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风华拿着扫帚抹布。
自己拿了一份,给了小翠一份,然后领她到了停尸房门口。
“这里就是停尸房。”荆风华说:“你真的没问题吧?我没有办法陪你,要是我陪你一起打扫的话,别的地方我就来不及了。”
停尸房里黑子静悄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没问题,相信我,我真的不怕。”小翠说:“荆哥你放心吧。”
荆风华还是有些怀疑,但是小翠表现出特别诚恳的样子,他也就将信将疑地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小翠。
“停尸房只要把院子和外面的房间打扫一下就行了,里面有棺材和尸体,那是仵作的地方,你千万不要进去。现在有案子还没有审理清楚,那些都不能碰的。”
“我明白。”小翠爽快地说:“这要是库房,还担心我会偷东西,这是停尸房,我闲得慌碰他们干嘛呀?怕不够晦气吗?”
小翠说得非常有道理,荆风华无话反驳,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荆风华走后,小翠推开了停尸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她手里拎着一个灯笼,发出幽幽光芒。
不管她别的话说的是真是假,胆子大不怕鬼,这是真的。
陌生地方的停尸房,一片漆黑。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样的环境别说是一个小姑娘,就算是一个胆大的男人,也会觉得非常可怕。
但是小翠一点紧张的样子也没有,她非常平静,就好像是进了自家的后院。
小翠快步走进了房间,将手里的扫把抹布往地上一丢,进了里面的停尸房。
停尸房里放着拆开的棺材和两个半具的尸体。
其中身体是温鸿羲的,脑袋是不知何人的。
小翠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落在了尸体上。
只见她两眼放光,快步走了过去。
这时候的黑暗中有无数眼睛一眨一眨,他们屏住呼吸,动也不动。仿佛夜空中的小星星,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小翠。
只见小翠走到温鸿羲的尸体面前,一点也不害怕没有脑袋的尸体。
她伸手就解开了温鸿羲的衣服,然后将灯笼拎得更近,看起了他的身体。
正面看完了,显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于是又把人翻了过来,背面也看完了,依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
小翠似乎犯了难,歪着头开始思考,众人依然不动。他们想知道小翠在找什么,可是现在小翠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
小翠看了一会儿之后,将尸体抛下,又去看那个头颅。
她没有对尸体的头和身体分离表现出深惊恐,但是当她把灯笼靠近头颅的时候,突然哎呦了一声,来了一句:“这谁的脑袋!”
众人无语,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小翠不知道温鸿羲的尸体上,不是他自己的脑袋?
这就不对劲了。
他们一直以为,温鸿羲的头颅被换这件事情,就是小翠干的,至少,也和她脱不了关系,可如今看她的反应,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小翠看见那头不是温鸿羲,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哗啦一下就丢在了地上,然后还跺了跺脚,使劲儿地抹了抹胳膊,像是被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样。
然后小翠转身就走,扫把抹布不要了,灯笼也不要了,这样子,是打算直接走了。
大家是不想打草惊蛇的,但是肯定也不能让蛇走了。
只见小翠出了门,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院子,来到了一堵矮墙边。
这是一个平时无人来的僻静院子,围墙有一人多高,围墙边有几块大石头,只要踩上石头,就能翻过去。外面就是京城的街道。
这个地方也不算是漏洞,毕竟刑狱司那么大,不可能盖上盖子。而且刑狱司又不是金山银山,就算是小贼强盗,通常也不来。
小翠卷起袖子,踩上石头,两手攀住围墙,正要往上使劲儿,突然,围墙的那边出现一张脸,那张脸对她微微一笑。
啊!
小翠猝不及防,被吓得一身惊叫,手上没抓稳,脚下踩着的石头一滑,人便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哎呦了一声。
那人从围墙那边跳了过来,正是此时应该在另一边扫地的荆风华,荆风华笑眯眯地在小翠身边蹲了下来。
“小翠,你打算去哪儿啊?”
小翠一脸惊恐地看着荆风华。
“你,你会武功?”
“会一点。”荆风华说:“你打扫完停尸房了?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小翠脸色骤变,她猛地反应过来,上当了。
“起来吧。”荆风华说:“要我扶你一把吗?我们大人在等你呢。”
小翠的脸色顿时垮塌下来,很是懊恼。
但是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她怕了起来,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荆风华走。
薛东扬从黑暗中走出来,把一瘸一拐的小翠带走了。她刚才从石头上摔下来的扭着了腿,看来挺痛的,忍得眼泪汪汪。
荆风华迫不及待地去换了衣服。
等他再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又是风度翩翩的一个俊朗公子哥。
小翠正在狡辩,看见荆风华后,呆了一呆。
“怎么了?”荆风华拍了拍袖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换了一身衣服,不认识了?”
