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看好荣春时的原因。
如此心性毅力,若能进殿试,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希望你的朋友能一举成名。”
萧令光心中也欣慰,此次科举虽说有些匆忙,但无论是兵部的考试,还是礼部的考试,都不乏身手不凡,惊才绝艳之辈。
她已经开始期待将来揭榜的日子。
“那我替荣兄谢皇姐吉言。”
萧达宪咧嘴,一副与有荣焉。
科考场上,考生们奋笔疾书。贡院外,百姓们翘首以盼,都希望家中子侄能顺利通过省试,一举扬名。
却在这时,后宫传来一个震荡朝堂的消息。
栖霞宫的邢嬷嬷,步履匆匆来到勤政殿。见到陈德先,她眼睛便先红了。
“我有事求见大长公主和靖安王。”
两人都是宫中老人,见她如此神情,陈德先脸色一白,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
“随我来。”
他二话不说,在门外报了一声,便领她进殿。
邢嬷嬷一来便跪在地上:“禀大长公主,靖安王,陛下.....陛下身子不好了。”
“什么不好?太医怎么说?”
萧顿眸色一沉,冷声问。
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栖霞宫侍候,怎么这般突然?
邢嬷嬷低着头,不敢隐瞒:“太医说会尽力,但陛下的情况很.....很不好。”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道:“太医说陛下身子极度虚弱,随时都有.....都会驾崩。”
萧顿脸色骤然一变,暗道他病得不是时候。
眼下泯州王还没回来,若萧凌此时驾崩,这皇位谁来坐?
他微一眯眼眸,犀利的目光扫过萧令光,见她神色出奇的淡定,他竟瞧不出她是否伤心或是窃喜。
不由得眸光一凛,不行,迟则生变!得通知泯州王尽快回京!
萧令光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
在窦妙瑛为了能离开冷宫而不顾萧凌的安危,利用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会有这一天。
她恨窦妙瑛,恨徐斐,却唯独恨不起一个两岁的幼童。
毕竟托生在谁的肚子里,不是他能选择的。
怪只怪,他有这样歹毒心肠,不知廉耻的爹娘。
下辈子,希望他做个寻常人家的孩子。
“吩咐太医全力救治。”
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何况,科举还没考完,省试放榜最快也要等一个月后。
在顺利完成殿试选出人才之前,她不希望朝中再生变故。
第083章 泯州王殁
经过三天的紧张考试,省试顺利落下帷幕。
为了庆祝荣春时顺利考完试,萧达宪在登鹤楼设宴,邀请他和学子们参加。
大家推杯换盏,都在猜测将来谁能上榜。
章子文找到荣春时,与他碰杯:“荣兄即便是带伤上场,以你的才学,必定榜上有名,在下祝荣兄旗开得胜,夺得魁首。”
“是啊,荣兄必定一举扬名。”
众人起哄,都过来敬酒。
“人外有人,荣某不才,各位谬赞了。”
荣春时受宠若惊,为了感谢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又看向萧达宪,一脸感激:“此番要谢谢世子款待,若没有世子为在下寻得大夫,在下只怕命丧火场,不会有机会进入考场。”
他一杯饮尽,众人起哄,又给他倒酒。
萧达宪平易近人,见他三句不离谢谢,佯装生气:“荣兄若这么客气,我可就要生气了。荣兄才学过人,若是命丧火场,岂不是我东越国损失?”
荣春时告了一声罪,自罚三杯,萧达宪这才罢休。
众人又起哄倒酒,有人提议行酒令。
萧达宪觉得有意思,正想加入,却见身边随从李梧进来禀报:“高大人送来消息,说是娘子开动了。”
“长姐要生了?”
萧达宪面露喜色,随即又担忧起来。听说女子生孩子是到地府走一遭,来京城之前,母妃曾叮嘱他要多为长姐考虑。
“家中有事,诸位继续,今日酒水算在我头上。”
他再也坐不住,和荣春时等人告辞出来,急忙朝高家去。
这是高绍宗第一个孩子,他不敢掉以轻心,焦急等在门外,听着屋里萧令月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声,急得额头冒汗,在门外来回踱步,不敢安坐。
“长姐,长姐进去多久了?”
萧达宪一脸焦急,拉着他问道。
高绍宗这才停住脚步,用有些紧张的声音道:“进去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了,还没生出来,长姐会不会有事?
