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他看清楚了,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的佳人身影。
先从树后面出来的是一截雪白的玉足,红白相间的裙摆轻轻拂过脚面,随着风舞动,露出玉足上面绑着的哑声玉铃。
玉铃浅紫,更是衬得肌肤雪白无暇。
随着舞动的飘逸裙摆往上看,可以看到一截细细的腰,仿佛只有巴掌宽,用红色的腰带扎着,在腰前垂下两条纱带。
继续往上看,就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公孙止顿时像是看见了暗夜之中经历过风雨之后依旧挺立的蔷薇,又像是瞧见了深渊最深处,那散发着的若有若无的白光。
比绝色容颜更吸引他的是,对方身上那种神秘的、令人想要不停探究的气质。
他的眼神当中闪过惊艳、赞赏、占有等情绪。
千万种想法,从他的脑袋里面飞驰而过,最终汇聚成一句:他必须要得到这个人。
这样的眼神被玉罗刹看到了,心里一阵不愉快,眼中的杀气差点挡不住。
凌沄潇忽的停下脚步,朝着公孙止的方向看去。
公孙止今年不过二十出头,是个长得相当风度翩翩,潇洒风流的公子,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惹得裘千尺,一腔芳心尽付。
“不知这位姑娘是?”公孙止把自己刚才的话讲完。
欧阳锋跟着转头:“这便是近两年有名的育儿堂主人,凌沄潇凌姑娘。”
“原来是凌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公孙止摆出来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让玉罗刹忍不住抱着手臂背过身,嗤笑出声。
伪君子。
凌沄潇对上那灿烂的笑颜,也只不过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往马车那边走,上了马车后,跟在后头的玉罗刹还把车厢门关上。
“不知车厢里的另两位是?”公孙止看向欧阳锋。
欧阳锋冷冷道:“那是育儿堂的另外两个夫子,一个叫王四刀,武功还不错,另外一个只知道姓邵,暂时探不出虚实。”
“不管他们虚实如何,进了我绝情谷,就只有一个下场。”
他炼丹房下面的鳄鱼潭,最近可新添了不少鳄鱼,这两个人刚好可以做口粮。
欧阳锋眼神闪了闪:“我可事先说好,你这个风流浪子别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只要那个凌沄潇将她知道的武功秘籍全部默写下来,她这个人才能归你所有。”
公孙止笑道:“那是自然。”
他们两个人走在前面小声嘀咕,后面的车辆一辆跟着一辆进入绝情谷。
在这个江湖上武功还算不错的两个人,绝对想不到凌沄潇隔着上百个步行的弟子,以及七八辆车,居然还能够听到他们细如蚊蝇的谈话声。
不过,即便听到了两人对自己的谋算,凌沄潇脸上依旧平稳,就像什么也不曾听到一样。
玉罗刹估计着邵夫子在场,有些话想要对她说,但是又不好说出口。
邵夫子眼观鼻鼻观心,总觉得自己待在车厢之中,似乎有些不识趣。
等到进入绝情谷,去到公孙止给他们安排的小院落里,邵夫子便找了个去看小崽崽的借口,溜到了隔壁的小院。
玉罗刹听着他走出院门,就迫不及待找上凌沄潇,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你若是不觉得委屈,我一万个愿意。”
凌沄潇刚刚坐下来,屁股底下的凳子还是凉的,对方就给她整了这么一出。
她撑着额头看向对方:“这对你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大事,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顾忌我。”
她也并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非要对方马上给她一个回复不可。
玉罗刹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伸手拿过桌上的水壶和杯子给她倒茶:“这件事情我都想了两年多了,不需要再想。”
不过就是两个人的年龄差距有所变化罢了,这个并不重要。还有就是他原本的打算是要真心成亲,现在却成了什么道侣,似乎只有一个口头名分,这个也不重要。
活了一百多年的人,倒也不至于连这些事情也看不透。
“这么说,你是从见到我开始,就在觊觎这件事情?”凌沄潇神色平淡地接过他手中晃荡起波澜的茶杯,以免茶还没到嘴里,就先被全部洒出来。
玉罗刹清咳一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倒也不是,得是从见第二面开始,对你生出些许好奇心,接触了一段日子才慢慢倾心。”
他自己相貌本来就不错,哥哥的样貌与他一模一样,就是性格不同。长年累月看着这样的两张脸,再看其他任何人都觉得差不多。
第一次见凌沄潇,虽然也觉得有些惊艳,但也只不过像是看到沙漠中开出玫瑰一样,想法只是闪过一下,觉得挺养眼的,就再也没别的。
要不是对方后来将他哥哥那个忘记了叫什么名字的便宜女儿丢过来,或许他现在已经带着西门吹雪,不知道隐居在哪里。
“要是我不点破,你这是打算把这些话闷在心里一辈子?”凌沄潇一时都不明白,把自己想要说的话憋在心里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玉罗刹顾不上喝茶,马上反驳道:“当然不是。”他放下茶杯,有些不好意思看凌沄潇,声音很小地解析,“我只是怕在你没动心之前先表白心意,你要是不喜欢我,将我一脚踹出育儿堂,不再给我机会怎么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挺心虚的。
他和他哥哥除了样子以外,唯一像的一点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死也不会撒手。
要是凌沄潇真的不喜欢他,但是也不喜欢别人的话,他恐怕会一直想办法攻破,不达目的死不休。
当然了,用的手段比起他哥,肯定算个人。
“所以说,这两年你找着机会就在我眼前晃,像个家丁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就算是攻略?”凌沄潇有些不太理解。
像她这样累积了几世财富的人,钱财并不是问题。
既然她这么不缺钱,想要找一个像丫鬟家丁一样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人,那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达成的事情?哪怕她每个月花一二两银子,随便请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对方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做,就能够得到她的青睐?
