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允许
冷冰冰的话似没有往常刺耳。季绯虚幻漂浮的心落下来，目光微抬。视线只能到男人线条清晰冷硬的下巴，以及性感凌厉的喉结。抱在腰间的手，以强悍力道拉离她逃开不堪的地域。再次踏入蜗居的房间，男人强大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漫在每一处。柔软的床铺贴合背部，季绯心微紧。郁青然指尖微顿，眸色暗沉的睨她一眼。关门声响起，房间只余淡淡檀木香。季绯目光一时钉在门板上，微讶男人放下她就走。仿佛没来过，只有身上的男士外套提醒着之前人还存在。季绯沉默了会儿，将外套整理放进洗衣机，等明天打电话叫陈芸来取。直到房间的灯熄灭，黑黝黝的窗口跟黑夜融为一体。楼下的车疾驰离开。季绯很快陷入睡眠。她似乎被摁在椅子上，凉风吹遍身体每一处，刺眼的闪光灯照得她眼晕。一双粗糙的手掠过她的肩膀腰腹和腿部，恶心反胃的感觉在心底翻涌。季绯恨不得掰断那双手，怒火和恨意交织，眼前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天边破晓。白光刺在女人昳丽的眼尾，梦境和现实重叠，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抵在喉咙。她迅速下床奔向洗手间，扶着马桶呕吐。吐到胃部空空，有一丝丝抽疼，才终于停止。镜子在左手边，季绯擦着嘴，对上自己憔悴的面颊。她掬起一捧水洗脸才清醒过来，今日无需去律所，季绯跟一位客户约好谈合作，直接打车到香云阁。一路由服务生领着到预订的包间，浅棕色的大衣被她放在椅背上，淡青色旗袍包裹姣好的身段。乌黑的发盘起，侧边落下几缕贴着脸颊，清冷的气质增添几分温婉。客户是在十分钟后到的，一是位气质沉淀的富商，见到季绯眼前一亮，大方爽朗的笑道：“想不到季小姐比照片还要美貌。”季绯浅淡一笑，话里话外寒暄客套，好一会儿才进入正题。桌面的菜是李总喜爱的口味，色泽香丽，酱料十足。季绯在盛情难却李总的邀请，微尝一口糖醋鱼。一股土腥味。她难以忍受的起身，面色微白，“抱歉李总，我去一下洗手间。”得到李总点头，季绯捂着嘴出包间，四处没看见洗手间标识。呕吐的感觉已经顶到喉咙，她没办法，径直往一边的楼道走去。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似飘然的柳叶，几乎瞬间抓住郁青然的目光。他下意识迈着步子跟过去，耳边响起一声声干呕。沉寂的心似乎有细绳捆住，慢慢收紧。季绯从早上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根本吐不出来，干呕得手脚发软。她几乎站立不住，手下意识的往墙边撑，落入温热的掌心，腰间有一股大力拉扯着她往后靠。单薄的脊背贴在冰凉的外套纽扣上，激的季绯一阵细小的战栗。耳边是男人低沉斥责的声音，“不舒服不会在家里休息？”季绯微怔，有些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他。手腕有圆圆的东西硌着肌肤，她侧眸去看，刻着梵文的黑色佛珠折射着莹润的光泽。她收回手，侧身躲开男人的手，清润的眼眸平静淡然，“郁总，这是正常的孕吐。”郁青然冷然的目光落在她微白的小脸，眉头微皱。季绯干呕一会儿，已经好受许多。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礼貌疏离的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手上还有女人柔软腰肢残留的热度，郁青然指尖摩挲，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猩红的火苗亮起，烟雾遮挡住男人冷峻不明的神色。季绯的合作谈到下午才终于签下来，席面上的菜一口未动，期间只喝过几口茶水。胃部传来轻微的灼烧感。她捂着胃部轻揉，昳丽清冷的面容更为苍白。服务生见她脸色很差，关心的询问一声：“小姐，你脸色不太好，需要我帮忙吗？”季绯淡笑摇头，“我没事。”旁边有其他客人来临，服务生没再搭话，引着客人上楼。季绯步子刚迈两步，眼前一白，晕眩感导致她一时不稳。肩膀被大力搂住，檀香味充斥鼻间。“正常孕吐？嗯？”男人低冷的声音暗含威胁，上扬的尾音昭示他心情的不虞，季绯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送到医院检查。