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当了!
阮瑾玉这才反应过来,慕玄云以退为进,将自己的心思与反应拿的死死的!顿时便觉得有些羞愤。
“不,你下去!”
这句话却没有刚刚那样生硬了,反而像是嗔怒一般,令阮瑾玉自己都红了脸。
身后的慕玄云佯装困倦“嗯?好困,没有听清···”
阮瑾玉更觉得有些生气,再想发作时便听见耳边传来男人清晰的平稳呼吸声,看样子是真的已经睡着了。
算了。她叹一口气。
猫崽也在她脚边熟睡,已经翻出毛茸茸的肚皮。望着窗外的明月,身后的人熟悉的怀抱让阮瑾玉心中安定不少,男人一向觉浅,今日的呼吸声却格外沉稳。
是太累了吗?
她想着慕玄云今日说的种种,联想到了含柠所说的话。当初慕玄云如此帮衬含柠,是否也将自己的一部分期许寄托在了含柠身上呢?
这样想着,阮瑾玉抬手覆在男人的手背上,他的手轻轻搭在阮瑾玉腰上,微微张开的手指有一层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
阮瑾玉顺着手掌往上摩挲,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只觉得他似乎消瘦了一些,身着宽袍或许看不出来,如今一摸手腕才知。
“哼···”
耳侧的人低声闷哼一声,阮瑾玉明明没有用什么劲,正在此刻她竟摩挲到一处凹凸不平。
撩开他的衣袖,借着月光看清了,男人的手腕上有道新疤,触目惊心还透着些红,应是两个
月左右的伤了。
阮瑾玉颤抖地看着那道极深的疤,两个多月以前,是慕玄云刚离开的时候。
第178章 冤枉
朝阳的金光洒在宽阔的官道上,有三人的身影缓缓而来,三人穿着皆是朴素,一人是光头,身形魁梧,中间的男子身量高大,戴着帷帽,牵着身边个头矮小的青年。
不远处是个军营,门口站着一男子,络腮胡子,五官英俊,眯起眼睛打量着三人。
慕玄云将帷帽掀起,二人对视唇边皆溢出笑意。
“哼,跟我过来吧。”
此处是吴国西边,正是交战之地,也是在尚月的军营驻扎地。三人随着尚月的指引,在军营中沿着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往里走,此处比阮瑾玉想象中的要大上不少。
半月前三人在金国被围追堵截,才知对于他们而言形势已经是迫在眉睫,必要快刀斩乱麻。
尚月手握青云阁的兵权,是慕玄云未雨绸缪屯的私兵,便是那把刀。
军营大帐中,尚月指着布防图“这里是我们的势力,这处是周凌的势力。”
他抱臂“我们同周凌所带的兵力不相上下,已是将这场战斗拖到极限了,不可再往下拖了。”
慕玄云挑眉“我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尚月点点头“各种意义上都是时候,不只是在战争中。”
“何出此言?”阮瑾玉问道。
“你们可能有所不知,自从张党倒台后,宋党在朝野之中一家独大,蠢皇帝才知道互相制衡的重要性,便扶持赏台一位御史台新贵。姓苏,是苏贵妃的母家。”
三人确实离开吴国许久了,对于这些消息并不
知晓完全“你是从何处知晓的?你也不在京中很久了。”
听闻阮瑾玉的问题,尚月颔首一笑“青云阁没了这么久了,我若是不自己发展线人,难道在此地孤军作战?”
他摆摆手“啧,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宋党发展的时候,一位老将走进人们的视野中,算的上是周凌这小子的老师了。他确实有谋略,大器晚成,可惜不会站队。”
“皇帝在宋党身上开的第一刀,便是落在他身上。”
*
西京长街直通午门,此时被民众围的水泄不通,交头接耳,人群中有一位高大挺拔的男子一身暗红色,头戴斗笠。
刑台上的官员高喝一声,一个身穿囚服,披头散发,眼神却是清清醒明亮的人被带上刑场。
男子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双瑞凤眼,眸色中流转着隐忍与痛苦。
“时辰到,行刑!”
老人被绑在粗壮的木柱子上,面前的行刑者从一旁的木盒中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口酒喷上,银光刺出锋芒,随着酒滴滴落在周凌的神经上。
第一刀从腹部开始,手腕一转,银锋嵌进皮肉,鲜红的液体溢出,老人登时痛苦地闭上眼。
一块薄薄的肉被剜下,血腥味让围观的人牙齿发酸,倒吸一口冷气。
这只是刚开始。
一片、两片···呜咽声在老人喉间钻出,看着刑台上被码放整齐的碎片,周凌攥紧了手中的佩刀。
“我没有,通敌···”
他微弱的声音响起,令周凌
心头一颤。
“狗贼,死到临头还嘴硬!”
