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就说这东西至少多少钱才能买下来?”
宋建设催促问道。
关大爷沉默片刻,调整了下坐姿,道:“至少一千二!”
一千二?!
宋建设跟顾金水心里都在骂娘!
东西值这个钱吗?
值!
但问题是这价格太贵了,超出他们的预期。
“你们也别嫌贵,”关大爷似乎有些尴尬,他拿起桌上的粗瓷茶碗喝了口水,“要不是实在没法,这东西我都不想卖,这玩意要是留着,将来不定值多少钱。”
“是,我也知道您是忍痛割爱,您这价是实在价。”
顾金水搭了一句,“但这么多钱,眼下我身上也没带啊,要不,您给我机会回家拿去。”
“诶,怎么成了你的了,我没说不买啊!”
宋建设本来还在犹豫,一听顾金水这话,顿时着急了,赶紧也跟着表态,“大爷,就一千二,不二价啊!”
“成,你们都想要,就看你们谁先把钱拿来,谁先把钱送到,我就卖给谁。”
关大爷悄悄松了口气,说道。
宋建设忙问道:“那没钱,用小黄鱼成不成?”
小黄鱼?
顾金水忍不住瞥了宋建设一眼。
宋建设毫无察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关大爷。
关大爷愣了下,点头:“也成。”
顾金水跟宋建设就这么跟关大爷说定,两人从里面出来,顾金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根,吹了一口,“成啊,建设,你们老宋家还挺有家底,还有小黄鱼呢。”
“谁祖上没留点儿东西下来。”
宋建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倒是你金水挺能挣钱的,一千二现钱,你挺有能耐的啊。”
顾金水跟他对视一眼,两人视线里都有火药味,都赶紧紧赶慢赶回家去。
“老伴儿,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关大娘掀起帘子,从屋里出来,局促地搓着腰间的围裙。
关大爷道:“有什么不厚道的,咱们也没答应只卖给他,何况这买卖的事,也是你情我愿,我也没刁难他,他要是把钱先拿来,我不还是卖给他。”
他见老婆子不说话,只低着头,就知道老婆子心里过不去。
关大爷摆摆手,“行了,这事你甭管,你当人家吃亏,这一千二买回去,人家找个卖主,回头一下能挣好几百,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打死我也不卖这东西。”
都说买的不如卖的精。
关大爷卖家当这么多年,早已卖出有门道,每样东西多少利润,他心里有数。
他本来想着这东西好,要是留着传家,怎么也能保子孙几代富贵。
但眼下火烧眉毛,也顾不得那没影的子孙了。
一想到大丫的亲事,关大爷嘴上不说,嘴里早已长了几个烂钉。
顾金水来去匆匆,去了半日又回来。
晌午这会子,梁颖在家里做了炸酱面,见闺女嘴馋喂了几口,正吃着,就听得脚步声,紧接着顾金水就顶着一脑门子的汗进来了。
他一进屋就把门关了,把窗帘拉上。
梁颖纳闷起身:“这是怎么了?不是去买东西?”
顾优思扒拉着跟前小碗里的面,小嘴巴旁边一圈酱,眨巴着圆眼睛看亲爹。
亲爹一进屋就咕噜噜拿起桌上的茶壶喝了一肚子水,然后一抹嘴,道:“别提了,隔壁那狗东西不知道怎么消息那么灵通,被他知道了。”
“宋建设?”
梁颖一惊,“他怎么知道?”
顾金水也纳闷着呢,他道:“这谁能知道,他们家真古怪,还有件事,那大爷出价一千二,你猜宋建设说什么?”
“说什么?”
梁颖忙问道。
顾金水冷笑道:“他说用小黄鱼来代替成不成,他娘的,他老宋家八辈子城门底下穷得响叮当的人家,都拿的出小黄鱼了,这东西要是来历干净,我跟他姓!”
梁颖也是诧异不已。
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她道:“那你是缺钱来拿钱,要不我那……”
“不用。”顾金水摇头:“钱我这边够,我就是怕那大爷不只是这个价,那宋建设也不是什么老实人,怕就怕临时加价。”
这话倒是。
梁颖都有些发愁。
自己丈夫这阵子为那块玉蝉忙前忙后,花了多少心思,梁颖不是不知道。
梁颖突然道:“你说他卖那鼻烟壶是为了他孙女?”
“十有八/九是。”
顾金水进屋里拿钱,边数钱边说道:“我打听过了,老两口就剩这么个孙女,卖东西不为她也不能够是为别人。”
“那要是,咱们家给别的东西呢?”
