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林花几时重——仲晶昕【完结】
时间:2024-05-15 23:15:26

  “走吧,夫人。”菊蕊适时提醒她,并没有太多时间悲春伤秋。
  “嗯。”林宁把耳边那些轻如鸿毛的誓言驱散。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就快到东苑门口了,得格外小心谨慎,要出门这段路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
  “你可知先生今天宴请的谁么?”几个小丫鬟议论纷纷,寂静的夜里,人声特别清亮。
  听见有人走近,林宁和菊蕊机灵地侧身蹲下躲在矮墙边。
  “是谁呀?”另一个丫鬟接了口,“好姐姐别卖关子,我今天在外面当值,里面的事情哪里知晓?”
  “告诉你吧,看来夫人彻底没戏了,我看这园子里女主人迟早换人。这不,先生把别的女人明目张胆带进府里来了,还是在东苑吃饭呢,东苑、东苑哪,这里是夫人住过的,当时先生吩咐,东苑的东西都是园子里最好的用度
  而且听说之前那女人就已经是先生的外室。你们看她头上戴的钗环朱翠的首饰,那身金线织就的旗袍,脚上锃光瓦亮的皮鞋,一看就是先生的杰作,他对我们夫人都再没这么大手笔过。”
  “啧啧,那夫人就可怜咯,难怪搬去西苑,不就是关在那里什么都不让知道。那个外室长得如何,漂亮吗?”
  “还行吧,我看没夫人漂亮。真不明白先生看中她什么了,我猜没准是身上那股风骚劲吧,传说她以前可是窑姐,还不是上等堂子里挂名的那种。”
  “哟,那她可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太好命了吧,一个窑姐能傍上我们先生,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我怎么没有这种好运气……” “说明你家祖上没积够德呗!我们以后可得小心了,但凡苦里翻身的人,一旦得志,她可不会体谅我们,还会变本加厉炫耀,你们可别巴结错了人。” 几个人OO@@说话远去了,矮墙边的林宁把对话尽收耳里,中秋之夜八月十五还未尽暑热,为何她会阵阵发抖?她不得不环抱自己,方能取些温暖。
  一时间她脑子里过着都是那句“先生把别的女人明目张胆带进府里来了!”
第三章 未果(2)
  姚阿杏居然进了季园,而且是季远凝今晚在东苑的宴请对象? 她艰难站起,不知是气血不足还是腿麻了,突然的起身诱发一阵目眩,菊蕊及时扶住了她,她自然也听到几个小丫鬟的这一段对话,轻声唤她:“夫人、夫人。” 林宁的身子骨很单薄,还在阵阵寒战发抖。菊蕊心疼地抱着她,只能一遍遍安慰她:“夫人,您可要撑住啊。” “我想去看看,菊蕊。”林宁深呼吸几次,慢慢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她想去看一看,不论宴请的是不是姚阿杏,她都要去看个究竟,况且今晚离去后她和季远凝就再难见面了。 “可这里面伺候的人很多,我们进去不是自投罗网……”菊蕊想尽力劝她切勿感情用事。 林宁明白菊蕊的话在理,她只是想看看,没想到就这样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这墙壁堵住通向他的路。
  其实导致他们之前困境何止是一堵围墙?比起围墙更高远的是揣测不透的他的情意,韧如丝的蒲草依旧在河边青青招摇,而磐石早就离了原来的地方。起风了,风带起来点点沙尘,林宁眼睛不由自主润出水来。 林宁站在围墙外怅然,想进去看一眼的念头怎么也打消不掉,理智告诉她,菊蕊的劝诫说的正是铁钉一般的事实。 正在这个左右为难的当口,忽然看到东苑门口鱼贯而出许多丫鬟仆人,听大家的议论大抵是姚夫人说天色已晚,不需要许多人伺候,都回去歇着吧。丫鬟仆人们话里话外多少对姚夫人有感激之意,证明先生对姚夫人大为宠爱、言听计从,而且不像从前恨不能派人时时刻刻看着林宁,搞得大家怨声载道。 林宁听了这些议论,颇为内疚,没想到大家对自己这种观感,虽然不是她愿意的,好在这种生活就要结束了,踏出季园她将再不是这里的夫人,也不会再给所有人添麻烦。 最后一个小丫鬟出来的时候把东苑门轻轻阖上,菊蕊明白里面没有下人了。她拉着林宁猫腰摸进东苑门里。这是她们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瞧!那边一颗她喜欢的月桂树桂花微有盛开之像,传来幽雅沁人的清香。院子里处处都有她们生活的痕迹,现在隐隐约约听得见另一个女人的欢声笑语,餐室就是那个方向不会错。
