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妹妹是他妹妹，他本人有没有说过，给你名分什么的话？”
阮瑾玉细细一想，倒确实是没有听慕玄云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似乎也能表明他的心意“也不用非要说出来吧？”
对面的光头男人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他没说过？”
阮瑾玉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大豆并不了解慕玄云，多说只会让大豆误会慕玄云，她开口“我信妹妹。”
说完，她脸上浮现起一丝
倔强，目光中闪烁着微光，双颊红红的，微微嘟着嘴。
大豆微怔，心中万分替她着急也顿时觉得发泄不出来了。
此刻大豆终于相信她是个女子的事实了。想到阮瑾玉之前做事时的果敢与计谋，他一拍脑门，摆摆手“罢了罢了！相信你的感觉吧。”
他站起身，又翻找起地上的尸体，除了几个零碎的铜板，一无所获。
将铜板放在火光下仔细端详起来“这铜板好新啊。”
阮瑾玉也凑上去看，大豆手心中的铜板并不似普通铜板被摩挲地油润发亮，上面刻着的字迹花样清晰可辨。
“吴国的铸币房在定京，所以京中的人用的铜板都是新的。不知在金国是否也是如此。”阮瑾玉分析道。
大豆点点头“你说的对，总之这些人的出现也可以侧面说明我们走在一个正确的道路上，恐怕也在什么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将铜板装起来，将地上的尸体个个清理出去，只是此地方才打斗的激烈，还是难免有浓重的血腥味。
“这里虽不是深林，但是难保不会有野兽循着血腥味找来，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说完，阮瑾玉点点头，又看了看身上的血迹，这样出去难免不会引人怀疑，还是要换身衣服。
刚抬头便见大豆转身走了出去“我在外面等着。”
第172章 舞剑
入城后，二人经过打听，便得知金国的新币也是都城人用的多，便更坚定了路线。
既然暗杀他们的人是从大陵来的，他们不如迎难而上，总比无头苍蝇一般找好。
赶路三四日，二人踏入了大陵的城门。
此处比定京还要繁华上不少，规整的石板路两旁酒肆林立，随便一家店铺便有三四层高，夹拥着路上的行人。
当然，花银子的速度也比定京高上几倍。
二人比价许久，找了偏远街道上一家最便宜的客栈落脚，付完三日的住店钱，身上已经是分文不剩了。
阮瑾玉当初赌出去又拿回来的那支簪子进城便当掉了，此时身上除了嫡姐的玉佩再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
“你还有什么能典当的东西吗？”
大豆闻言挑眉看着阮瑾玉“景玉啊···遇到窘迫的时候，别老想着典当东西。”
他正靠着窗户愁眉苦脸地扒着花生吃，盯着路上走来走去，身着绫罗绸缎的人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口舌生津，咽下一大口口水，挣扎片刻，忽而叹口气“还是靠自己吧！”
阮瑾玉跟着他出了客栈，二人有默契地沿着街道挨个问有没有打杂的活计。
问到主城街道尾部的一家酒楼，老板娘是个身材圆润穿金戴银的，斜眼睨了二人一眼，抬手就要将门关上。
大豆眼疾手快地挡住她的动作，傻呵呵地看着她笑起来“我俩干活麻利，便宜好用！”
“嘁···”她朱红色的薄唇间
挤出刻薄的一声不屑，刚想再说什么，旁边过来一个活计。
“老板娘！”他面色有些畏惧缩手缩脚道“那个武夫说他以后来不了了。”
“为什么！昨天才签了契约，他不来是要赔我银子的！”她叉起腰。
“他老婆跟人跑了，上午刚在东街发疯砍伤几个人，现在在大牢里呢。”
老板娘面色一变，偃旗息鼓“还好还好，不是在我店里砍了人···只是可惜，他舞的一手好剑，贵客们爱看的很！”
大豆心思一动，当即高声道“我们也会舞剑！”
二人转头看向他，大豆转头将身后的阮瑾玉推出来“我弟弟，他那剑舞的，惊天地泣鬼神！”
阮瑾玉硬着头皮点点头。
老板娘挑眉打量了他半晌“真的？”
被推出来的少年故作镇定道“在下确实学过几分。”
接着便是大豆的又一番连哄带骗，二人才终于进到店中。这酒楼中间便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木台，围绕舞台挑高了三层，最上面是镂空雕花的屋顶，随着曲水流觞激发出来的水汽，束束阳光打亮了木台。
圆润的老板娘将二人引到后院，从一旁的武器架子上抽出一把银光闪烁的好看铁剑扔到阮瑾玉怀中“吹得天花乱坠，我也算见过不少令人眼花缭乱的剑舞，你便舞一段，我看看舞的如何！”
阮瑾玉打量了一下怀中的剑，雕花精致做工细腻，是一把极具观赏性的短剑。
慕玄云随身携带隐在衣摆下的
