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肉贴肉
马家强先一步走进大厅，随手开灯，转过身，对跟在身后进屋的男人说：“你又不是没钥匙，自己来就行了，为什么还非得让我来？”
男人走到沙发椅前坐下，看向他，笑着说：“一两个月没见了聊聊，反正你住得这么近，赶过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马家强没搭理他，说：“少废话，到底什么事？”
男人自讨了个没趣，叹了口气，说：“临时来了个要货的，高价，要求今晚出货。”
马家强问：“多少？”
男人看了他一眼，伸出右手食指，慢悠悠地说：“十一万。”
马家强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随即问：“那……出哪个？”
相对于他的激动，男人表现得很淡定，说：“他们没提任何要求，那就出年纪最大的那个。”
马家强愣了一秒，笑了起来：“那样也能卖十一万，还得是您，老当益壮！”
男人没理会他的怕马屁，笑着说：“既然你没意见，那我这就安排小伟出货。”
马家强有些不放心：“让他当心点，政策刚下来，管得严。”
男人有些不屑：“和你爸一样胆小怕事！怕什么？！这屋里的你都不怕，还怕别的？”
马家强懒得废话，催促道：“少废话，赶紧叫他过来。”
男人掏出手机要打电话，余光看到他转身要走，不禁嘲讽道：“这么着急走干什么？！干了这行，还怕见光？”
*
角落里的温度不是一般的低，就算被高驰这个人肉火炉搂着，云霏霏还是觉得冷得浑身僵硬，忍不住想活动活动，高驰察觉她要动，蹭了蹭她脸，压低了声音说：“忍忍。”
云霏霏忍不了，冷到开始发抖，抱怨道：“冷……”
高驰听到她说话也在颤抖，握住她的双手，放进了口袋里捂。
云霏霏觉得不够：“还是冷。”
高驰觉得脖子有点酸，抬起头，把脸换到她了另一侧肩窝，然后将她搂得更紧，云霏霏被他搂了一会，突然抽出双手，从他衣服下摆伸进去，直接贴在了他腰上。
高驰没想到她的手居然如此冰凉，被冰得浑身一僵，问：“还冷吗？”
云霏霏感觉到他浑身僵了一下，但这种肉贴肉的滋味太美妙了，她憋着笑回：“好一点点了。”
高驰感觉她说话的热气全喷在自己的脖子里，又痒又热，他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慢慢地蹭了蹭她的脸，低声说：“别的地方可别乱摸。”
云霏霏一听这话，把手从他的腰慢慢滑到了他的后背，明知故问：“别的地方？什么地方？”
高驰不禁笑了声：“别太过分。”
云霏霏被他的笑声吓了一大跳，担心声音太大被厅里看电视的男人听到了，立刻不动了，这样保持了半个小时后，大门再次打开，一辆车停在院内，车上下来一人，快步走进了大厅。
十五分钟后，大门落锁，一切归于平静，云霏霏重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了高驰身上。高驰感觉两条腿又酸又胀又麻，缓了会儿，牵起她的手，走进了一楼大厅。
云霏霏在屋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家具外的任何东西，见高驰开着手机手电筒，整张脸几乎贴在了墙上，问他：“你在干什么？”
高驰回：“这里应该有间暗房。”
云霏霏听到暗房这两个字，立刻拿手机往屋里照了一圈。
一楼大厅空间很大，却没有隔墙，布局也不是常见的厅堂加卧室，只有一间，像是只用它来当作会客厅；它也很空，除了仅有的三件家具家电别无他物，更别提上午马家强推进来的重物和男人刚刚拖出去的东西。
除非，它别有洞天。
找到电视机旁的时候，云霏霏发现电视机旁的墙上有个不起眼的洞，这个洞及腰高，颜色几乎和墙面一致，不细看的话，会以为是墙面的装饰物。她伸手去推，那墙纹丝不动，于是叫来了高驰。
高驰盯着那个锁孔看了会儿，找来根铁丝，将锁打开了。
锁开一推，一个黑黢黢的房间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云霏霏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他：“你不是警察吗？还会这个？”
高驰对此保持沉默。
云霏霏见他不说话，要往里走，高驰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我先进去。”
房间 15 平方左右，又凉又湿，温度比外间低了很多，没有窗户，白墙白顶水泥灰地，靠墙并排放着四个长形方箱，方箱半人高，上面都盖着红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高驰觉得它应该只是个储物间，叫云霏霏进来，将门掩上后，打开了灯。
往前走了一步，手腕突然被云霏霏抓住了，他转过头，发现云霏霏的脸色有些苍白，感觉她的手冰得异常，忙说：“冷的话……”
这四个东西云霏霏很熟悉，她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别……这……这四个……都是冰棺。”
高驰听了这话，才发现罩着方箱的红布下面有电源线和插座，才听到红布内隐约有嗡嗡嗡的声音传出来。
云霏霏想起去年八月买冰棺时，年轻帅气的业务员介绍过一大堆新款，还仔细分析了每个新款的功能和优势。她看向高驰，说：“还都是高档冰棺，噪音小，耗能低。”
高驰想起刚刚听到的男人的话，说：“这是他们口中的货？”
云霏霏摇了摇头：“冰棺远远没有 11 万。”
就算是最贵最新的那一款，也没有 11 万。