医生告知是因为低血糖才会导致晕眩。郁青然捏着报告单，褶皱蔓延，声音又冷又怒，“你是在将怀孕当儿戏？你要清楚，孩子同样是我的。”“我不想再看见你因为身体原因出现在医院。”季绯是第二次感受到男人对孩子的重视。她之前以为的，男人对孩子的看法似乎要改变了。孩子——她可能是留不住的。她攥紧手指，淡声，“你放心，不会的。”话语轻淡，郁青然心口似塞了团棉花，窒闷感极重，莫名的，胸腔似有火在拱。平静深沉的海面似是在呼啸，他再一次察觉自己的情绪越加容易失控。郁青然烦闷的捏了下眉心，声音冷淡，“我让陈芸送你回去。”男人果断离开的背影让季绯到唇边的拒绝止住。郁青然走出医院门口时拨了电话约心理医生，得到确定时间，驱车前往。周知得到消息的很是诧异，思绪飞转，她感觉到再次重回男人身边的希望。一番调查，周知得到就诊内容。郁青然被催眠后几番挣扎说出深压的记忆。他有一个白月光。内容看完，单薄的纸烧成灰烬落在垃圾桶，周知安排人上门纹身。她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纹身恢复时间大大缩短。两周后便看不出痕迹。周知看着白皙肌肤上的黑色鲸鱼衔花图案，眸色满意，拿着手机拨出电话。手机铃声止住郁青然敲门的动作。冷厉的眉峰微蹙，冷着嗓音开口，“什么事？”周知声音温软恳求，“青然哥，能不能见一面？我们——好聚好散。”最后的话音她说的十分痛苦，有细细的哽咽传出。
第65章 疤痕
郁青然不语，目光落在面前的门板上。不算厚重的门板似是天道沟壑，直直矗立在他跟里面的女人中间。电话里十分安静，周知咬唇，语气更为可怜，“青然哥，我们好歹这么多年情分，最后一个小要求，你都要拒绝我吗？”话如石子投入湖面，连丝涟漪都没激起。周知捏着手指的指节泛白，唇瓣都咬出印记。男人对她的态度已经不好，不能再惹他生厌了。她不甘心的想要谅解的出声挂断，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什么地方？”周知一喜，连忙说出定的酒店名字，怯弱的解释：“我怕你因为上次的事情不愿意再来我家，所以——”“等下过去。”郁青然截断她的话，电话挂断。深深的看了眼门口，男人转身走向电梯下楼。门板的隔音不好。正换鞋准备出门的季绯足以听清男人的话，以及离开的脚步声。之前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扎实。男人来她身边的路总是会偏移到其他道上。季绯细白的手触到门把手金属质感的微凉，缭乱的心绪敛好，出门去律所上班。*敲门声响起。周知裹着浴巾从蒸腾的浴室出来，发丝微湿垂落，贴在脸颊楚楚柔弱。她开门的神色紧张不安，不等男人开口，便急急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在洗澡，花洒突然不出水了，又怕你在外面等太久，才这样出来的。”“青然哥，你别生气。”郁青然的目光又冷又沉，似带着刀般刮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溅出丝丝血迹。周知缩缩肩膀，攥进浴巾让男人进门，“青然哥，先进来吧。”郁青然抬起步子进去，鼻间闻到浓郁的酒气。他目光一扫，客厅桌上放着几瓶酒，有两瓶已经空掉。周知注意到他的视线，着急忙慌的上前收拾，叮当的声音伴随着她道歉的话：“对不起，青然哥，我马上收拾好，你等我一下。”背对着的她露出没有遮挡的后背，郁青然瞳孔微缩，久远的记忆在脑海浮现。周知将装好酒的袋子放在沙发边，扭头对上男人隐晦的目光。她好似才想起来，一手抚上后背遮挡，慌乱的找寻之前换下的衣服。衣服一股酒味，没有办法再穿。周知只好掀开被子裹住自己，犹犹豫豫的去看男人。似是害怕男人误会自己，她咬唇，主动解释纹身的来历，“后背的纹身是我迫不得已的，因为车祸后留下很大的疤痕，太丑了。”郁青然目光深沉的令人看不透，“什么车祸。”周知唇角下拉，看向他的眼神有着沉重的受伤，“你不记得了吗？”她眼眶迅速红了一圈，眸光泛着水汽，很是伤心欲绝，“有一次你的车被动手脚，出了车祸，人爬出来的时候昏在路边，车当时要爆炸了，我拖不动你，只能护在你身上。”郁青然模糊的记忆一点点对上，当时女生的脸一片黑灰，背后有一处血肉糜烂的伤口。他对这事的记忆不甚清晰，半信半疑周知的话。周知紧抿下唇，眼底痛色一片，“青然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就救下你的每一刻。”