，也是一把短剑。
“有把握吗？”
大豆低声问道，阮瑾玉回过神来“慕玄云教过我，唬一唬她们应是没问题。”
阮瑾玉抽出剑来，这把剑并没有慕玄云的剑重，舞起来倒是不费力，阮瑾玉拿习惯了慕玄云的剑，此时的动作更加了一层飘逸。
回忆着往昔，她调整呼吸与动作协调着，舒展肢体，忽而凌厉地刺出一剑，短剑顿时发出峥鸣之响。
老板娘顿时目光一凝，随着她的动作看得入迷。
阮瑾玉许久没有舞剑，动作中带着些迟疑却好似是故意放慢的闲适，每每到了上挑、挥砍、直刺的动作时果决狠辣，仿佛先前的松弛都是为这般凌厉披上的温和伪装。
剑刃划破空气，不断传出破空之响，伴随着嗡鸣之声，阮瑾玉耳边回荡着男人低沉柔和的话语。
“短剑不似长剑舞起来潇洒，更多的是干脆与凌厉。剑身虽短，舞起来的架势却寸寸可取人性命，重要的是你的气势！”
慕玄云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熟悉动作。
她向来舞不出慕玄云那般狠厉的剑意，唯有刺出时才能将气力凝在剑刃，有个八九分像。
一套舞毕，阮瑾玉深呼吸一口气，对老板娘微微弯腰“剑有些轻，想必还有许多瑕疵，我可以再适应。”
老板娘回神，心中虽然已经被打动，脸上还是一副挑剔的样子，语气温和了许多“嗯，勉勉强强可以。”
她看着阮瑾玉“留下
吧，今天就上台。”
第173章 再重逢
舞剑这事不难，阮瑾玉只当自己是个皮影，上台舞完便下来。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老板娘也看出了她的性子竟是有些冷清，不开口说话的时候，扳着一张脸，舞剑的花招配上面无表情的她，看客便总抱怨“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
老板娘见几次说教都没有用，便退了一步。
“给你。”
阮瑾玉正在台下带着护腕，便见老板娘手上捏了张薄薄的白纱，她伸手接过，颇为不解。
老板娘清清嗓子“你脸色太让人扫兴了，今日晚上有贵客要来，带上面纱稍微遮一下。”
她说话一向刻薄，阮瑾玉也没有在意，毕竟对她来说，舞剑配上浮夸的表情实在是难如登天。
“好，谢谢老板。”
老板娘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转身欲走，复又折回来认真叮嘱道“这位贵客可是皇亲国戚，赏脸屈尊来到咱这小店，你可得多卖力。”
她凑到阮瑾玉耳边“人家跟你说话你就热情点，其他人你不理不要紧，要是同这位打好关系，咱们这店，你这贱民的前途，都有指望了！懂吗？”
老板娘，看着她微微挑眉。阮瑾玉听出来老板娘的意思，这位怕是自己惹不起的主，老板娘是怕自己因为冷淡得罪了贵客，也是为她着想。
“哎，好嘞。”阮瑾玉轻快地答应下来。
恰逢大豆来给阮瑾玉送晚饭，他手里提着几个包子，坐在阮瑾玉身边开口道“你别说，
我还真打听到了些消息。”
阮瑾玉竖起耳朵“快说！”
“具体的我也没听清楚，那桌客人是几个官，我站在一边伺候着，便听他们说，在吴国的人，甚··莫···嘶！”
那些斯文话大豆学不来，便自己总结“总之那意思，官家确实在吴国放了眼线，但是最近都回来了，我想着应该就是你们背后的组织。”
“这样看来，他们确实同金国的官家是有直接联系的。”
大豆点点头“肯定是！”
阮瑾玉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那咱来大陵来对了！”
“景玉！过来了。”
二人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阮瑾玉草草将包子塞在嘴里“我先上台了，一会客栈见！”
阮瑾玉从怀中掏出黑纱带在脸上，大豆挑眉“今天挺别致啊？”
“听说是贵客，我笑不出来，只能挡住脸。”
她收拾好叹口气，调笑道“还是得学会赔笑，谁让这里赚的还不少呢？”
阮瑾玉提起短剑往台上去，天色已晚，楼里在木台上点起了明亮的火烛，阮瑾玉站在台上看不清昏暗的台下是什么人。
她照例鞠躬，右手执剑。
“夫君，您怎么不高兴？”座上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
阮瑾玉往那边看了一眼，最中间的座上似乎是一对夫妻，昏暗的灯光看不清他们的脸，却可以一依稀看见女子衣着低调端庄，身边的男子一身暗蓝色，笔直地坐着。
收回视线阮瑾玉开始了自己的舞剑，这段时间她时常
根据记忆中的慕玄云的气势动作不断润色自己的剑舞，动作更为行云流水，出剑的凌厉，令座下的女子偶尔发出几声惊呼。
阮瑾玉已经习惯了人们的惊呼，却迟迟听不见那男子有什么反应。
莫不成还是不满意？
一咬牙，她的动作用上了十足十的精力，凝神在动作上，剑声愈发峥鸣，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座下的女子捂着胸口，似乎是也跟着她的动作紧张起来。
