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帝抬头看向下首的猎场,一只雪白的狐狸身上插着三支利箭,分别来自康王、六皇子、以及镇国公世子。
大监道:“陛下,这……这算谁的?”
众人皆有此疑问,总不能将白狐分成三份,白狐最值钱的就是那一身皮毛。一人一小份能做什么,围脖肯定是做不了。
司马骁立即上前:“父皇励精勤政,为大燕江山呕心沥血,儿臣愿将所猎之物献给父皇。”
司马睿一愣,随即紧随其后:“儿臣也愿意,祝父皇洪福齐天,圣体康健。”
侯天昊下意识去寻顾桑的身影,发现她正在低声劝谢宝珠,也不知说了什么,谢宝珠一扫失去猎物的郁闷开怀而笑。
也不知小丫头有没有欣赏到他的英武,侯天昊见众人视线落在他身上,闷声道:“那……我也愿意!”
一狐三箭,最终赢家乃魏文帝。
魏文帝抚掌而笑:“倒是朕占了大便宜。”
擂鼓鸣,狩猎继续进行。
司马骁迫不及待地转去找顾九卿,司马睿沉了沉面色,用力攥紧马鞭,转身重入林间,再猎一只白狐。
侯天昊闷闷地走出围猎场,无心狩猎。
顾桑没有看见撕逼的好戏,没有为女主挡刀的机会,但却看了一场极为精彩的狩猎盛宴。
谢宝珠没有猎到心爱的白狐,更没过足瘾,遂道:“桑桑可会骑马?”
顾桑被谢宝珠的英姿激的热血沸腾,早就想骑马溜达两圈,遂立即点头:“会。”
话说出,便瞄见顾九卿扫过来的眼神,方想起原身从未学过骑马,又不确定地道:“应该会吧?”
谢宝珠扬了扬马鞭:“什么叫应该?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顾桑在现代学过骑马,但都是在马场,并没在复杂的山林间骑过,尤其是见识过谢宝珠精湛的骑术,她的水平顶多算是半吊子。
“我看你们骑着挺简单,想来不难。”顾桑一脸期待地看向谢宝珠,笑眯眯地奉承道,“有宝珠这个良师在,想来很快就能上手。”
谢宝珠扶额道:“你这……根本就不会。”
目光落在顾桑绯色胡服上转了转,谢宝珠说:“算了,衣服都换上了,不带你应应景都对不起这身好看的衣裳。走,我带你去选匹温顺的马,在林子边上溜达几圈。”
顾桑眉眼弯弯,伸手捏了捏谢宝珠圆润的脸颊:“宝珠最好,最可爱了。”
谢宝珠:“……”
“对了,我问问大姐姐。”顾桑怕顾九卿觉得无聊,想问他是否一起,转头就看见司马骁对着女主笑的一脸温柔。
司马骁问道:“可会骑马?”
顾九卿面色寡淡:“不会。”
司马骁忐忑道:“我……我教你,可好?”
顾九卿看他一眼:“好啊。”
顾桑蹙了蹙眉。
见此情景,原本康王差点‘捉奸’男女主的戏码,莫不是要变成男主狂喝醋坛子?
哎,又没得她发挥的机会。
想到纵马驰骋,顾桑还是特别兴奋。
“大姐姐有人教,我们去选马。”
说完,便同谢宝珠一起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第67章
顾桑一眼就相中了马厩里一匹火红色的高头骏马, 长鬓飞扬,瞧着威风极了。
谢宝珠瞧见她亮晶晶的眼神,无情地补刀:“没骑过马的人, 还想驯服烈马,桑桑你未免心太大了, 还是选一匹温驯的小马……”
话音未落,谢宝珠登时惊得瞪大双眸。
顾桑目光平视着火红骏马,小手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皮毛,而后移至脑袋拍了拍:“乖哦,我带你出去兜风, 好不好?”
谢宝珠口中的火红烈马低下倨傲的脑袋,亲昵地在顾桑掌心蹭了蹭,她能感觉到马儿灼热的鼻息。
它在亲近她, 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顾桑得意笑道:“看吧,它喜欢我呢。”
谢宝珠牵着踏雪白马站在旁边,不信邪地去摸火红骏马,哪知道手刚伸出去,差点被马蹄子飞在脸上。如果不是躲的快,小圆脸就要破相了。
谢宝珠:“……”
顾桑解下缰绳,牵着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一路往林间走去。
马儿一直温顺地跟在她身后, 出奇的温顺,一点都不像乍然所见的那种桀骜难驯的烈马。
顾桑抬手放在马背上,爱不释手道:“它真的……真的非常温驯。”
谢宝珠气呼呼地瞪了一眼看人下菜的骏马,道:“那是对你温驯。”
顾桑眯眼笑道:“各花入各眼, 马儿也一样。就像宝珠的踏雪,只对你青睐有加, 对我却是嗤之以鼻。”
谢宝珠的郁闷一扫而光:“那是,也不看看骑它的主人是谁?”
