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林花几时重——仲晶昕【完结】
时间:2024-05-15 23:15:26

  “你来得正好。你还承认自己是金兵部的掌事?你是怎么掌的事?这里的日常情况你了解多少?”见到季远凝,闵培元越发沉下来面庞,针尖对他这个麦芒。
  季远凝乌眸微沉,心里立即明白闵舵主的来意,敲山震虎罢了,根本还在于拿捏自己。
  他早算到会有这一天。
  “五爷他很是尽责,每天都有整理资料给我。既然我是金兵部的掌事,自然有权任用手下人。日常事务我已经委托邢先生负责,并无不妥。”季远凝暗暗深吸口气,上前躬身禀报道,他言辞故意托大,表示自己是金兵部的掌事。
  “这么说你很了解金兵部的事情咯,有何证据?”闵培元盯着眼前语气恭谨的季远凝。
  “是。”季远凝是有备而来,他拿出一个簿子,打开后,递给了闵培元,“上面是每天金兵部的扼要台账,舵主您看,这里一条条都是五爷整理好告诉我,然后我记录下的。您可以问一问五爷,是不是真实发生过。”
  闵培元翻开,随意指着一条向莫五爷核实道,前天是不是安排了黄某去万家店收会费?
  莫五爷想了想,确实在那天邢涛和自己讨论过收会费的人选问题,便点了点头。他瞥了低眉顺眼的季远凝一眼,季远凝什么时候起心搜集了这些信息?
  他又瞥一眼邢涛。后者好像舒了口气,似乎放下了心。邢涛从来不是仔细人,自然不会多考量太多。
  莫五爷最后看向闵培元。季远凝能拿出记录簿,不在他的意料内,他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话头,明显沉默下去。
  “闵舵主大可放心。季远凝一定不负重望殚精竭虑,把金兵部和礼户部的事情管理好。”季远凝从头至尾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从事件到行为语言,教人抓不到任何错处。
  闵培元就着这句话,下了台阶。他点点头:“那就好。”
  没讨到预期的效果,闵舵主只好离开。
  “幸亏小季你做了准备,否则闵舵主肯定要抓我们的错处不放。”邢涛为逃过一劫而庆幸。
  莫五爷什么话都没说,他微微和季远凝点了头,背着手慢慢起身往里间休息去了。
  季远凝想跟着进去。被莫五爷摆摆手拒绝:“今天又是季先生你保下我,屡次蒙救,本当言谢大恩,只是我后背实在疼痛难忍,就不留你了。邢涛,你替我送送季先生。”
  “是。”邢涛应了。他随季远凝的脚步出来。两个人没有说话,穿过后院前院。一直到季远凝登车,他才把住季远凝的车窗道:“五爷他身体还没好,心情最近一直不好,小季你别在意。”
  “没关系,你明白我是怎样的性子,我们有事还是在你的别院见面。”季远凝诚恳道。
  邢涛点点头,看季远凝车子远走,他转身进了金兵部照顾莫五爷。
  经此一事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季远凝暗暗叹口气。他将只是天门山的季先生,永远不再是金兵部莫五爷旗下的小季。即便再怎么韬光养晦不露锋芒,再怎么避开嫌疑,再也回不去以前了。
第十章 猜忌(5)
  陶正礼被陶老爷带着来了薛家。
  薛夫人没有料到陶正礼这个时候会来。通报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一遍,谁?
