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想到,这老四,平日里犯浑就算了,偏偏还打了兄弟女人的主意。真真是,当初就不该将侄孙女说给老四,说给老六才对。
四奶奶姜氏是老太太胞兄的孙女,姜家人丁单薄,姜老太爷死后,江老太太便做主将侄孙女接到京城来住。后来觉得那孩子可怜,舍不得将她嫁到旁家去,于是选中了老四跟老六。
其实当初,姜氏隐隐中意的是老六,奈何老太太也有自己的私心,执意将她许给了老四。
现在回头再想想,或许有些决定,真是错的。
江Z熙不想再提那茬事,没再接下去,他一边晃悠着大长腿,一边望了望天说:「这种天气饿得快,你让人去厨房拿点吃的来。」瞥眼去瞧喜宝,见她果然正眼巴巴瞧着自己,便道,「就将你们平日爱吃的糕点,都多拿些来吧。」
浣纱懂得察言观色,少爷虽未明说,但她也瞧出了些,想到这里,心里到底还是微微有些酸意的。
「好,我这就让茗茶亲自去一趟,你们且等着吧。」说着搓了搓手,又喝了碗热茶,方退了出去。
喜宝晚上不但吃了肉,还沾了少爷的光,吃了好多好多糕点。她吃饱喝足了,干活也有劲,小小身影在屋内忙来忙去的,将少爷伺候得舒舒服服。
自从四太太生了小女儿江玉姝之后,便没多少时间照顾儿子了,于是江Z熙不到十岁时就一个人得了院子住。
那个时候小,平时睡觉的时候,都有丫鬟在外间守夜。
虽然近来好些年江Z熙都毋需丫鬟陪着守夜了,但外面的那张床还在,于是,现在那张床就给喜宝睡了。
其她人走了后,江Z熙关起门来,开始跟喜宝算账。
「罚你什么好?」江Z熙冷不丁一句,将喜宝吓了一跳。喜宝以为少爷忘了呢,原来他还记得?
江Z熙将喜宝的表情瞧在眼里,心里痒痒的,想着,昨天只一夜没抱着她睡,竟就睡得不踏实,今天一定要哄得她给自己暖被子才行。
「别杵着了,我也舍不得罚你,你过来给我宽衣吧。」说着便双手横向摊平。
喜宝过去给少爷宽衣,但心里直打鼓,总觉得哪边有些不对劲。
果然,刚刚给少爷宽了衣,少爷就开始使坏了。
江Z熙健硕的手臂,一把将喜宝紧紧框住,脸挨着她的脸说:「昨天你跟你的二柱哥哥一起放了烟花,少爷我现在很生气,你说怎么办才好?」温香软玉在怀,他手臂又紧了几分,「嗯?」
喜宝慌了,小小身子扭来扭去,一直红着脸说:「浣纱姐姐说我是大孩子了,少爷不能再对我搂搂抱抱了,这样不好。」
小时候,娘去给大户人家的女儿绣嫁妆的时候,她跟着去住过,也知道些什么姨娘啊小妾什么的。所以当初江Z闵想要买她时,她以为会是可以做姨娘的那种丫鬟,所以死都不肯。
现在见江Z熙已经不止一次对自己动手动脚了,她有些害怕,怕他对自己做些什么。她是好人家的女儿,才不要做姨娘呢。
江Z熙只是想逗逗她,倒不像跟她闹僵,见好就收。
他松开了她,忽而沉了脸道:「且先饶你这一回,下次要是再叫我知道些什么,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记清楚了?」
喜宝静静站着,听了话,赶紧点头:「不会的,再不会有下次。」
「去吧。」江Z熙发了话,然后自己倒床就睡去。
喜宝大大松了口气,这才摸着往自己床的方向去。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刚刚睡着不久,某只狼又偷偷将她叼走了。
第24章
江Z熙已经习惯了每晚抱着喜宝睡觉,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他都是等喜宝睡着后偷偷将她抱到怀里来暖身子的。
当然,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
他对喜宝不敢用强的,也打内心深处不想用强的。这丫头的脾性他清楚,别看平时懂事听话,执拗的时候也能磨得人要死。