阮瑾玉要的却不是这个，那男人一如既往的冷漠，没有任何反应，阮瑾玉的卖力好像打在了棉花上，她有些不甘心。
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想法，便剑锋一转，纵身一跃剑刃打在旁边的烛台上，烛台却没有倒，稳稳打落在二人的桌子上。
“侯爷！”女子惊叫一声，抓住身边男人的手。
她的面容一下被照亮，倒是长得与她温柔的声音极为匹配，此刻那张端雅得体的脸上流露出惊诧。
阮瑾玉转身挥来一剑，往男人的方向去。
剑刃银光乍泄，带着阮瑾玉的视线落在男人脸上。
桃花眼，含笑唇，金质玉面，丰神俊貌。
一瞬间，阮瑾玉睁大了眼睛，呼吸停滞在胸口，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不稳失去重心。
扑通一声，她连忙收剑支在地上，半跪在他面前，不敢抬头半分。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慕玄云！
“你没事吧！”男子的妻子忙关切问道，朝身后的人挥挥手。
阮瑾玉浑身僵硬
，手脚冰冷。
她管慕玄云叫夫君，那自己是什么？她叫慕玄云侯爷，并不是阁主。
所以慕玄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真话，他才不是什么被收留的可怜人，是在金国袭了爵位的皇亲国戚！
他才不会放着金尊玉贵的生活不过，在小木屋中跟自己吃苦！他不告而别，或许都是计划好的！
思索间，一双有力的手将她馋起来，阮瑾玉抬首一看，瞬间酸涩了眼眶，只想大笑几声，硬生生憋了回去。
飞羽蹙眉看着她，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屑。
原来慕玄云将所有人都带回了金国，唯独把她一个人抛在荒野，任由她自生自灭！
慕玄云不要她。
阮瑾玉哽咽却不敢发出声音，抬手紧了紧脸上的白纱，无所适从地垂下头。
却听面前的男人平声道“抬头，把面纱拿下来。”
第174章 回去
许久没有听到慕玄云的声音，却不似记忆中那样温柔，反而是散发着寒意。
阮瑾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久违地感受到慕玄云的压迫感，她缓缓抬起头。
那双漆黑的眼瞳被烛火照亮，忽明忽灭令人捉摸不透，阮瑾玉抬起手，将脸上的白色面帘摘下。
面帘滑落在手掌心，她手中紧紧握着短剑，端详着慕玄云的表情，只见男人眉头微微蹙起，二人沉默对视一番，慕玄云摆摆手“放开她。”
他身边的女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看上去很是担忧阮瑾玉。
“小哥舞的不错，可惜基本功还不够扎实。”那女子笑意盈盈为阮瑾玉开脱着，转头颇为忌惮地看了慕玄云一眼。
同那女子对视一眼，一股羞耻与屈辱在心中油然而生，阮瑾玉却咬咬牙，拱手致歉“是我学艺不精。”
她对着慕玄云鞠躬道“一知半解罢了！还望侯爷恕罪。”
原本正在一边发呆的飞羽看向慕玄云，那女子也有几分提心吊胆地看着慕玄云。
男人抬手，食指在薄唇上缓缓摩挲着，最终冷淡地哼了一声。
那女子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她似乎生怕慕玄云改了主意，阮瑾玉抬头看一眼他。
座上的男人周身流转着贵气，明亮的烛火下她才看清，他穿着流光溢彩的紫色宽袖袍，金镶玉的发冠霸气地束在头顶，此刻正是一副睥睨的姿态，微微眯眼盯着她。
当真是比在青云阁时更
为威风凛凛，阮瑾玉似乎明白了他身上那番气质是从何而来，这似乎才是真正的慕玄云。
那女子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慕玄云看，颇为奇怪地打量起她来。
唇边不自觉流露出一个苦笑，阮瑾玉躬身称是，弯腰缓缓后退下台。
身后传来女子小心地询问“夫君，你可认识他？”
阮瑾玉脚步一滞，放慢动作。
“贱民一个，他不配。”
踏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吧嗒一下，一颗硕大的泪珠砸在阮瑾玉脚边。
她低头蹭去眼中的泪水，将面纱重新戴上。
“这么快就结束啦？”大豆还没走，便见阮瑾玉下台，当即便追上来“如何，顺利吗？官老爷开不开心啊？”
他打杂的店中常有官员光临，是以在他心中重要的客人便是为官之人。
“不知道。”
阮瑾玉声音有些低落，抬起头时目光静如死水“他不是官老爷，是个侯爷。”
她的眼眶似乎还泛着红，大豆有些迟钝“呦，你看上去很累啊！”
二人正说着话，老板娘从侧门外进来了，看到阮瑾玉已经同大豆说话了，眼神一亮，忙凑上来“景玉，景玉！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