“太可恶了!”
周围有此起彼伏的骂声,周凌偏头看去,越发觉得此处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总是他是踏着尸山火海而来,却觉得不及此时此刻万分之一的恐怖!
他咬牙,又向台上望去,却与那老人视线交汇。
台上的人目光已经有些涣散,看着周凌时叫人分不清是迷惘中的发呆,还是有意为之。
直到他含泪,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冷风将他的杂乱银丝吹得黏在汗涔涔的脸上,周围骂声一片,周凌死死盯着他的口型。
“冤、枉!”
他只在重复这两字,无声却在周凌脸上烙了印一般灼烫,他再也待不下去,捏紧拳头转身离开。
低头撞开一人,李明义蹙眉看向那个熟悉的背影,思索片刻,抬头盯着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老人。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便想看看人群中是否还有熟悉的身影。
毕竟来观刑的人,心中大抵都是一样的愤懑不平。
环顾四周,的视线落在前面站着的一个消瘦背影身上,那人五官淡淡,一双丹凤眼悲悯地望着台上的人。
李明义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道“别露出这种表情。”
邵安隐如梦初醒,抬头看到是李明义将面上的情绪收起“你怎么也来了?”
“和你一样。”
二人无言。
“安隐兄,你近日瘦太多了。”
邵安隐滚滚喉结“翰林院真是越来越难有我立足之地了。”
闻言
,李明义便知晓了邵安隐的意思,翰林院崔尚游明里暗里已经和宋党走的极为亲近,选择的闸口一打开,便会将驻足原地的人卷入身不由己的漩涡中。
“哎,何必如此顽固,改变不了境况为何不改变自己。”
在此事上,李明义已经看透,他想好言相劝,却觉得此事上没有可以模糊的余地,不如坦诚一些。
可邵安隐笑道“我可以改变,但是如何改变,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他对着李明义拱手“下官累了,家中还有经书未抄写完,失陪。”
第179章 认栽
尚月将手中新到的线人密信递给身边的慕玄云。
慕玄云看完,平声道“周凌这样并不奇怪,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坚定的皇权维护者。”
“嗯。”尚月摩挲着下巴“你的看法一向很准,怎么就在青云阁上失算了?”
青云阁事发时尚月并不在京中,对于此事的前因后果真是一头雾水,眼下总算是找到机会问了。
慕玄云手上已经没有扳指,下意识摩挲一下,又甩开手“嗯,失算了。”
这般诚恳的态度叫尚月一怔,只觉得其中定有猫腻,他狐疑地看着慕玄云“怎么这回承认地这么痛快?”
对面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话题,勾唇一笑“我要是说这也在我的预料之内,你定要冷嘲热讽。”
“当然!你为何不阻止啊!”
慕玄云摇摇头,想到阮瑾玉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他说这不是她的错,是周凌故意接近。
“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笑道“还好给你留了一支私兵,看样子,你和阮家兵磨合很不错。”
或许论阴谋阳谋尚月玩不过慕玄云,但是在带兵方面尚月还是很有把握的“哼,得亏是在我手里···”
话还没说完,营帐的帘子一掀,一个人钻了进来。
慕玄云定睛一看,阮瑾玉神情激动,双手微微颤抖地站在他面前,眼圈发红。
“何事?”
“阮···阮家兵?”她声音颤抖,激动地情绪令胸口不断起伏。
此时阮瑾玉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进来是听
到的这三个,熟悉又陌生的字。
“你说阮家兵?!”
她瞪着慕玄云,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难掩疑惑,尚月开口试探道“怎么?阮家兵又如何?”
阮瑾玉脑中一片混沌,已经无法用理智梳理清楚思绪,便一股脑全问了出来。
“这里的人都是阮家兵?你们如何知道的他们?是用了我给的凤印吗?”
前两个问题倒无伤大雅,最后一个问题却叫两个男人面色肃然起来。
“你知道凤印的事?”尚月已经暗暗摸上了腰间的佩刀。
慕玄云同样觉得惊诧,却见尚月的动作,开口道“尚月,我同她说。”
说着他将尚月推了出去,而后折返到阮瑾玉身边。
此时的阮瑾玉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仿佛说漏了什么,可是她管不了了。她从未想过重生后竟然还能接触到与阮家直接相关的东西,她伸手抓住慕玄云,一定要问个明白。
“慕玄云,你怎么知道的阮家兵!?”
却见他神色遮掩,阮瑾玉脑中顿时浮想联翩,想起那夜他曾坦白的楚国人身份,阮瑾玉顿时警惕起来。
莫非楚国灭国还有另外她不知道的势力在周旋?
