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会发生点什么,她虽然不在乎男女那档子事,但是至少目前来说,她不想。她后悔自己睡了一路,想下楼打车取回车好连夜赶回家,可如果真这么做了就会更尴尬。正犹豫着,高驰关掉了吹风机,她压根不敢看他,关上门,冲进了卫生间。
没有换洗衣服,她拿浴巾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出了门。
高驰躺在床头正在刷手机,看到她拿着吹风机进了卫生间,刚想提醒她卫生间没有插座,却见她又走了出来,他放下手机,走到她身后,去拿吹风机。
云霏霏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矫情,就任由他拿走了手上的吹风机,只是没曾想在他撩起自己的头发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躲开了。
高驰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将她的头扶正了。
说没感觉都是骗人的,何况一张床上滚过无数次,云霏霏只想他赶紧吹完赶紧睡觉,但架不住味觉和感官太过敏锐,她闻到了他身上同样的沐浴露的味道,感觉到了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气,她希望说点什么,好打破这沉默又尴尬的僵局。
于是,她说:“明天一早,我去取车。”
过了会,高驰问:“几点?”
云霏霏说:“越早越好。”
*
一早七点半,云霏霏还在梦中,就被张辟的魔音吵到只想骂脏话,没想到,身旁的高驰先骂了出来:“滚!”
她被这一声吼吓到整个人清醒了,听到门外张辟在叫吃早饭,觉得不应该这么粗鲁无礼,坐起身,冲着门口大声说:“好,马上来。”
等了会儿,听不到门外张辟的回答,她打了个哈欠躺了回去,刚闭上眼睛,只觉得腰间一疼,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
云霏霏睁开眼,看到压在身上的高驰眼珠通红,双腿间的异物提醒了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和高驰一样,她也有欲望。
她得承认,高驰是个很好的床伴,两个人在这方面很和谐,这也是她明知道两人都没有挑明身份,却还是愿意在一起的原因。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他单身,只要不触碰道德底线,只要不犯法,她就可以让欲望在他身上发泄,让自己满足。
云霏霏明白这个时候如果不反抗就是默许,接下来一切就会水到渠成,于是在他盯着自己的嘴唇低下头的时候,慢慢闭上了眼睛。
没曾想,高驰只是亲了亲她的额头,说:“等我一起。”
饭桌上,张辟被夹在了两人中间,他察觉左手边的云霏霏有些心不在焉,转过头看向右手边的高驰,见他板着张“僵尸脸”,看不出喜怒哀乐,揣测两人可能在闹情绪,问:“马福杰的老婆孩子有问题吗?”
高驰看了云霏霏一眼,说:“暂时看不出来任何问题。不过,那个钱程……”
云霏霏突然说:“我觉得……马家强很怪。”
张辟听到她说话,问:“怎么怪?”
云霏霏想了会,看向高驰,说:“你亮出身份后,他立刻支走了胡春梅,我觉得他是担心她说错话,故意支走的。”
高驰没说话。
张辟说:“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
云霏霏觉得不是自己敏感,说:“换做是你,如果高驰问你爱人做什么工作,你会怎么回答?”
张辟说:“当然是实话实说。”
云霏霏说:“正常人都会,可是他居然连这么简单这么寻常的问题都顾左右而言他。”
张辟表示不赞同,说:“我实话实说的前提是我知道高驰的身份是警察,且确信无疑。至于马家强,我觉得他是看你像骗子才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云霏霏被他这么一提醒,整个人愣住了,她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以目前这种鼻青脸肿的模样来看,自己的确像个骗子。
张辟说:“现在人防备心都重。何况,他还是个会计,比一般人更小心谨慎。”
*
两人吃了个闭门羹,云霏霏看着紧闭的大门,疑惑在心里越积越多,她说:“你说他是不是心里有鬼?”
高驰问:“你回家?”
云霏霏摇头道:“他越这样,我就越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走,去村里看看。我就不信从胡春梅嘴里问不出东西,从其他人嘴里也问不出东西。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而且,我敢肯定,他一定会去找我们。”
高驰问:“你有几成把握?”
云霏霏说:“十成。”
高驰问:“这么肯定?”
云霏霏看了他一眼,说:“要不要打个赌?”
高驰问:“赌什么?”
云霏霏说:“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那要是我赢了呢?”