萧达宪咽了咽口水,一颗心提了起来。
可他没见女子生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干着急。
原本院子里是高绍宗一人坐立不安,这下多了一个人,两个男人在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除了徒增焦虑,并未有任何作用。
房子里头,萧令月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把门外的高绍宗和萧达宪急得团团转。
城门处,一匹快马穿越行人,朝宫城的方向飞奔而去,停在靖安王府后巷的小门。
“大长公主,紫二有消息传来。”
公主府中,青禹得了消息,便送进萧令光的书房。
“什么事?”
萧令光抬起眼,有些诧异。
紫二自从上次被母后送出宫,就一直没有消息,难道这些天,她一直在外头打探消息?
青禹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是关于泯州王的事。”
这下萧令光就更不解了,不久前已经派人去泯州宣泯州王回来,按说眼下他应该还在进京的路上,会有什么事?
青禹道:“泯州王殁了,据说是出行第三天就已是不适,路上穷山恶水得不到很好救治,随行的大夫也束手无策,在彬州病情加重逝世。”
什么?
萧令光紧蹙眉,和赵玄意交换了一个眼神。
泯州王比父王小,今年应该四十出头,正值壮年,怎会这般突然?
她第一个就想起还在京城的萧达宪,“萧世子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青禹见她对萧达宪倾注太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大长公主,泯州王是什么样的人,咱们不清楚,眼下这种局面,对咱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泯州王和大长公主并不相熟,若是平安进京,将来在朝臣的拥戴下登上帝位,未必会善待大长公主。
他这一死,反倒是令目前有些微妙的局势变得明朗。
萧令光摇头,事情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此事不是偶然,不可妄言。”
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不安。
青禹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消息很震惊:“大长公主是怀疑.....泯州王是让人害的?”
萧令光沉默不答,这是猜测,并无证据。
但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从未听闻泯州王身子抱恙的消息,若是身上不好,他大可以等身子养好了再回来,没必要带病上路。
可若出行时身体没事,没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病逝。
这就很令人怀疑。
朝臣似乎都很乐见泯州王回京,会是谁想让他死?
难道当真只是巧合?
萧达宪今年十六,在京中并无根基,泯州王之死看起来对她有利,但从宣泯州王进京一事上,朝臣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
众臣宁愿泯州王回京,也无人站出来支持她登基。
赵玄意微一沉吟,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泯州王死了,京中还有一个世子萧达宪。
如果背后之人想做第二个窦氏呢?
他心一沉,看向萧令光的目光蕴染了一丝凝重:“此事还需查清楚。”
“嗯。”
萧令光点头,她也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
吩咐青禹:“叫紫二来见我。”
青禹答应,退到门边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隐隐觉得这件事或许对她有帮助。
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听闻高夫人今日生产,萧世子本是在登鹤楼设宴款待众学子,得了消息便急匆匆赶回去了。”
萧令光意外的同时,也有些难过。阿姊生产这天,她的父王死在来京城的路上。
叹息一声,她叫来云岚准备一些礼替她送去高家。
不到一个时辰,就见云岚急匆匆进来。
萧令光微一沉眉,停下手中的笔,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云岚虽说是大长公主面前最稳妥的大丫鬟,但也是第一次见女子生孩子,如今耳边还萦绕着萧令月那痛苦的呻吟声。
她喉头发紧,硬着头皮道:“是高夫人情况不太好,已经三个时辰,还没生出来。”
萧令光脸色微变。阿姊为人温柔和善,自那天起,没事便来公主府陪她说话,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看她难产而亡。
她吩咐云岚:“拿公主府令牌去太医院请何太医,要快。”
何太医是妇科圣手,专为宫中的妃嫔公主把脉问诊,寻常只有二品以上官员才可以请他出宫为亲眷看病。
以高绍宗如今的品级,请不到何太医。
“是。”
云岚不敢耽搁,拿了令牌便赶往太医院。
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微凉,轻拂过窗台,吹散墨迹未干的纸张。
萧令光起身推开轩窗。
窗外的树叶渐渐失去往日葱翠,变得斑驳起来。
春去秋来,不过须臾。
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她思绪飘远,也不知,阿姊是不是听到泯州王去世的消息才会如此?
