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霏被他说得一愣,盯着电视想看更多,可新闻已经转到了一个邻里纠纷上。
苏航见她发起了愣,很不屑地切了声:“女人就是喜欢瞎想,没做过的事情你想那么多干嘛?你不应该怕警察怀疑你,而是应该想着怎么赚钱。”
“……”
见三人都不说话,十七岁少年觉得自己对待人生的见解得到了大人的认可,继续说:“有颜值就应该好好发挥它的价值。要么找个有钱男人,从他身上大捞一笔;要么开个账号,做个颜值博主,凭你的条件,给你刷礼物的人绝对不少……”
吴静雅狠狠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毛毛,和姐姐说话注意点。”
苏航脸蹭得又红了,说:“妈,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叫我的小名。”
云霏霏对他对自己颜值的极力认可很是欣慰,夹起一块烧鹅放到他碗里,笑得很甜: “谢谢毛毛,姐姐一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少年无时不刻渴望长大成人,恨不得将“毛毛”这个乳名从人生中抹除,苏航白了她一眼,针对她刻意提及这个乳名反唇相讥:“姐姐有男朋友吗?”
云霏霏摇头,说得很认真:“要给姐姐介绍你的老师吗?我喜欢声音好听的,最好长得帅,要是个子再高一点就更完美了,姐姐一定争取当上你师娘。”
苏航见她一脸认真,一愣,低下头吃饭刷手机,不说话了。
*
当天夜里,云霏霏开始发烧。
她从晚七点一觉睡到凌晨四点,直到被渴醒。
她睁开眼就觉得口干舌燥,撑着爬起来去厨房接了壶水烧,然后躺在客厅沙发上等水开。
迷迷糊糊之际,她恍惚听到敲门声,睁开眼时发现天已大亮,而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敲门声又起,她爬起来,回卧室找了件外套穿上了。
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两个深蓝制服,搁心里感叹了句苏航怕不是个乌鸦嘴,她没抬眼,裹紧外套,低着头,将两人请进了屋。
云霏霏在沙发上坐下,一个深蓝制服坐在了对面单人沙发上,她扫过去一眼,顺手将茶几上的那包纸巾拿了过来。
坐在对面的警察二十出头,个头中等,长了张甚是可爱的娃娃脸,剩下的那个警察站在他左手边。
云霏霏的视线里只看到他皮鞋铮亮,裤腿笔直,腿也很长,进而推测他个头应该很高,得昂着下巴看,她懒得费脖子,只想睡觉。
姜晓波看了会儿她乱如鸡窝的头发和毫无血色的脸,问:“云霏霏,云女士吗?”
他声音有点像小女孩,嘎嘣脆,云霏霏不禁看了他一眼,顺带着抽出张纸巾擤了把鼻涕。
擤完鼻涕,她又抽出来一张,说:“对,我是。”
那一直站着的高个警察突然迈开脚步,转身走了,云霏霏抬起头看过去时,只看到他宽阔的后背,笔挺的制服和细长的双腿。
腿长到只走三步就已经走进了厨房,压根没给人机会看到他正脸。
云霏霏看向对面的娃娃脸,问:“您找我什么事?”
姜晓波问: “上上个星期你在哪里?”
“去了一趟西藏。”
“去干什么?”
云霏霏刚要说话,一个水杯突然放到了脸旁。
???
走路都没声音的。
她眨眨眼,昂起下巴,看向拿着水杯的手的主人。
云霏霏觉得一定是自己烧到头晕眼花了,才会觉得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像高驰。
高驰见她一脸呆愣,像是没认出来自己,盯着她的眼睛,把警帽摘下,放到了手上。
云霏霏看清了他的脸,发现不是烧糊涂眼花,而是他真的就是,她脑子蹭地蹦出来四个加粗的黑体字:制服诱惑。
她对高驰的印象停留在了医院那一晚,那晚的他其实有些累,有些颓废。
她完全没想到这深蓝制服居然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她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除了一样的脸和发型外的任何相似点。
也许是这身制服给了她错觉,她觉得他的脸也没以前那么黑了。
姜晓波见她红着脸一直盯着高驰看,低声咳嗽了一声。
云霏霏猛回过神,伸手接过来水杯:“谢谢。”
水不烫,她觉得嗓子有点疼,灌了一大口。
高驰从餐桌那边搬过来一个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对姜晓波说:“晓波,我问你记。”
男中音偏低,低沉沙哑,云霏霏听着,眉头不自觉微动了动。
姜晓波打开手机录音:“好了。”
高驰盯着她的脸和头发看了会儿,才问:“你和死者华军什么关系?上个星期五晚上十点,你为什么在他家?”