  直到确定是陶家大少爷,她才忙忙乱乱梳妆起来。丫鬟红莺选了好些衣衫,这个不合适那个显得老,最后挑了件俏皮的粉色底碎花旗袍,出门见他。
  “陶老爷,贤侄,你来了。”薛老爷先已经在会客沙发处坐定,令仆人上茶。
  “薛贤弟,我这个儿子实在不像话,今天特地来向亲家、亲家母赔罪来了。”陶老爷笑道。
  “贤侄……额头怎么伤了?”薛夫人一眼看到他额头上的纱布,关切问道。
  见薛夫人岔开话题,薛老爷微微瞪了她一眼。
  “拿东西时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什么,伯母挂心了。”陶正礼客套着。他不会说,因为他和张慧清的花边小道消息,来前陶老爷再次用手杖驯服了他。
  “儿子胡闹,我已经教训了他。他知错了,我们和贵府二小姐的婚事继续,不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而改变。贵府二小姐依旧是我明媒正娶的大儿媳。”陶老爷这是下了保证。
  “还不快给二小姐道歉?”说着他推了陶正礼一下。
  “对不起,薛伯父、伯母。是我不好,伤了明柳小姐的心。今天正好得空,能否请她赏面一起吃个饭。”陶正礼没有看薛夫人,自顾自把话对着薛老爷说出口。
  “好好好,贤侄你有心了,那些小报记者没得也写,有的则瞎编。贤侄放心,我们和明柳都不会在意的。”薛老爷很是高兴,前番派人去求而不得,这次陶家亲自上门,正中薛老爷下怀。
  薛夫人热络的心凉了半截,耳朵几乎不可置信,她抬头死盯着陶正礼,然而看了眼笑容可掬的陶老爷,心中有数,更涌上了夹杂爱与妒忌的情绪。
  薛夫人心中盘算,从中斡旋说话:“陶大少,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娶妻两个人磨合亦是你自己的人生,你可要想清楚。”
  薛老爷听了这话,恨不能撵走薛夫人,他沉下脸:“妇人之见!陶大少本城有名的商人,不比你这深闺妇人见识多,他还需要你教?你给我闭嘴!”
  薛夫人只好闭嘴不言。薛老爷吩咐人把薛明柳唤来,薛明柳听陶正礼来,在房里梳妆良久,妆扮之下她有股年轻洋溢的艳丽。
  陶正礼曾见过薛明桦的端庄、林宁的温婉,薛明柳多出的正是那股习惯成自然的娇憨,是那种深谙男女之事的有意而为的憨。
  “陶正礼,你来了。”薛明柳毫不见外,“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什么都原谅你了。想去哪里,我们走吧。”
  “明柳,矜持。”薛老爷清了清嗓子。
  “没关系,二小姐俏皮可爱,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陶老爷望着娇憨的薛明柳笑道。
  于是薛夫人眼睁睁看着明柳的纤手攀上陶正礼的胳膊,就要把他带走。薛夫人原本已经僵着的面庞,妆容刻意隐去的法令纹深垂下来,心里煽风点着的火恨不能从眼睛里喷出来。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明柳早就死在她的“剑”下千百万次。
  薛老爷乐呵呵地看着,薛明 柳心里满是自得,面前的谢家宝树陶家大少,陶家未来可能的掌门人,不得不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陶正礼在陶老爷的示意下,和薛老爷薛夫人道了别,挎着明柳出门上车。
  薛夫人阴沉的目光一直跟随到陶正礼完全消失不见,她借口头疼,抛下薛老爷,踢开门径直进了房间,摘下那些精心妆点的首饰随手扔了,把自己抛到床上捂住了脸。
  薛明柳对陶正礼的感情以肉眼可见的热度生长着,起码她的痴迷可见一斑。
  她总是会去陶家商号等他。看陶正礼在商号下了车,薛明柳在一楼会客室听到车在门口引擎熄火的声音,拎着包包冲出来,挽住下车的他。
  陶正礼打量装扮一新的她,停了一会才浮起笑容:“等久了吧。”