第084章 背后之人搅弄风云
所幸的是,因为何太医赶去及时,终于是把萧令月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
她也顺利生下孩子,母子平安。
高绍宗感激萧令光,当天就带了谢礼登门。
萧达宪作为男子,也不好一直守在出嫁的长姐身边,便也备了一份厚礼,和高绍宗一起登门拜谢。
见到萧令光,高绍宗弯下腰郑重揖礼:“大长公主是我儿的再生父母,下官和夫人永远铭记大长公主这份恩情。”
“高大人客气了,长姐待我如亲妹,我自是希望她能平安。”
“是啊,若没有皇姐,长姐只怕.....”
萧达宪眼眶一红,不敢再说下去,躬身道:“总之,我替父王和母妃,谢谢皇姐的救命之恩。”
他此次是奉父母之命进京探望萧令月,这话说得也没错。
萧令光眼见他还不知道泯州王的事,心中叹息,此事若由她提起,终究不妥,想来最快今晚,消息便会传回京城。
扶起他,问了一些萧令月的情况,得知她已经醒来,太医也说只要好好调养,身子便能恢复。
萧令光便也放下心来。
翌日朝会,泯州王在路上病逝的消息传到京城,满朝震惊。
黄绸难以置信,“素闻泯州王精通骑射,闲时喜欢带着家人出去游猎,如此身强体壮之人,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会病逝在进京途中。”
萧达宪身子一震,握紧了拳头。
他作为泯州王世子,若泯州王不出意外,他不用上朝也没人会说什么。只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今日还是他进京后第一次上朝,听到黄绸这么一说,他眼圈瞬间就红了。
是谁?是谁杀了父王?
“的确太过突然,本王得知消息,仍觉得是送信的人弄错了。”
泯州王与皇位之间,只差一步。
萧顿也是叹息一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众官员也觉得惋惜,但这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
只有黄绸愤懑:“眼下陛下身体欠安,泯州王尚未进京就遭遇变故,若说这事是突发事件,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这话也就他敢说。
殿中众官员神色一变,孟冉义当即问道:“黄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泯州王的死,背后还有别的原因?
萧达宪脸色苍白,目光落在黄绸身上,也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嗫嚅着嘴唇,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若当真父王是被人害死,那此人此时也应在殿中!
“黄大人此话何意?”萧令光微一挑眉,朝黄绸看去。她实在意外,这话居然是黄绸提出来的。
就连萧顿也皱起眉头,严着脸问:“无凭无据不可乱说,黄大人有什么证据吗?”
黄绸目光闪烁,证据他自然是没有的,这事今早才传回京城,一时之间去哪里要证据?
但即便没有证据,在这件事中,谁受益最大,谁就是幕后主使。
而眼下最有嫌疑的.....
他目光扫一眼座上的萧令光和萧顿,并不敢言明,只支支吾吾说:“下官....下官没有证据,只是泯州王和景帝同出一脉,说一句大不敬的话.....”
他话说一半就顿住,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萧达宪紧了紧被他捏得发白的拳头,全神贯注等着他说下去。
殿中众官员也是屏住呼吸,都在等着他。
萧令光不动声色回视:“黄大人有话直说。”
“是。”
黄绸就好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才说:“若将来陛下有什么不测,只有泯州王回京才能安定人心。可眼下人还没进京就遭此变故,难免让人猜测,怕是.....怕是对大长公主不利。”
此话就如一声惊雷乍响,令殿中沸腾。
大长公主是景帝唯一血脉,若忽略她是女子的身份,的确比泯州王更为名正言顺。
只可惜东越国没立过女帝,朝臣态度目前也不明朗。
但谁能保证她对这个位置没有别的企图?
若她想以景帝血脉登基为帝呢?那第一个不希望泯州王进京的人,就是她!
殿中寂静,殿中众臣神色各异,充满着震惊、疑问。
萧达宪似是也想到了这一层,面色一僵,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没有站稳。
他有些艰难地抬起目光,望向座上的萧令光,顷刻后,他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高绍宗,满眼难以置信。
高绍宗却是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萧令光漠然目视着众人神色变化,心中冷笑。
无论真相如何,黄绸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昨日她就隐隐察觉事情蹊跷,难道这就是对方想要看到的结果?
会是谁更希望她背上杀了泯州王的骂名,把她推向萧达宪和朝臣的对立面?
她目光环视殿中众人,众人却都在低头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