“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请求。”
云霏霏没有猜错,两人走进第一家没多久,马家强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转头冲高驰挑了下眉头,站起身招呼马家强。
马家强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了户主大爷身边,笑着说:“我大伯,七十五了,耳朵坏了听不到,也不识字,他家的情况我都清楚,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高驰见屋内墙角放着两只运动鞋,款式不一,鞋码很小,问:“孩子几岁了?叫什名字?男孩女孩?”
马家强说:“男孩,叫马小军,今年四岁半。”
高驰问:“上户口了吗?”
马家强说:“上了,一出生就上了。”
高驰问:“在哪上幼儿园?”
马家强说:“还没上……”
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了哭声,马家强凑到大爷耳边,几乎是吼着说:“大伯,军军醒了。”
大爷慢一拍地哦了一声,颤颤巍巍站起身,越过高驰打开了他身后的卧室门,门一打开,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云霏霏听到孩子要妈妈,看向马家强,问:“军军爸妈呢?”
马家强说:“都外出打工了。”
云霏霏问:“他爸妈不担心吗?”
马家强说:“没办法,他们太忙没时间。”
第78章 曲解
晚饭吃到一半,云霏霏问张辟:“你几岁上的幼儿园?”
张辟说:“四岁。”
云霏霏又问高驰:“你呢?”
高驰说:“四岁。”
张辟问:“你问这干什么?”
以二十年前的社会环境,四岁“高龄”上幼儿园是合理的,可是现在,孩子三岁多,甚至是两岁半,家长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将他们送进幼儿园,提前接受各种教育。云霏霏说:“一个四岁半的男孩,不光没上幼儿园,还被扔给一个耳朵半聋、路都走不稳的高龄老人,你觉得合理吗?”
张辟说:“不合理,但是可以理解。”
云霏霏觉得他说得也对,现实比理想残酷得多,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以顺理成章地发生,这种经济条件差、孩子只能由高龄老人来带的家庭并不是不存在。可是,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比较小,她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问:“可换做是你的话,你妈能同意?”
张辟说:“当然不会同意。”
云霏霏问高驰:“你妈会同意吗?”
高驰知道她想说什么,回:“一般来说,父母都不会这么做,除非,她们不想要这个孩子。”
云霏霏却不这么认为,摇头说:“不,几乎没有父母不想要孩子的,除非,这孩子不是他们亲生的,是拐卖来的,又或者是捡来的。”
张辟说:“你忘了还有一种可能。”
云霏霏问:“什么可能?”
张辟说:“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后妈不待见,只能扔给家里的老人。”
云霏霏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 这种可能性相当大,但也不能排除“不是亲生的”这种可能,问:“你觉得哪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张辟看向高驰,笑着把问题抛给了他:“这个……还是高驰比较有经验。”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云霏霏觉得张辟看问题的角度比较刁钻,能提出不一样的观点,这些观点总能切中要害,她对他的身份产生了些许怀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张辟觉得她打量自己的眼神很有趣,笑着反问:“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
云霏霏当然不会无聊到去猜,只要他人不坏,不会害了自己就行,她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有些拍马屁地说:“想不到你不光人长得帅,脑子居然也这么好使。”
张辟却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是说某人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
八点半,303 房间内,云霏霏躺在床上迷瞪了三分钟,坐起来打算去洗澡,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她以为是张辟就没吭声,毕竟逼他交出钥匙的时候,他不情不愿,可是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打开门张口想骂,没曾想不是张辟,而是张辟的母亲,忙改口道:“阿姨,您找我有事?”
张辟母亲一脸不好意思:“霏霏,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突然多了几位客人。”
云霏霏不傻,猜测这可能是张辟的鬼心眼,但碍于吃人嘴短,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只能答应把房间腾出来,跟在她身后来到了 308 套房门口。
308 套房内,张辟趴在床上,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看向靠坐在电视柜上的高驰,他笑得一脸花枝烂颤,说:“我说吧,我妈出马,她绝对乖乖答应。”
高驰起身,去开了门。
张辟母亲说:“高驰,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突然多了几位客人,他们就要普通房间,不要总统套房,麻烦你们了。”
高驰看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云霏霏,说:“好。”
云霏霏走进屋,看到张辟整个人趴在床尾,本来没有洁癖的她脸上表情一时间没绷住,全是嫌弃和被算计到了的不甘。
张辟见她脸色,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叫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云霏霏只觉得地上好脏,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被他踩在地上的白袜子,抬起头看到他好看极了的脸,骂人的话说不出口了,但一想到这么好看的皮囊下居然全是心眼,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阴险小人。”
她声音并不大,可屋里其他两人都清楚地听到了,张辟听到这四个字有些无语,白了高驰一眼,穿上鞋,摔门出去了。
云霏霏冲他背影大声提醒道:“这可是你自己家的门。”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看到高驰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目光有些幽深,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她问:“怎么了?”