身子向后微仰“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慕玄云抬起眸子“我先回答你前面的问题。”
“尚月这里的人确实是阮家兵作为主要枝干,也的确是用了你给的凤符。”
他微顿,垂下眸子思索“至于你最后的问题···”
见他沉默,阮瑾玉心中凉了半
截,还未开口说话,慕玄云再抬眼却是充满了警惕“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寻常人家的女子如何知道凤符能调动阮家兵?阿玉,你也不简单。”
看着面前的人,阮瑾玉心中竟是酸楚一阵,眼眶有些发热,声音却极力保持着平静“彼此彼此,慕玄云,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你都听我的。”
“好,那我们就坦诚相待!”
慕玄云忽而扬声,似乎有一种豁出去了的冲动“可阿玉,若是我在这件事上对你坦诚,却招来后患无穷,我只能···”
他抬手抚摸着阮瑾玉的脸,眼神中闪烁的危险却逐渐湮灭,唇边勾着苦涩的笑“呵,认栽。”
阮瑾玉却不能给他任何承诺,若是慕玄云真的是仇敌,她定会忍痛拔刀。思及此胸口却抽痛起来。
真的能做到吗?
她从未在这件事情上犹豫过,此刻她却说不出答案。
“慕玄云。”她道“不论怎样,我也会告诉你我的秘密,可是相不相信···”
慕玄云点点头,眼神中是坚定的意思:不论阮瑾玉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忽而开口,声音中含着几分不可侵犯“我是楚国人,是楚国皇室的遗孤···”
遗孤?
阮瑾玉睁大眼睛,她记得清清楚楚,皇子们都是死在她眼前的。
又听他道“···我本应死在十几年前,却因姨母的庇佑,在万丈高崖下生还。”
“原本的名字,叫楚成瑄。”
第180章 对不起
阮瑾玉头皮一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名字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不自觉退后几步“···楚承宣?”
“嗯,我的生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养母便是楚国的皇后。”
慕玄云见她面色惊疑不定,叹口气道“阿玉,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个身份着实过于敏感,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不。”阮瑾玉颤声“成宣从小便沉默寡言,是个不爱笑的孩子,你怎么会是楚成宣?”
慕玄云定定看着阮瑾玉,眼神中闪烁着惊疑“未及冠前,我确实不是现在这幅性子···只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身边的金国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忽而,阮瑾玉脑中闪过当日在蜀州时含柠曾对自己说过的话,竟然出奇的一致!
阮瑾玉上前几步,抬眸仔细瞧着慕玄云的脸。
她并未见过那贵妃,也鲜少仔细打量楚国的皇帝,想在慕玄云脸上寻找到她们的痕迹是很难了。
可当她想回忆起那孩子的脸时,却只留下一片模糊。
阮瑾玉眼中噙着泪水,慕玄云蹙眉“阿玉,你认识我?”
“你,你可还记得你的姨母叫什么?”
慕玄云缓缓摇头。
也是,当时宫中的侍女都称她为将-军,嫡姐唤她作妹妹,鲜少有人称呼她的大名。
“你的姨母,当初便是指婚给了吴钊。最后也是死在吴钊的逼迫下!”
“分字不差。”
“我曾对你说,我同吴钊有拭姐之仇···
你可知为何我要杀了陈和华,他也是杀害我嫡姐的帮凶。”
慕玄云微怔,忽然便想起当时那位太监对他说的话“在这件事上,你我有差不多的目的,只是你动手比我快而已。”
“如果你也有杀心,那我想我们是为了同一个人!”
这句话阮瑾玉说的坚定有力,慕玄云并不是愚钝之人,既然阮瑾玉这样说,想必她是知道自己是为了谁。
一瞬间,似乎许多因果都串联在一起。
那女子是女将-军,阮瑾玉懂得打仗作战;那女子的姐姐,便是他的嫡母;阮瑾玉对于悬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而她也是从悬崖上摔下粉身碎骨。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慕玄云呼吸急促起来,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可是若阮瑾玉不是她,又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平复下心绪,却是问道“跳崖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
“绛紫广袖裙,是嫡姐亲自绣制的。”
“···当时···”
未等慕玄云问出口,阮瑾玉接道“是在一个下午,我抱着成宣一路逃到一处山崖,前面无路可去,身后的吴钊紧追不舍。我为了不让楚国的血脉受他欺辱,便抱着成宣跳下山崖,以保持清白。”
“你···”
慕玄云已经动摇了几分,阮瑾玉忽而想到什么,伸手从胸前摸索出一块莹润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