梁颖突然说道。
顾金水数钱的动作顿了顿,啊了一声。
梁颖过去,在他耳旁小声嘀咕了一番。
顾优思在外面好奇的不行,奈何夫妻俩说悄悄话,自己愣是不能听到。
顾优思心里是真好奇,跟蚂蚁爬似的。
她坐着学步车,小腿一蹬一蹬,朝着屋里过去,小家伙才刚到门槛,就被梁颖抱了起来。
顾金水脸上有了笑容,“媳妇,还是你有本事,我估计你这招肯定能成。”
“能成就好,你今天也早点儿回家,今儿个二月二,妈说了要吃春饼。”
梁颖掂了掂孩子,脸上带笑。
顾优思听到春饼二字,先是嘴馋。
然后她猛地想起了,今天二月二,二月二不就是那宋建设救了那老华侨孙子,抱上金大腿的日子吗?
二月二?
顾金水跟梁颖都有些诧异。
两人是知道这事,可没想到这么近。
顾金水也没多想,宋建设要救人那就救人吧,也是好事。
另外一边。
宋建设刚从屋里出来,黄喜荣还在旁边碎碎叨叨:“什么东西就这么贵啊,建设,咱可不能叫人坑了。上次那二百五……”
“妈,您就不能相信我吗?”
宋建设一听到那二百五,就又气又恼。
出了这事后,他在大杂院里就夺了个绰号,尤其是那些小孩子,背地里都叫他二百五。
宋建设现在听不得二百五这个数字,一听就要炸。
黄喜荣忙打住话:“妈不说,妈不说,妈也是紧张,这东西可是你爸拿命换来的。”
她才说到这里,宋建设就变了脸色。
“爸,奶……”宋朝花怯生生地出声。
宋建设看到她在堂屋里,脸上神色变了变,而后很快露出笑容,“小花,你不是跟人出去玩吗?怎么在家里?”
宋朝花露出笑容,“爸,我是想起有件事要告诉你……”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宋建设瞧见外面顾金水走过去,立刻急了,顾不得搭理宋朝花,摆摆手就朝外赶紧追了出去。
宋朝花心里着急,想追上去,却被她奶奶拉住。
黄喜荣耷拉着眼皮,拍了下她肩膀,“成天就知道傻玩傻乐,你弟弟尿布脏了一盆子,你怎么还不去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爸疼你,你就要翻天了!”
“奶,我真有事!”
宋朝花眼看她爸都跑出院子了,心里着急的不行。
今儿个可有一件大事。
那华侨孙子被人拐了,上辈子是顾金水在公交车上把人逮住的,人家老华侨感激,帮了顾金水一家子不少忙。
她本来想着今天赶上她爸在家,赶紧把这事告诉她爸,时间地点她都知道,这事十拿九稳的了。
可没想到她爸听都不听,就跑了。
“什么大事,你个小孩家家的,就知道偷懒,都是你爸惯的你!”
黄喜荣可不听她的话,一巴掌打在她脑门上,拉着她去洗尿布。
第27章 被偷听的第二十七天
从城里去郊区只能坐公交车。
顾金水前脚上了车, 后脚宋建设也跟着上了。
“金水,你跑这么快干嘛。”
宋建设也贱,自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还撩闲呢。
顾金水寻了个椅子坐下,闭着眼睛, 双手抱胸,就没搭理他。
宋建设见状, 自觉没趣,在附近等了会儿,有一站人下了车,他赶紧坐上去, 又得意地扭头看顾金水。
似乎抢到了这么个位置, 也很是得意。
顾金水心里觉得可乐。
他是打从心眼里就没瞧上宋建设过。
这人心眼小, 又爱跟人比, 眼界也就那样,他搁那邮局干了快十年, 到现在人家提拔了都没提拔他, 房子分了两拨了都没他的份儿,他爹还是因公殉职的呢,可见做人做事都不行, 不然领导也不会压着他。
车子叮叮当当地渐渐朝郊区过去。
车上人越来越多, 有的是早上进城里卖菜,这中午了要回家去的,也有的是学生出郊区踏春去的。
这会子又停了,上来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怀里头抱着个二三岁的孩子,孩子似乎睡着了, 在她怀里呼呼大睡。
售票员瞧见了便喊道:“有没有人给这位女同志让让位啊,后面那些老大爷们咱们各个身强体壮,给腾个位置给这位女同志,人家带着孩子呢。”
这年头热心肠的人还是多。
一时大家起来,那女人像是不好意思,低着头抱着孩子,一溜烟往后面来了。
“谢谢你啊,同志。”女人一抬头,瞧见顾金水愣了下。
顾金水这人有些痞气,说白了就是看着就是个刺儿头,一般人不敢得罪。
“你坐吧。”
顾金水也知道自己吓人,站起身便往前走走,挤在栏杆那里。
他撇了一眼宋建设,得,这人在那装睡呢。
这种小把戏真是见多了都叫人可乐。
女人抱着孩子落了座,车子又发动了。
车子颠簸了有一会儿,眼瞅着开往郊区了,那孩子似乎醒了,一睁眼就喊爷爷。
顾金水刚一扭头,就瞧见那女人从口袋里不知拿了什么,动作慌张地捂住那孩子的嘴,那孩子还挣扎了几下,然后就不出声了。
女人察觉到顾金水的视线,脸上露出慌乱神色,忙挤出笑容:“孩子想爷爷了,这不我今儿个就带他去他爷爷家。”
“你孩子长得可真俊,瞧这皮子白的。”
旁边一大爷乐呵呵地说道。
“是啊,可不是白,像他爸。”女人含糊地说道。
顾金水眼神闪了闪。
他走上前去,道:“这位大姐,你孩子今年几岁了?”