  只需要这一句,薛明柳刚刚独自闷坐生的冲天气焰顿时遁入无形无影之处。她亲亲热热仰头问道:“honey,今天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远处的另一边,朱秉德不错眼地望着陶家商号门口,见到两个人手拖手进了商号的大门。
  薛夫人坐在梳妆台前。冬日下午的日光开始变得暖洋洋的,却也还是觉得冷透人,笼在身上的那点暖意挡不住心里的空虚。
  阳光流淌下的穿衣镜闪耀着光芒,屋子里通透异常,朱秉德望过来,薛夫人定定盯着穿衣镜里的人,轻轻笑起来,这无来由的笑让朱秉德觉得}人。
  一笑却让薛夫人看出来端倪,原来眼角额头早就爬上了细细的纹路,鬓边什么时候颤颤巍巍飘着几丝碎发,那里居然夹杂着白色。她用指尖小心捻起,眉心一蹙,一阵微的疼痛,把那根白头发扯了下来。
  “夫人。”朱秉德开腔了。
  “说吧。”薛夫人眼睛不离这根白发,玩味说道。
  朱秉德便添油加醋地把观察到陶正礼和明柳的种种行为报告给了薛夫人。
  “老了啊!”薛夫人的心纠结在这个词汇里,“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她有些悲哀地沉浸在这情绪里。朱秉德问了一遍:“夫人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她在问自己,陶正礼像让人上瘾的毒药,明知是毒,明明知道不可能,还是要饮鸩止渴。那股燃烧起来蓬乱的心,还在腔子里涌动着,就算自己得不到,断不能便宜了明柳,尤其是三房梅氏,常年压自己一头,若不是没有生出儿子,定然已经爬到自己头上了。
  “要不要……”朱秉德建议着,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似笑非笑。
  “让我想一想。”薛夫人读出朱秉德的意思,要她下定决心,还差那么点火候。
  “好。夫人多考虑考虑。有事随时通知我,我朱秉德愿意为您效劳。”朱秉德用痞气的口吻,手指搓了搓。
  薛夫人明白,从钱袋里拿了钱打发他出去。
  “我觉得夫人您还是早点下定决心,断不能让二小姐嫁给陶正礼,否则追悔莫及。”朱秉德临走前留了这句话。
  朱秉德,一直是薛小宝的跟班。林村求学,朱家家道中落,原为薛家豢养的薛少爷之伴读,追随薛少爷狐假虎威。薛少爷死后,他倒常常和薛老爷薛夫人走动,处事伶俐因此时常作为传递消息的人物。
  “你等一下。”眼瞅着朱秉德要走出她的房门,薛夫人叫住了他,“只需要给她个教训,让她放弃陶大少就行,不要伤害她。”
  “薛夫人只管放心,我晓得拿捏分寸。”朱秉德神秘笑笑。
第十章 猜忌(6)
  过几日薛老爷接到电话。薛老爷接到电话时都吓掉了听筒,明柳出事了!他脑子顿时木木的,强撑着心气和对方通了话,记下地址,立马让管家备车往巷子里。临出门时,不意三房梅氏探出头来,他心虚没有触到她的眼光就登车而去。
  梅夫人今天右眼跳个不停,心里总是不舒坦,刚刚去佛堂临时抱佛脚出来,瞥到老爷躲避的态度,令她深觉不妙,闭眼口颂阿弥陀佛不止。
  薛老爷不知道是怎么迈进屋子的,怎么心痛地给昏迷的明柳披上了衣衫,他不敢看她的躯体,她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的骨血,眼下身体到处染了脏污,就仿佛一页心爱的书读到痛心处不愿意看下去,心里恐惧生怖,因怜生恨。
  哪里的兔崽子,自己的儿子折了的仇怨未报,明柳又竟然惨遭毒手,可恶可恨,大仇不报誓不为人!薛老爷的心里纠结着一团火,来时旧屋空无一人,此刻也让下人们在门外守着,除了明柳和自己,这股火便没了出气的地方。
  他压着心气,鼓起勇气抱起裹着衣衫的明柳,一口气把她放到车后座,吩咐司机道,快回去!又让管家速速带人去请云城最好的医生来。
  薛明柳的出事,在薛家可算是烧得滚烫的锅里滚进了一滴水,炸得山响。薛老爷铁青着脸,抱着明柳就进了房间。
  他大声吼着三房梅氏和一众丫鬟们,烧水的烧水,擦身的擦身,洗面的洗面。此时的薛明柳已然醒来,起先有些愣着不言不语,任丫鬟们摆弄,忽然大叫起来,抄起枕头狂喊,别过来!别过来!我和你们拼了!!
