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椒没在鬼修身边看到过狗或者狗妖,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不过时间紧,她便没去深思。
这天,快到天明的时候,阎心终于知道了护住袁芽的气运是什么。
那时袁芽刚刚咽气,稳婆怕孩子窒息,将卡头的两个孩子硬拖了出来,结果还是有一个死胎。
奇迹的,孩子离开母体,袁芽竟然又有了呼吸,下身也止住大出血,人又活了。
只有阎心知道那根本不是奇迹,原本两个孩子也都该是死胎,只因其中一个孩子附了她姐姐的一缕整魂,也是护住袁芽的那道气运。
外间逐渐有细微晨光透窗而来,让房间的光线好了不少,阎心的视野也有了些能见度,她看着稳婆手里血糊糊的孩子,是个女孩,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将来的江湖。
她伸手接过孩子,刚出生的婴儿拖在手里软趴趴的,脆弱到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要了她的命。
小孩却半点没有察觉到危险,她不哭不闹,紧闭着眼睛往她手心里又钻了钻,像是与她天然的亲近。
而这个时候一直想要跑出来的那半片残魂也像是找到了失去的部分,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她的姐姐么?
一个活着的姐姐么?
阎心将小婴儿举到了高处,笑了下,手缓缓松开……
小妖说万一在这里有了渴求的人渴求的事不愿走,就会被困在这里,她听小妖的。
正这时,她身后的罗汉床传来一声东西砸地的闷哼声,僧人醒了。
几乎是同时,胡小椒拖着刚刚炼好的法器跑了进来:“我炼出来了,我真的炼出个像样的法器了,我把狗链炼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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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已:最近贫血厉害急需收藏补救
第10章 织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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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椒一脚踏进房门,她尚不及看全房间内发生的事情,手上忽然一轻,刚刚炼好的法器被鬼修夺走,动作快的只在她的眼前留下一道残影。
等视线再次追上的时候,只见鬼修一脚用力蹬在僧人的后背,将他微微弓起的身子狠狠压在地上,环扣似的套索从身后套上他的脖子,套索的锁扣“咔哒”一声上锁,黑金石锻造的套索自动缩成适宜的大小。
链子的另一头绕在鬼修的手上,她向后用力一扯,僧人被迫昂起头和她对视。
玄已在鬼修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道狼狈的身影,反应很久才意识到那应该是自己。
只这一点的思索,让他的脑中刺疼不已,十分的混沌,加上脖颈被卡住的姿势实在令人不舒服,他本能捏决要除掉束缚住他的东西,却发现身上一点修为也无,有刚刚给他戴上的链子的缘故,但也不全是,似乎......
一时,他的脑中挤进一些不连贯的画面。
那时在不尽城,他因为无业的许愿,隐约感觉到了金身的存在,当时他要进红楼,要......要做什么来着?
忽然不记得了.......
然后他的泥身开始裂开,对,接着要杀死鬼修,但是为什么呢?
也记不得了.......
后来就是金丹被鬼修刺中,因为连生咒,让鬼修又救了他,再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想到这里,僧人下意识伸手去探金丹。
阎心一直留意僧人脸上每个细微表情的变化,他的迟钝,他的疑惑,通通没有被她错过,但这些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他太平静了,这令她有些不快,接着,她就看到僧人的手动了。
才被鬼气修补到七八分,他就迫不及待想动手吗?
想杀她,还是又在想办法逃跑?
这般的不安分!
阎心木着脸再次将他的手指一一敲断。
迎上僧人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阎心将手里的链子又扯紧了一分,无辜道:“你疼我也疼的,看,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伤到我,开不开心?”
僧人天生的佛眼让他的世界和常人并不一样,万般念头、万般情绪就有万种着相,面前的鬼修虽是笑着,但是恶鬼相毕现,一如彼时江家门廊的初见。
这种恶鬼相说明面前鬼修不光想杀他还十分的恨他,那时是他们第一次见,本不该有那样的情绪。
若说佛鬼天生敌对,是也,却也不尽是,天道允许的存在,他们小小的修者又有何不能容纳,况且他们佛修一派已避世多年,没有交集的两方如何能在初见时对他有那样的情绪,还是只对他一人的。
眼下的相,是因红楼门前他朝她的动手吗?
一个漫长的沉默之后,僧人还是开口了,他问:“为何?”
为何?
阎心身子低了一些,这样的距离好让她更加清楚地看清面前的僧人。
僧人匍匐在地,没有讨饶,没有撕开假面暴怒而起,就是被迫昂头的姿势,明明看起来更像是在祈求、在臣服,可他面上的从容,让他像一个真正的圣僧一样,无论外界施加于他的是苦难还是荣耀,一切皆空,如何都不能动摇他心境半分。
阎心心里再次升起对这个攻略者的赞许,不管是实力还是心性,都超她遇到的攻略者一大截,不,都不在一个层次,他高他们太多了。
可就是越赞许,她的脚下越是没有留情,又是狠狠一踩,似是要将他的风骨、骄傲连同他高傲的头颅一同踩烂。
僧人被迫低头,阎心很是满足叹道:“真像狗啊。”
半晌她又绕回先前的问题:“小和尚你说为何呢?”
