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大房间舍不得给我住?”江孝娴选定这间,“我偏要住这,你看好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住二楼主卧。”
吴妈不再多话,自去休息,当晚宋子浮未归。
江孝娴安顿好自己,第二日先去医院,江父刚度过危险期尚未苏醒,江母还在气头上拒绝见她,江如月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去了公司。
她满腔怨愤无处可撒,找到王乙算起旧账。
两人约在春江饭店客房,王乙刚到便被人蒙头绑住,运至春江下游一采砂场。
江孝娴有备而来,带了两打手先将王乙一通暴揍,打断了腿方才开始谈话。
王乙既是人精,又有三寸不烂之舌,先前找江如月讹钱不成,这江孝娴是他最后的希望,此时被打得只剩半条命,跪在地上哭喊:“姑奶奶,我是真缺钱,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那视频真不是我传出去的,我只是想留个纪念啊!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呸,你也配?”江孝娴找出王乙的手机,一条一条将照片视频全删了,将那手机扔进江里,又逼问他:“还有吗?不想死就老实交代。”
“没有了,真没有。”王乙趴在地上闷哼,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断腿之仇早晚要报!
江孝娴示意手下继续打,打手凶神恶煞,用铁钳敲碎王乙一边牙,又将他扔进采砂池,昏黄冰凉的江水泡着,王乙像个泥人扑腾喊救命。
“还嘴硬?”江孝娴捡起江边碎石一块块往王乙脑袋上砸,“不说就去死。”
“说,我说!”王乙血流如注,狗一般往岸边刨,打手又将他踹下去。
等人奄奄一息了,江孝娴让人将王乙从砂石池里拖出来,他口鼻俱是泥沙,讲话含糊不清,她却意外得知春江饭店那晚真相,原来在王乙之前,还有一帮人。
可给她下药的那帮人究竟是谁?她脑子一轰,带人离开。
第48章 自封宋太
春日迟迟,炎夏未至。
江孝娴内心不安,急欲稳固地位,在宋家住了几天却不见宋子浮,内心如油煎火烹。
宋家的装修都是按照宋沉烟喜好布置的,院子里树木花草,房子里家具电器,沙发质地地毯触感,甚至窗帘颜色也是轻盈的。
一切古朴典雅,温柔静谧,空气中总有似有若无的柔和花香。
江孝娴以前来时,觉得这氛围无比美妙,此时住在这却一点都喜欢不起来,宋家点点滴滴都昭示着宋沉烟的存在。
她想起江氏的家,那不像家,像宽敞的监狱坟墓,黑铁白砖四处荒凉龌龊,墙壁上都嵌着冰冷青砖,阳光照上去反光也是冷蓝,她从没有见过那么丑陋的建筑,没有一丝人气,她住在那里没有一天舒坦。
江孝娴挣脱牢笼,终于如愿以偿住进宋家,可心中翻滚的愤恨却更为强烈。
凭什么!