他觉得她已经够可人怜的了,偏偏还摊上那样一个禽兽不如的哥哥,所以想对她好点。刚开始,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他是将她当妹妹来对待的。可是现在,好似已经偏离了他当初设想的轨道。
毕竟,她与阿姝不同,她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因为想着一些事情,江Z熙一直睡不着。
喜宝可能是因为白日太累的缘故,又或者是吃得饱胃舒服了,睡得倒是挺沉,一点没感觉到异样。
江Z熙觉得,抱着喜宝就跟抱着一只瘦弱无骨的小病猫一样,她太轻太瘦了,着实该有人来疼爱她。想到此处,他本能地将喜宝抱得更紧了些。
喜宝虽然睡得沉,可是一双小手总是乱动,一点不安分,江Z熙没办法,直接将她一双小手夹到了自己胳肢窝里。
果然这样,喜宝安分多了,呼吸也渐渐均匀了起来。
她似乎嘴角还挂着丝笑意,将小脑袋使劲往江Z熙怀里凑,含糊着说:「娘,喜宝会乖的,喜宝一点都不爱吃糖……钱都留着给哥哥考状元……哥哥考上状元给娘住大屋子……」
江Z熙想凑着耳朵继续听,却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某处狠狠疼了一下,伸出手去揉喜宝头发,将她脑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
然后,他睁着眼睛,彻底失眠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江Z熙便有起床温书的意思了。他还如往常一样,先将喜宝抱到她自己的床上,然后再拍她脑袋,将她弄醒。
「喜宝……」江Z熙捏她脸蛋,又揉她瘦弱的胳膊,继续唤道,「该醒了,快起来陪着少爷看书。」
喜宝惊得一下子就爬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一样,其中一根小辫子翘着,直戳上天。当然,这些都是拜江Z熙所赐。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跳下床,一边给少爷拿衣裳一边说:「少爷,您起得好早,喜宝贪懒了。」拿来了衣裳,准备给少爷穿上的时候,却发现他白色的中衣上有一团血迹,她惊呼一声道,「少爷,您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江Z熙莫名其妙,顺着她的目光扫去,然后嘴角抽了抽。
他倒是忘了,这丫头,现在确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别叫!」他挺头疼的,一来因为女人这玩意儿晦气,二来倒也怕喜宝呆会儿发现是自己身上的血,会对他问东问西的,他揉着太阳穴说,「没事,昨天手划了道口子,血迹不小心沾到袍子上了,你再拿件来我换上便是。」
喜宝撇着嘴,一边嘀咕着:「手破了怎么会有那么多血……」一边还是去箱柜里翻衣裳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江Z熙赶紧跑去自己的床上瞧,果然,床铺上、被褥上,都沾了血。再转头去瞧喜宝,她的裤子上、靠着屁股那一块,也红了一片,可小丫头却还不自知,正撅着屁股翻箱倒柜找衣裳。
江Z熙顿时觉得,眼前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这叫什么?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人在做天在看!谁叫你做坏事儿了呢?