热烈露骨的爱意倾泻出来，少女的一切反常行为都得到解释。郁青然从一进门就站在那里，清冷寡欲的脸在灯光下愈发薄情。黑眸在眼睫的阴影下难以分辨情绪。周知久未得到回应，重重闭了下眼，倏然掀开被子起身。细白的手臂十分大胆的揽住男人的腰身。瓷白的肌肤和黑色的衣物形成强烈的反差，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口。郁青然捏住她的手腕往外扯，声音冷然，“松手。”周知不松反紧，绕在男人的身后，双手交握锁住，“不要，你答应陪我睡觉，我就松开。”郁青然额角跳动，眼底的墨色裹挟暴风，手上的动作蓦然发狠。周知吃痛轻呼一声，手不松丝毫，声音固执，“我舍身救你的恩情都不足以让你陪我一次吗？”“恩情会还，但绝不会是这种方式。”郁青然指尖微动，下捏住她的腕骨，狠狠用力。周知几乎是立马反射性的松开手，腕骨碎裂般的痛。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落，她哭的凄然，“青然哥，你坐在房间里陪我一晚都不行吗？很简单的一个要求。”“我只是不想醒来看不见你，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她低着头，郁青然的目光触及到她蜿蜒至后肩的红色花瓣纹身。他想起那块鲜血淋漓的伤口，斟酌半晌。“你醒来我就离开，仅此一次。”他答应了。周知抬起泪水朦胧的眼，唇边扬起笑。郁青然眸色微深，没再多说，走进另一间侧卧。周知神色微暗。*季绯坐在医生对面，捏着手机有几分犹豫不决。她是律所里的人提醒到医院建档才来的。 第一次怀孕，又遇上许多事，哪怕来过医院好几次，都没有建档。她没想到建档一定需要郁青然的身份证号码。想起上午门口的情景，她实在不愿意打电话给他。医生看出她的犹豫，并未催促。良久，季绯轻抚眉心，细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手机铃声响起。混合在浴室的水声中。周知拿起手机，屏幕上的名字长亮。手机光折射的在她眼底，亮出藏在深处的恶意。手指轻摁接通，她的声音轻软，“季小姐？你找青然哥吗？”相差无几的话再度重现在季绯耳边，她指尖微紧，声音轻淡，“你好，我找郁总，麻烦叫一下他。”“青然哥现在不太方便，他在浴室里洗澡。”季绯呼吸微窒，语气不禁有几分冷意，“那麻烦他出来后，你让他回一个电话给我，我有事情需要找他。”“好噢~我会帮你转告青然哥的。”那边语气欢快。电话嘟的一声，季绯挂断。周知垂眼看着通话记录，指尖刚触及到，耳边落下男人声音，低沉刺冷，“谁允许你接我的电话的？”
第66章 在乎你吗
周知脊背一僵，神色自然的递还手机，“是季小姐的电话，我看你在洗澡，怕她有急事，所以自作主张帮你接了。”郁青然蓦地笑了声，低沉悦耳的声音讽意十足，“谁给你的胆子模棱两可我们的关系？”他面色冷下来，顿了一瞬。“季绯怀的是我的孩子，不容许有任何错失。”周知一僵，没想男人居然知道了。她咬紧唇瓣，纯软的小脸满是不甘心，“青然哥，我哪里比不上季绯？我那么喜欢你。”郁青然不耐讨论无意义的事情，冷睨她一眼，直接销毁先前的约定，抬脚往外走。男人离开的动作深深刺激到周知，她不明白，她顶着救命之恩的头衔，为什么还是扭转不了男人的目光。她哪里不好？不，她就是比季绯好。“你很在意季绯吗？”郁青然步子停顿片刻。周知捏紧掌心，吐出的话尽量平和温软，“那季绯在乎你吗？”郁青然不为所动，人已经走出侧卧，身形一转，只余衣角还在周知视线内。周知怔忡片刻，急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衣摆，“你不想看看季绯到底在乎不在乎你吗？”男人冷淡的扫一眼衣角的指尖，她收回手，指尖摁在掌心，目光直视他，“青然哥，我可以帮你。”她的眼神纯粹，眼底仍有痛色，却无半分不堪的恶意。郁青然蓦地想起这段时间季绯的抗拒，有几分意动，他侧身往后退一步，漆黑的眼眸沉沉的看着她，“不能伤她。”他袒护的话直白，周知眉眼低垂，“我怎么会伤她，你在意她，我也很在意你。”郁青然轻瞥一眼，没再多说，直接开门离开。电话再次响起。季绯目光轻扫一眼，二十分钟的时间，她已经找陈芸拿到男人的信息，并不再需要他亲口告知。建档后，她在医院又做了几个检查，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等结果。面前来来回回都是家属病人，神色百态。