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完结】
时间:2024-05-16 17:19:07

  她悄悄转动眼珠。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晏南天知道龙被湘阳夫人给炖了,他自己也喝了那个汤……还喝了好几碗……
  他是不是得向皇帝自宫、啊不,自裁谢个罪。
第19章 撇清关系
  晏南天垂眸睨着云昭。
  他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这个人向来讲究,哪怕是暂时落脚的庭院也必须灯火煌煌。
  光芒在他身后晕开,他清晰看见她的眉眼神情。凭借这么多年的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云小昭心虚有鬼。
  “有事没告诉我。”他用疑问的语气笃定地说,“与龙有关?”
  云昭:“……”
  晏南天确实是个腹虫。
  她偷偷转动眼珠时,他屈起食指在她肩膀上一敲一敲,自语一般,温声道:“我来猜猜――”
  “那个汤?”
  云昭:“……”
  她果断闭上双眼――这个人看着她的眼睛就可以读她心,她确定!
  “十一月初八,”他不紧不慢道,“江东渭河沿岸,传闻发现龙尸,目击者众,引发了好一场轰动。”
  云昭蓦地睁开眼睛,期待地盯着他:“然后呢?”
  他道:“那具‘龙尸’,骨架长逾十丈,脊骨三十段,四个肢爪,颌骨强壮。发现时,血肉已经腐烂,腥味散出百丈之遥。经查,应当是暴风天里海水倒灌,将它带到内陆。不过很遗憾,它并不是龙――拼接之后的骨骼完全符合鲸类骨征,肢爪其实是鲸鳍。”
  他盖棺定论,“一场闹剧而已。”
  云昭失望死了:“哦。”
  晏南天似笑非笑觑着她:“你大舅舅令人拖走‘龙尸’,散布神话,高价售卖‘龙肝龙髓’。”
  云昭:“……”
  是她财迷大舅能干出来的事儿。
  晏南天安慰道:“想来那‘龙肝龙髓’,也是用奇珍异馔鞣制而成,愿者上钩,也不算黑心奸商。你觉得呢?”
  云昭:“……你都替舅舅狡辩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觉得。”
  他低低笑了起来。
  “傻姑娘。”他道,“倘若当真有龙,湘阳氏知情不报,要犯大忌讳。”
  他唇角弯着,眸中笑意却不达眼底。
  云昭倒是不以为意:“外祖家尽心竭力建塔,你父皇知道。”
  “是啊。”他感慨地笑道,“通天塔若成,湘阳必是第一功臣。”
  云昭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儿。
  她可以确定,他这句话发自肺腑,绝不掺假。
  “哦。”她无理取闹,“你也喝了那个汤,既然你说它不是龙髓,那你告诉我它是什么?”
  晏南天扬起下颌,微眯狭长的眸,露出回忆之色。
  片刻,他缓声开口:“东禹燕丝、太原金阿胶、天山冰雪莲、黄脊鱼翅……”
  “停!”云昭气咻咻,“不用说了!”
  晏南天从善如流:“嗯。不说了。”
  她狐疑:“世上真有龙?那种龙?”
  他垂眸:“大约是真有。”
  她气道:“我家都没有真龙的消息,她们就有!真就是主角待遇,天地造化钟灵秀?”
  晏南天失笑:“空穴来风必有因。”
  “什么因?”
  “等你明日早起去查啊神探。”他问,“所以你到底睡不睡?”
  “睡睡睡!”
  *
  次日,云昭一眼就看出温暖暖和遇风云气氛古怪。
  这是个阴天,水汽饱满湿沉压在头顶,呼吸闷窒。
  那二人之间也像是风雨欲来。
  苍青的石板路受潮滑腻,晏南天很自然地牵住云昭,笑着低头和她说话,倒是风和日丽得很。
  他今日脸色还好,只是熬了夜,眼下有圈乌青。
  在这阴沉灰暗的地界,病弱贵公子一身黑、皮肤白,很是显眼。他牵着的那人,更是明艳灼目到不行。
  仿佛云层破开,专为他二人打了道光。
  身后不远处,温暖暖把唇咬了又咬,遇风云眉头皱了又皱。
  云昭忽然回头:“遇风云,我发现一个问题。”
  他微皱着双眉上前:“请说。”
  云昭挑着笑:“自从我来到临波府,从旁人口中就没听到过某些人的半句好话。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下意识想回头,只一瞬就克制住了自己,没去看温暖暖。
  云昭掰手指:“胖三婶、秋嫂嫂、陈老大……哦,除了你,你不算人,你偏心眼。”
  胖三婶不喜欢温暖暖,秋嫂嫂讨厌温母,陈老大与温家结仇。
  遇风云唇角紧抿,很无力地解释:“只是恰好遇上了这么几位。”
  云昭乐了:“街上随便遇到一个都能有仇,人缘是得有多坏!所以……”
  晏南天偏头看她,饶有兴致的样子,“所以?”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温家一定得罪过更多人!”云昭掷地有声。
  温暖暖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自己不敢辩,便用饱受委屈的目光哀哀看着遇风云。
  云昭道:“昨日不是去了三户人家?第一户家中只剩老母相依为命,第二户人家做饭还要问邻居借菜刀,第三户老的老小的小,穷到揭不开锅――跟着温长空捕鲸,就这待遇啊?”