高驰想要上前拉开红布，看看方箱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云霏霏使劲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去，说：“不用看了。他们口中的货，应该是冰棺里的……女人。”
高驰看向云霏霏。
云霏霏说：“去年 11 月，上面下了个政策，严禁土葬，一律火葬。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它并没有规定不能葬到已经死去的人坟里。”
云霏霏松开他的手，走到冰棺前，抓住罩在上面的红布：“马福杰为什么亲自给婷婷弄来了棺材？又为什么带着钱程去给老吴难产去世的儿媳妇上礼？又为什么不远万里载着冰棺去接华冉冉回来？”
她问高驰：“他生性孤僻，冷漠自私，为什么做这些？”
高驰看向那四个冰棺，沉默。
云霏霏低下头，低声道：“男人，无论老的少的，死的还是活的，娶老婆仿佛是他们唯一的目标。活的时候找不到就去买，死了还找不到就千方百计、想法设法买也要买个女尸陪葬。女人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被当成货物一样卖来卖去？”
高驰见她情绪有些激动，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想要把红布从她的手里拿出来，云霏霏却不肯松手，她问：“你是警察，你告诉我，刑法里有能惩罚这些人的法律条文吗？又或者说，那些买女尸配阴婚的人有哪一个受到过惩罚？ ”
高驰没吭声，因为他从未亲手接触过此类案件。
云霏霏想起了周游的父亲，即使被举报，他依然稳坐支书的位置不倒，她挣开高驰的手，将冰棺上的红布一一掀开了。
第一个红布被掀开，高驰已经完全肯定了云霏霏的猜测。
四个冰棺，四具女尸，如果加上刚刚被拉走的那个，这个暗房里一共有五具女尸，或许还有更多，在没有被发现、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云霏霏本以为能在这四个女尸中找到华冉冉，可是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年纪都在四十岁以上，她将红布一一罩上，又抹平了上面的褶皱，转身走了出去。
第84章 谈心
凌晨一点，气温降到了一天中的最低点，再加上风，户外体感温度只有零下五度。
高驰靠坐在摩托车上，看着漆黑的乡村公路，感觉怀里的云霏霏一直在发抖，他拉开外套拉链，将她整个人包进了棉衣里，吻了吻她的头发，低声说：“回家吧，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你来做。”
云霏霏缩在他给自己造的避风港里，回：“你这个人虽然不大男子主义，但有直男的通病，骨子里看不起女人。”
高驰非常了解她的性格，如果她铁了心要做一件事就算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拉扯，沉默了会，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华冉冉？难道就因为是你把她接回来了？”
云霏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摇头道：“我不是觉得愧疚于她，只是做了个梦，梦里面她告诉我说她不想回来。”
高驰觉得这并不是原因，只是她不想告诉自己真正的原因，说：“又是梦？除了我妈和华冉冉，还有别人托梦给你吗？”
云霏霏想起这几个月和华冉冉的深夜会面，渐渐搞懂了她看着自己时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也渐渐懂了她说不想回来的意思，如果落叶给根就是被当成货物一样卖来卖去，那么这种归属感宁可不要。
云霏霏不想说这些，因为没有人能理解，也无法体会和鬼面对面的心情，她用手指隔着衣服轻轻按在他后腰的那个疤上，转移话题问：“你这个枪伤怎么伤的？”
高驰说：“执行任务的时候，中了对面印度兵放的暗枪。”
云霏霏问：“任务？什么任务？”
高驰沉默。
云霏霏觉得这个任务应该是机密，没有追问：“边境什么样啊？”
高驰想到以前的生活，苦笑了声，回：“冬凉夏热，顿顿有肉。”
云霏霏听他说得轻描淡写，说：“所以，张辟就被喂成了那个样子？”
高驰沉默了一分钟。
云霏霏当然知道他沉默的原因，不禁笑了下，问：“任务成功了吗？”
高驰回：“成功了。”
“然后就有了那秘密基地里的一堆荣誉证书？”
“嗯。”
“张辟拿过吗？”
高驰长长叹了口气。
云霏霏想起张辟小心翼翼把合影转到最显眼位置的样子，憋着笑说：“我看没拿，不然早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显摆了。”
高驰沉默了半分钟，问她：“你觉得张辟是什么样的人？”
云霏霏本来靠在他胸前，听他这么问，抬起头看着他说：“幽默风趣，活泼开朗，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憋在心里，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轻松，也很放松。”
高驰听出她话里对自己的指责，问：“你喜欢这样吗？”
昨夜两人虽然聊到凌晨三点，但也只涉及到彼此成长的话题，避开了婚姻家庭以及彼此的喜好，云霏霏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高驰很坦白：“脾气得改改。”