僧人嘴里发出模糊的几道音节,阎心听不清,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又扣着僧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掰朝自己,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一个像是兜子,又像是被掏空的木塞子的东西掉了出来,它底部有链条一直连接套索,另外四个角上还缝了皮带,像是戴在哪里的东西。
阎心没见过,也不是她让小妖炼的东西,她扭头看向胡小椒站的地方问道:“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被点名的胡小椒,这会儿手里托着一个婴儿,脸上的面具歪在一旁,整个狐受惊过度呆站着,面对阎心的询问,小狐狸更加的不知所措,看起来要哭的样子。
她以为链子是给狗用的,又听阎心说那狗不安分,第一次正经炼制法器,她自然想给主顾留点好印象,主顾这点需求她考虑到了,还考虑的很全面,最后她不光加了一个防狗咬的嘴套,还有其他许多贴心的小设计。
但谁能想到是给人用的,还是那谪仙似的僧人,她若说了,当真是折辱那僧人,哎,不堪入目。
胡小椒现在就是后悔,后悔自己炼器一块的天赋,一晚上要是只能炼出来一条平平无奇的狗链就好了,更后悔当时怕刚出生的江湖被摔死,影响愿念世界的完整,伸手将人接住,错过了离开房间的机会,现在看到了那么多不该看的东西。
夭寿啊!
胡小椒心情跌到谷底,终是没有再一错再错,捂嘴不肯多说。
谁知她不肯说的后果,是鬼修拿着那嘴套在僧人身上一阵乱试,不仅没让僧人好过,反而让他更加难堪。
胡小椒彻底投降,老实交代了嘴套的用法:“先将那木球塞进嘴里,抵在舌根的位置,嘴套上面抵住鼻梁,下面扣紧下巴,皮带两两结扣,这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阎心按照小狐狸的方法给僧人将嘴套带上,确实就算她用术法攻击都无法将其打掉,牢固的很,很适合和尚这样心思多的。
不多时僧人的嘴角就有晶*莹的口*液流了出来,再也不复圣僧的高贵。
“你在炼器一块倒是很有天分。”阎心夸着,心情很好又赠了她两套炼器的口诀,算是奖赏。
明明是她最想听到的夸奖,胡小椒这会儿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只祈祷这鬼修别发现其他什么机关,满心的愧疚之下,她都没意识到怀里的婴儿触碰到她的愿牌,一声破空的唢呐声划空响彻,几人面前的画面陡然一变。
全村的村民吹啰打鼓聚在江平家的小院里,江平站在中间,手上抱着个红布包,里头裹着的正是那个死胎,此刻,大家伙儿有说有笑正拥着他往山上走去。
阎心看向屋外:“怎么回事?”
“到下一个关键事件点了,应该是我不小心点到工作牌,愿念世界滤掉一些日常的画面。”胡小椒猜测。
玄已尚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阎心牵他起身:“小和尚,我带你见见这个时候的县守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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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织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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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心故意松了松手上的锁链,好让僧人可以稍稍看到外面的景象,不过更多的,是她不喜欢过于顺从的攻略者,她要为他们制造绝望反扑的有利条件。
僧人静静听了片刻外面的动静,眉间有疑惑闪过,旁的再无其他动作,甚至连为自己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都没有。
他并不畏惧即将要面临的打量和审视。
他一定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模样。
阎心心想着,将屋内的老铜镜移到跟前,又强迫僧人看向铜镜。
满是岁月刻痕的铜镜镜面已不再清晰,里面僧人昂着头,僧衣松垮,领口半敞落在肩头,露出他单薄却不显削痩的半肩。
锁脖的锁链粗重,将他纤细脆弱脖颈处的皮肤磨得微微发红,透明的津*液挂丝从他未点朱红却显莹润的嘴角淌了下来,顺着单薄的下颚滑到喉结的地方,最后被滑动的锁链弄得到处都是。
倔强又软得一塌糊涂。
让人......让人很想欺负他。
阎心欣赏着,手上勒紧了一些锁链,僧人感到窒息,生理性的眼泪溢出,将他眼眶染红,那抹红让她不自觉的贴近,想看得更加清晰一点。
靠近,再靠近,近到僧人温热的鼻息贴着她的皮肤,她才反应过来,她和僧人之间距离已经近到一不小心她的嘴唇就会擦过僧人高挺的鼻尖。
心口还是哪里被刺了一下,让阎心惊得后退让开,她就知道和尚不安分,这个境地还藏了要伤她的东西。
好啊,很好!
