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全身的感官清晰地感受到楼韶卿的存在,不是只有过往的恐惧,还有他过人的男性魅力。
自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热力,即使隔得远远的,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种热足以和太阳相抗衡,相形之下周正光这等小角色散发的光芒,连哈伯望远镜都难以捕捉。
周正光再不服气也不行。
家世令楼韶卿拥有令人艳羡的学经历,造就了他的自信,两人的实力就好比天与地般无法相比。
若非如此,周蔷玲也不会一心一意地,想要将他猎捕入网。
如果让周蔷玲的计谋得逞,可怜的周正光这辈子别想脱离楼韶卿的光环,终其一生都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底下。
“你别走。”周正光怕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他如果就这样让黎星离开,回头蔷玲一定会将这笔账记在他头上,他不明白蔷玲的想法,黎星怎会成为她诱捕楼韶 卿的障碍,他们两人的梁子结得可大了。
“我们之间交情并不算深,但我明白你今天为何找我出来吃饭,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大庭广众之下,黎星不想让场面太难看。
现在打住并不会造成损失,总好过一定会出现的短兵相接,她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周蔷玲绝对不会放过这种令她难堪的机会。
“可是……可是……”周正光完全没有半点男子气概地嗫嚅道。
蔷玲曾警告过他,如果在她带楼韶卿靠近之前让她逃了,绝对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她可不是在无的放矢,谁教他有把柄在她手上。
见真的留不住人,他赶忙隔空发出电波向妹妹求救,两兵交战流血、流汗的不该是他这个无辜的第三者。
有时周正光也想不通,为何蔷玲总是将黎星看成敌人,事事都要和她竞争。她只不过就是和楼歆苓走得近些,老太太和楼中亮对她好些,就算她再得宠,楼家的财产也不可能落在她手上。
蔷玲却总是要和她一较长短,事不论大小,只要能分得出高低的,她一概不放过。不知是否天意如此,蔷玲鲜少能取得领先地位,只有在楼韶卿身上她方能挣回一点面子。
瞧,这不就来了吗?她绝对不会让这个机会溜走,令黎星出丑的机会。
—— —— ——
“唷,我就说嘛,这个勾引人的狐媚子不是黎星会是谁。”周蔷玲用着全餐厅皆可听闻的音量嚷道,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这儿来。
没办法,谁教她使唤不了楼韶卿,要不,也不必有失身份地高分贝嚷嚷。
“怎么,难道你还掂不清自己的分量吗?连我哥都不放过。”她极尽贬损的语气,会令自尊心脆弱的人当场气绝。
其实她不必出声,黎星也能在一阵香味袭来时猜出她的到来。她偏好的鸦片香水浓郁窒人,快令她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时候,多一句不如少一句,和她对呛讨不着便宜,还会惹来一身腥。
黎星只是盯着折成玫瑰花状的餐巾看,不想答腔。
但是周蔷玲此行的目的可不是要唱独脚戏,她是要让楼韶卿知道,她是有多支持他反对曾采风和她入主楼家。
“哇,好重的狐骚味,你干脆现出原形好了,省得坏了狐狸的名声。”周蔷玲字字锐利,直对着敌人扫去,她就不信逼不出反应来。
黎星和她交手过太多次,明了她的用意,说穿了还不是要做戏给楼韶卿看。思及此,黎星顿时起了玩心,忍不住笑了开来。
她的笑容令有幸见到的人心头不禁一阵轻颤,好像春风般宜人地迎面袭来,令人心旷神怡,绝对不相信她会是公害人物,何况那女人也说了和她同桌的男人是她的兄长,而非她的爱人。
“有什么好笑的?"从小到大,周蔷玲最讨厌的莫过于黎星的笑容,她从来无法清楚解读,隐藏在她的笑容后的是什么情绪。
如同以往,黎星也不对她的行为举止多言,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你认为你还能作威作福多久,现在楼家正牌的继承人回来了,也就是你们母女的终结日到了,我等着看你们被扫地出门。”周蔷玲还知道分寸,这些话只敢小小声地说给她最恨的人听。
闻言,黎星只是眨了下双眼。“你都说完了?"她张口问道。
她的态度一如往常,好像周蔷玲适才说出口的,不过是天气不错般稀松平常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怒火中烧令周蔷玲嘴角克制不住地抽搐。
“你……”周蔷玲咬牙忍住已然窜至嘴边的恶言,若是换个场合,她会让黎星彻彻底底地让她以言词做一次“洗礼”。可是形象重要,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那我就此告辞了。”
黎星拿起皮包走至柜台,掏出五百元替她一口未用的晚餐结了账,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期间她的目光一次都未曾和楼韶卿接触,将他完完全全地忽略,不当他是存在同一空间。