云霏霏笑着说：“除了脾气，还有别的不满意的地方吗？如果你说的那些我都改不了呢？或者，我压根不想改一辈子就这样了呢？”
高驰看着她说：“如果我也不改呢？如果我也改不了呢？”
云霏霏见问题被抛了回来，被气笑了，说：“所以，你看，我们压根就不合适，还好没有谈婚论嫁，没有见家长，没有结婚生子，我们都有从新开始的机会。”
高驰沉默了一会，说：“你怪我的那些，是我……”
云霏霏打断他说：“高驰，我并没有怪过你大义灭亲。只是，你从来没有让我走进过你的生活，从来没有和我分享过你的喜怒哀乐。你在我面前是一团雾，我看不懂，甚至都摸不清你的脾气和喜好。”
高驰盯着她说：“你有让我走进过你的生活吗？如果我不想让你走进我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和你一起去豆豆的百日宴？”
这句话让云霏霏彻底沉默了，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问题出在两人在一起的初衷只是为了发泄欲望上，都在高驰身上找原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原因。
去参加百日宴其实就是见家长，并非他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而是自己错失了公开身份的机会。
从两个多月的点点滴滴中，除了百日宴，她还想起来很多事，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单方面拒绝了“将来”和“可能”的发生，是自己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也和自己一样，从来没有考虑过彼此的未来。
高驰一直等不到她的回答，叹了口气说：“我说改改脾气并不是说不好，只是在某些事情、某些时间点，要多想想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不要莽撞。”
云霏霏听到这话，明白了他已经知道遇到何大力那晚发生了什么，想到那晚她还是有些后怕，但嘴上还是不肯认输，说：“我没你想得那么傻。”
高驰说：“既然知道利害，就先回家，这些事情不应该你来做。”
云霏霏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等着自己，说：“这地方连个车都没有，我怎么回？你送我吗？万一那谁回来了呢？再说了，我怎么能确定我走了后你不会徇私枉法？”
高驰见她开始胡搅蛮缠，说：“刑法三百零二条规定，盗窃、侮辱、故意毁坏尸体、尸骨、骨灰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就算我徇私枉法，法律也饶不了他们。”
云霏霏没想到居然还有条法律，一愣，问：“最高才三年？”
高驰说：“再加上你拿到的那个账本，涉及买卖估计会判得更重，但具体怎么量刑，还要看以什么罪名定刑。”
说到账本，云霏霏皱了眉，两人翻遍了整座小洋楼，只在电视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个笔记本，笔记本相当随意，字迹十分潦草，要不是上面标了日期、名字和金额，要不是在上面发现了华冉冉、杜婷婷以及老吴儿媳妇的名字，任谁也想不到它是个账本。
她问：”能做证据吗？”
高驰点头：“可以。不过，他们没有标注买家，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挨个审查和核实，很可能要一两年才能彻底查清。”
第85章 请君入瓮1
为了不破坏那间暗房，翻墙出来后，两人就躲到了隔壁别墅的门口，高驰让云霏霏去那辆熄火的车里，可离得太远，云霏霏没答应。
搁户外冻了六个小时后，突然下起了雨，两人只得躲到了门廊下，云霏霏冻得脚发麻，压根站不稳差点摔了，高驰一把捞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胸前，让她靠着墙角，用后背给她挡住了风。
就算躲在避风的角落里，云霏霏还是冷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要不……回家吧。”
高驰估算了男人来回路上所需要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就快回来了，说：“再忍半个小时。”
云霏霏叹了口气，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她整个人狂抖不止，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你……平常……蹲点都这么……长时间吗？都……这么累啊？”
高驰说：“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暖和一点？”
云霏霏问：“什……什么……法子？”
高驰沉默了一会，说：“不许打我。”
云霏霏奇道：“我打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高驰用掌心托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张口吻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