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早想去了。”金驰笑道。
来到清河,这是一片淡水水域。
往年这里非常热闹,夏天经常有人下河游泳,但因为发生过溺水事故,后来管理严格,人也少了很多。
现在有专门的一片水库供人付费垂钓。
郝运来常年来此地钓鱼,金驰也准备了钓鱼的设备,煞有介事的样子。
两人坐下来开始钓鱼,郝嘉站在一边,问道:“钓上来的是什么鱼啊?”
“主要是鲤鱼,鳜鱼。”郝运来回答。
“你们钓吧,看看能不能回本。”郝嘉说。
郝运来得意的笑着说:“凭你爹的技术,回本还不是小菜一碟,但钓鱼钓的是乐趣,不是吃,我钓的鱼我都不吃,舍不得。”
郝嘉撇着嘴和金驰神秘兮兮的对视。
两个男人谁都不说话,格外专注,郝嘉也不好意思说话了。
突然,郝运来屏气凝神,一把勾住,往上一挑,一条大鲤鱼上钩。
郝嘉兴奋得拍手:“爸,还是你厉害!”
金驰有些坐不住了,被刺激出求胜欲望,憋着一股劲也要钓上大鱼。
钓鱼的时光闲适而悠长,人心随着平静的湖面而平静下来,时间仿佛静止在
湖面微澜。
天色渐晚,湖面映照出晚霞的波光粼粼,郝运来的桶里已经可以满载而归了。
直到水库下班时间,金驰的桶依然空空如也。
金驰像玩游戏一把没赢一样的垂头丧气,他不想走。
郝运来把自己钓的几条鱼倒在金驰的桶里,说道:“太沉了,你提着,拿回饭店吃吧。”
不知道是对金驰的鼓励还是“羞辱”,金驰说道:“叔叔,明天咱还来吗?”
郝运来大笑着开玩笑道:“你小子这是借我当劳动力给你饭店钓鱼啊。”
郝嘉说:“还不跟着你叔学学技术。”
郝运来说:“耐心,专心,慢慢就钓到了。
走吧,小金你把我送回家,我就不管你们了。”
“不管饭啊爸?”郝嘉问。
“你们年轻人出去吃吧!”郝运来提着桶先走了。
金驰含情憨笑着看着郝嘉。
把郝运来送到小区后,金驰和郝嘉走了。
“晚上我给你做鱼吃。”金驰说道。
“去饭店啊?”郝嘉问。
“没开门。
回家。”金驰一脚油门开回家。
郝运来春风得意的进了家门,刘香已经做好饭了,见只有郝运来空手而归,问道:“鱼呢?”
“让金驰拿走了。”郝运来脱下外套,洗手准备吃饭。
“嘉嘉也跟他走了啊?”刘香端上饭菜。
“嗯,你说这俩人有戏没?成天往一块凑。”郝运来好奇的问。
“没准早就暗度陈仓了,只是没告诉你。”刘香猜想。
郝运来一挑眉,说道:“那她客气啥呢?不跟她爹说。”
“怕咱们跟着瞎激动呗,你这闺女你还不知道啊,啥事都憋着不说。”刘香一副比谁都明白的样子。
奶奶听后,也跟着发表看法,这会儿脑子很清楚,说道:“我看他俩行,能过到一起去。”
刘香提高音量,笑着说:“您看好就准成。”
郝运来嘲笑道:“你这立场也不坚定啊,墙头草,之前不还撮合陈牧那小子吗?”
“你闺女喜欢谁我又管不着哦。”刘香无奈道。
金驰把自己关在厨房做饭,郝嘉坐在客厅地毯上看电影,饭好之后,金驰端着一道红烧鲤鱼,叫她:“洗手,吃饭。”
郝嘉看着金驰穿着围裙忍俊不禁。
金驰迫不及待的说:“尝尝你爸亲自钓的鱼,这鱼太鲜了,本来我想清炖,怕失手。”说着,金驰夹起鲤鱼腮下的一块肉给郝嘉吃。
俗语说“鳙鱼头草鱼尾,鲢鱼肚皮鲤鱼嘴”,鲤鱼嘴指的就是金驰夹给她这块肉,小时候吃鱼,郝运来都会把鲤鱼嘴给郝嘉吃,鱼吃完之后剩下鱼头的鱼脑也留给郝嘉,说吃了聪明,没想到金驰也知道。
“好吃。”鱼是爸爸钓来的,男朋友烹饪的,这鱼不仅仅只是鱼。
是美味,也是爱意,郝嘉边品尝边想。
“下次我还跟叔叔去,我得练。”金驰说。
“你俩去吧,我可不去了,太无聊了,我跟刘姨去挖野菜。”郝嘉推脱。
“你这次回来对刘姨变亲近了。”金驰观察十分敏锐。
“其实她挺好的,对我爸和我奶奶都挺好。”郝嘉说。
“她对你也不错。”金驰补充道。
“嗯,比我亲妈强。
人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进我家门也没我气受,我应该知足吧。”郝嘉安慰自己。
“那个她又找你了吗?”金驰试探得问。
“没有。”
两人沉默了,吃完饭,郝嘉没有多停留,想要回家。
金驰脸上掠过一丝落寞。
第45章 天鹅老矣
郝嘉从外面回来,郝运来和刘香坐在客厅,电视没开,两个人各自抱着一部手机。
郝运来在斗地主,刘香刷短视频。
中老年人都抛弃了电视。
“你俩大晚上抱着手机不撒手,对眼睛不好,还不如看看电视。”郝嘉责备。
“电视哪有手机好玩。”郝运来说。
“嘉嘉,明天跟我挖野菜去?你起得来吗?”刘香问。
“几点呀?太早了我可能真够呛。”郝嘉对早起没信心。
“几点都行,又不是上班,挖野菜就是玩。”刘香很随意。
“十一点也行吗?”郝嘉问。
“那你还是别去了,十一点晒死了,还得做午饭。”
“让我爸做。”郝嘉看着郝运来,说完转身去卫生间洗澡。
郝运来和刘香相视一眼。
刘香悄声问:“郝运来,你发现没,郝嘉这次回来话怎么那么多?还主动要求陪我挖野菜。”
郝运来内心窃喜,说道:“和你亲还不好啊?”