也容不得他多想,赶紧将脏晦之物藏了起来,打算去书院的时候,偷偷混在其它包裹中带出去。
给江Z熙穿戴好后,喜宝突然觉得某处「哗啦啦」一阵东西往外流,她立即僵住了不敢动。
江Z熙现在十分敏感,见喜宝有异样,随即眉毛一挑,问道:「怎么了?」
喜宝俏脸一红,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敢飘在江Z熙脸上:「那个……少爷,我要去找浣纱姐姐。」
江Z熙心里沉了一下,果然吧,然后故作镇定问:「找她做什么?莫非是吃了肉就不肯伺候少爷了?想要偷懒?」
喜宝被冤枉了,赶紧挥手辩解,黑浚浚的眼睛盯着江Z熙瞧,很是真诚:「不是不是,我……我身上……」扭着身子,不好意思说。
浣纱姐姐跟她说了,这事断不能跟少爷说,有不懂的,直接去问她就好。
「少爷,您先坐着看书,我就去找浣纱姐姐一会儿。」她语气有些央求,又有些讨好的意味,伸出小手去拽江Z熙袖子,轻轻地拽着左右摇晃,「少爷,可不可以?」
江Z熙低着头,自己系好了玉带,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方道:「速去速回,完了回来给少爷我梳头。」
喜宝点头应着,然后欢快地迈着小短腿,跑着找她浣纱姐姐去了。
浣纱身份特殊些,所以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喜宝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换上衣裳梳好头了。
见着喜宝只随便套了件破旧的袄子,头发乱糟糟了,脸还红,她一边招呼着喜宝赶紧到屋子里来一边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得罪了少爷,少爷骂你了?」她记得以前也是经常有小丫头因为伺候得不好被江Z熙骂,她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希望喜宝也是被江Z熙骂了。
喜宝摇头:「不是的,浣纱姐姐,我身上……又流血了。」前两天浣纱跟她说的,她也半懂不懂似懂非懂,反正她知道身上流血就不是什么好事。
「可又是?」浣纱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六爷可知道?」见喜宝摇头,她才放心。
这事于男子来说,是极为晦气的,若是六爷不小心碰了这些脏晦之物,是不吉利的。到时候太太的怪罪是小,爷的生命跟前程才是大的。
「六爷不知道还好,来,我教你。」浣纱也可怜喜宝,她明明有娘亲,而这些该是娘亲教的事情还得别人来教,真真可怜得很,「女子的葵水一月来一次,你这才是第一次。来了这个说明你已经是真正的女人了,以后遇着男子,也要能避则避。这些见红的脏晦之物要趁着没人见着的时候偷偷扔了,否则会被人笑话的,知道吗?」
喜宝一样样都记在了心里,重重点头:「姐姐说的,我都记住了。」
浣纱递给她一块细长的布条,悄悄抚在她耳边道:「你就在我这里先将这东西垫上,我呆会儿找件自己旧的里裤给你换上,回去若是少爷问起来,你什么都别跟他说。」
浣纱说什么,喜宝都听,换了干净的里裤,又垫了那玩意儿之后,喜宝便走了。浣纱则又端端坐在了梳妆镜前,细细瞧着自己的脸,人人都说她浣纱贤惠懂事也有能力,连老太太跟太太都夸她事情做得好。
六爷也对她器重,可就是从没对她流露过别样的意思。或许,错就错在她这张脸上吧,尚算清秀,却终究不是美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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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身上舒服了之后,心情大好,回去后给少爷梳头也更卖力了。
江Z熙见喜宝一脸喜色,蹙着眉问:「遇着什么好事儿了?看你一早上笑的!是不是在你浣纱姐姐那里得了好处?快点告诉少爷我,否则仔细你的皮!」江Z熙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起来,微微眯眼瞧喜宝。
「没有啊……」喜宝扭着身子,只觉得那处湿湿的有些难受,但一想到自己是个大孩子了以后可以照顾娘了,便就开心,「总之我是大孩子了,我长大了力气就大,力气大了就能够干更多的活,多做活才能多赚钱给娘亲治病。」