  温暖暖忍不住开口解释:“继父收入微薄,自己也剩不下什么钱财。”
  云昭笑:“剩不下钱?那不是因为全花在你娘身上了?听说你娘一把年纪,养得好似二八少女。”
  温暖暖脸皮涨得通红,咬住唇,委屈地用眼风剜向遇风云。
  她是怨他的。
  昨日要不是他偏要在府衙对面的芙兰树下等她,就不会遭来胖三婶嘴碎。
  若不是他瞎带路,也不会碰到那个老妓女。
  还有那什么首功……
  深情有什么用,专门拖后腿!
  “云姑娘误会了。”遇风云沉声解释,“那些人家,本就生活困苦,跟随温伯父尚能维持一线温饱。有些人上船,还是我牵线搭桥――你若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为难温妹妹。”
  温暖暖插嘴:“遇大哥是继父的左膀右臂,所以与我家常有往来,并不专门找我一个人。”
  她仍在撇清关系。
  遇风云没说话,表示默认。
  云昭问他:“这次你为什么没跟随温长空出海?”
  他沉声回道:“阿爷祭日,我回乡下。”
  云昭盯着他眼睛看,半晌,忽地笑出声:“你今日,脸板得好像个棺材。怎么,你也需要与我撇清关系不成?”
  敏锐得叫人心惊。遇风云眸光微闪,偏开了头,强硬道:“没有。”
  温暖暖咬着唇,偷瞥了晏南天一眼。
  他并不在意这些眉眼官司。
  这个男人只要没在看云昭,无论笑与不笑,眼神总是淡淡的,拒人千里之遥。
  她垂下眼眸,微微失落。
  云昭示意遇风云带路,去了胖三婶家。
  胖三婶坐在院子门口,与邻居两个婶子一起,坐在四方小木凳上,用薄的三角小刮刀撬牡蛎。
  只见一只只青色石质牡蛎壳被轻巧撬开,小刀一剜,连贝柱带牡蛎肉一起剥下,放到边上的咸水盆里泡着。
  鲜香海腥味飘得整条街都是。
  抬头看见云昭,胖三婶笑了:“哎哟,姑娘真来买牡蛎呀?快看看,今日的牡蛎可肥了!一只比一只白嫩!婶子便宜卖你!”
  云昭:“……”
  上次明明说请她吃牡蛎,敢情只是客套客套。
  “三叔呢?”遇风云问。
  胖三婶一边噌噌撬牡蛎一边回道:“搁屋睡着呢,昨日懒去太上庙,夜里又没睡好!你说这人,怎么就不听劝,死倔死倔!”
  她手上的牡蛎刀簇新,刀光一闪一闪,动作远比边上的婶子利落。
  撬完一盆,随手把牡蛎刀往身前围兜里一揣,腾出手来,拖过更远处满满一大木盆未开封的新牡蛎。
  在围裙边擦了擦手,探手往兜袋里摸出牡蛎刀,继续干活。
  “婶婶新买的牡蛎刀?”云昭问。
  胖三婶点头:“对――哎,你怎么知道?”
  云昭笑着指了指她身前的防水布围兜:“你上次找刀没找着。”
  “哎哟,小姑娘记性就是好!”她用牡蛎刀的木柄刮了刮头,“不像婶婶,上年纪健忘!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云昭看了看薄而硬的三角刀口,笑眯眯挥手道别。
  出了冷巷,她把遇风云叫到一旁:“他们家原本做什么的?”
  他微带诧异,又多看了她一眼,低声回道:“三叔采珠,三婶采牡蛎。”
  “后来呢?”
  “三叔一次采珠时,遇到温伯父的船,不慎被船桨打坏了一只眼睛,无法再采珠,便到捕鲸船上做事。怎么了?”
  云昭摇摇头:“下一家。”
  接连走访几家船员,户户家徒四壁,并且多多少少遭遇过意外或不幸,不得不上捕鲸船做事。
  做最危险的活,却只能拿微薄薪酬,勉强维持生计。
  温长空为朝廷捕鲸,但凡与旁人有什么纠纷龃龉,官府都会无条件偏袒。
  云昭心中渐渐有数。
  经过铁匠铺,她让晏南天买了把菜刀,送给那户需要借刀的人家。
  “阿奶,”云昭拉着老妪枯硬的手,问,“家里菜刀什么时候丢的?”
  “挺久啦!”
  “有上次出海那么久?”
  老妪想了好久,点头:“差不多!”
