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刃——站着走路的狗【完结】
时间:2024-05-15 23:07:54

  还能让她感到心安的办法,就只是保证自己作为“第三人”,始终参与左晓清和田道巍的会面,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居中调停,或者尽快处理。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想必田道巍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胡作非为吧。大不了走呗!
  这一短短的瞬间,心里闪过这么多念头,表情和语言也就都不自然了。这让左晓清也露出一些狐疑的神情。
  “你身体不舒服?”
  左晓清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有点走神。里面请。”
  “这是个水站嘛!”
  第一关就没有能够蒙混过关,左晓清马上发现了这个谈话地点的不妥,而且立刻表现出了对刘凡珏的不信任。
  也可能是刘凡珏刚才的表现,让左晓清警 觉了。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水站,我家里也喝泰康清泉,过来补点水票,还有赠送活动。”
  刘凡珏顺着左晓清的话撒了谎,半真半假地算是把对方的疑虑解释了。
  “在水站,签保险合同。”
  好歹算有一个解释,左晓清虽然还是有些迟疑,但也跟着刘凡珏的手势,走了进去。
  在大厅的靠墙位置,有一张大大的木质茶桌。田道巍和这家店的店主,正坐在茶桌旁喝茶。从他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进来的刘凡珏和左晓清。
  再看着那个他等待的左晓清,在他“设计”入局的刘凡珏引导下,坐到自己的对面。距离成功,不远了。
  “左晓清。你好。”
  田道巍的“擅自行动”让刘凡珏又陷入了被动,她正在琢磨着怎么介绍田道巍的身份,好让两个人正式开始谈话,好让自己也能够从中抽身,做一个静观其变的旁观者呢。
  可是田道巍先说话了。
  这让刘凡珏对自己答应田道巍的决定,感到更加后悔。也对今天这次谈话的前景,更加怀疑。
  “你是?”
  左晓清却并没有走,还坐了下来。
  这也是个见过些风浪的女人,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倒。这倒是出乎了刘凡珏的预料。不过照这个样子看,田道巍想“唬住”这位左晓清,恐怕也不容易。
  “我叫田道巍,是我让刘凡珏约你出来的。”
  田道巍的声音,是努力压制的冷静。
  “你约我?我们认识吗?”
  “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孙渝明。只是知道这两个名字。”
  孙渝明!刘凡珏有点跟不上田道巍的思路了。但是这个人的名字和左晓清脸上的表情,让刘凡珏知道,这位孙渝明和左晓清一定是有什么关系的。
  刘凡珏不禁又是一阵沮丧和懊恼,田道巍还是对自己隐藏了太多的秘密,自己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还真是个很有风韵的成熟女性,有长相,有身材,穿衣打扮也是一派熟女的风范。难怪孙渝明会看上你。”
  田道巍慢悠悠的话,听得刘凡珏差点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在田道巍旁边的店主,则识趣地起身,招呼自己的生意去了。可田道巍却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哼哼。”
  回应田道巍的,是左晓清的冷冷一笑。
  “我是熟女也好,熟妇也好。淑女也罢。都和你没关系。我就是一个离异的妇女,单亲母亲。我和谁好,对方是小鲜肉还是中年大叔。是单身还是已婚,都是我自己的事。怎么了?你是准备给我开批斗会,还是想给我挂双鞋子游街。”
  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如果单就看热闹而言,刘凡珏肯定会来劲,因为一向自以为是,傲慢自大的田道巍,这回可是遇到对手了。
  这位左晓清,根本就不吃他的这一套。
  “怎么了?没话说了?要是没话说,我可就走了。还有这位什么刘凡珏,我的保险合同,由你负责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真的。”
  刘凡珏赶紧回答。
  “那改天再单独跟我联系,找个正经地方谈事。”
  刘凡珏高兴了,这把火,居然没有烧到自己的身上。
  “你女儿叫马晓晶,在昆州一中初中部念初三,初三 1 分部 4 班。班主任是邱玉明。”
  已经站起身准备要走开的左晓清停住,转过身,面带寒霜。她没有坐下来,而是俯身,靠近坐着的田道巍。
  “小子,你以为这会是我的软肋?你就该去我们单位好好打听打听,我的前夫是谁?为什么离的婚?还有,我告诉你了,我就是个离异的单亲母亲,想拿我闺女威胁我,先问问她爹答不答应,也问问你能不能找得到机会,跟我闺女说上话。还真把自己当黑社会了。香港黑帮电影看多了吧。”
  场面变得无比尴尬了。
  “你是不是还想威胁我,说把我的事情告诉我闺女的同学,让她抬不起头来。我打赌,你不敢。因为你找我是求我办事,这样做了,就彻底不用指望我了。对吗?”
