。
姜云心和荆风华带着凶器回来了。
方明宴看见玉球之后豁然开朗。而锦盒里的玉球放在钟埠面前的时候,他面如死灰。
方明宴道:“钟埠,这下,你还要什么好说的,唐家小子唐学名脑后的伤痕,和你的常把玩的玉球的大小完全吻合。”
钟埠眼睛都直了,怎么也没想到姜云心和荆风华把这个东西拿回来了。
之前的那个,在打死唐学名的时候沾了血,他嫌恶心便砸了扔了。
玉球完好的时候是非常好辨认的,硬度也高,可却又很好砸。砸脑袋,脑袋开花,砸石头,四分五裂。
一堆碎玉,随便往哪里一扔一洒,京城那么大,无从找起。就算找到了,谁又能证明那是钟埠的东西。
钟埠这下不说话了。
“钟埠。”方明宴道:“如今证据确凿,如果你还拒不承认的话,可就别怪本官要动刑了。”
有些人就是死不认罪,只要没被看见,就不承认。
“我没有杀人。”钟埠还是道:“但我当时确实在场,人是他杀的。”
钟埠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自己的另一个小厮。
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斯斯文文的,和孔震完全不同。小厮叫徐参,白白净净,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虽然他是以小厮之名跟在钟埠身边,但是大家看了以后,心里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这个小厮,怕不是单纯的小厮。
姜云心和荆风华去钟家问过了,钟埠除了几个年轻美貌的妾室之外,也有几个年轻美貌的小厮。因为是男子没有办法登堂入室,但到底是什么身份,大家心知肚明。
这个小厮如此白净秀气,跟在钟埠身边,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身份吧。
谁也没想到,钟埠会将罪行都推在他身上。
“你说,唐家三口,是他杀的?”方明宴看向徐参:“那但是你可在场?”
“我确实是在场。”钟埠叹了一口气:“但我不是一直在场。那天晚上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钟埠详细地说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
他只是一时意乱情迷,于是想去找唐学民聊聊天,谁知道去了之后,说得不好,有些争执。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肚子不舒服,出门去找茅厕。
徐参之前和唐学名就认识,所以孔震陪他出去,徐参留在家里,劝导唐学名。
谁知道谈崩了。
不但谈崩了,还崩得很厉害。
钟埠叹气说:“我也不知为什么,徐参平时脾气挺好的,那天那么暴躁。他跟我说,唐家的笑话他,说他……就是那些话,于是他一怒之下,就跟唐学名动起手来,一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唐学名爹娘见了,就向徐参扑去,然后就都被他杀了。”
这简直天方夜谭,钟埠说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
方明宴淡定听完:“既然手下杀了人,你为何不报官?可别说抛尸这事情,也是他一个人做的?”
“不是,不是。”钟埠心疼地看了一眼徐参:“我知道他犯了滔天大罪,可是实在不忍心他小小年纪,因为一时冲动就要搭上性命。所以我一时糊涂,帮他处理了尸体。”
第252章 泥人,凄厉的苍白
听钟埠这么一说,他还是挺重情重义的呢,竟然为一个小厮,干出毁尸灭迹的事情来。
方明宴说:“你知道这是犯罪吗?”
“我知道,我错了,确实是我一时糊涂。”钟埠认罪的态度不要太好:“大人,我认罪,我愿意补偿唐家。给唐家的人修坟做法事,请人超度他们,要多少钱我都出。”
杀人是死罪,如果唐家三个人都是徐参杀的,那徐参必死无疑。但是,如果钟埠只是处理了尸体,又愿意积极赔偿死者的经济损失的话,是可以从轻处罚的。
唐家三口是死的,可是夫妻俩都还有家人在,他们可以追究到底,也可以接受赔偿。
但是无论众人怎么看徐参,都不觉得他是个凶手,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感觉连姜云心都打不过。
之前方明宴没有怀疑岑承基,也是这个原因。
有没有杀人的意愿是一回事,有没有杀人的本事是一回事。没下药的情况下,一个人硬拼三个人,那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是要真有这个力量才行,
方明宴看向徐参:“钟埠说,人是你杀的?”
徐参非常冷静:“是。”
他竟然承认了。
“好,你仔细说一下当时的经过。”
徐参说:“我知道老爷喜欢唐学名,就想去劝劝他跟了老爷,吃香的喝辣的,老爷是不会亏待他的。没想到他不愿意也就罢了,他们一家还对我冷嘲热讽,言语侮辱,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杀了。”
徐参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好像理所当然一样。
“具体呢?”方明宴说:“对谁,用的什么兵器,怎么动的手,在什么地方?”
“记不清了。”徐参说:“当时很乱,抓到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注意。其实我当时挺害怕的,害怕他们喊得太大声引来邻居,所以下手挺狠的。等他们都死了,我才感觉到害怕。然后老爷就回来了,他们吓坏了,老爷安慰我,然后把尸体运走了。”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怎么可能。
方明宴道:“龙桥。”
龙桥明白,向徐参走去。
方明宴让他试一下徐参。
杀人这件事情,不是你说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杀的。也不是你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
替人顶罪,也是犯罪。
龙桥走到徐参面前,突然伸手,抓住了徐参的胳膊。
徐参一愣,用另一只手来掰。
大家都看见龙桥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一直到徐参脸涨的通红,直喘粗气,龙桥这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