刘香压低声音问:“不会有啥事吧?”
“她能有啥事?”郝运来反问。
刘香搓搓拇指和食指,郝运来意会是钱的意思,直摇头。
“我的钱不都在你那儿吗?”郝运来言下之意钱都在刘香手上,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刘香不再说了,总之她觉得郝嘉这次回来对她的态度有变,事出反常必有妖。
郝嘉洗完澡出来,郝运来和刘香已经回屋了。
郝运来躺在床上冥想,琢磨刘香的话有道理,说道:“你别说,是这么回事,今天还组织钓鱼活动。
这孩子咋了?”
刘香本来已经躺下了,一听这话,一下坐起来,小声说道:“对啊,真不是我挑理啊,嘉嘉原来在家,那张脸可总是耷拉着啊!这次不一样了。”
“她从小就那样,没个笑模样,脸臭,但没生气,你别多想。”郝运来安慰。
“那你说她咋突然变样了?我说她要找咱们要钱,你还摇头。”刘香还是关心钱。
“要钱就给笑脸了?!我闺女不是那样的人。”郝运来不悦。
“也有道理,她要要钱估计脸更臭。”刘香否定了自己猜测,又猜测出另外一种可能:“谈恋爱了心情好?”
“那更好了,你快躺下睡觉。”郝运来催促着。
两个人疑神疑鬼得睡了。
郝嘉进屋后,奶奶已经睡着了,奶奶糊涂之后,睡眠也多了。
郝嘉靠着奶奶绵软松弛的身体,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等到郝嘉醒来,已经九点多。
郝嘉急冲冲的走到客厅,问:“走吧刘姨,现在去不晚吧。”
刘香看着窗外,说:“你看看外面的天,下雨呢!”
郝嘉扫兴道:“好吧,那我再去睡会了。”
郝运来和刘香去拍婚纱照,忙得不着家。
距离春节时见郝帅已经过去半年时间,这孩子又长高了不少。
声音正处于变声期,童声到成人男声的过渡中变得嘶哑低沉。
与人也产生距离,不是随便一件玩具就能拉近关系了。
郝嘉想趁周末休息带他出去玩一天,结果是自己一厢情愿,郝帅说不去,要在家学习。
而且奶奶也离不开人,他们都出去玩了,奶奶一个人在家没人管不行。
奶奶在一旁帮腔,也要出去玩,郝帅只得答应了,他和奶奶不算亲,更多是尊老。
第二天清早,郝嘉和金驰带着一老一少,四个人来到东港市郊的湖畔民宿,初夏的清风怡人,目之所及都是绿色,绿色提神,心也明亮起来。
先到民宿酒店放行李,郝嘉陪奶奶住一间,金驰和郝帅住一间。
金驰悄悄地送给郝帅一台 Nintendo Switch,郝帅不敢要。
郝帅知道拿人手短,他即使很想拥有,但又知道金驰是为了讨好姐姐才送自己礼物,所以还是拒绝了。
“收下吧,背着你姐玩,我不告诉她。”金驰让郝帅放心,打消他的顾虑。
“你不怕我告诉我姐你送我游戏机会影响我学习?”郝帅不仅没领情,反问道。
“你这小子,我送你东西你还告状?”金驰嗔怒。
两人一番试探,确定彼此都不会出卖对方后,郝帅还是忍不住孩子的天性,好奇的玩了起来。
因为被游戏机占据,再让他出去玩就叫不出去了。
郝嘉有些不悦,对金驰斥道:“出来玩是领略自然风光的,不是让他换个地方睡觉,你把他叫出来。”
金驰无奈,劝说着郝帅:“走吧,应付一下你姐。”
“哥,我头疼。”郝帅拧紧眉头,双手抵着太阳穴,佯装头疼模样。
金驰意会,不戳穿他,去敲郝嘉房间的门。
郝嘉正推着奶奶往外走,问道:“郝帅呢?”