荆风华觉得,她一定是被自己的英俊潇洒给迷住了。没办法,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白天那一身和现在这身,当然不一样。
正好这是夏天,于是荆风华非常得意地摇了摇折扇。
然后小翠喊道:“你这个骗子,果然我娘说得对,好看的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句真话。”
荆风华的动作僵了一下。
略有点尴尬,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渣男。
好在方明宴板着脸道:“说,你到底在找什么?”
少扯那有用没用的,别以为自己是个长得水灵的小姑娘,就可以插科打诨,撒娇卖萌。
行不通!
第153章 无头案,恶狗杀人
在刑狱司这个地方,只有一群差役铁面无私,如狼似虎,其他统统都没有。
姜云心不由的想到自己刚来的那段时间,方明宴也是一个好脸都没给过自己,虽然也没有刻意的吓唬自己,但是浑身散发的气息就是,我很凶。
估计都是为了遮盖自己那张帅气的脸。
不然脸皮嫩年纪小,再不威严一点,怕是镇不住下面的人。
当然现在不一样了,对待同僚,大家都是春天一样的温暖。
小翠说:“我不叫小姑娘,我叫鄂灵薇。”
鄂这个姓可不多见,众人立刻想到了游翰学所说的鄂家。
方明宴道:“你是鄂良工的外孙女?”
难怪这丫头对停尸房,棺材,尸体一点儿都不害怕。一个做棺材世家的人,怕这个早就饿死了。
不得不说,方明宴对辈分是算得清清楚楚的。鄂良工的年纪和游翰学差不多,没有儿子,只有女儿。他的女儿现在应该也有三四十岁,不会这么小。
女儿又生了女儿,不就是外孙女。
鄂灵薇意外道:“不是,鄂良工是我爷爷,你们认识我爷爷吗?”
“不认识。”方明宴说:“只是听过鄂家名号。据我所知,你爷爷没有儿子,你为何是他的孙女?”
鄂灵薇撇了撇嘴:“因为我爹是入赘的,所以我们都喊爷爷。”
非常有道理,而且跟着鄂家姓。
方明宴点了点头:“你会接木无痕?”
“不会。”鄂灵薇像是脱口而出,然后看了一眼方明宴的严肃表情,改口:“好吧,会,我偷学的,家里都不知道。”
众人无语,所以游翰学的怀疑是对的。
鄂家的绝技应该已经失传了,之所以没有失传,是因为来了一个不按规矩办事的人。
一屋子的男人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姜云心从心里觉得这个事情挺好的。什么年代了,传承竟然还分男女,这不是要失传吗?
方明宴对鄂灵薇是不是偷学了家里的技术不关心,他也不会管得那么宽,把鄂灵薇绑起来送回家。
方明宴道:“据我所知,鄂家从来不在京城,你来京城,潜入温鸿羲的坟中,你在找什么?”
去墓地的人已经回来了,重新又检查了一遍温鸿羲的埋葬之处,果然有发现。
温鸿羲的坟地提前被人动了手脚。在地下挖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洞,洞口上盖着木板,木板上盖了土。
在那天晚上,想必鄂灵薇就是躲在这个洞中,打算等送葬的人都走了之后,就将木板打开,进入温鸿羲的棺材中去。
夜晚的坟地,又是大风大雨,就算弄出点声音来,也不会有人听见。听见了,也会吓跑。
谁知道那么倒霉,碰见了一群不怕鬼的人。
鄂灵薇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我在找一个胎记。”
“什么胎记。”
鄂灵薇这下说得没那么爽快了,她皱起眉犹豫了半天。
方明宴非常温和地说:“知道这是哪儿吗?”
鄂灵薇知道:“刑狱司。”
“对,这里是刑狱司。”方明宴说:“进了刑狱司,只有死人可以不开口。”
小丫头脸色有点白。
这个看起来那么好看的大人,怎么这么凶。
但方明宴就是这么凶。
“但是你放心。”方明宴打一棍给一颗红枣:“只要你没有为非作歹,害人性命。你若是有什么苦衷,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放任不理。”
鄂灵薇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方明宴坦然道:“我堂堂提刑司,岂会欺骗你一个小姑娘。”
鄂灵薇差一点脱口而出,我娘说了,好看的男人最会骗人。
这句话让大家喜忧参半,也不知道她是骗人的,还是夸人的。这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教育女儿,就不怕女儿以后虽然不会被漂亮的男人骗,但是会被丑男人骗吗?