高驰没说话,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进了卫生间。
直到卫生间传出水声,云霏霏才发现这间房的妙处,她坐在床尾,直愣愣地盯着那扇几乎透明的玻璃门和门后的高驰。突然想到昨晚他可能也这么看着自己,她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找来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高驰出来的时候,云霏霏正盯着电视哈哈哈笑,她笑得满脸通红,见他出来,站起身,说:“你躺在床头那边。”
床头那里看不到。
高驰看了她一眼,说:“我还没吹头发。”
云霏霏有些纳闷地看了一眼他的寸头,盯着他吹完头发,在床头躺下后,才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她没洗头,裹着浴巾出来时,见高驰光着膀子,单腿支起靠在床头,被子盖在他腰间,丝毫不敢乱看,目不斜视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了。
有些东西不是想忽略就能忽略的,有些东西不是不想看就看不到的,云霏霏问:“你不冷吗?”
高驰说:“有点儿热。”
听到这个答案,云霏霏沉默了三秒,说:“那……空调温度调低点吧。”
高驰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把盖在腰间的被子掀开了。
五秒钟过后,云霏霏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往床头柜找遥控器。
高驰问她:“找什么?”
云霏霏感觉屋内有点热,但怕他又误会了自己,回:“空调吹得有点干。”
遥控器在高驰那边床头柜,云霏霏掀开被子下了床,脚刚落地,遥控器就被送到了手边,她看了他一眼,接过来看是 32 度,把温度降到了 25,然后把遥控器放到床头柜上,关掉灯,背对着他躺下了。
五分钟后,高驰关掉电视机,躺了下来。
云霏霏快睡着了,突然听到他翻身的声音,睁开眼,转过身,说:“你手机给我。”
高驰伸手从床头柜上拿来手机,递给她,问:“要我手机干什么?”
云霏霏接过来按亮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他刚刚浏览的界面,这才想起他手机没有密码,她没有翻看别人手机的习惯和辟好,问:“张辟的微信呢?”
手机的微弱光线中,高驰的脸一沉,他的声音更沉,问:“半夜三更,你要他微信干什么?”
云霏霏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不悦,懒得多说废话,直接打开了他的微信,见张辟的微信在最上面,点开对话框,直接输入了文字,打了几个字后,她转念一想,把字删掉,将手机对准了他的下巴,说:“你发语音,更有威慑力。”
高驰看到她打的那几个字,突然明白了她要微信的目的,笑着问:“发什么?”
云霏霏想了会儿,看着他说:“明天早上再来敲门的话,小心你的腿。怎么样?”
手机的亮光中,她的眼睛亮得有些过分,高驰默默地看了会儿,笑着接过来,依照她的“吩咐”一字不落说了后,给张辟发了过去。
第79章 战友1
马家庄有一户姓杜的外姓人家,丈夫英年早逝,妻子没有改嫁,一个人艰难地把一对儿女拉扯大了。
杜老太今年六十五,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一个人住平时也见不到外人,见到云霏霏和高驰两个生面孔,拉着云霏霏聊天,连高驰采集完信息了也不让走。她很热情,将年货拿出来装在果盘里,递到云霏霏手边,笑着说:“姑娘,你吃。”
云霏霏见果盘里装的都是小朋友喜欢吃的糖果,盛情难却,伸手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高驰正低头整理信息表,余光看到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嘴边,他往后躲了躲,那手又往嘴边递了递,他有些无奈,张开嘴,把那颗奶糖吃了。
云霏霏没想到他居然吃了,转头看了他一眼,缩回手,继续之前的话题:“您儿子没让您帮忙带孙子?”
杜老太叹了口气,摇头,语气有些埋怨:“儿媳妇不让带。”
云霏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问:“您不是还有个闺女吗?”
杜老太说:“前年死了。”
云霏霏沉默了一会,说:“节哀。”
杜老太笑笑:“都过去了。”
云霏霏看了看杜老太脸色,见她不怎么在意,问:“什么时候的事?”
杜老太说:“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