“你、你问这个干吗?”那女人有些慌张,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孩子。
她朝着不远处瞥了一眼。
宋建设听到动静,睁开眼看了看,疑惑地看了眼顾金水。
“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孩子跟你不太像。”
顾金水弯下腰,扒拉孩子脸上裹着的围巾,那孩子长得是真好,皮肤白,眼睛大,睫毛又浓又黑。
再看看女人,瘦巴巴的,脸上枯黄,这放在一起看,谁敢信这是母子啊。
“我不说了这孩子像我家那口子吗?”
女人嗓门有些高,“你这小混混,别是想来骚扰我吧!”
她嗓子一高,车上的人就都瞧了过来。
售票员还挤了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售票员同志,这小混混骚扰我,您可得帮帮我,我一个女同志带着孩子,可架不住有人起坏心思啊!”
那女人眼泪说掉就掉,扯着嗓子指着顾金水骂道。
宋建设一看顾金水出了这等热闹,立刻抱起手在一旁看起笑话来。
“这位男同志,你干什么呢?”
售票员脸拉了下来,“瞧您长得人高马大的,可别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现在严打你要骚扰女同志,判你个流氓罪你回头可得吃枪子啊!”
顾金水也不急,道:“售票员同志,您先别急,你问问别人,我骚扰她了吗?我就问她儿子几岁,这就是骚扰了?”
售票员一愣,看向周围人。
那大爷道:“是这样,这小伙子也没对人家怎么着。”
他不动声色拉开跟旁边女人的距离,生怕自己不小心也成了流氓了。
“那、那你这女同志怎么乱说啊!”
售票员顿时无语了。
她还当是哪些小混混在公交车上摸女人,感情就是个误会。
“售票员同志,我倒是有件事要举报,这个女人怀里的孩子只怕是偷来的,刚才那孩子哭了一声,被她拿东西捂住嘴了,我看着真真的!”
顾金水说完这话,脑子里突然反应过来。
这孩子该不会就是那华侨的孙子吧?
他越看,越觉得可能。
别的不说,这孩子这模样这长相,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而且普通人养孩子都是放养,孩子天天搁在外面跑,都晒得黑不溜秋,这孩子白的跟牛奶似的,不是精心细养,养不出这样的模样来。
“你放屁,这就是我儿子!”
这会子车停了下来,已经到末站了。
车上不少人都下去了。
那女人也忙抱着孩子,着急忙慌地要下车,顾金水顾不得别的,立刻拉住那女人,“你别走,你说是你儿子,好,你说你儿子叫什么!姓什么!”
他声音响亮,那女人毫无预料,脑袋嗡地一下,嘴边动了半天,都想不出怎么回答。
售票员见多识广,哪里还不知道有猫腻,连忙喊道:“大家帮忙,这是人贩子!”
周围几个大爷大娘都立刻围了过来,堵住去路。
司机听到后面动静,连忙跑了过来,道:“车上有人贩子啊?”
“是啊,老陈,咱们去派出所,赶紧去!”
售票员急忙说道。
司机连忙道好。
售票员又抓住那女人的手,对顾金水道:“这位同志,你跟我们也一起去派出所吧,这情况还得您等会儿帮忙说清楚。”
“这……”
顾金水眼看着宋建设跟着众人下了车,还回头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急躁,可转眼瞧见那孩子皱着眉头睡觉的模样,又于心不忍,“好吧,我跟你们一块去。”
怎么着,也是人命比东西重要。
这东西要是真跟他没缘分,也就罢了。
司机开车把人送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那边的公安同志听说是人贩子,立刻过来。
一个年轻的公安道:“诶,今早上领导不是说有个华侨的孙子丢了吗?是不是这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