她不明白,此举看在楼韶卿的眼中是挑衅,她越要闪躲,他越想将她掠夺人怀,令她眼中只能看他,专注在他一人身上。
第三章
拢紧身上喀什米尔披巾抵御寒风,曾采风没料到一走出室内,会正巧遇上外出回来的楼韶卿。
从他回家以后,她有意减少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尽闪躲之能事地躲他,就像她躲他的父亲楼中亮一样。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以为他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她知道他和周蔷玲有约,吃顿晚饭后再喝上几杯,在醉意醺人、意乱情迷之际,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不过他的早归倒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如果再早个一秒钟看见他,她会当场转身找个藏身之处躲开,但这下想躲也躲不掉,他也已经看见她了。
“大少爷。”曾采风中规中矩地向他问候,强调彼此身份的隔阂,接着从他身边走过,向花园走去。经过这次意外碰面,她更需要到外头透透气。
听着她的称呼,楼韶卿不知该如何回应。基本上他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能点头表示他有听到。
在两人擦身而过时,他看着那与黎星神似的表情,想起了他早早摆脱周蔷玲的PUB邀约,急忙赶回家来所为何事。
“曾特护。”他脱口喊出第一个浮上脑海的称呼。
“有什么事吗?大少爷。”曾采风毕恭毕敬地问道。
她和这家子有关、无关的人都保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老太太、楼歆苓和李婶是唯三的例外。
楼韶卿一回来便发现这一点。他只以为这是她身为楼家雇员的本分,从没有任何的疑虑,直到这一刻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令他觉得不舒服。
“黎星回来了吗?回来的话让她到我书房来,我有事找她。”楼韶卿居高临下的命令。
话一出口,楼韶卿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的本意并非傲慢无视于人,只是他对外习惯了如此说话,一时改不了口。
听闻自他口中说出黎星的名字,曾采风心头一阵紧张。她不明白不该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黎星,又怎么会和他有所牵连,难道周蔷玲又编派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栽在黎星头上了吗?
身为人母的保护欲,令曾采风挺身而出。
“我能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是否黎星有所得罪?若是如此,我代她向你道歉。”曾采风向年轻的楼韶卿深深一鞠躬表达歉意。
没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楼韶卿反倒被吓住了。
他自认并不邪恶,以前的过节应该早已随着成长被丢至一旁才是,怎会黎星见着他眸中带着惊恐,而曾采风也不问清缘由,就向他弯腰道歉?
事有蹊跷,其中绝对有问题,但他却少了那关键性的锁钥,不得其门而人。
“你不必太过烦恼,我只是刚才在餐厅里,看见她和雪姨的儿子在一起吃饭,想关心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助。”楼韶卿一派正经地说着蹩脚的借口。
曾采风不知道是哪一件事教她哑口无言的,是楼韶卿的关心,还是女儿和周正光吃饭的事实。她一向不对女儿的社交加以干涉,但是一想到可能和蔡美雪结为亲家,就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来。
见她好半晌不发一语,楼韶卿以为她的戒心过重,一时半刻之间没办法信任他的用心。
“我听人说,她也是在楼氏工作,希望能和她讨论一些事。”他终于想起吃饭时周蔷玲提过的消息,光明正大的提出。
没想到换得的却仍是曾采风的蹙眉以对。
这个时候楼韶卿认定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肯定不小。这对母女的度量还真是小到不行,完全无视于他修好的努力,见个面有什么好怕的,他还能啃了黎星不成?
思及此,楼韶卿的眉心也跟着蹙紧。
“你既然听说了这个消息,应该也知道,她早已经搬出去不住在这里,从你离开之后,我就没让她再跟着我在楼家生活。”曾采风知道消息的供应者会是谁。
这个事实有如核弹般在楼韶卿的脑海中爆发开来,他不是白痴,光是往回推数,便能知道为了顾忌他的想法,曾采风做了什么样的牺牲,他年少无知时的跋扈,造成了旁人多大的困扰。
但是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何黎星一见到他害怕多过怨恨?