  “谢谢阿奶。”
  云昭掀开用来当门用的破毡布,离开老妪家。
  她一步一步走在夕阳下,影子越拉越长,看着有点落寞。
  “阿昭。”晏南天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别的不好说,为海民削减些赋税,我想想办法,应当是可以的。”
  她偏头看他:“嗯。”
  他笑着搂了搂她:“接下来还找什么吗?”
  云昭想了会儿:“一把梅花刀。”
  作者有话要说:
  【用伪科学的方式解释一下通天塔原理】想象地球和月亮之间,有长长的天梯连接。从地面顺着天梯往上爬,一直爬一直爬,越过某个临界点之后,地球就变成太空中的行星,脚下的天梯则通往灰白广袤的大地,也就是月亮。整个过程里,很难分清什么时候从“往上”变成“往下”,这个就是所谓“忽一霎,天地倒转”。(一本正经胡说八道.jpg)
第20章 心如蛇蝎
  云昭走访越多,心底越冷。
  有龙骨之功,临波府官员政绩煊赫,温长空也声名大噪。
  但并不惠及乡邻。
  除了替温长空卖命的船员之外,平日里修船造桨的木匠、打造钉矛船皮的铁匠、织网补帆的渔女……都是强征的劳役,工钱微薄不说,材料说不好还得倒贴。
  云昭气笑。
  湘阳氏每年采购龙骨的开销,那可是天价。
  这么多油水,就肥了贪官和温家。
  她盯向助纣为虐的遇风云,本想大发一通脾气,忽然发现他的衣裳虽然整洁,但膝、肘处也有补丁块。
  “哈!”云昭戳着补丁嘲讽,“好一个左膀右臂,半个亲儿子!原来温家只动嘴皮子,不动钱袋子!”
  遇风云退开,大皱眉头:“我自幼跟随温伯父出海,他待我没得说,是我自己用不上什么钱。我们海边的人不讲究穿戴,能糊口就行了。”
  云昭冷笑:“你自己瞎大方,可别胡乱慷他人之慨!”
  怼完遇风云,她转身盯向晏南天。
  晏南天:“……”
  他态度端正,认错及时:“是我失察之过。稍后必定整肃吏治,严惩不贷。”
  云昭眯了眯眼睛,朝他露出虚伪和善的微笑。
  他正色补充:“但龙鲸还是要捕的。”
  云昭一拳砸在他手臂上,他假装吃痛,抱着胳膊冲她笑。
  这个男人笑起来真好看――温暖暖咬唇看着他侧脸,眸光剧烈闪动。
  真不公平啊。
  温暖暖心想,倘若自己生在云府……一定也会被他这般柔情对待。
  就像,遇风云对自己一样。
  忽地,她感应到一抹冰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眸望去,看见遇风云唇角紧抿,神色半是讥讽,半是自嘲。
  他懂她。
  她的所思所想,被他尽数看穿。
  真是讨厌,早晚,他会变成绊脚石吧?
  *
  云昭顺着青石板路往前走。
  眼前不断闪回那个暴雨夜的幻象。
  “嗤。”
  眼球上薄而小的三角伤口,牡蛎刀。
  “嗤。”
  大臂削下来的那片肉,菜刀。
  “嗤。”
  穿透琵琶骨的伤,挂鱼腌的铁钩。
  ……
  只差一个梅花伤。
  遇风云脸色难看:“前面便是最后一户。他与温伯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私交甚好。”
  云昭稀奇地看了他一眼。
  她笑道:“你也发现温长空不做人了?”
  遇风云冷声:“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心存偏见。”
  云昭:“嗤。”
  这一户生活着父子二人。
  父亲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在船上风吹日晒损了些皮相,却还能看出来底子很好,生得白净斯文,眉眼间有股清正之气。
  他原是教书先生,这些年民生艰难,渔民不愿再缴纳束供娃儿读书,先生断了生计,改行给捕鲸船做账。
  提起温长空,教书先生叹息:“温叔也不容易。”
  小童在他身后爬上爬下,挥舞着胳膊,含混快乐地喊:“鸡――鹰!”
  他回头看了看,揉一把小童的脑袋,温声叮嘱道:“鲸生你先进去睡,爹爹有话要与客人说。”
  小童闻言,立刻老老实实上前打了个揖,然后乖巧离开。
  虽然笨手笨脚,但礼节却做得一丝不苟。
  玉雪可爱,像个小仙童。
  “我的妻子命丧龙鲸之口。”教书先生开门见山,“她是渔女,怀胎七月也执意要去捕鱼,我实在拗不过她。那次出海走得急,没带上死姜之花。不曾想,就在近海遇到了龙鲸。”
  云昭听得聚精会神。
  “那条龙鲸体长四十丈有余,凶悍健壮。”教书先生垂眸,握绞双手,“温叔猎杀它之后,在巨鲸口中找到了我妻子的尸体。”
  遇风云叹息:“节哀。”
  教书先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我妻子临死前,早产下了孩子,将它卡在鲸牙之间,万幸得以存活……是太上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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