  田道巍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狼,遇到了一只刺猬。
  看着都是肉,吃下去也肯定是个肥溜溜的肉球,但是人家自己先团成了一个球,把刺都竖了起来对着你,横竖就是下不了嘴啊。
  “还有事吗?没事,我可要走了。”
  “你和孙渝明约会的那天晚上,我老婆被人杀死了。杀死在你家对面的小巷子里。”
  刚才还端着个架子,一脸狠厉的田道巍,一下子失去了端着的那股子气,变得气急败坏,也安全失去章法,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死了人,我知道。”
  主动权,完全变到了左晓清的手里。
  “我也有个孩子,比你的孩子还小。6 岁,才上一年级。”
  “你是说我是凶手,还是说孙渝明是凶手?你手上是有孙渝明作案的证据,还是怀疑我在给孙渝明作掩护,包庇他?”
  没有回答,田道巍已经被噎得说不上话了。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他的那些套路,设计好的招数,都用不上。
  “说不上来了?你看看你,先想来硬的,唬我。现在唬不住,又想来软的,打动我。你就这点货,连三板斧都算不上。还想学人家电影上的招数来套我的话?够格吗?你!”
  “怎么?不服气,想动手?你敢吗?”
  刘凡珏看得心里一阵阵暗爽。
  说到底,她自己也是被田道巍“诓骗”上的贼船,田道巍裹挟她的方式,也正是现在对付左晓清的方式。这是这套招数,对她刘凡珏管用,对左晓清,却是打了水漂。
  “你开个价吧!”
  但是预想的恼羞成怒,还是没有出现。田道巍又出了一个招数。
  “什么意思?”
  “我可以马上给你 1 万。算作定金。完事再给你 1 万。”
  “2 万?我要做什么?”
  “我只是要你把孙渝明约出来,有几个问题我得问问他。”
  “就为了问几个问题,出 2 万的价?你这是钓鱼?”
  “你放心,我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什么狗屁承诺?”
  “那你要怎么样?”
  “简单,人我约出来。但不能损害我的利益”
  “可以。”
  田道巍还是答应了。
  “先给 2 万定金,完事,再给 2 万。”
  “行。”
  这短短的几分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刘凡珏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刚刚明明是已经撕破脸,左晓清都准备要走了的。怎么突然间,就“冰释前嫌”,还打成协议了?
  “谢谢你,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刘凡珏只记得田道巍离开时和自己说的这句话。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南京大学念的。怎么了?”
  “南京,好城市。”
  “是,夏天比沈阳热,冬天没有沈阳冷。”
  许畅努力想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变得富余变化一些,因为和她对话的刘余川背对她,看向窗外。语气凝重,迟缓。
  显得心事重重。
  “你为什么要回到昆州来?”
  “我的家在昆州啊。我的父母,亲戚,都在昆州。你为什么要回到昆州来?据说你当年可是被省厅看上的优秀毕业生。”
  “因为我的父母,也都在昆州。我父亲的墓地在罗汉山公墓,我母亲的也在。我得回来守着他们。”
  许畅再怎么想调节气氛,也终于还是没能接上刘余川的这个回答。
  “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坟墓,也在罗汉山,你不认识她们。是女性的她。她们两个人,也是我的亲人。还有一个男的,也是我的亲人,我还没有找到他,找到了,也会把他安葬在罗汉山的。”
  这番近似于呓语的话,让许畅更加接不上话,她听得出来,刘余川话语里的哀伤。不是无法掩饰,是不加掩饰后,从心底自然流淌着的哀伤。
  这个时候的刘余川,才是真正的刘余川吗?
  “田文明不会离开昆州。”
  猛地扭过头来,看着站在身后的许畅,能看到刘余川眼睛里的眼泪。没有淌出来。
  “他生在昆州,长在昆州。他的父亲是南京人,可是他回不去。他的母亲是云城人,他也回不去了。只能在昆州。连杀人,也只能在昆州。”
  “这个城市给了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又让他成为十恶不赦的罪犯。新的凶手,也是这样吗?他曾经想离开昆州,在云城作案,但最后还是回到昆州。昆州,就是他们的墓地。走不了的。”
  “许畅,你知道吗?我也是这样。”
第四十二章 其能
  “你也算是老昆州人了,应该知道昆州一中新大门门口那条路的名字,和来历。”
  说完一番在许畅听来有些难得地表现出颓丧情绪的话,刘余川又难得地首先坐在了椅子上。头微微垂下去,看向地板。
  语气还是低沉。
  “当然知道。荆秀路――荆山之秀。荆山区之秀。荆秀路,6 车道的沥青路面,都是直道,没有弯道,没有上下坡 。连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都是树干笔直,枝叶成伞盖状,能够形成大片树荫的灯台树。荆秀路,可是昆州市的景观大道之一呢。”
  刘余川说话的语气,情绪,都异于平时,许畅感受到了压力。面对这种压力,她不自觉地话多起来。
  “知道它为什么叫‘荆秀’吗?”