她什么都强过宋沉烟,凭什么宋沉烟轻易就能拥有的,而她无论如何都得不到。
宋沉烟已经离开,可又似乎无处不在。江孝娴痛恨这种感觉。她急欲取代宋沉烟的一切,改变她的一切。
江孝娴行动迅速,不过几天将宋宅焕然一新,换了家具家居,换了窗帘装饰,所有色调仍然选择纯白,虽然她也不喜欢,也看着恶心,但那恶心也像她自己的家一般熟悉。
她终于稍稍安下心。
但尤嫌不够,她妄图清除掉宋沉烟所有痕迹,上到二楼想将宋沉烟房间的东西全扔出去,那门却上了锁,她打不开叫人撬门,最后被吴妈拦住,告诫她:“这是宋先生的家,他出差这几日就回来了,江小姐你不要做得太过。”
江孝娴上手打她一巴掌,用了十足力道,“今日打你,是给你立规矩,叫你知道谁是女主人。”她还是忌惮宋子浮,也不再撬门。
人都有尊严,而江孝娴从小被父母扇巴掌,并不觉得这惩罚有何不妥,她都受得,别人如何受不得,江孝娴冷哼:“你赚的就是这份钱,这气也是你该受的,受不了就滚!”说完大摇大摆下楼离开。
吴妈暗自抹泪,又去厨房。宋先生待她极宽厚,又将宋小姐托付给她照顾,她留下是因为有份责任,她无儿无女,相处一年半载生出些不舍来,有口饭吃,有片瓦遮天,有张床睡,对她来说就够了,她当初来是为钱,现在却不单是为钱。
大约到了下班时间,吴妈照旧准备好饭菜送去宋沉烟那边,她最近工作忙下班晚,吴妈就在门外等着。
宋沉烟回来时,吴妈正在门外打扫楼梯,上下通道地面干净得反光。
“吴妈,以后来了就去屋里坐,别在外边,夏天要来了,楼道里蚊子多。”宋沉烟拿钥匙开门,将吴妈让进屋里。
那钥匙当初接房时一共两把,另一把她放在玄关抽屉,找出来递给吴妈,又替她倒了杯水,“你坐。”
“宋小姐,吃饭吧。”吴妈将几样小菜端出来,清蒸鲥鱼、乳鸽排骨汤、芥菜豆腐、什锦菜心,两荤两素浓淡皆宜,照例有一盅燕窝牛乳留给她睡前喝。
宋沉烟去洗脸洗手,又回房间换了家居服出来,才在桌前坐下,吴妈已经替她盛好饭,碗筷递到她手上,宋沉烟笑道:“我自己来,一起再吃点吧。”她见吴妈半边脸还红肿着,神色也有些异样,伸出手轻碰,“吴妈,你脸怎么了?”
“菜凉了就不好了,”吴妈遮遮掩掩离开,满屋子收拾。
房间干净整洁,比刚入住时添了些生活气息。
老洋房与宋家有相似之处,一种岁月沉淀的复古气韵,宋沉烟住在这里有种熟悉之感,那是于陌生世界中的一点宽慰。
她刚搬来时钱要算计着花,家居用品都买得便宜实惠,质地也就相应粗糙。自吴妈常来后,日子好过许多。宋沉烟也吃过苦,虽与寻常人缺钱的苦比起来不算什么,但较她而言也算苦了。
她幼时虽不缺钱,学费补课费生活费,姑母拿了信托的钱,拖欠上几日,最后虽不情不愿,但也替兄妹二人交给学校。只是两兄妹手上是没有现钱的,也没有零花,虽不缺口饭吃,但那是没有尊严的窘迫,所以那时他们朋友也很少,也怕别人看出来他们是住在别墅的下等人。
如今床单枕套已换成丝绸,窗台一只琉璃窄口花瓶,里面斜插一支淡粉玫瑰,花茎已经抹平了刺,斗柜上摆了只椭圆银盘放首饰,靠墙有小幅静物油画,画里也是一束盛开繁花,鎏金花瓶和几只艳红苹果,家居香氛是往日里惯用的味道,那种青青莲叶里带一点苦涩的蕊,清新淡雅。
润物无声般,吴妈每次都会带来吃的用的,连新上市的护肤品也成套准备,不用宋沉烟开口,样样都合她心意,背后也是宋子浮的体贴。
宋沉烟饭后去洗澡,吴妈收拾碗筷和厨房,将牛乳燕窝温起来,又回客厅里打开一只香槟色盒子,上面还系着粉色丝带。
里面是浅紫灰的桑蚕丝套装,中袖小圆领配中长半裙,款式典雅,面料华贵。
宋沉烟将裙子展开,拂过手背像四月晚风一般温润,光泽柔滑如水,轻声道:“我还要挤地铁,这个好容易勾丝起皱,还要手洗熨烫,太麻烦。”
“宋先生说你皮肤娇嫩,要穿细腻的面料,这套裙宽松好走路,他说适合你的。”
宋沉烟心里一动,将衣服收了起来。
