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剧透我一脸——青花燃【完结】
时间:2024-05-16 17:19:07

  云昭懂了:“难怪你小孩叫鲸生。”
  “对,正是源于此。”教书先生颔首,“我带着孩子,生计困难,温叔便收留我在船上做账。出海时,还能将鲸生托付给……小嫂照看。”
  云昭瞬间领悟:“秋嫂嫂!”
  “是。”教书先生道,“我十分感念。”
  云昭点点头,环视四下。
  教书先生屋室简陋,如今已经不教书了,却依然很有文人气息。
  放眼一望,看到书架、书桌、竹椅、粗制宣纸和气味刺鼻的劣质墨汁。
  云昭好奇上前,拿起桌面上的镇纸。
  沉甸甸一截大理石,一头磨得光滑,另一头阳刻一朵腊梅花。
  找到了。
  她问教书先生:“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他微怔,旋即目露温柔:“亡妻赠我的。她当年亲手雕制。”
  云昭抿唇,半晌,缓缓把它压回宣纸上。
  “我没问题了。”她剪着手,笑吟吟回头,“走吧。”
  *
  “继父狎妓的事,看来是瞒不住大家了。”
  一出门,温暖暖便咬着唇,揉搓着衣角惨笑道,“我们的生活其实并不好。阿娘是外乡人,又生得貌美,里外受了多少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云昭偏头去看,只见这人柔弱、清纯、苍白,实在是很容易激发保护欲。
  再侧眸一瞥,遇风云果然眸光闪烁,一脸心痛――想上前安慰,却又顾虑重重。
  云昭:“啧。”
  狗男女。
  “神探这是胸有成竹了。”晏南天笑笑地打趣,“说来听听。”
  云昭负起双手,歪着脑袋,冲他笑。
  “恶鬼杀人啊!”她理直气壮,“不是早就有定论了吗?”
  视线相对。
  半晌,晏南天轻轻叹息,意有所指:“恶鬼可无法招供失踪人士的下落啊。”
  她反问:“若不是恶鬼,就可以刑讯逼供?”
  他笑着垂了下眼睫,以示默认。
  云昭冷笑,飞扬跋扈地睨他一眼,一字一顿:“我说就是恶鬼。”
  她撇下他,大步往前走。
  半晌,恨恨回头,“带路!”
  *
  “阿昭。”“阿昭?”“阿昭……”
  云昭坐在一只圆圆的曲脚紫檀凳上,轻轻一转,便把身体旋到另一边,不理晏南天。
  他顽强坚持了一刻钟,然后妥协。
  “……阿昭说得对,就是恶鬼杀人。我也是这么认为。”
  云昭望着窗外,晃了晃身体。
  这是还不满意。
  晏南天叹息:“是这官场污浊、人心贪婪,活生生养出来的恶鬼。”
  她转回来,瞪他:“我不是要包庇谁!”
  晏南天:“我明白。”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看这些人。”
  和他说话只要说一半,他自己便能接:“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没有一个能策划这件事。”
  云昭欣慰地点点头。
  “他们只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罢了。”他道,“真正的主使隐在幕后。若是强硬逼供,兴许能问出来,但也说不好――恐怕这些人自己都未必知道被人利用,反倒容易打草惊蛇――你可有怀疑人选?”
  云昭不假思索:“当然是温暖暖她娘!”
  晏南天失笑:“阿昭啊……”
  她扬起下巴:“怎么?”
  他要敢说她先入为主,就硬是咬着温母不放,她立刻就把凳子砸到他脸上。
  “你可真是……”他装模作样措辞半天,戏笑道,“从一而终?矢志不渝?”
  云昭:“……”
  她微笑:“要不我改?”
  “不改。”他笑得满眼都是碎星。
  云昭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
  她在想,温长空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能让受过他恩情的教书先生也给他一下子呢?
  很显然,做那件事,教书先生并不愧疚。
  思忖间,肩上落了一只手。
  晏南天手上有茧,指骨却是偏软的,五根手指都可以往后掰――当然他一般不让她掰,掰了他真会生气。
  他捏了捏她。
  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云昭转回头,扬起脑袋看他。
  “遇风云身手很好。”他淡声道。
  云昭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嗯?”
  如果她的感觉没出错,晏南天应该是要说一点不好启齿的事。
  怎么是遇风云?
  他看着她的眼睛,缓声道:“昨夜,遇风云避过侍卫,半夜潜进了温暖暖居住的厢房。”
  云昭一下就兴奋起来:“喔?!”
  说这个,她可就不困了。
  “他们做什么了?”云昭激动地问。
  晏南天没好气地反问:“……你想他们做什么?”
  云昭脑海里不自觉浮起秋嫂嫂的声音――夜里还把老娘往死里……又绑又……
  咳咳咳!