  菊蕊牵着林宁的手,只觉得对方手心里粘腻发潮。林宁越走越紧张,居然比自己逃走还紧张。她咬牙和菊蕊蹑手蹑脚靠近窗下,从缝里正看见季远凝在和盛装的姚阿杏在碰杯饮酒。灯光映照下的阿杏双颊酡红,喝过这一杯后要向他献舞一曲。
  林宁立时明白了自己和阿杏对待男人的差距,这种差距正是季远凝会喜欢姚阿杏的原因。 菊蕊则清晰地说出了这种差距:“真是不要脸的狐媚子。”一针见血。 尽管阿杏长得确实不如自己,可她娇媚的模样估计是男人都喜欢的吧。何况季远凝不再是林村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伙子,而是天门山里功成名就的季先生,自然会改变喜好。 林宁刻意忽略阿杏撩人的舞姿,她的目光只锁定桌旁那个清隽男人。 他自饮了一杯红酒,眼神似乎在观赏阿杏的舞,似乎又不在她身上,眉间微微皱起,林宁疑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成熟内敛,不苟言笑了?淡黄柔和的灯光笼着他的全身,今天这件浅灰色长袍也很衬他,他穿什么都好看,她更敏锐地注意到他手指上还戴着那枚订婚戒指,在灯下闪闪发亮。 这克聚焦的光亮莫名使窗外的她心口一跳,好像干渴许久的花草久旱逢甘霖,贪恋的眼光就在他身上留恋不去,种种甜蜜或痛苦的回忆全部扑进林宁刻意锁闭的心里:他抱着自己写字、夏夜为自己扇凉、喂自己吃新做的菜甚至还因为自己去泰禾商号上班被他发现后两人之间激烈的争吵、无休止的话不投机…… 林宁闭了眼睛。她的心里五味全搅和在一起揉着碾着,胸口处隐隐作痛。菊蕊拉了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毅然扭头,他们的纠缠就该到此为止,酸甜苦辣全得翻篇了,从此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两个人默然离开,一路无言,走到了大门口时还没到护院们换班的时间。 菊蕊给林宁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菊蕊心知林宁下了偌大的决心才做下了何等艰难的决定,愈发心疼敬佩她。看她没有兴头,自己也默默不言不语坐下静静等待着。 夜很静,东苑的欢歌笑语早被静谧掩盖了,长草里只闻“吱吱曲曲”的虫鸣,菊蕊不眨眼盯着门口守卫的护院们,林宁托着腮眼神似乎也飘向门口。 忽然有声音划破寂静,是郑管家恭敬地领着人往门口来了。林宁她们的位置起先只看得到郑管家一人,待他们走近门口才见到后面跟着的女人居然是姚阿杏。 郑管家对姚阿杏行了个礼:“姚夫人莫怪,先生吩咐说今天晚了,让我护送您回别院去。” 他没有留下她过夜?林宁大感意外,她以为他今晚身旁的女人非阿杏莫属,没想到…… “我看先生今天喝得有点多,他的身体没个人照顾,恐怕……”阿杏不无担心地说。季远凝明明喝得有点多,站起来都有些摇晃,她原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留在季园的,不想他还是…… “先生的命令我不敢违背。姚夫人您不妨先回去,依我看先生心里是有您的,不必急于一时。”郑管家听话听音,只听半句就明白了阿杏的涵义,直接堵住她的话头,“先生让您放心,他没事,照顾他是我们的本份。” “那好吧。”姚阿杏听郑管家滴水不漏的回话,想想刚才季远凝唤来郑管家让他送自己回去的背影,自己确实不能违拗他的意思,只能同意往外走等送自己回别院的车子。 林宁掏出怀表看看,差不多快九点了,阿杏等车耽搁,只怕此时难走。她心中焦躁起来,盯紧了门口。 还好没等一会,听得门前刹车声响,一阵嘈杂的开关车门,发动后马上安静下来。看来阿杏和郑管家都坐上车离开了,林宁松了口气,菊蕊抓了抓她的手,一定是换班的护院们 准备撤了,提醒她准备随时冲出去。 “啊!……” 蓦然不知哪里传来了女人的一声尖叫声,飘飘忽忽的一下又平息了。林宁提着心竖着耳朵,敏锐听出来方向,正是自己的西苑。莫不是――安茹?