云霏霏将接华冉冉回来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明,拿出手机,找出打款记录,递给他。
高驰拿手机拍了照片,把手机还了回去,又问:“除了你,当晚还有谁在华军家?”
云霏霏说:“还有一个灵车司机,除了我俩就没看到了。”
听到这话,高驰和姜晓波对视了一眼,短暂眼神交流过后,高驰:“你和灵车司机认识?”
云霏霏摇头:“不认识,就相处了几天。”
高驰问:“几天?”
云霏霏说:“4 号上午到 7 号晚上十点半分开。”
高驰又问:“这期间聊过什么吗?”
云霏霏摇头:“他话很少,和他一路从西藏回来,他都在专心开车,我在副驾睡觉。”
高驰说:“这种活,你都不好好考虑考虑,再接吗?”
云霏霏听到他很耳熟的说话语气,就是一种凉凉飕飕的调调,她抬起头看向他,见他依旧黑脸,下意识觉得他不是在说风凉话,而是在指责自己。
可他凭什么指责自己?
云霏霏说:“给的钱多,刚好缺钱,想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就去了。”
“灵车司机是哪里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其他的一概不知。”
云霏霏调出通话记录递给他,指着一个没有标注名字的号码,说:“这个就是他手机号。”
她的通话记录一目了然,除了两通没有标注名字,其他都标注了名字,没有标注名字的一通是那个司机的,另外一通则是自己的。
高驰意识到她可能压根就不知道跨年夜那则短信是谁发的,只是出于客气回了自己“新年快乐”四个字, 他握着手机,眉眼沉了沉。
云霏霏见他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一动也不动,以为他在看通话记录,说:“我和他一共就两通电话记录,一通问他在哪儿,另外一通还是问他在哪儿。”
高驰看了她一眼,这才翻了翻手机。
半小时后,高驰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晓波,回队。”
云霏霏送两人出门。
姜晓波先一步去按了电梯,门即将关上时,高驰突然转身问她:“感冒了?”
云霏霏点点头:“嗯,有一点。”
高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问:“冷?”
话音刚落,冷风就吹得云霏霏打了个抖,她裹紧外套,小声说:“有点。”
高驰见她病恹恹的,不自觉皱眉,说:“多喝点热水。”
他还要再说点别的什么,云霏霏却像是不耐烦似的没等他开口,直接当着他面把 门甩上了。
风带着门关上了,哐当一声巨响吓了云霏霏一大跳,脑袋沉得厉害,她抱着胳膊,坐回沙发上拿出手机,打算买点药。
高驰走进电梯,姜晓波看他脸色有些不好,碰了碰他,笑着说:“刚那美女看你看得脸都红了,是不是看上你了?”
高驰眼神闪烁了一秒,理智告诉他不可能,说:“她那是发烧烧的。”
姜晓波打量了他一眼,说:“是发烧,还是脸红,肉眼还是能清楚分辨出来的。怎么从来就没这么好看的美女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姜晓波语气稍稍有那么点酸,倒不是他嫉妒,因为高驰的确外形相当出众,他没资格比个高下,就是遇到太多,虽然早已习惯了被区别待遇,但还是得调侃一下,才能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丢丢。
高驰提醒他:“小君。”
提到小君,姜晓波心里的落差顿时消失了,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拿来手机开始微信聊天,高驰看着他手里的手机,眉心越皱越紧。
第16章 送药2
云霏霏在网上买了盒退烧药,点了快送,十五分钟后药送到,她吃了一颗,倒头就睡。
梦里昏天暗地,突然,她睁开眼。
听到枕边手机在响,她拿来手机接通,嗓音哑得厉害:“喂?”
那边声音有些躁:“你不在家?”
她觉得脑子很沉,还想继续睡,说:“我在啊,你是谁?”
那边沉默,半晌后,低沉地回了句:“高驰。”
云霏霏一个激灵从床上翻坐了起来,又在心里骂了句苏航那个小乌鸦嘴,穿上衣服去开门。
高驰听到了门内急匆匆的脚步声,踩在地上的脚不自觉磨了磨地面,垂在腿边、拎着塑料袋的手也不自觉拽紧。
云霏霏打开门,看到了一身黑棉衣黑运动裤配灰白运动鞋的高驰。
她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脱掉了制服,突然又觉得这身比警服随和很多,他穿着也不赖,但看那张万年不变的黑脸,决定将“不赖”归结到他身材很好上,问:“高警官,知道的我都已经全部说了,您还有何贵干?”