来到林子边缘,两人寻了一处没人的空地,谢宝珠开始教顾桑骑马的诀窍,先让顾桑将马鞍调整到合适的高度,然后又仔细讲了一遍注意事项。
对于顾桑这个‘初学者’,谢宝珠表现出了十足的耐性:“第一次学骑马,最难的就是上马,你选的这匹马比普通马儿高壮,想要成功上马怕是难上加难。我先示范一遍,桑桑可要瞧清楚了。”
语落,谢宝珠一脚登上马鞍,手握缰绳,慢慢翻上马背。
“就是这样,你试试。”
顾桑点点头,按照谢宝珠教的法子准备上马,第一次脚踩上马鞍,怎么都爬上不去,又尝试了几次,手都被缰绳勒红了,还是无果。
见状,谢宝珠道:“马太高了,要不我们换匹小马驹?”
顾桑看了看泛红的手心:“再试试。”
骏马低头悠闲地吃着路边的绿草,顾桑着实高估了自己从前学过的骑马课,折腾出一身汗依旧没能爬上马背,就在她气馁打算换匹小马时,吃饱餍足的骏马前脚跪地,顺势将整个身子趴在地上。
谢宝珠惊道:“爹爹说,马儿主动让你上背,便是认可你,认你为主。”
是有这个说法,顾桑当即不再迟疑,如初学者般抱住马脖子,轻松地爬上马背。马儿顺势起身,顾桑略坐直身子,眼前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谢宝珠提醒道:“试着放开马脖子,抓紧缰绳。切记,下盘一定要稳,脚定要踩实马鞍。”
顾桑笑道:“我记住了。”
在谢宝珠的耐心教导之下,顾桑很快便领悟骑马的要诀。
没多久,便可慢慢地溜达起来,马儿并未撒蹄子乱跑,就那么慢悠悠地带着顾桑在林间散步,顾桑试着扬鞭加快速度,马儿也非常听她的指令。
见顾桑稳稳当当地骑在马背上,谢宝珠内心升腾起好为人师的自豪感:“桑桑,好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骑马。我当初学了好几天,才勉强骑稳,初学当日,还要爹爹扶着马才敢上马背。”
顾桑软声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都是宝珠教的好。”
谢宝珠挠挠脑袋,谦虚道:“也要你这个学生领悟强。”
两人相视一笑,纵马在林间转悠,谢宝珠担心顾桑发生意外,一直随骑左右,直到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白兔从眼前跑过。
谢宝珠惊喜道:“好肥美的兔子!”
一瞬间,被激起狩猎之心:“桑桑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
勒马挽弓,马蹄飞扬。
须臾片刻,谢宝珠的身影连同小白兔一起消失在林间。
顾桑四下望了望,这里离围猎场甚近,不远处的喧嚣近在耳旁,她暗自思忖,也不知女主被康王带去哪里,怕是打着教骑马的旗号拉近同女主的感情。
她拍拍身下温良的马儿,手不自觉攥紧缰绳,眸光陡然变得坚定,早就想策马奔腾,胸中一股快意似要立即宣泄而出。
一夹马腹,纵马而前,速度渐渐加快,林间的风呼啸而过。
绯衣红马,猎猎飞扬,如一道火红的光。
下一瞬,骏马嘶鸣,振奋扬蹄,带着顾桑直往密林深处冲去。
……
狩猎场上,侯天昊大放异彩,吸引了众多未婚适龄贵女的目光,好不容易摆脱烦人的贵女们,牵着马回到马厩。
一名高个子马奴从茅房跑出来,神色慌张地盯着一处空空如也的马槽:“烈火呢,我养的烈火呢?”
另一个身材较矮小的马奴抱着草料,,指了指旁边一匹红马,道:“烈火不是栓在旁边吗?”
高个子马奴腿脚顿时瘫软下来,冲着矮个子马奴吼道:“刘老五,你这个瞎眼货,这不是烈火,烈火被人骑走了。也不知骑走烈火的是哪家贵女,出了事,我们脑袋都要掉。”
矮个子马奴也被骇住了,细看过后,发现留在马厩的并不是那匹成了精似的烈马。
“好像是个穿着绯色胡服的小姑娘,我见马儿对她甚是亲近,只当牵走的是匹温顺的马。烈火最喜欢自由,肯定是装乖让小姑娘带他出去兜风,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侯天昊浑身一震,立刻翻身上马,疾往苑林而去。
……
托着顾桑的马背颠簸不已,当她察觉不对,马儿已然不可控,方才温驯听话的良驹,此刻完全不听从她的指令。
“救命!”
顾桑骇得小脸煞白,呼救声消失在疾驰的风声中,她只得拼命地扯住缰绳,整个身子被烈马颠的前仰后倒。
人从狂奔的马背上摔下来,不死也残。
“停!停下!快停下!”
一切都是徒劳,烈马高昂嘶鸣,似乎愈发疯狂兴奋了。
顾桑猛然意识到,这是一匹狡猾的烈马,方才的乖顺不过是伪装。
自己竟然被只畜生欺骗了。
林间逐猎的男儿们仿佛全部消失踪迹,一路奔过,竟无一人。
远处隐约出现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
“大姐姐,救我!”
