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相依——隐倾云【完结】
时间:2024-05-17 17:21:14

第4章 棒打鸳鸯
  小雪寒天,积云暗沉,微光撤去。
  轿车停靠吾秦河畔,墨绿竹林遮天蔽日,林间翘角飞檐灯火零星。
  宋子浮摔门下车。林言好言相劝,宋沉烟施施然随后。
  暮雨楼乌青砖墙黑色屋瓦,上下四层仿古建筑。
  外部朴素低调,庄重清幽。
  穿竹林入大堂,内里别有洞天。
  室内挑高十米以上,房梁屋檐木质结构,暖黄灯光自上而下,照映出古朴的金碧辉煌。
  大堂正前方圆形吧台环绕,服务生台后调酒,吧台背后浅棕木质酒架,上方水晶吊灯如万箭离弦,流光随箭身浮动。
  室内温度适宜,光线温暖柔和,心境不自觉放松。
  林言带宋沉烟在落地窗边小桌落座,为她点一杯无酒精起泡酒,她不要甜,奶油橘子味加薄荷,酸爽直冲天灵盖。
  宋沉烟眯眼皱眉。
  “很少见小女生不喜甜食,”林言笑道。
  “我不配甜腻,还是苦一点好。”
  林言和颜悦色,“有没有耐心听我说两句?”
  宋沉烟受他照顾几年,与林婉同享兄长待遇,自然买他的账,点点头,“你说。”
  “你哥当年出国有不得已,走时将信托基金的钱全留给你,其实他当时在外念书也很不容易。”他斟词酌句,“他陪伴你十六年,一手将你带大。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需要证明。”
  宋沉烟低头沉默,脑中一团乱麻。
  “你都愿意听我讲废话,对他却半分耐心也没有。他是个男人,有他的责任和志向。他不是舍弃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关心你。”林言神情平静,语调温和,“不是要你立刻就接受他,至少不要那么伤他的心。能做到吗?”
  “你教育我?”宋沉烟抬头,恢复冷漠。
  林言摇头,指节在桌面轻轻叩响,“我是怕你后悔,你还小,浑身是刺也会扎痛自己。”
  宋沉烟大口饮冻水,心头憋闷无语。
  谁对谁错,哪里说得清。
  “你笑起来多好看,多笑一笑总不难吧。”
  宋沉烟闻言果然哼笑一声。
  林言见她情绪变好,步步紧逼,“既然实习公司下周入职,你住回家也方便一些。我可以顺路接送你,工作上不懂的也可随时问我,怎样?”
  “你要住校也行,我为你准备一辆车,不过你得自己开,路上往返三小时,高峰期堵得要命。”
  宋沉烟转动玻璃杯,思考片刻,纤细指节冻得冰凉,收回手握成拳,“我就不能自己住?租也好买也好,那么多房子随便在公司附近选一套。”
  “不能。让你自己挑选工作已是最大自由,你要么回家,要么住校。宋先生不会让你一个人住。不过你还有半年毕业,早晚得回家。”林言宽阔肩膀往后收,扬起下巴微微一笑。他纵横商场谈判老手,对付女孩绰绰有余,平静凝视劝她不要负隅顽抗。
  “要么,你继续念书?”