—— —— ——
进了家门,黎星已经习惯满室的寂静无声,和在楼家所感受到的排拒相比,她愿意选择独居的寂寥。
她按下电话答录机,听今晚的留言。
首先发声的是正在外地出差的秦白。
(星星,有问题打我的手机,不论多晚都可以。)他低沉的嗓音有着令人安心的感觉。
第二通是在图书馆工作的尹乔。
(星星,我最近都有空,欢迎你来找我。)连作息时间不定的她,都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接下来是秦橙柔弱的声音。
(星星,打电话给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事。)
这种嗓音是她用来作戏给人看的,她的身旁肯定有别人在。
(有事就上来找我,我当你的靠山。)路家蓁的声音紧接着出现。
最后不必猜也知道会是谁打来的。
(星星,别不接电话嘛,还是你真的不在家?)楼歆苓顿了好半晌,才相信真的没人在家。
(我不是故意知而不报的,实在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才接到韶卿的电话说他要回来了,他人就已经出现在家里。别生我的气好吗?)又等了许久,楼歆苓才将电话挂上。
这是最后一通留言了,黎星让电话答录机继续工作过滤来电。
她倒了杯热开水坐在客厅里发呆,不需要也懒得开灯。
在她的生命中,这些朋友比家人还亲,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老实说都比母亲要来得长久。
她不怨母亲超时工作,她明白这全都是为了体弱多病的她,在金钱和时间上耗损了不少。
今年离谱的暖冬似乎已经让冷气团驱离,她拉过披在沙发上的毛毯盖在身上,并将冰冷的脚丫子缩在身下取暖。
每每当冬天来临时,她就希望在寒夜中有人能让她取暖,一个人的被窝一点也不吸引人。
想到这儿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楼韶卿的面孔,一股暖流自心里泛出,慢慢流向四肢百骸,令她在这寒夜里有了一丝暖意。
她不知道他在外国过着怎样的生活,但对他而言应该是好多过于坏。
男孩的身躯蜕变成男人的壮硕,他的双肩宽阔得好似能为人遮风避雨。
他的五官在孩提时就生得俊美,得其双亲的优点,但在长大成人后更带有一种坚毅严峻的冷然,会让女人前仆后继地想为他带来温暖,而他的双眼更带着一抹勾魂的魅惑,让人更加无法抵御。
黎星随着手中马克杯转冷回过神来,她知道自己和楼韶卿之间只能止于幻想,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成真。
他眼底还残留有孩提时,在她面前出现过的冷酷,令她下意识地恐惧他的出现。
或许她真的该考虑辞了楼氏的工作。
现在景气不佳,离开楼氏她可能就得喝西北风度日,但主动离职她还能保有最后一点尊严,再恋栈下去,被人胡乱栽个罪名扫地出门也是早晚的事。
唉,真是自找麻烦,明知道这种场面随时都有可能上演,可是偏偏自己还要心存侥幸,只能怨自己还能怪谁?
她的脑子在这种寒夜里还能清晰地分析事情的利害,肯定今晚别想好睡了,黎星再加一笔账在楼韶卿头上,反正都已经多得数不完,没差这一条。
黎星拖着疲累的身子往浴室走去,若是幸运能让热水澡唤来几条瞌睡虫,或许可以两相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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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冬以来威力最强的冷气团让每个人莫不将家里最暖的冬衣给挖出来,还恨不得将棉被裹在身上。
想起早上费尽所有力气才能离开暖呼呼的被窝,谁不在心里痛骂老板,没事将上班时间定得那么早作啥?
黎星的装备齐全,在这种寒冷的日子,她可不想随便引感冒病毒上身,头上戴着手织毛线帽,一条搭配的围巾也没给忘了,身上穿的是看似轻便,但保暖效果特佳的夹克。
拜科技进步所赐,要保暖可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必须将自己裹得像叫化鸡,一层层包得连弯腰都成问题不可。
黎星向才刚交班的早班警卫道声早,在安全室旁边的机器刷下自己的员工卡,她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来上班,她能有自己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