顾桑病急乱投医,女主不会骑马,如何救她。绝望的同时又升起一抹渺茫的希望,原书中的女主不擅骑射,可现实的女主擅武,说不定……说不定也会骑马呢。
疾啸的风如刀子般割在脸颊,密林的树枝不断划破她的胡服抽打在手臂,火辣辣的疼,顾桑匍匐在马背上,翻手将缰绳缠绕在小臂,死也不敢松开。
绳子几欲勒进皮肉,袖衫早已被浸透出的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司马骁小心翼翼地牵着缰绳,目光痴迷地看向马背上的顾九卿,一袭如雪白衣衬得清傲矜贵的女子似九天月。
如果两人纵马在林间漫步,该是何等惬意。
“九卿,可学会了?”
“嗯。”顾九卿淡淡颔首,目光往密林深处望了望,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白马的鬓毛。
下一瞬,白马突然狂躁起来,疯狂扬蹄嘶鸣。
变故发生太快,司马骁始料未及,堪堪握住的缰绳瞬间从掌心脱离,他急忙去抓,白马带着顾九卿从身旁疾驰而过。
那张向来清冷似仙的绝世容颜出现一丝龟裂,顾九卿状若惊慌失措地惊叫一声,在摔下马背的瞬间,双手及时地抱住马脖子。
空气中传来细微响动。
顾九卿狭长的丹凤眼微微闪烁了一下,面色惨白地惊呼:“救……救命!”
司马骁吓得魂飞魄散,翻身上马,立刻去追失去控制的白马。顾九卿骑的白马是千里挑一的西域良驹,在发狂的情况,竟比平日快上许多。
看着前方那抹摇摇欲坠的白衣身影,司马骁急得大喊:“抓缰绳!快抓缰绳!千万不能摔下去,等着我!”
好在顾九卿听到他的呼喊,颤巍巍地伸手去够缰绳,在司马骁惊恐的目光下,尝试多次后,总算将缰绳堪堪抓在手里。
顾九卿的身姿在马背上晃来晃去,却怎么都没有坠下马。
顾九卿攥紧缰绳,眼眸余光瞥了眼被远远抛在身后的司马骁,淡漠地扯了扯唇角,随即望向远方的目光,隐约染上了一抹忧虑。
如果他没听错,应该是顾桑。
从树后冲出来的司马睿,心急如焚地朝顾九卿的方向追去,人的脚力哪里比得过疯狂奔跑的良驹,刚追了一瞬,不要说顾九卿的身影,就是司马骁都消失在眼前。
司马睿肠子都快悔青了,转头去找马。
为了担心被司马骁发现,司马睿一直鬼祟隐在身后,看着司马骁教顾九卿骑马,嫉妒得手下的树皮都快被薅秃了。
什么地方学骑马不好,非要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司马骁分明是别有居心,想要一亲佳人芳泽。
他的九卿要是出点差池,非活剐了司马骁不可。
……
顾桑被疯马颠的胃中翻涌不止,浑身阵阵发疼,她强撑着神智安抚身下的烈马:“等你……跑累了,就停下,好……好不……好?”
断断续续的声音,被不住的颠簸弄得咬住了舌头。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她安慰自己,没事的,它不会一直跑下去,总会停下的。
只要不被颠下马背,就一定能活着。
可顾桑不知道,身下的这匹烈火最不喜被人骑,最向往林间自由的空气,但凡得了机会,不跑个一天一夜是停不下来的。
顾桑也感觉出,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也觉得她是个累赘,一边满林间疯跑,一边发出欢快的嘶鸣,还一边想将她摔下马背。
可她除了死死握住缰绳,毫无办法。
斜阳浓丽,斑驳的光影洒落树影。
顾桑忽然感觉身子猛地一坠,马蹄脚下竟是一处捉捕猛兽的大型陷阱,深陷的洞里遍布铁刺,她惊骇无比,任命般地瞪大恐惧的双眸,她想,这死法真难看。
视野里恍然出现一抹纵马疾奔而来的白衣身影。
烈马前蹄踏空之际,后蹄疯狂上扬,顾桑的身子被高高抛起,伴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嘶鸣惨叫,在她坠落陷阱的瞬间,她的手臂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马的鲜血溅在她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那抹熟悉的白影转瞬消失在眼前,仿佛所见皆为错觉。
整个身子悬空坠在洞壁,铁刺离她的脚不过一寸。
顾桑缓缓抬头,看向抓着她的少年,像是吓傻了似的冲他咧嘴一笑:“小哥哥,这是你承诺我的第二件事。”
少女染满鲜红的脸颊,配上这抹傻笑,真是难看极了。
侯天昊拧眉,将她从洞壁拽了起来。
“逞什么能!谢胖子不是在教你骑马吗?她人呢?”少年紧握拳头,浑身发颤地冲顾桑怒吼,“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就……”
顾桑瘫软坐在地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擦伤,她一个劲儿傻笑。
“我知道。”
差点就死了,是她命不该绝。
少年无力嘟囔:“莫不是吓傻了?”
顾桑抖着手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迹,没再说话,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后怕中。
侯天昊说:“对了,小爷刚才过来找你时,好像看见你大姐姐的马也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