寄人檐下住在姑母家时,她有近十年没有穿过新衣,都是捡表姐或者姑母的旧衣裳穿,尤其记得一件暗红色的花布棉袄,像肉铺里卖剩下的烂牛肉,皱皱巴巴红白相间,还有种陈年的霉臭。家里的保姆都不要,最后扔给她穿,不穿就冻着。
那是小女孩长成少女的时期,最爱美的年龄,她却没有一件合身的衣服,因为比别的女孩穿得丑而格外自卑。要么就是裤子短了一截,要么就是衣袖要卷三卷,毛衣也是廉价的腈纶,不保暖还起球,夏天的裙子款式过时,或者是姑母淘汰下来,样式又过于花哨与暴露。
那时她最喜欢的是校服,那种深蓝色中规中矩的制服。
后来宋子浮满十八岁,打了几年官司要回监护权,信托基金发放的生活费终于到了兄妹二人自己手里。他尤其爱给宋沉烟买新衣,什么都要新的,什么都要最好的。
这些点滴与习惯,早已融入二人生命里,宋沉烟心里难过,也纠结。
吴妈一边收拾四处的衣服分门别类,一边拿起包开门准备要走,嘱咐道:“那些衣服呀,我来替你洗,有的要干洗有的要冷水有的要热水,你弄不懂的,放着别管了。”末了又问:“宋小姐一起回家去吗?车在楼下候着。”
吴妈每次走时都会重复问这一句话,不厌其烦。
宋沉烟起初不在意,后来次数多了,这话也听到心里去,有时也会放在心上想一想。她知道这是宋子浮的意思,让吴妈传话来探她口风。
可怎么回去呢,回去又该怎么相处。
再缓一缓吧,她还没想清楚。
这一缓就到了六月里。
宋子浮出差回来后仍不回家,宋沉烟不在家里,他连人带心没有着落,飘在外头不想回去。只是有时很晚开车去宋沉烟楼下,看着她屋里灯灭,等她睡了再离开。有时候也上楼,就站在门外,也不出声,只想着她在屋里做什么,是站着还是坐着,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他也不敢出声,怕惹她不痛快,也怕吓着她。总是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
宋子浮的思念伤心,渐渐演化成一种落寞的放纵。
他成天身边跟着一帮人,以杜家大舅为首,捧着他出入各种声色场所,高岭之花也被拉下神坛,身边女人来来往往,都知道宋先生脾气不好,说错一句话就让滚,但凡敢上手碰他必挨打,没有一个人能在他身边超过一周,喜怒无常好在给钱大方,愿意忍的也大有人在。
宋子浮毕竟公职在身,渐渐就有些不好的传闻,有说他的钱来路不明,也有说他私生活作风不正。他一概不闻不问毫不在乎,连江孝娴在宋家作乱也懒得管。
江孝娴很长时间不见宋子浮,电话也联系不上,耐不住自封宋太四处寻他。
这日晚间宋子浮又去暮雨楼,之前家中监控查出眉目,原是杜家所为,他干脆来个反监控,眼线如天网一般布出去,杜家一举一动都在他视线之内。
严镇与他在雅间一同用饭,服务生敲门通报:“宋先生,您太太找过来了。”
宋子浮稍一皱眉,也知道怎么回事,严镇点了支烟,“子浮,后院起火了?不如你成你的家,小妹由我照顾。”
“做梦。”宋子浮冷言冷语,起身离开。
他身形消瘦挺拔,面容阴郁却依然俊美,夜风拂面像极了盛京那个夜晚,那是幸福坍塌前最美的时光。他如何不是自苦,眼里那点温柔笑意随风消散,眼尾微微垂着,他仰头望月,幽暗眸中一点晶莹顺着喉头咽下,像一口滚烫的龙舌兰,伴着青柠,微咸又酸涩。
江孝娴小跑着追在后面,宋子浮懒得搭理,上了自己那辆劳斯莱斯,司机关门开车离开,她只得开车跟在后头。
两辆车一前一后回了宋家。
有多久没回来了,宋子浮已经快记不清,开门间刺眼的白如同满目疮痍,他站在门口有些恍惚,心里那个叫他哥哥的人不会在这里。
他转身想走,江孝娴挡在面前,高兴地看着他,“喜欢吗,是不是耳目一新?这是我和你的家,我花了很多心思布置……”
宋子浮眉头微蹙薄唇紧抿,眸中冷意森然,抬手掐住江孝娴的脖子,一把将她扔在地上,“谁给你的胆子?明天之内恢复原状,然后给我滚出去!”
