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汇合,简单的说了一下今天要做的事情。
“我们今天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说服这三户人家同意交出占用的公共用地,并且同意接受补偿。”
苏亿似懂非懂的,她心里一直存有一个疑惑。
“既然是公共用地,为什么不能直接收回,还要这么麻烦,又是给鸡,又是给拿补给的。”
尤里里拍拍苏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着。
“人情世故啊,一个村子的,总归是有面子在的,你说你要是在青山村呆一辈子,你能不跟人家好好说嘛,再说了,老一辈的人,死劲,他们才不管公的私的,他们只知道自己过得好就行,一辈子都这样过惯了,不跟他们好好说,他们根本不给你好脸色。”
一旁的山山冲着尤里里竖起了大拇指。
“。”
第12章 孤独只是保护色
后山脚下,阴凉地里。四人站在张婶儿家门前。
几只被绑在一起的鸡还在地上扑腾,还时不时发出咕咕声。
四人面前,是一扇紧闭着的大铁门。
铁门上的猫眼已经变成了一个圆窟窿,被用一团灰色的报纸堵着。
山山牵扯着手里另一头拴着三只土鸡的红线,用力地拍了拍面前地门。
“张婶儿!开开门呐!我们给你送土鸡来了!”
门里,泼辣一声传来,吓得山山把贴在门上的耳朵拿开了。
“我告诉你你们!不可能!今儿个这个门,我在,就绝对不会开!什么鸡啊鸭啊!不可能!滚!”
尤里里顺了顺被顶出来的一口气。
她知道张婶儿在村子里的人缘不好,却不曾想这般泼辣。
尤里里走上前,点了点山山的肩膀。现在太阳逐渐升起来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山山,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
山山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围墙。
村子里的房子是统一盖的,小洋楼的围墙都不高,大约两米高的样子。
张婶儿平日里喜欢在房子外面摆一些捡回来的纸箱子卖钱,这会儿墙根儿那边就有好几摞的纸箱子。
尤里里牵着鸡,时常托着山山的屁股,一脚就蹬上了墙边。
墙外的三人只听‘扑通’一声,接着就是山山的一声惨叫。
院子内,身材肥硕的张婶儿正坐在走廊下择豆角,听到声音就立即起身朝着院子里看。
山山趴在地上,面色痛苦。
“哎呦!张婶儿!快!快来扶我一把!闪着腰了。”
“你个小兔崽子!你不要命啦!谁让你进来的!”
张婶儿骂骂咧咧的把手里的东西给放到一旁,起身迈着步子朝山山那边走去。
“你个不要命的!摔死了别算我的啊!”
山山哎呦哎呦的叫着,身子倚在张婶儿的把胳膊上,还不忘了门外的三个同伙儿。
“张婶儿,我朋友在外面呐!开个门啊!”
啪!
一巴掌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山山的后背上。
张婶儿平日干的都是重活儿,手劲儿大的厉害,这一巴掌拍在山山的背上,直接肿起来一个大红手印子。
山山站在原地无声咆哮。
院子门被打开,三人满身是汗,尤里里手里牵着三只被绑在一起的土鸡,时常的胳膊上一个大鞋印子,似乎只有苏亿,安安静静的躲在后面,像一个正常人。
张婶儿的目光扫过面前几人,面色苛刻起来,像极了电视里演得那种恶婆婆。
尤里里扯出笑脸,喊了声婶儿。
“张婶儿,我们来呢,是想给您送土鸡,这可是自家养的,吃苞米和五谷杂粮长大的,绝对健康,绝对放心。”
说着,尤里里熟练地把红绳从鸡地身上解开,解开绳子的土鸡瞬间得到了释放,咯咯咯的满院子乱飞,身上的鸡毛飘了漫天。
张婶儿的脸色更黑了。
山山见状况不对,追上去别住了鸡的两只翅膀,递给了张婶儿。
“张婶儿,鸡,您炖着吃真的可好吃,这都是自家养的,您平日里并不怎么走动,村子里的人都可以作证的,这鸡的确好吃。”
“好吃好吃。”
尤里里在一旁低声附和。
张婶儿接过鸡,掂在手里左看右看,看着鸡翅膀下面肥硕的圆滚滚的土鸡身子,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走?!”
山山惊讶的站直了身子,却在张婶儿递来一记警告眼神过后蔫儿下去。
“走走,走,咱们走。”
山山这话里面,是带着怒气。
几人被连带着拉着出了门,就连地上的鸡也被拖出一道痕迹。
临出门时,还不忘把门给张婶儿带上。
砰!