凌沄潇开始怀疑玉罗刹的脑子是否还好。
“我……”玉罗刹语塞了。
平心而论的话,他也觉得这样来哄一个人就能得到一个人的心,实在是有些无稽之谈。
然而,无论是书铺里面售卖的爱情宝典,还是他蒙脸威胁其他有家室的男子,讲出自己的追妻路,那些人所讲的也不过如此。
作为一个在情场上毫无经验的人,玉罗刹也只能认为,大概爱情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凌沄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讨女子欢心的手段,还不如楚留香和陆小凤。”
甚至不如郭靖。
哪怕人家现在只是个小孩,还没有要谈感情的迹象。
玉罗刹实在没有话可以反驳。
他小声嘀咕:“那你突然跟我说这些话,莫非是在可怜我这两年的傻乎行径?”
他才不信对方是这种烂好心的人。
凌沄潇将喝完茶水的杯子放下,轻笑了一声:“我只能说……你是个有趣的人。”
一起相处两年,还能让她觉得有趣,起码可以算得上有好感。
至于爱情不爱情的说法,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同伴在她眼里,其实远比爱侣要更重要一些。
玉罗刹气得左手敲杯子,右手提起茶壶给她斟茶:“我就知道。”
“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尊重你,你并不能接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是道侣。”凌沄潇看着杯子当中注入进来的澄清茶水,说道,“可以当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过。”
她如今只是个逍遥散人,并不是当年做女帝的时候,不需要霸道与王道维护稳定,万事随心就好。
倘若对方心中有怨念,那此事便不美了。
玉罗刹听到这句话,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完全顾不得正在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激动得把凳子都撞翻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刚说了要一起当道侣的,难道你要对我始乱终弃?”
领着一群想要过来找凌沄潇的邵夫子,以及崽崽们,全部都惊讶地呆在了廊下的庭院中。
什么?
他们的耳朵刚刚是不是坏了呀?怎么好像听见王夫子说,凌夫子始乱终弃?
不是才两刻没见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十五双眼睛,在凌沄潇和玉罗刹之间,不停打转。
第90章 我教你
一时之间,除了凳子在地上打滚的声音,万籁俱寂。
凌沄潇不紧不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才不疾不徐说话:“既然如此,那就请邵夫子做个见证,我们结为道侣。”
邵夫子:“啊啊?”
他知道这两个人有情况,但是并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这么迅速激烈。
不过只是出个门的时间而已,这两个人就已经将终身大事都定了下来了么?
吓人。
“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只要拜过天地以后,立下誓言,表明在关系维系期间,不再有第三人插足,以后会好聚好散,并且交换信物,就算是结为道侣。”凌沄潇把茶杯放下,将自己带了很多很多年的玉佩拿出来,让它重见天光。“这是我出生那一年,母亲用半份家产为我换来的玉佩。虽然并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把那枚带着红色的玉佩,递到玉罗刹面前。
玉罗刹赶紧接过一副生怕对方反悔的模样,又急急忙忙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白玉掏出来,送到凌沄潇面前去。
“这玉也是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我和哥哥一人一半。我哥哥性格不好,总是不干人事,你下次要是遇上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脾气特别不好,老是感觉他有点阴险的人,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凌沄潇接过那枚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弯月白玉,把绳子绕了几圈,挂到自己手上。
交换完信物之后,他们当真走到庭院之中,对着乾坤两位行礼,对着苍天立下誓言。
“好了。”凌沄潇收起自己的手,“从此以后,我们就算是道侣了。”
邵夫子和小崽崽们看得目瞪口呆,眼神迷离,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他们不知道结成道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这个有着自己礼仪规矩的俗世当中,他们知道这样的举动并不算是成亲,连定亲都不算,大约只能算是私定终生。
私定终生哪怕是在乱世之中,也要遭受到他人的鄙夷,然而,两位夫子似乎都难得喜悦。
既然如此,又何必顾忌世俗眼光而苦了自己。
花满楼最先回神,拍着手掌道:“恭喜凌夫子和王夫子结成道侣!”