  她一点不想回忆起那些恐怖可怕的片段。她不过和陶正礼约了个午饭,打算穿那条熟悉的巷子去陶家商号。
  很快出巷子口时被几个大汉堵住,这几个男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慢慢围拢过来,明柳吓得心头发毛问:“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横肉男子道:“小妞,你长得真带劲,陪我们玩玩。玩满意了我弟兄们自然会放你。”
  明柳惊道:“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子逼近她:“当然。薛二小姐,天门山闵舵主的地下情妇,残花败柳还想攀陶家大少,你爹真是想挺美。陶家大少也是个软骨头,不知自己头上都顶一大片青青草原了。我们舵主可对你琵琶别抱的行为不满哟。”
  “你们是……天门山的,哪个堂的?”明柳又惊又怕,问道。
  “金兵部莫五爷手下人,我们五爷最近因为你薛家会费被罚,自然新仇旧恨一起算。”
  明柳美丽的眼睛黯然,心里一片凄凉,这下完了,真的躲不过去了!她眼见围过来的男人们,害怕地嘴唇哆嗦,说话结巴起来。
  “我我我……带你们去找我爹,我爹有钱,你们要多少都会给的,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我,我身上没有钱,别为难我。”明柳求情道,她膝盖发软,险些跪下来。
  “你爹连唯一的儿子都救不了,何况你一个姨娘生的女儿?”男人觉得没必要与她说太多,根本不顾她无力软弱的反抗,直接让人把她左右架起,挪到巷子里一处房舍来。这里不知道是废弃了还是没有人住,一打开便有灰尘气味扑鼻,明柳打了几个喷嚏。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啦!”明柳涕泪交加嚷道。
  “实在太吵,把她的嘴塞上。”横肉男人吩咐道。果然有人拿了块布堵上她的嘴,塞得严严实实,明柳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被带进屋子里时,明柳心里更绝望,嘴被堵上,一双泛着悲哀的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羊入虎口,可还能活?她听说过二哥的死就是天门山的做下手笔,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如今怎么就轮到了自己!!谁能救自己,她甚至在心里默念着佛经。
  而现实常常事与愿违,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薛明柳蝼蚁般的力量,无力可用。
  “你们尽情享用吧!”横肉男人对手下说,自己关门走到天井。留下门里女人呼喊着“救命救命!!你们别过来,别,别过来,别过来”,
  再就是凳倒桌翻,夹杂着靡靡和着“不要啊!不要!!”的凄喊回荡在空寂的天井里,惊起树上几只飞鸟,扑棱棱扇动翅膀,“嘎嘎”的叫声格外凄凉,横肉大汉面上只是沉吟,听到最后的收尾是“啊──”的惊叫。
  她晕死过去。
  从她被抱进屋子,梅夫人就没有断过流泪,她的眼睛早就肿肿的,起先就伴在明柳身边等她清醒,她清醒后起先是痛苦,接着麻木,随后大吵大闹不认得人,她近不了身,只得在丫鬟的劝解下强忍着去厨下盯着烧水,水沸了好久,眼泪不知怎么自己就落了下来,一片又一片泪湿满襟。
  等丫鬟取了抹布包着铁壶把手,往热水瓶里注水时,顺眼望向她,不由吃了一吓,把话哽在喉咙管里,怎么素来精明的梅夫人傻了般任泪如泉涌。
  丫鬟轻唤着,三夫人?三夫人?
  最后一声才唤回了梅夫人的精神,她哦了一声,用帕子拭掉泪珠,说,走,我们上楼去,看看医生来没来。
  “怎么搞的,今天二小姐出门干什么?”还未及门口,听见薜老爷怒 吼问着。
  “听说是和陶少爷有约,同用午饭。”薜老爷的盛怒让侍候小姐的丫鬟大气不敢喘,跪在地上等老爷的处罚。
  “打电话让陶家的来!我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他陶正礼怎么照顾的?我要向他陶家问罪。”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