  “诡计多端。”宋沉烟柳眉倒竖,明白多说也无用,气哼哼起身要走。
  “用过晚饭再走,看你中午也没吃。”林言领她从吧台后电梯直上四楼雅间。
  “杜家的饭不好吃。”宋沉烟憋了满肚子火,又不知道对谁发,只能压抑自己,讲话无精打采,神情恹恹。
  雅间宽敞明亮,进门处石竹小品水雾环绕,绕过屏风右侧圆形餐桌,左侧真皮沙发围合红木茶几,前方大屏幕正播放老剧《乱世佳人》,声音调得很小。
  两侧墙壁中式花窗夹角而立,一面赏吾秦河畔灯火阑珊,另一面看春江夜景高楼林立。
  宋沉烟在沙发躺下,寻着舒服姿势,拿起手机打发时间,无人打扰,不知不觉入睡。
  乌黑长发如瀑布倾泻落地,衣襟松散脖颈胸前肌肤雪白,下摆垂落美腿横陈,娇憨睡颜令人血脉偾张。
  她全然放松甜睡,对一切无知无觉。
  “醒醒,回家睡。”宋子浮俯身手背轻拍她脸颊,严镇一同进来见她睡姿,有意避嫌转过身去。
  宋沉烟睡眼惺忪茫然,直视宋子浮沉沉目光。过了会儿缓过睡意,皱着眉撑住自己坐起来,忽然想起抬手捏住衣襟,挡住大片风光。
  他别开眼直起腰,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去和杜吟山分手,现在。”
  “什么?”宋沉烟仰头皱眉。
  “我送你过去,现在去与他划清界限。”
  “不去。”宋沉烟已经够烦,午睡被打断,满脑子实习搬家订婚逃避,尚未接收到话里信息,先开口拒绝。
  宋子浮俊脸阴沉,勾起唇角笑了笑,将她从沙发拽起往外拖,脚步很急,她跟不上差点栽倒。
  “你干什么?”宋沉烟甩开手却并未挣脱,动作过猛衣襟松开就要散落肩头。
  “让你去分手,怎么,舍不得?”宋子浮力道更紧,几乎将她手腕捏碎。
  “分不分手关你什么事?你松开!”
  “不松。”
  两人拉扯到走廊,宋子浮抓住她手腕抵上墙。宋沉烟狭长凤目泛红,仰头狠狠瞪他,深潭水波流转,呼吸急促眨眼间就要伤心落泪。
  楚楚可怜潋滟双眸,直击心底,他心尖随之一颤,却知道那不是为他。
  宋子浮更加恼火,又看不得她掉眼泪不由松了力道,但仍然硬下心肠:“这件事没得商量。”
  “那什么事情有商量?让我搬回家有商量?还是六年前有商量?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走开!”宋沉烟双手用力推开他,掉头往外走。
  宋子浮利眸微微眯起,紧抿薄唇咬紧牙关,几乎气到头顶冒烟,从背后拉住她大衣,将人扔回雅间沙发。
  他脱了西服扔到沙发上,挽起衬衣袖口,仰头叉腰脖子青筋暴起,舌尖抵了抵嘴角,抬手指她:“我是为你好。”
  宋沉烟斜靠沙发,弓着背肩膀微微颤抖,长发掩住一半脸,抬手遮住眼睛小声抽泣。
  严镇关上雅间门,点了支烟,转身扶住宋子浮肩头往窗边走两步:“子浮,你去一边歇歇,发什么火?吓着小妹。林言才和你说要注意方式,就给忘了?”
  雅间陷入沉默,严镇在窗边吞云吐雾,抽完一支烟返回沙发坐下。
  沙发半边微微凹陷,他身形高大健硕,白衬衣解掉两粒扣,下摆半边拉出银灰西裤,双腿微屈敞开,褶皱都分外有型。
  严镇眉目凶悍匪气分明,人格分裂彻底,与昨日接风宴上判若两人。他随手递出一盒抽纸,“来,擦擦脸,好好的哭成花猫怎么行,也不怕外面人笑话?”