铁门上锁。
尤里里捂着太阳下暴晒的脑壳,关切的看向一旁捂着药的山山。
“喂!没事儿吧!腰怎么样?”
山山把手放下,站直了身子。
“装的,不装就挨打了。不过这张婶儿也真是的,怎么这样,白拿东西,你也是的,怎么就光给东西不说话呢?重要的事儿你是一点没说。”
山山一股脑的冲着几人输出,尤里里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一旁的时常捂住了嘴巴,山山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尤里里把牵着鸡的绳子塞回山山手里。
“不是我不说,你看张婶儿的态度,恨不得把我们几个吃了,给她东西都态度都这么恶略,更别说跟她提及后山那片地的事情了。”
几人说着,全然没意识到身后的那扇门已经被打开。
张婶儿拿着硕大的扫帚,直愣愣地盯着几人说完了这些话。
“你们给我......滚!”
张婶儿手里的扫帚直直的掉了下来,要不是几人眼疾手快,那带着鸡毛的扫帚早就砸在了及人身上。
几人连忙出逃。
张婶儿又朝空气里面呼扇了几下才罢休,喘着粗气,冲几人狠狠的骂着。
“小兔崽子们!在家门口说坏话!有没有良心!啊!滚滚滚!别再来了!”
张婶儿的谩骂声传遍了整个小道,临近的几户人家还开着门,好多六七十的长辈出来看起了笑话。
上班第一天闹这么大的动静,还真是丢脸。
几人跑到尤里里家中才算甘心,一路上,倒是有不少的村民出来调侃。
“哎呦!小姑娘小伙子的!干嘛惹张婶儿,真是的。”
“山山啊!这村官儿不好当吧!我说你们四个小年轻,还是经历的太少了,让张婶儿用扫帚打打就好啦!”
几人身后,一群村民乐呵呵的笑着,似乎在谈论什么并不大的事情。
跑回家的时候,四人满身大汗。
尤里里拿起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抹掉了嘴角流出来的水。
一旁的三人也是喘着粗气。
时常端着架子,只用鼻孔出气,却不曾想现在的他看起来是多么的滑稽。
“喂!”
尤里里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几瓶矿泉水,把其中一瓶递给了时常。
“时总,喝点水吧,别干着了。”
时常漫不经心的接过那瓶水,尤里里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总裁端着干嘛,不知道自己这样很‘油’吗?
时常接过水,只喝了一小口。
尤里里有些看不下去了。
“时总,您放松放松,真的,都是熟人。”
“我哥有哮喘。”
只一句话,便终止了尤里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尤里里捂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向时常。
哮喘!
可平日里的时常根本看不出来。
山山喝了将近半瓶子的矿泉水,这才安稳下来。
“里里,我哥有哮喘,从小的事儿,他从小去国外也是为了治疗哮喘,这是因为工作才回来的。”
她真该死啊!
尤里里只觉得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以为时常经常挺着身子还挺装模作样的,却没想到,是因为有病才这样。
尤里里躲过时常手里的矿泉水放在一旁。
“我去给你烧温水。”
看着尤里里落荒而逃的背影,时常露出了少见的笑。
厨房里,尤里里握着烧水壶的把手,时刻注意着手下温水的诞生。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电话响了,顺便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电话是李女士打来的。
“喂,妈。”
“里里啊,我今天中午不回去了,我们厂里要聚餐,你自己弄点东西吃点。”
“好,我知道了,玩得开心啊。”
电话被挂断了,尤里里看着闪跳的屏幕,心里空落落的,混杂着对时常的愧疚。
一楼客厅里,三人正在坐着谈论什么。
尤里里把热水壶的开关按下,温水倒进杯子里。
“对不起啊。”
尤里里把温水递给时常,真诚的朝着时常道歉。
“关于刚刚......”
“我喝了你的水,就算是接受了你的道歉。”
因为温水的原因,杯壁有些滚烫。时常摩挲着,他身上这个唯二的秘密,就这样被告知给了尤里里。
他不想让尤里里因为这同情他,但是现在,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时常自幼学会不对别人依赖,那种面对事情孤立无援的感觉,早已让他成为一个外表足够坚硬的人。
可心里那块儿他从未触及,也不敢触及的地方,就这样被时常解开了铁匣,一下一下地敲打在那里,不曾回应。
尤里里是会做饭的,这会儿的工服,她已经换上了李女士做饭时常穿的围裙,然后拿起了锅铲。
家里没有多少东西,现有的蔬菜让她只能选择焖饭和清炒时蔬,以及青椒小炒肉。
三人从客厅转移到厨房,原本还算宽阔的厨房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尤里里的刀工很不错,引得山山和苏亿连连惊叫。
“哇!里里姐,你这功夫可真不错啊。”
“是啊,里里,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
黄瓜在尤里里手下变成了均匀的块状,接着是被挤干水分的木耳,还有切成条状的洋葱。
“里里,我能提个意见吗?”