江孝娴心里虽恨却没有闹,她没有退路,房子怎么布置此时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他。她做小伏低挤出几滴眼泪,扶着墙慢慢站起,楚楚可怜望着他,也不说一句话。
宋子浮如常冷漠不看一眼,转身上楼进了宋沉烟的卧室。
第49章 妒火中烧
宋沉烟卧室维持了原样,宋子浮和以前一样洗过澡躺在床上,拥住被子却毫无睡意,又起来到她衣帽间抚摸她过去常穿的衣服,到梳妆台打开她用过的面霜,指尖沾着点抹在唇上,将她的香水往阳台和床上喷洒。
四处好像又有了她的气息,他闭上眼,想象她在身边,在自己臂弯里。
月影西斜,窗纱薄暮,宋子浮半睡半醒,听见外边有响动,有脚步声有开门声,是她吗?他每日每夜都盼着她回来,心跳也快了起来,甚至在想如果见面就抱住她,会不会吓到她,如果可以,他想装醉了酒轻轻吻她额头。
宋子浮没有丝毫犹豫,翻身起床拉开门。
那响声是从他自己卧室传来的,他忍不住轻笑,人小鬼大一回来就知道去找他?转念又否定,她那么薄的面皮,怎么可能主动找他。
宋子浮系好睡袍衣带,暗夜里轮廓也是锋利无情的,他打开整栋楼灯光总开,楼上楼下瞬间亮如白昼,一把推开自己卧室的门,那门撞在墙上砰一声巨响,仿佛整栋楼也震了震。
躺在床上的女人是江孝娴,白花花的身子和灰白发青的脸,浓妆艳抹像一摊死去很久的烂肉,捏着娇滴滴的声音唤道:“子浮。”
“滚!”宋子浮站在门边低吼,脸色黑沉眼里尽是嫌恶,往后退开两步。
吴妈听见动静上楼来,见着这场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将她拖出来,里面东西全扔了。”宋子浮吩咐完,回宋沉烟房间换了衬衣西裤,穿戴整齐下楼去客厅,电话打给严镇,“派两个人来,立刻。”
此时早上五点,严镇睡梦正酣,不耐烦道:“大哥,什么事火急火燎,等天亮行不行?”
宋子浮沉默。
“马上来。”严镇摇摇头,吩咐下去,自己也别睡了,干脆跟着一起走一趟。
天色微明,宋子浮衣冠楚楚宽坐客厅沙发,面无表情道:“江孝娴,你怎么变成如今这样?你走吧,这里容不下你。”
江孝娴缩着肩膀衣冠不整,坐在对面沙发另一端,凄惶可怜道:“我无处可去,是家里将我赶了出来,江氏容不下我,就是因为我不顾反对要嫁你啊,这么多年了,你没有一丝动心吗?可你过去对我也是很好的,为什么你这次回来一切就变了?”
宋子浮只觉头痛难缠,冷声问:“我已仁至义尽,你到底要什么?”
“我只是想有个地方落脚而已,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布置,子浮,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乱动这里的东西,也不会再擅自进你房间,就宽限我再住几日好吗?”
“据我所知,你名下房产也不少。”宋子浮已不耐烦应付,“今天将这里恢复原样,就赶紧离开吧。”
“你说的话都不算数了吗?我将那视频原件都交给你,你就反悔了?”
“至多宽限你三日。”
江孝娴笑着从沙发站起,忽然变了脸,嗓音尖锐扬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宋子浮皱眉看她。
“我告诉你可别逼我,指不定我干出点什么事来,让你的心肝宝贝生不如死。”
宋子浮面上神色变幻莫测,忽而磨磨后槽牙,无谓笑开,“你试试?江孝娴,我已对你网开一面。上次的账还没找你算,但凡你再敢动她分毫,我叫你后悔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