阎心哼了一声,无心这个正戏前的小游戏,一脚将铜镜踢开,牵着人出门而去。
这一下的动静实在是大,引来了屋外村民的视线,他们一下子就认出僧人是他们在山上捡的那个人,阎心变成他们嘴里的恶鬼,胡小椒在旁听得心尖直打颤,生怕这个鬼修一个不开心就要寻人麻烦。
阎心不知道小狐狸想的,更不在乎旁人如何骂她,毕竟不管大家如何憎恶她,活到最后的还是她,她若无其事牵着僧人走到人堆里,还故意慢慢绕了一圈,好叫他们将僧人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一时,唏嘘的、惊诧的、欲言又止的、咋舌的、好奇的......各种算不上友善的视线如有实质纷纷投向了僧人。
阎心缓缓勾起嘴角,走到僧人跟前,居高临下准备收割僧人的自尊和风骨,不过短短的相处,她也算是摸清这个人的脾性,她猜他不管如何,面上都会不崩于色。
所以一开始她的视线就不在僧人的脸上,她看着僧人恢复了一些的小腿,极好的耳力停驻在僧人的心跳上。
是下意识的想跑还是心跳先乱?
阎心满满恶意等着答案揭晓。
可一息过去,两息过去,等村民陆续出了小院,僧人身上不见一点异常,阎心视线上移,这才发现僧人眼帘低垂,气息绵长,人已入定。
阎心那点期待,那点小愉悦像是被人用团软棉花包住,一下子闷在里面,最后积攒成对内的火气,烧得她心里好不憋屈。
至此,阎心认清了一个事实,身体于僧人只是一件外物,所遭所受都是修行。
当真会是如此吗?
阎心冒出一个想法,若是毁了他的佛法金身呢?
她曾听闻,这些佛修要是元*阳外泄,空色*戒一破,心境破,修为必定大损。
她的视线顺着僧人敞开的衣领逐渐向下,肤润如玉,上有两点嫣红,恰到好处的肌肉将他的腰收得很紧很细。
阎心起了兴致,鬼气将人全身包裹就要回去,不合时宜的,一些曾经在封家地下的画面涌了出来。
那时她媚骨尚在,就算不用喂药,她也比旁人容易发*情一些,几次被送到封家家主的床上,差点就……
阎心止住不快的回忆,这么多年,她是个会折磨人的,但从不耻以那样的法子。
罢了,总归来日方长,克制和尚的法子总能找到。
出了江平家,上山的路就不大平整,坑坑洼洼的还有前几日下雨留下的积水,阎心心气不顺,故意走在坑洼的地方,溅了僧人满身的脏水。
雪白的僧衣变得污浊不堪,阎心心里半点不觉解恨,反是觉得那些看过来的视线碍眼——
那妇人怎么回事,从出门开始就看花似的盯着和尚看,有什么好看的。
那长得跟歪脖子树似的男的,你舔什么嘴唇,简直猥琐,该杀。
还有......
这般不顺气,一个个挑刺过去,不知不觉已跟着队伍走到了山顶,阎心眼前没由来的黑了一下,起先她只以为今日被僧人气的狠了,并没有在意。
那边江平对着老槐树又跪又拜的,旁边有点纸钱上香的,有拉手围着老槐树跳舞的。
一阵奇怪的仪式之后,江平将手里的死胎埋在了老槐树下面,朝大树的方向虔诚跪拜,向法器祈祷着这个孩子能同埋在树下的其他人一样,有一日聚魂复生。
阎心看得不解问:“这是在做什么?”
胡小椒知她还不知道江平用法器帮死去的人还魂的事情,于是将法器的事情简单同她讲了,说完许久,鬼修都是沉默的,久久之后才听她不辨喜怒问了一句:“你说,给江平法器的修士是阎岑?”
问完也不等她的应声,鬼修径直走到了树下,站在江平刚填土的地方,这一举动无疑冒犯到了村民,却也无人敢说什么,可接下来,只见她手一挥,树从中间被劈成两段,朝两边倒去,连根都跟着拔了起来,带出江平刚刚埋好的小尸体,也带出其他的白骨。
村民们依仗了几年的希望就这么被人毁于一际,纵是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性,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他们一窝蜂朝阎心扑了过去,被阎心一手不客气全都挥开。
“哎哟,哎哟”的哀嚎声里,阎心将胡小椒抓到跟前,指着树根拔起的地方:“里面没有你说的法器。”
她感受到了树下有大量灵气的波动,却没有看到那能聚魂复生的法器。
不等小狐狸回答,他们脚下兀得抖了一下,到处开始四分五裂。
“不好,你动了这个愿念世界里的根本。”胡小椒神情凝重,边说边在愿牌上点着,愿牌始终没有反应,她面上露出绝望,“完了,要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阎心仿佛没有听到胡小椒的话,视线一直盯着树倒的地方,她刚刚感知到灵气不光没有消失,反而存在更强了,像是凝聚到一块一样。
“和尚你感觉到了吗?”她回头看向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