季绯看的情绪低迷，拿出手机上网，面前忽的停下一道黑影。她疑惑的抬头，一位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面前。中年男人客气有礼的询问，“请问是季绯，季小姐吗？”季绯起身，些许不明，“我是，请问您是？”“我是郁家的管家，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谈一谈。”郁家的管家？季绯心微凉，事情走向似乎在往一个艰难的方向走。管家目光四处打量，落在正空出来的一间病房内，“我们去里面说吧，外面人来人往不太方便。”季绯随着他进到病房内，门微掩。没有外人，管家直截了当，“夫人知道你现在怀有身孕，郁家的意思是，郁家血脉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季绯面容微冷，“郁夫人应当知道，我与郁总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孩子血缘上的生父。”“不论你们什么关系，郁家的孩子都是不能流落在外的。”管家面上带着客气温和的笑容，语气气势都不容置疑。季绯攥紧指尖，面上难得覆上一层薄怒，“郁家是打算去母留子？”管家淡笑，“生下孩子后，郁家会给季小姐一笔客观的安抚费，足够季小姐下半生生活滋润。”他话还没说完，季绯要气笑了。“我从来没想过将孩子当作富贵的筹码，恕我理解不了郁家的强盗行为，我还有事，先走了。”没多费口舌，她直接开门离开。病房门重响，似同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底。细白的手轻抚在腹部，微凸的弧度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心底忽地弥漫出强烈的不甘和无力。郁家确实可以一手遮天。她站在灼热的日光下，凉意从脚底往上蔓延，脚下的步子变得有些沉。刺耳的喇叭声贯穿耳膜。惊醒周围的一片路人。季绯恍然回神，目光朝声源看去，脸色发白。一辆车直直往这边开，红绿灯显示红灯。她倏然收回步子，却依然来不及。手臂忽然一阵大力袭来，车辆擦着她开过，司机咒骂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会不会看红绿灯！”季绯劫后余生，抚着胸口呼吸微喘。“你还好吗？”头顶落下一道温和的询问。季绯调整好情绪，腰肢挺直，小脸还有些白，“没事了，刚才谢谢你帮忙。”面前的男人身姿玉树兰风，弯着的唇边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他的目光落在季绯瓷白昳丽的脸上，温色的眼眸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你不认识我了吗？”男人的样貌是有些眼熟，季绯思考片刻，面前的脸与记忆中的一人重合。“曹鹤鸣?”“好久不见。”两人是大学同学，交际并不算多，能认出来还是她和曹鹤鸣一同参加过一次校园晚会的主持人。曹鹤鸣眼底温色深厚，“好久不见了，季绯。”“现在有空叙旧吗？想请你喝杯咖啡。”季绯迟疑，郁家的事情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她还没有任何准备。曹鹤鸣细心察觉她情绪不好，温声安抚，“如果是有解决不了的烦心事，自己一个人想不明白的，出去转转，可能会好很多。”季绯眉眼弯起浅淡的笑意，“我请你吧，方才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应该就受伤了。”曹鹤鸣笑着答应。咖啡店无需过马路，直接回头。一阵喇叭声长鸣。纷纷皱眉回视路边鸣声的SUV。是季绯再熟悉不过的。车门打开，清冷矜贵的男人气势压迫，黑眸墨色浓郁，翻涌的情绪泄露几许。令人不敢直视。宽厚有力的掌心攥住她的手臂，直直把人往身旁拉。季绯手臂一疼，细眉拧起，“郁总，请自重。”郁青然脸部线条紧绷，黑眸沉而冷的盯着她。“跟我走。”季绯躲开他的手，细瘦的脊背如青竹般不折，“根据我国律法，违背他人意志强行将他人拉走，是属于刑法中规定的以其他方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构成非法拘禁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