玉罗刹抬起手:“其实我姓玉,不姓王,你们以后叫我玉夫子。”
这句话绝对不能用化名祝贺,不然他心里不痛快。
花满楼顺从如流改口:“恭喜凌夫子和玉夫子结成道侣!”
其他小崽崽也纷纷回过神来,恭喜的话,一句接一句说出口。
前来招呼的公孙止,差点儿就以为自己大婚提前了,大伙儿都是在向他祝福呢。
“不知有什么事情,诸位这么欢喜。”他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进院子里。
凌沄潇并不喜欢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分享喜悦,因此只是平平淡淡说了一句:“没什么,只是他们想到和白驼山庄的比试,兴致有些高昂。”
黄蓉和小鱼儿同时仰着头应道:“没错,一想到又可以再次把欧阳克打成手下败将,别提有多高兴了。”
黄蓉故意朝小鱼儿拱手:“真是恭喜贺喜了。”
“同喜同喜。”小鱼儿也拱着手还礼,“恭祝你旗开得胜,万事大吉。”
两个人开了头以后,平日里喜欢一起闹的人也跟着闹了起来。
公孙止和欧阳克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闻言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一笑置之,转而问起他们是否还满意现在的安排,说自己照顾不周云云。
凌沄潇懒得和这个一直用余光瞥着她的人说话,可是她又不想在小崽崽们面前将这双人的招子摘下来,让小崽崽们还没有到年纪就沾惹上血腥。
因此,她踏着红绸转身回了房里。
美人即便是个背影,也有袅袅挪挪,影影绰绰的感觉,令人目弛神眩。
玉罗刹一个错步拦住:“公孙谷主,你一个即将大婚的人,这样盯着我的道侣,恐怕有些不妥。”
凌沄潇那么不耐烦别人废话的人,都没有当场把这个人弄死,他自然也不会直接出手,只能暂时忍下来,先做口头上的警示。
公孙止抱拳行礼:“王公子多虑了,在下只不过是看凌姑娘忽然离开,有些担心她的情况罢了。”
“我自己的道侣,自然有我自己关心,不需要其他人做无谓的关怀。”玉罗刹朝着邵夫子招呼一声,“我去看看潇姐,你在这里接待公孙谷主。”
潇姐?
邵夫子眉头一跳,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转而看向公孙止:“这下倒是有件事情,需要叨扰一下公孙谷主,希望公孙谷主海涵,能够帮忙将此事处理妥当。”
邵夫子说话的时候,直接拦在公孙止面前,完全把对方的视线阻断,让对方只能看到他和玉罗刹的衣角。
玉罗刹也快步跟上凌沄潇,后脚踏进房子里,转身就把门给紧紧关上,一条缝隙也不留给对方。
凌沄潇看着都觉得好笑。
幼稚。
“你还笑我。”玉罗刹凑到她跟前,一屁股坐到桌子上,仰头看着她的脸,“就他那色眯眯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要不是你没动手,我就把他那双招子挖下来。”
对待并不无辜的人,他的手段虽然不比他哥残酷,但是也并不会友好到哪里去。
“这是什么道理。”凌沄潇将红绸收回来,转身坐到床上去,“我要是动手了,你还有动手的份?”
玉罗刹跳下桌子,拖着凳子坐到她前面去:“就算他死了,那双招子也别想留着,哪怕是到了阎王殿也得做一个瞎鬼。”
凌沄潇轻笑一声,将衣袖和衣摆展开,仰面躺到床上去,闭眼歇息。
路途遥远,她的藤椅没有带过来,又懒得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只能找个床榻躺一躺。
玉罗刹撑着,双手弯腰问她:“你困了?”
一路舟车劳顿,他也保不准对方现在到底是懒病犯了,还是真的困了?
“我发现你今日比平时要罗嗦一些。”凌沄潇将眼神转到他脸上,“似乎有些兴奋。”
玉罗刹瞪圆了那双翡翠一样的眼睛。
“我们……”他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着,“可是刚刚结为道侣,莫非你一点兴奋之情也没有?”
凌沄潇并不理解:“为何刚刚结为道侣,就一定要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