  荆秀,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荆山之秀。但是刘余川这么问,显然他知道,荆秀路的意思,并不是“荆山之秀”这么简单。
  自从认识以来,就惜言如金,从来没有发表过“长篇大论”的刘余川,这是准备要说一段很长的话了。
  而且一定会是一段很重要的话。关乎案情,关乎他自己。
  “荆秀路,原来叫‘蚂蟥沟’,现在的老昆州人也还叫蚂蟥沟。这片区域,解放前是农村,遍布栽种水稻的农田、鱼塘、菜地,因为有多股涌出来的地下水,水量足,水质也好,很适合农业生产。”
  “水田,水渠,都是是蚂蟥容易滋生繁殖的地方。昆州人说的蚂蟥,不是那种大的水蛭,个头要小得多。这段的地势又偏狭长,蚂蟥沟的名号就是这么叫出来的。”
  以许畅对刘余川的了解,他是不会无的放矢的。
  蚂蟥沟,靠近昆州一中,毗邻昆州水泥厂。这是原因吗?
  “改革开放了,城市一步步发展,扩大,原先涌出的地下水做了引流,农田和鱼塘逐渐消失。在原来的泥巴地上,宽敞、平整的城市主干道修起来,两侧的各种建筑立起来,商住楼和商铺也建起来。这条修起来的干道,就是荆秀路。”
  “荆秀路起点一头在昆州市第二小学后门。另一头终点在荆山公园大门口――路的尽头,上楼梯就是公园大门。昆州一中,在整条路的中段。昆州市第二小学,原来的名字叫荆山小学。昆州一中就更是了,建于明末的荆山书院旧址就在昆州一中校内。清朝时候,还出过状元。昆州老人说那是昆州一中的‘文脉’。只要文脉还在,昆州一中的高考就不会垮。”
  “昆州的历史和文化、教育,是老昆州人茶余饭后,街头巷尾,最津津乐道的。他们说市委市政府在的北山区,是昆州的政治中心,昆州一中在的荆山区,就是昆州的文化教育中心。昆州一中每年的高考成绩一公布,马上就会成为昆州街头巷尾的一大谈资。”
  “谁是昆州的高考文、理科状元,全省能排第几。全省前十,前五十,昆州一中能有几个。谁考了了单科满分。谁是第一个拿到清华、北大录取通知书的人。还有谁上了清华、北大的录取分数线,不读,偏要去北航,电子科技大学。这些事情,能说一个夏天。昆州一中,在很多昆州人心里,就是昆州的文化象征和精神追求。”
  “这才是‘荆秀’的含义。荆,是指荆山,荆山区。秀,指的就是昆州一中。”
  昆州一中。
  许畅突然明白了,刘余川的父亲就曾经在昆州一中任职,还可能是个什么领导。难怪他那么熟悉,说得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就像,就像田文明讲述他在昆州水泥厂的往事时一样。
  昆州一中,和老昆州水泥厂直线距离不到 2 公里。和老昆州水泥厂一样,老昆州一中,教师也是住在学校里的。
  上班去教室,下班就回家。
  80、90 年代的中学,住的可能是老式的单元楼,各家各户彼此熟悉,小孩子们经常在一起玩耍。谁家有点什么动静,马上就大家都知道了。
  那就是老式的“大院”生活的样子。
  刘余川,恐怕也是在学校里生,学校里长。还可能有一个当领导的父亲。这不是和田文明,和他们正在讨论的宋允铭,一样的吗?
  “我的原名叫刘川。随父姓,他叫刘庆明,是昆州一中的教学副校长。我母亲姓余,是昆州市教育局的普通话测评员。”
  “在我高考结束后,去念大学前,他们离婚了。离婚和外人无关,是因为高考前几个月,刘庆明的一个好朋友意外失踪,找不到了,而且生死不明,警察立案后没有线索,没有结果,只能按照失踪人口处理,最后不了了之。”
  “他好像对这件事情很自责,内疚,认为和他有莫大关系。还总怀疑自己招惹了不明不白的人,怕连累我和我母亲。这不是他们告诉我的,是我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的。”
  他,汉语发音不像英语,第三人称的“ta”发音是一样的,除了书写出来的汉字,发音听不出区别。但许畅知道,刘余川说的是他的父亲――刘庆明。
  一个对自己的父亲直呼其名,不愿称呼“爸爸”、“父亲”,连“老头”都不愿使用的儿子,一定是有什么难以言明的秘密。
  “刘庆明非要离婚,离开那个家。这个念头从他的那个好友失踪,就有了。只是等我考完高考,才实际实施。离婚后,他把房子和财产,都留给了我和我妈,只开走了一辆大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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