第三章 未果(3)
  她心里急切起来,脑子过着前因后果。姚阿杏被送走了,季远凝去了哪,是不是自己逃跑的事情暴露了?安茹怎么办!她忽然想起之前东苑丫鬟仆人们对自己絮絮叨叨的抱怨,熟悉的内疚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安茹她在众人皆抛弃自己的时候毅然做了选择,那殷切坚定的目光还铭刻她心上。她不能辜负安茹,不能让她替自己冒这个险,绝不能!
  一时间顾不上护院们换不换班,林宁当机立断放弃计划,她突然从草里起身 ,匆匆忙忙回头往西苑跑去。菊蕊被她这个突然的行动吓了一跳,亦跟在她后面匆忙赶回西苑。
  “夫人,您慢点……”菊蕊在后面追上林宁。
  “菊蕊,快快,安茹只怕出事了。”林宁气喘吁吁急道,脚下又快了几分。
  安茹还没有离开。按照计划,她得在九点换班后才走。那时候林宁她们必然出了季园,自己还可以假装夫人处理些突发的急事,尽量拖延她们被发现逃跑的时间。
  所以她一直呆在林宁的卧房里,没有开灯,还好有束月光投射进屋,她借光盯着床头柜上嘀嗒作响的座钟,等待时间真是格外焦虑的事,她坐立不安,却又害怕忽有声响,就在难耐的黑暗中好不容易快熬到九点钟,有种即将解脱的快慰袭上心头。
  然而她根本没有预料到,就在她的身后“啪”地一下,有人打开了门。
  来者是个醉醺醺酒气极大的男人。他一进来时,安茹不由自主“啊”地尖叫一声。
  林宁就是听到这声呼喊。
  安茹叫过后立即捂住了嘴,她惊醒过来,怎么可以乱叫嚷!此刻自己正是夫人,面对这个能闯进来的男人不是先生又是何人!
  安茹的喊声还有副作用,除了林宁赶回来,还惊动了些仆从过来问情况,都被季远凝“滚”的怒吼赶了出去。
  “阿宁,你不喜欢我来?”这酒实在是太烈了,他甩了甩头,喝过这么多次红酒,就这次特别难受,神志都不清醒起来,还是强撑着从东苑走来。
  安茹顿时手足无措,她从没有单独对付男人的经验。不过她本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正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她想跑往门边挪,可那男人似乎猜到她的意图,用身体堵上了门。
  安茹急了。黑暗中看不到她的神情,倘若有光,她的脸只怕早红成熟透的大苹果。她想让季远凝平静下来,只好放弃了逃跑激怒他的企图,给他在桌上摸水壶和杯子倒水。
  “阿宁。”季远凝忽然上前几步抱住她,“我想你,我想你。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信我。因为我伤你太深了,换我我也不会相信。有时候我特别恨自己,你知道么阿宁?没有你的夜晚,我宁可用工作麻痹自己。”季远凝倾诉道,酒精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但酒精亦有个好处,让人不经意就吐了真言。
  安茹只好拍了拍他的背。她女人的天性从手足无措、羞赧难当中释放出来,慢慢拍着他的背。
  月光不知被什么东西遮挡,房间里早就漆黑一片,此刻除了嘀嗒乱响的钟声,还有近在咫尺的男人粗重的呼吸。
  “我真的很想你,阿宁。”季远凝继续自说自话道,“我错了。不,我根本没错,我没错!只不过必须如此……以后你就会懂得我,你是最懂我的女人,你一定会相信我、原谅我的,是不是。我令你心灰,求你坚持一下吧,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拉着她,胡乱地抚摸着她的脸庞,温热的手掌探向玲珑有致的身体,像条游鱼从她的旗袍开叉滑进去,酒气带着男人荷尔蒙的气味几乎喷在她的脸上,还有那些夹杂着悔意的言辞,安茹推拒,手按住了那条游鱼,游鱼却不管不顾惊了她一下,顿时令她心中起些糟糕的杂念。
  “不……”她被他温热又带点粗野的抚过,身子变成了一汪水,言语却不灵、手软绵绵的推不动,心里酸涩难忍。
  他把自己当林宁,哪知林宁才真是好命。原来夫人错怪了先生,面前的男人确有苦衷!安茹咬着唇,忍耐他的为所欲为,偷偷享受着某种欢愉,益发抵挡不了他。
  接下来他吻了她。