  宋沉烟盯着他衬衣口袋塞成一团的领带,呆若木鸡纹丝不动。
  “晚上想吃点什么?咱暮雨楼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上爬的,龙肝凤髓熊掌猴脑随你点。”
  她揉揉眼睛,抽了张纸擦脸,声音有些嘶哑,“不吃,违法。”
  面容清丽,委屈巴巴。
  “行,”严镇锋利眉角轻敛,低头笑,又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眸子亮晶晶看向她。
  这时敲门声响,服务生进来放下一个牛皮纸信封后出去。
  严镇将烟叼在嘴里,眯着眼拆开信封,一沓照片摊开,看了两眼扔上茶几,嗤笑道:“呵,这小子真他妈会玩。”
  宋沉烟不解,看向他。
  转而看向茶几上四散的照片,数位十八线野模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酒店出入记录清清楚楚,各种限制级三人行,连用过的套子照片都有,主角自然是杜吟山。
  她捂住嘴差点呕吐,嫌弃挥手,“拿走拿走,我不想看。”
  严镇将烟夹回指尖,吐出个烟圈,又将所有照片翻面塞回纸袋,感叹道:“小妹,你眼光不行啊。”
  “死心了吗?”宋子浮白衬衣黑西裤服帖挺括,不紧不慢回沙发坐下,调整过心情语气还算平静,“这些脏东西原本不想拿到你面前,谁想你不到黄河心不死。”
  本来与杜吟山互帮互助也快结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沉烟懒得解释。再说演戏已经三年,就算有心解释,恐怕也无人肯信,索性闭嘴。
  “小妹,赶紧将那小子踹了,太不是东西。他把妹飙车赌博,还有……”严镇摆头欲言又止,吸了口烟,还是说道:“如果不是有对好爹妈,这种滥仔死在街头都没人知道。”
  “不要这样说,他三年来为我挡住不少莫名骚扰,对我也还算好,我总不能背后取笑他。”宋沉烟与杜吟山在外互相维护已成默契,他拈花惹草她无需在意,自然说道:“他的私生活与我没有关系,话说回来,男人谁不爱玩,你们怕是私下玩得也不少,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严镇一噎,说道:“小妹,你不听劝,不怪你哥发火。还是你身边好男人太少,经历少容易看走眼。以后照着你哥这样的找,事业有成,洁身自好。”
  宋沉烟冷哼:“他以前不也那样,和杜吟山有什么区别?”
  宋子浮面色黑沉如锅底,眸色幽暗狠厉,扯掉领带深深呼吸,冷笑着将手上水杯重重拍往桌面,严镇见又要吵起来,忙起身手掌往下压了压,“不说了,吃饭。”
  宋沉烟自觉走去餐桌,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她饿了。中午就没好好吃,提心吊胆听杜夫人讲订婚,心里七上八下。下午连受林言与宋子浮精神打击,一个让她回家一个逼她分手,还憋着起床气,心情并不美丽,何时这样累过。
  宋子浮自然坐她右侧,林言处理完工作回来与严镇一起入座,距离合适,席间宽松随意。时令家常菜配人头马XO,清蒸鱼白灼虾,红烧排骨狮子头,冬笋火腿文思豆腐清炖鸡汤,再来几样绿油油炒青菜,菜式色香味俱全,美酒醇滑顺喉。
  三兄弟喝点小酒,宋沉烟埋头干饭,只是右手腕被掐出青紫瘀痕,捏着筷子手有些抖。她换成左手拿勺,不声不响慢慢喝汤。
  宋子浮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后悔下手重了分寸。依她口味喜好,夹菜挑去鱼刺送到碗里,她都默默咽下也不反对。他眉眼舒展心情轻快,嘴角噙笑抿一口酒,来日方长。
第5章 破冰拥抱
  出了暮雨楼,天已经黑透。
  林言安排司机径直将二人送回家,宋沉烟上楼,宋子浮随后,只说了句早点休息,各自回房。
  宋沉烟没带换洗衣物,洗过澡,将小裤洗净晾在浴室,勉强穿上白天那件真丝睡裙,坐在空荡荡梳妆台前擦着头发。
  房间只点亮角落里一盏昏黄落地灯,夜深人静,窗外漆黑。
  卧室门被推开。
  宋子浮站在门口,藏青色睡袍下宽肩窄腰的颀长身形,腰带松松系着,胸前腹肌线条紧实,还挂着水珠。几缕发丝垂在额前,脱去白日儒雅斯文,有俊美放纵的味道。
  宋沉烟余光瞧见,“为什么不敲门。”
  他抬手在门上轻叩两下,不等回应几步走近,接过她手中毛巾,替她擦干发尾水迹,对着镜子抬眼看她,“给你三天时间,处理不好我替你出面。”
  宋沉烟一顿,抽回毛巾随手扔开,站起身直视他,“到底还要我怎样?我已经住回家还不满意?”
  她身上还带着沐浴水汽,皮肤有些潮热泛红。
  “那渣男有什么好?”
  “你不渣?凭什么说别人?”