山山趴在厨房门框,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洋葱呛得尤里里睁不开眼,眼角的泪一直往下滴着。
“你说。”
“洋葱能不放吗?我不喜欢吃。”
尤里里手中的刀起来便没有再落下去过,她睁着有些红的双眼,看向一旁的山山,刀刃对人。
“你说呢?挑食可是不好的,这位朋友。”
“好,好,你做,你做。”
看着山山的怂样,一旁的苏亿捂嘴偷笑,时常也笑得合不拢嘴。
吃饭时,几人商量着下午要干一些什么。
张婶儿性格泼辣,要一点一点的渗透,至于同叔......
时常说,他是最有经验的。
“同叔无儿无女,对他关爱是最容易让他动心松口的,不过,这也算是一种不好的方法。”
尤里里反问。
“不好在哪里?”
苏亿放下筷子,如果说在场有谁能和同叔感同身受,那必定是苏亿。
从小失了双亲的苏亿,对于任何人细微的关切,她都感动的几乎落泪。那是种可以记在心里一辈子的好。
“同叔没有孩子,没有妻子,一辈子孤独惯了,可我们所看到的孤独,只是他的保护色,如果真的以关心他的方式去突破,算是用他的痛楚去攻击他守了一辈子的田地。”
“田地,是他这辈子拥有的东西里,极少数能摸得着看得见的。黄土,平地,种子,果实,陪了他一辈子。”
第13章 你喜欢我吧
恍然之间,一切归于平静。
客厅里坐着的几人全都默默的扒拉着碗中最后几颗米粒,沉默中,门被敲开了。
同叔举着锄头,满头大汗的进了院门。
锄头被咣当一声撂在地上,太阳的炙烤使得铁锄头温度变得更加烫手。
屋里的四人面面相觑,相对而视却无言。
山山咽下了口中的饭菜,放下筷子朝着同叔走了过去,顺手接过那个黄了杯壁的水杯。
“同叔,你咋来了,吃饭了吗,进来吃点儿?”
其实山山的语气带着些疑问与试探,可同叔直接跨过台阶,绕过山山,往屋子里去了。
四人的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尤里里准备收拾残局,却被山山突如其来的对话给弄懵了。
哪里还有米饭,厨房里只剩下大约半碗的菜。
同叔进了屋子,也不讲究,直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脚从鞋子里面钻出来,跷在了椅子一角。
很夸张的,瞬间,脚臭味儿弥漫了整个屋子。
苏亿不着痕迹的往旁边坐了坐。
山山站在门口,和尤里里四目相对,传递着讯息。
山山目光放在那四个空了的碗里:饭呢?
尤里里视死如归地摇了摇头:没了。
同叔拍着手上的泥土,等拍的差不多了,这才抬眼看向几人。
“怎么张婶儿就有鸡,我就没有?”
同叔眼神扫视过四人,全都不敢与他对视。
或许是常年耕种面朝太阳的原因,同叔黝黑的额头上挤出几道白色的皱纹印子。
尤里里看着手里空碗,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李女士打的手工挂面。
“叔,你吃饭了吗?”
同叔脚丫的臭味当真是毒气弹,源源不断的释放着臭味儿。
不等同叔回答她的问题,尤里里逃命般的进了厨房,关上了门,美其名曰,怕油烟味儿熏着各位。
“同叔。”
山山拉开凳子坐在一旁,尝试和同叔进行交流。
“咱爷俩儿聊会儿天呗。”
同叔白了山山一眼,嘴角抽搐。
“你小子,聊什么?你在外面上了十几年的学,知道土豆花生什么时候种嘛,知道小麦长多高嘛?知道多久手上能磨出一个茧子嘛?”
“这……”
山山的确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可同叔说的也没错,他从中学便出了村子,一直到今年回来,才有空了解村里的民情。
他和同叔说话,无疑是两者互相的对牛弹琴。
山山陷入了尴尬,屋子里又陷入了沉寂。
厨房里,烧着水的锅子下入了两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