  安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无法想。起先他吻的是她的面颊,蜻蜓点水似的,不过可能感受到她的畏缩不前,他有心进攻,唇慢慢移向她的干涩红唇。他的攻势太凌厉,几个小小回各她就败退下来,只剩下她的喘息萦绕在耳畔。
  就在安茹闭上眼睛认命这刻,一声“安茹!”房门又被打开,这次是菊蕊心急直接用了蛮力。
  “季远凝,你在干什么!”随着灯的按钮摁下,林宁眼前是季远凝紧贴搂抱着安茹的一幕,霎时她冷着脸怔住,有些气恼在胸中翻涌,她深呼吸几次,压了下去。安茹一脸不自在掩着被他解开的襻钮,菊蕊只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凝固到顶点。
  “夫人,不是的,我……”安茹慌忙从季远凝的怀抱里松开,解释道,“先生把我当成了您。我挣脱不了……” 季远凝让人把姚阿杏送回别院,然后来到西苑找自己?她没听错吧,这是唱哪一出? “阿宁,你……”季远凝模模糊糊尚未搞清楚事情的重点,身前支撑自己的安茹忽然撤退,站立不稳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季远凝晕倒,自然破了这尴尬的一局。林宁让菊蕊去叫医生,安茹收拾好自己,不声不响帮林宁把季远凝搬到床上。 “对不起,委屈你了。”林宁读出安茹的不好意思,安慰道,“是我不好,让你遭遇了这些恐怖的事。” 安茹还是一个不经人事的女孩子,让她承受自己和季远凝之间的纠缠不清,是自己错了,起先就不该把不相关的人牵连进来。 “其实我觉得,先生他是很爱您的,也许你们都只是误会。”安茹想了想还是怯生生说出了口。
  “误会?可能吧。”林宁叹了口气,他们间哪有误会两个字那么简单可以概括,“我害你担惊受怕这么久,对了,慧清她的车还在外面等我。我写封信给慧清解释原委,你帮我拿给她。然后你就回去洗漱休息吧,我们的计划再找机会,你放心安茹,我说过会把你们带回江城就一定会做到的。”
  林宁说着从抽屉里取出纸笔,写明前因后果,又在信里给慧清道歉,递给安茹。
  “好……”安茹拿信退下去,临出来时她望了一眼他们。季远凝和衣躺在床上,林宁坐在一旁榻边给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滴。
  安茹苦笑着掩住了门。脸上还带着退不彻底的绯红,几丝冷风袭来,吹不走她身上残留的男性气息,刚刚一切仿如幻梦,她知道自己有些意乱情迷,想起林宁说张小姐还在外面等,挥去了遐思,往大门口走去。
  安茹骗守卫说恰才姚夫人在门口掉了耳环需要找,又听她说是东苑的伺候丫鬟,守卫便放她出了门。安茹在路口不远处见到张慧清,张小姐拉下车窗,听说林宁又被耽搁走不了了,良久叹口气。她收下信件,让司机开走了。
  张小姐的车后另有一辆黑色雪佛莱,司机见前车点火启动,不由转头问车里的人:“陶大少,张小姐的车要走了,看来她没有如愿带出人。”
  陶正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面无表情道:“想从季远凝手里捞人,哪有那么容易,既然她走了,我们也走吧。”
第三章 未果(4)
  不多时菊蕊带回季园的家庭医生,姓张。张医生为季远凝看了诊,把林宁叫到一旁,道出细节:“先生不算醉酒。不瞒夫人,看症状他服用了一种催情药。不过不必担心,只是今晚他身体会难受,这药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副作用。夫人可以把先生的衣服解开,为他擦身能令他好受些,等几个小时药效过了就会好的。” 他怎会中了催情药?莫非今夜的宴席有问题?张医生离开后,林宁吩咐菊蕊,让她现在去后厨查一查,看今天的饭菜是谁做的,等郑管家回来,跟他说清楚,叫他明天来见。 菊蕊领命去厨房查看。 热水送来后,所有人都退下去,一切又恢复了宁静。林宁记不清这是多久没有出现过的场景?天地很大有他和她,房间很小只剩他和她。 林宁来不及喟叹,按医生的叮嘱,伸手解开他长衫的袢纽。衣物除下,她却有些面红耳赤,明明不是第一次面对自己熟悉的男人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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