  他俊脸越发阴沉,利眸幽暗如刀,“我看男人比你准。”
  “我肯住这里已经是让步,你不要处处干涉我。”宋沉烟转身去浴室。
  浴室灯光和镜框都是金黄颜色,水气弥漫,她抬手抹去镜面水雾,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几个抽屉翻过,都没有找到吹风机。她换了条毛巾,继续拧着湿漉漉的头发。
  宋子浮踢开面前化妆凳,跟进浴室。
  危险气息逼近,她后退仰头,声音低哑带着点鼻音,“我很累,没有力气吵架。”
  宋子浮压抑怒气,郑重说道:“他纨绔轻佻,不会善待女人。你才多大,不必这么着急与人确定关系,杜家以后也不许再去。”
  宋沉烟对他怒气极为满意,眉眼弯弯温柔回应:“也许我会和他订婚。杜夫人满意我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想嫁高门,你应该道声恭喜。有我在杜家,说不定你今后也能前程似锦。”
  宋子浮额头青筋暴起,眉头紧锁眸中泛红,压低声音训斥:“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往前一步,气势逼人,“你就这么作践自己?想当商品与人交易?杜家背后那些勾当你不清楚我清楚。他们看中的不过是宋氏海运航线,不是你。”他怒极反笑,摇摇头,“你以为我想管你这些破事?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我一回来他们就提亲事,前几年干什么去了?这种委屈你也肯受?”
  她眼中水光潋滟不发一言,胸闷又头昏脑涨,实在不想再吵,避开他往浴室外走。
  他钳住她手臂往后拉,“说你两句就要走,年纪不大脾气见长?”
  浴室水汽未散,地面潮湿,她步履匆忙又受阻,脚下一滑往洗漱台栽倒,眼见脑袋就要撞上冰凉大理石台面。
  宋子浮长臂将她收入怀里按进胸膛,低声叹道:“别闹了好不好。”
  她要推他,他却用力收紧怀抱,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熟悉香气,坚实胸膛,时隔六年的拥抱。
  宋沉烟单薄肩膀微微颤抖,头埋在他胸前闷声哭泣,身体渐渐瘫软,好像全身的盔甲与防备都被抽去,低声指责:“只会欺负我,一回来就凶我,哪有你这种哥哥,谁要认你,有本事别回来……杜吟山对我都比你好,林言也比你好,所有人都比你好……”
  她断断续续抱怨,每一句呜咽都锤在他心头。
  手掌未及收回,掌心触感丝滑弹润,睡袍下蚕丝从心里千丝万缕蔓延出来,缠住他动弹不得。
  他费劲蜷起手掌,握成拳又舒展开,移到她凹陷腰间,触及腰窝软肉,心脏怦然多跳一下。
  蝴蝶骨骼嶙峋,纤腰能轻易被大掌掐断,身段比六年前更柔软,前面却又鼓涨两团挤压他胸膛。一时有些恍神,难以将怀中人与曾经细弱少女联系到一起。
  衣料单薄柔软,曲线起伏紧贴,香气清雅,他心如擂鼓,变化猝不及防。
  宋子浮喉头滚动,声音喑哑,“和他分开,我什么都能给你。”
  他胸前衣襟被温热泪水浸湿,低头与她额头相贴,察觉她浑身滚烫,面颊潮红得不正常,双眸里雾蒙蒙没有焦距。这才惊觉她是受凉发热,身体不适。
  宋沉烟身子柔弱无骨,软绵绵贴着他往下滑。
  室内虽温暖,也还是严冬。她衣着单薄仓促,整日跟进跟出,骤冷骤热如何能受得住。宋子浮后悔自己大意,紧紧搂住她腰身横抱上床安顿好,滔天怒火消弭于无形间。
  电话吩咐人准备退烧药,喂过药后,拿着湿毛巾守在床边,替她擦手擦脸物理降温。
  小时候也这样守过她。
  那年家中出事,兄妹二人和姑母一家搬进宋氏老别墅。
  等所有人选完房间,他们能住的只剩阁楼尾房,只有屋顶一扇窗,墙角小小一张床,环境逼仄阴暗潮湿,冬天格外冷。她才五岁夜夜噩梦,住进去就高烧不退。他也只有十二岁,不知道如何照顾小孩,学着大人用湿毛巾给她擦脸喂她喝水,抱着她隔着窗户看天上的星,盼着她快快好起来,或许是父母显灵,她竟真的渐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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