“他头疼,需要休息。”金驰替郝帅解释。
“装的,不管他了。”郝嘉推着奶奶往酒店外走去。
刚才还清风拂面,再出来时天已经很晒了。
找了个湖畔长椅,三个人坐下来晒太阳。
平静的坐了一会儿,突然,金驰的手机响了,秦芳芳打来的。
金驰慌忙捂住手机,起身走了几步,离郝嘉老远后,刚准备接起电话时,来电已经断了。
金驰回拨过去,问道:“秦阿姨,有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刚叫了 120,还需要等一会儿。”
金驰脸色煞白,问道:“您现在在家吗?把定位发给我,我现在过去,秦阿姨。”
金驰来不及向郝嘉解释,马上准备走。
不料郝嘉就在他身后,她听到了“秦阿姨”三个字,怔怔地问:“她怎么了?”
金驰说:“说是身体不舒服,你跟我去吗?”
郝嘉站在原地,拔不动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先去吧,别耽误了。
我把奶奶送回房间,再去找你。”
金驰嗯了一声,飞快跑去开车。
郝嘉看着金驰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缓缓的走到湖畔,准备把奶奶送回房间。
“小金走了?”奶奶问。
“嗯,起风了,咱们也回房间吧。”郝嘉推奶奶往酒店房间走,安顿好之后,郝嘉坐立难安,收到金驰发来的定位,还是决定去一趟。
她去敲郝帅房间的门,郝帅透过猫眼,看到是郝嘉。
他把游戏机藏起来才敢给郝嘉开门。
“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去我屋待着,陪奶奶。”郝嘉说完之后就走了。
郝嘉叫了一辆车,还没达到定位地址,金驰又发来医院的定位,说道:“我们去医院了。”
郝嘉也只得告知司机改成医院的地址,半小时后,赶到医院。
二十年后,她再次与秦芳芳见到,是在医院急诊。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曾幻想过秦芳芳垂老的弥留之际,想要见自己一面,也曾幻想过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
那都是很多年前,幻想中生死离别的悲情,而现实中只有嘈杂忙乱。
郝嘉没有和秦芳芳撞个正着,她赶到时,秦芳芳已经被推到急诊室,金驰在门外守着。
“幸亏送来得及时,不然有心梗的风险。”
如秦芳芳这般聪明伶俐,脑子转得比谁都快的人,怎么会得脑梗。
郝嘉不敢相信,她脑海中浮现出秦芳芳年轻时候的模样,像只高傲不甘的天鹅。
如今她已经五十多了,她没有看到她此时的样子,病中的样子想来也是丧失了平时的神采。
秦芳芳脱离危险后需要等待被转入普通病房,郝嘉想到陈牧此前在这家医院工作,马上打电话给他,想要寻求帮忙,早点住院。
陈牧听闻秦芳芳的情况后,马上帮郝嘉安排,他还有些难掩欣喜,以为她们母女关系缓和了。
“只是凑巧。”郝嘉没多解释,只是感谢陈牧帮安排病房。
“去哪找护工?”郝嘉问金驰,她并不想自己留下来伺候。
金驰说:“我去安排,你别操心了。”
为了不让秦芳芳情绪波动,郝嘉提前走了,她告诉金驰,等秦芳芳情况好转一些她再来看望,此时此刻就不照面了。
金驰说:“我送你回去吧。”
郝嘉推脱:“不用,我自己回,奶奶和郝帅还在民宿,今天麻烦你了。”
她为什么要替秦芳芳跟金驰说麻烦,又不是她让金驰来的。
话毕,自己又觉得多余。
郝嘉回到民宿时已经快到晚上,在这住一夜,第二天一早走。
听金驰说,秦芳芳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期间,秦芳芳连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来看过她,只有护工陪护。
郝嘉知道她稳定之后也不急于去医院了。
她始终不想和秦芳芳在病榻前见面。
她有她莫名其妙的执念,她似乎知道秦芳芳不愿意这个时候见到她。
狼狈虚弱,不光鲜。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
“等她出院的时候我过去。”郝嘉说。
一边生母病痛,一边父亲要补办婚宴。
这一年间,郝嘉家的事真不少。
婚宴地点就定在金驰的“我家饭店”。
金驰提前给预留了大厅和几个包间。
秦芳芳不知道自己入院当天,郝嘉来过。
因为当时她昏迷孱弱,完全不记得当天的事,金驰也没有告诉她,她甚至不清楚自己险些脑梗,她还以为是低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