  他推了一把她的脑袋:“别想不正经的。”
  云昭撇唇:“是是是,就你最正经!”
  他居然微微垂眸笑了笑,眉眼浮起一两分赧意:“不正经的心思,得留到大婚。”
  烛焰在案桌上跳动,灯花噼啪声入耳,丝丝分明。
  他轻咳一声,恢复正色。
  两个人下意识转开头,各自望向另一边。
  “明日便要出海,今夜本不该乱你心神,”他道,“却又担心拖出误会。”
  云昭狐疑地看着他:“什么?”
  “遇风云身手好,避过所有护卫,却瞒不了顺德公公。”晏南天声线微冷,“顺德公公并未声张,而是找到我,向我交了个底。”
  “嗯?”
  握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微微发力。
  他冷声道:“温暖暖私下曾向父皇吐露,对我有情。父皇应允,倘若在楼兰海市找到真龙,便将她指给我做侧妃。”
  他先发制人摁住了云昭,没叫她跳起来。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他沉声道,“本是八字没一撇的事,顺德公公也是发现那二人‘私会’,生怕撞破了反倒损我威仪,便先来问我。带出了应许之事。”
  云昭冷笑不止。
  她挑眉:“哦――未来侧妃夜会男人,问你怎么处置?你怎么回他的?”
  晏南天垂眸道:“随他们去。”
  云昭点头:“是你会说的话。”
  “但是阿昭,”他道,“你不能让别人这么欺负我。”
  云昭气笑:“……我让别人欺负你?”
  他挑着眉,很无赖地点点头。
  他道:“你若疑我,与我生气,那便是与旁人一起欺负我。阿昭,身为储君,最忌讳便是忤逆,今日我敢抗旨不遵,明日是不是就敢逼宫篡位?”
  “所以?”云昭压着躁郁。
  “我也有做不到的事,需要阿昭再帮我一次。”他生得好看,虚弱苦笑的样子很动人心,他放低了声线,温柔地在她耳畔说出冷冰冰的字。
  “倘若当真寻到龙,我把顺德从温暖暖身边引走。”
  “阿昭帮我杀人,好不好?”
第21章 杀意逼人
  “噼啪!”
  绚丽的烛花在二人身后爆开。
  云昭和晏南天的瞳眸里都有焰影,红焰像水波般摇曳,其间跳跃着彼此的脸。
  仿佛要融在火光里一样。
  窗外寒风卷入,触到一室暖香的空气,激出一片片细密的雾霜。
  晏南天缓缓直起身体,抬手,替她拂掉鬓侧的霜光。
  他的桃花眼中,冷酷与温柔二色并存。
  冷酷对旁人。温柔只给她。
  对视片刻。
  “晏南天。”云昭哈地笑出声,“你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他一怔,手掌顿在她耳畔,眼睛懒懒虚出笑意:“我怎么?”
  尚未敛尽的杀意让他声线微哑。
  云昭重复:“你是让我杀了温暖暖?”
  他垂了下眼睫代替点头。
  云昭乐了:“上次她喝下‘来年今朝’,要不是你抱着她跑那么快,说不定都已经毒死了。那会儿你跟我发脾气,现在又要我动手杀人?你玩我?”
  晏南天倒是毫不遮掩:“那时候她有利用价值。”
  云昭:“……”
  他神色静淡,语气平直:“她的价值,找到龙即止。”
  云昭感慨道:“跟我说话可真是百无禁忌――你的光风霁月呢?”
  他懒声道:“在你面前,我哪还有什么形象可言。”顿了顿,他毫无笑意地勾起唇角,“至于我当日为何发脾气……真忘了?”
  “小没良心。”他控诉她。
  晏南天眉骨优越,被夜风覆上薄薄一层霜,看着既凌厉又破碎。
  云昭微窒。
  啊,绡纱。
  他用心织就的誓言,被她毫不留情地毁掉了。
  但是这能全怪她吗?
  她确实是误会了他,但他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他凝视着她。
  烛光下,她那双忽而心虚、忽而狡黠、忽而理直气壮、忽而存心找茬的眼睛,着实是动人得紧。
  他确信,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他这般心动到疼痛。
  “阿昭。”晏南天微微地冲她笑,“也不是非要逼你杀人,我就是想表个忠心,让你清楚我的态度。”
  云昭:“哦。”
  “我真怕。”他叹息道,“你脾气那么急,倘若父皇当真乱点鸳鸯谱,我是真怕你扔下一句退婚,不管我、不要我,反手把我踹进狼窝。”
  云昭:“……”
  这话说的,温暖暖知道她自己是个狼吗?