那还不如被漂亮地骗呢。
方明宴让人给鄂灵薇搬个椅子,坐下来说。
鄂灵薇说:“我在找一个,身上有一块红色胎记的人。”
“这是何人?”
“仇人。”鄂灵薇说:“其实我母亲上面,之前还有一个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可是他尚未满月,就被害死了。若是我舅舅还在,我家的手艺也不会失传,日子也不会过得如此艰难。”
这别说大家不知道,就连游翰学恐怕也不知道。毕竟不是在一个地方,离得那么远,打听起来也是颇费周折。
鄂灵薇说:“我哥哥满月的前一天,按照我们家的习惯,要去种生机。因为家里做的生意与别处不同,阴气盛阳气衰,所以每有男孩出生,便要在满月前两天,带去一处朝阳山坡祭拜太阳。其实就是带着婴孩坐着马车出去转转,晒晒太阳,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仪式。”
大家一直将此当做是一次踏青游玩,非常轻松。
可万万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山路上突然冲出恶狗,扑向众人。虽然鄂家有家丁跟随,但十几只恶狗冲来,一时之间难以躲避。那狗很邪门,直扑几个女眷去,奶娘吓得失了手,孩子落在地上,脑袋撞到了石阶上。
那些恶狗最终被打死两条,剩下的四下逃窜。
可是孩子,却再也救不回来了。
这事情叫鄂家的天塌了,但是孩子已经救不回来了,自始至终,也只有那些恶狗出现,后来就消失不见,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后来鄂家又派人数次上山,再没见着这些狗。
真是无处去说理,就算他们心里认定这不是意外,可是却一点证据都无。
众人听着,也觉得唏嘘。
方明宴道:“但是,这和你进温鸿羲的棺材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那些狗是温鸿羲养的。”这下鄂灵薇说得很干脆:“因为后来,有人看见了一个牵着黑狗的男人,男人的身上,有一块胎记。”
“在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方明宴奇道:“既不知道位置,如何知道他有胎记?”
胎记这东西,不是看见才知道吗?
鄂灵薇面色沉沉道:“因为看见他的人,死了。我家见到他的时候,奄奄一息,他撑着用最后一口气说出红色胎记几个字,就死了。”
第154章 无头案,胎记
鄂家在此事之后一蹶不振,再也没有男丁。按照他们那一行的规矩,这祖传的手艺,就到此为止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鄂灵薇略抬起下巴说:“我才不相信女孩子不能做棺材这样的话呢,什么阴气重,重就重呗,我行得正做得端,靠手艺赚钱,怕什么?”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姜云心甚至想给她鼓掌。
这小姑娘不但手艺好,胆子大,而且三观正啊。
不仅仅是姜云心,其他人也都对鄂灵薇刮目相看,一个小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怎么说,不容易。
方明宴道:“那你来到京城,找到温鸿羲,是什么意思?”
“我得到消息,温鸿羲很可能就是当年用黑狗害我家的人。”鄂灵薇说:“从那次事情之后,我爷爷一病不起,我母亲郁郁寡欢,我就想,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我们家的人,不能白死。”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很坚定。
“别看我今年只有十六,我从十岁开始,就在查这件事情。”鄂灵薇说:“我家本是业内翘楚,日子过的十分宽裕。可自那之后,便江河日下,无心经营。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将偷偷学了手艺,我想要我们家重新站起来。”
如果这丫头说的是真的,当真叫人敬佩。
“可惜我来到京城的时候,温鸿羲已经死了,我看见他们家在办丧事,只是管得严,我进不去灵堂。所以想着,在他的棺材上做手脚,等他下葬以后,进去看一眼。”
荆风华不明白:“就算你要躲在他坟里,开他的棺材,为什么要把棺材底换了呢?有什么意义?”
还有,什么时候换的?
鄂灵薇认真地说:“若不换,就要破棺,这在我们这一行是忌讳的。如果他是我要找的仇人,那就罢了。若不是,那就作孽了。”
众人这才明白。
至于那棺材底是何时换的,更简单了,就在铺子里。鄂灵薇五两银子,买通了铺子里的小伙计。她的动作很快,就在将棺材送去温家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就换了底。
换得有讲究,她能弄开,别人弄不开。
鄂灵薇说着,叹了口气:“没想到在坟地里,我还没来得及,棺材就被你们挖出来了。所以没办法,我只好混进刑狱司,找机会看一下温鸿羲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