江Z熙抬眸瞅着喜宝,见她还是穿着她以前的那件打着补丁的破袄子,可脸上洋溢的却是幸福的笑意,他心里既酸又暖。
他敛了笑意,向喜宝招了招手:「你过来。」
喜宝见少爷脸色突然不好了,便低着头小心翼翼走过去,轻声道:「少爷,我做错什么了吗?」
江Z熙坐着也比喜宝站着高,他将温暖厚实的手掌平放在喜宝头尖上,很严肃地说:「喜宝,少爷对你好不好?」
喜宝狠狠点头:「少爷对我可好了,还给我肉吃呢!我以前跟着娘在其它富贵人家做工的时候,里面的少爷小姐一点都不好,不但克扣我的食粮,还总是欺负我,就少爷对我最好了。」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江Z熙微微含笑,继续问:「那你想不想永远跟少爷在一起?」
喜宝犹豫了一下,摇头:「不想。」
「为什么?」江Z熙脸色又不好了。
喜宝说:「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不要永远当丫鬟。等赚够了银子,我就回去照顾我娘,我要永远跟我娘在一起。」
江Z熙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在她心里她娘亲的地位最重要,原也是应该的。但他还是不死心,又抬眸瞧着喜宝:「那如果我能够将你娘也接到府上来住呢?还给你娘找大夫治病,你还愿不愿意一直跟着我?」
他这次说的是我,而不是少爷。
可喜宝的重点却完全不在这里,她听少爷说可以给娘亲找大夫治病,眼睛一亮:「是找宫里的太医吗?」
江Z熙拉着脸说:「找太医,那得等你家少爷我考上状元再说。」他瞪着她,气得直呼气。
「哦。」喜宝忽略了江Z熙眼中的怒意,此时有些失望,「原来少爷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呢……记得上次四少爷说他就可以的,他说能够请得到宫里的太医。」
「老四?」江Z熙哼笑道,「他可还不如我呢,你确定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喜宝摇摇头:「不知道……」
江Z熙挥手,心情不好,有些不耐烦道:「去!别穿这件破袄子了!我上次不是送了你三件衣裳吗,为什么不穿?」也不等喜宝回答,直接道,「记得有一件红底绣白花的袄子,你换上那件。」
喜宝还想说那衣裳留着不穿,结果见少爷脸色不好,她就赶紧麻溜跑着去换上了。
这衣裳是江玉姝十岁的时候裁做的,但因为她长得快,当初量尺寸到成衣,之间不过十数天的时间,她竟就穿不上了,只能一直放在那里。
江玉姝有很多漂亮的衣裳,那些衣裳要是穿在喜宝身上肯定很漂亮,可惜江玉姝一件都穿不上。成日的,只能穿那些加肥加大的衣裳,站在七姐跟八姐身边,看着她俩纤瘦窈窕的身姿,江玉姝恨不得揍她们一顿毁了她们容貌。
可惜她不敢,她再刁蛮也就只敢欺负欺负丫鬟罢了。
今天天气好,江玉姝领着小丫鬟去花园里逛,就遇到了正在花园里踢毽子的七姐玉O跟八姐玉妍。
七小姐江玉O因着是三房嫡女而父母都尚在的缘故,性格比较大方。她长得明丽,能说会道,身形纤瘦高挑,都说这七小姐有她五姐当年的风范,虽不说也能进宫当娘娘,但至少可以嫁个王侯之家。
八小姐玉妍,因着打小父母双亡、独自养在老太太身边的缘故,总是很沉静的样子。她话虽不多,却也聪慧,说话行事也很有规矩,颇得老太太喜爱。大爷虽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这玉妍丫头也不是大房的嫡出,但玉妍对老太太极为孝顺,平时也总能想出法子逗老太太欢心,因此老太太对她到底不同些。
江玉姝见两个姐姐很轻松地就将毽子踢得上下翻飞,她气呼呼的,手上使劲揪着帕子。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瘦了,我也会踢!」又对身边的小丫头说,「你说是不是?」
小丫头怕九小姐打自己,赶紧说是的是的,九小姐是最厉害的。
江玉姝这下满意了,她昂着头往两位姐姐走去,指着她们笑道:「嘁~会踢毽子了不起啊~我的丫鬟说了,我可比你们都好。」
江玉O见是这个讨人嫌的堂妹,再没了兴致,根本不想搭理她,拽着江玉妍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