高驰看到她堵在门口,像防贼一样地防着自己,听到她极不友善的话,皱起了眉头,说:“我敲了那么久,你在家怎么不开门?”
云霏霏压根没听到,说:“睡死了,没听到,找我有事?”
高驰晃了晃手,说:“退烧药。”
云霏霏这才看到他手上拎着个药房袋子,愣了会儿,意识到他找上门不是为了华军,后退一步,让他进了屋。
高驰一进屋就看到餐桌上放着盒已拆封的退烧药,顿了顿,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
云霏霏烧了壶热水,倒了两杯,递给了高驰一杯。
“请坐。”
客厅一共就两个沙发,一个三人座,一个单人座,高驰看了她一眼,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云霏霏看了他一眼,在三人沙发与他隔开了一大段距离坐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挨着他坐,就是下意识想离他远点。
高驰见她坐在了离自己最远的地方,沉默了会儿,问:“什么时候来的昔阳?”
云霏霏说:“两个多月前。”
“来这里干什么?”
“盘了个店。”
“什么店?”
“咣”的一声,高驰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向她。
云霏霏搞清楚了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离他远点,因为他虽然没穿制服,却依旧在做制服做的事情。
审问犯人。
他把自己当成了犯人在审问。
云霏霏将摔在茶几上的杯子拿回来,说:“高警官,你是在审问我还是朋友间的寒暄?”
高驰很明白是刚刚自己的惯性语气和聊天方式惹怒了她,也非常清楚她这句话就是偿还给自己的质问。
他摸了摸右手背,医院那天被她用指甲挠破的伤口一个星期才好透,他看向她捧着水杯的手以及她的指甲,没说话。
“如果是审问我,你没有穿警服,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我不是犯人,请你不要拿审犯人的方式来问我。如果是朋友间的寒暄,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高驰低声诚恳说: “抱歉。”
可对面的人不接受:“不用抱歉,也没什么值得抱歉的。”
高驰抬起头看向她乱糟糟的头发,突然觉得炸毛这个词很合适。
云霏霏说:“你说的对,我做事欠考虑,这么匪夷所思的活,想都没想就接了,现在好了,还扯上了凶杀案。”
高驰说:“是很欠考虑。刑事案件里,大部分受害者的共同特征,包括单身女性、长途旅行……”
云霏霏打断他,看着他问:“你有女朋友吗?”
高驰用眼神询问。
看神情,没有。
这么好的皮囊都没女朋友,多半是因为这张破嘴。
云霏霏打量他一番,慢悠悠说:“看样子没有。如果有,就应该知道,你这些话,非但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还会往人身上捅刀子。”
赤裸裸、明晃晃的嘲讽让高驰挑了挑眉,他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没说话。
云霏霏嘲讽完了,气也消了,随口问了句:“你哥呢,怎么样了?”
高驰说:“两个星期前走了。”
云霏霏没想到居然还不到两个月,觉得自己不应该挑起这个话题,“抱歉”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她突然抿了下嘴唇,改口问:“豆豆呢?”
“很健康。”
“你嫂子呢?”
“她以为我哥出轨故意不回家,知道他病重后,松了口气。”
“她很坚强。”
“嗯。”
天聊死了,就无话可说了。
互相沉默了两分钟后,高驰问:“晚饭吃了吗?”
云霏霏一直盯着茶几上的那袋药,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没。”
高驰问:“想吃什么?”
云霏霏有些疑惑,问:“你……要请我吃饭?”
客厅开着空调,温度很高,云霏霏外套里面穿着件纯棉 V 领睡衣,高驰看到她脖子上戴着个观音吊坠,那观音吊坠翠绿翠绿的,有些眼熟。
他皱了下眉,点头:“我还欠你两顿饭。”
云霏霏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还有这茬,摇头:“我说了一笔勾销了。”
高驰沉着眉眼,又问:“你想吃什么?”
云霏霏依旧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高驰还是问:“中午吃了什么?”
退烧药的药效很大,云霏霏张开嘴打了个大哈欠:“高警官,还有什么事情吗?我累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休息了。”
过了会儿,高驰说:“好好休息。”
云霏霏将他送到门口,说:“谢谢你送来的药。”
说完,她把门关上,跑回卧室,躺回了床上。
高驰看了会门,没有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慢慢走了下去,走到小区门口时,他转回身,抬起头看向三楼的那间卧房。
灯暗。
他眼神一暗,迈步走了出去。
*
卧室里,云霏霏躺在床上闭着眼,她很困,退烧药的药效让她脑子混沌,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她烦得把头埋进了被子。
在思绪再一次要往那袋药上飘前,她猛地睁开眼,打开手机,点开了综艺节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