  *
  有了昨夜那番话,云昭再见到温暖暖,难免眼角一抽。
  这人并不知道晏南天对她起了杀心,短短一两里路的功夫,偷瞟了晏南天十八回。
  啧。
  海边风云变幻莫测,昨日还是个乌沉沉的阴天,今日却天气晴好,适宜出海。
  靠近海边,忽然闻到浓烈熏人的血腥气。
  一艘捕鲸船猎到了龙鲸,百余人呼喝着号子,正将它从浅滩拖上岸来。
  “呀!嗬!呀!嗬!”
  麻绳松――紧――松――紧,拽着巨鲸的身体,一下一下蹭过沙石滩,发出令人牙酸的擦声,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鲸鲸!鲸鲸!”
  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童迈着短腿奔向龙鲸,大声哭喊,“放!放!鲸鲸!回家!”
  是教书先生家的鲸生。
  鲸生年幼不知危险,迎着那堵尸山扑过去,抬起一对小胳膊,想把龙鲸推回大海。
  一条条牵引麻绳绷得笔直,巨尸若是从小童身上碾过去,恐怕能将他压成肉饼。
  千钧一发之际,遇风云身形掠出,夹住鲸生肋下,一把将他拖开。
  “鲸鲸!”
  “唰啦!”借着潮推之力,龙鲸彻底搁浅上岸。
  接下来便要用那些半人高的铁制工具进行分尸剔骨。
  鲸生挣脱遇风云钳制,扑上前去,用小手不停地拍打那只龙鲸,想把它叫醒,让它逃回家。
  龙鲸身上纵横交错密布着刮伤、钩伤、嵌入伤……林林总总,硕大的身躯上竟是找不出多少好肉。
  每一道伤痕都有鲸生的身体那么大。
  他心疼地摸着伤口边缘,哭得撕心裂肺。他举起双手,蚍蜉撼树一般,拼命想把这座小山推回大海。
  温暖暖哀伤道:“鲸生他喜欢龙鲸。谁也不忍心告诉他,他娘就是被龙鲸杀害的。日后知道真相时,他不知该多难过。龙鲸才不是人们的好朋友!”
  海风经过龙鲸的身体,扑面都是粘糊糊的血气。
  遇风云走了回来,听见温暖暖这句,不禁冷笑微嘲:“呵。朋友。”
  温暖暖脸色发白,咬住唇,恨恨垂眸。
  她并没有刻意装可爱,他为什么要针锋相对,为什么要发出嘲讽的声音?
  死缠烂打的男人,真烦!
  一行人越过龙鲸身边,走向港口。
  忽然一股更加浓烈的腥风席卷周遭。
  只见浅滩上的龙鲸猛挣了一下,唰然睁大眼睛!
  众人俱是一惊,下意识各自倒退。
  它竟还未彻底死去。
  只见这伤鲸痛苦地张开巨口,猛地甩摆尾部,掀起飞溅的湿沙,暴雨般激射向百丈开外。
  鲸生激动地蹦起来,高高挥舞双手,冲着它大喊:“鲸鲸!回家!快快!回家!跑啊跑啊!”
  巨鲸发出无声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抽搐翻腾,轰然倒向鲸生――
  遇风云救援不及,目眦欲裂:“躲开!”
  这么近,谁都知道不可能躲得开。
  就在这时,鲸忽然不动了。
  众人提心吊胆,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出:“死、死了吗?”
  半晌,近处一人疾步上前,动作僵硬地将鲸生抱得远远的。
  “鲸鲸!”
  好一会儿,云昭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她噗地呛咳一声,咸腥的空气冷冰冰涌入肺腑。
  晏南天抬手给她拍背。
  云昭皱眉:“它伤成这样,从深海一路被拖回来,还没死透。”
  他点头:“鲸体大肉厚,很难一击毙命。阿昭同情它?”
  “没有。”她冷漠道,“我只是在想,这死法好像跟温长空差不多?他杀那么多鲸,自己也落得这么个结局,很难说是不是报应。”
  闻言,温暖暖眼眶顿时红了,咬住唇,委屈地望望遇风云,又望望晏南天。
  可惜这二人都没有开口反驳云昭。
  云昭自言自语:“它死前,看了他一眼。”
  晏南天:“什么?”
  云昭:“没。”
  鲸看了鲸生一眼。它要是倒下去,鲸生就会死。
  但它没再动,躺在那里,任人抽筋剥皮。
  *
  大船上弥漫着浓浓的死姜花味道。
  晏南天一登船就皱眉躲进船舱。本就晕船,这下雪上加霜。
  船员老练道:“味是冲,但管用,它能赶走龙鲸。”
  云昭扶着结实着硬木围舷,敲敲这里、拍拍那里。
  第一次出海,说不激动是假的。
  余光瞥见狼人温暖暖跟进了船舱,想必是给晏南天送关怀去了。
  云昭嗤地一笑,没理会。
  她要看开船。
  大船渐渐离岸,缓缓扬起了帆,好像行走在一面巨大的青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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