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阿洙洙【完结】
时间:2024-05-23 14:36:58

  若不说是乌鸡藕汤,他定会以为砂锅里装的是墨汁。
  苏轼秉持着尊老爱幼之心,先盛了一碗给陈念安:“来,安娘,尝尝看。”
  陈念安顿时吓的是哇哇大哭起来,连苏辙都不要了:“爹爹,救救安娘,救救安娘,六舅舅要给安娘下毒!”
  “六舅舅坏,六舅舅坏,安娘就是不要六舅舅抱而已,六舅舅就是要毒死安娘!”
  陈太初原是心情糟糕透顶,但被小女儿这一闹,是哭笑不得。
  他们笑的开心。
  陈念安哭的是愈发伤心了。
  甚至苏轼一开口说话,陈念安就嚎啕大哭。
  陈太初与苏八娘没办法,只能先将陈念安先抱出去。
  这下,屋子里只剩下苏辙与苏轼两人。
  苏辙也察觉不对,下意识抬脚朝外走去,嘴里更是道:“六哥,我去看看安娘……”
  可惜啊,他刚走没两步,袖子就被苏轼拽住了:“八郎,你也要走吗?”
  “是不是八姐夫一回来,你就不愿意搭理我呢?”
  苏辙:……
  他硬着头皮道:“自然不是。”
  苏轼面上这才隐隐可见笑容:“这就好。”
  “那八郎,你快尝尝我炖的乌鸡莲藕汤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纵然苏辙早有心理准备,但每次看到苏轼所做的吃食,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六哥,难道这汤是热的就好吃了吗?”
  苏轼正色道:“这是自然。”
  为表示自己没有说错,他端着一碗汤是一饮而尽。
  苏辙不好再推脱。
  这等事啊,长痛不如短痛,是躲不过去的。
  他也学起苏轼的样子,端起黑漆漆的乌鸡藕汤一饮而尽。
  嗯。
  好像也谈不上难吃。
  不过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光是看一看,就觉得这汤味道奇特。
  苏八娘与陈太初刚回来就听说苏轼最近的爱好独特,想着方才是躲过一劫,没想到这等事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如今饭桌上,一个个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今日陈念安经苏八娘解释过一阵后,已知道这黑漆漆的东西并不是毒药。
  但这会陈念安却仍是瘪瘪嘴,抬头看向苏八娘,低声道:“娘,能不能不喝这汤?安娘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安娘以后会好好吃菜菜的。”
  外甥似舅。
  这小姑娘与苏轼小时候一样,只爱吃肉不爱吃蔬菜。
  苏八娘是眼前一亮,笑道:“这话当真?”
  “拉钩钩,不能骗人!”陈念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满脸满是正色。
  陈太初与苏八娘只觉这下是歪打正着,看向苏轼的眼神满是欢喜。
  苏轼再次感受到了心碎的滋味。
  苏辙见状,心情好了些许。
  不管怎么样。
  一家人能够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就是好事。
  苏辙这边刚吃完饭,就听说王巩来了。
  苏辙一愣:“他怎么来了?我前些日子不是与他说过,若是没事不要来找我的吗?”
  他怕王安石也会对王巩下手。
  他知道王巩这般大剌剌登门,定是有要事,快步朝书房走去。
  等他到书房时,王巩已在书房等了一会,一看到他就笑道:“子由,今日我是来与你辞行的,我接到朝廷调令,将我贬为太和县县令,即刻上任,不得耽搁,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汴京了……”
第103章
  饶是苏辙一贯是个沉稳的, 如今面上也是浮现几分怒气来:“这件事可是王安石在捣鬼?”
  “子由,你莫要因我出头!”王巩连忙开口,低声道:“如今满朝文武皆知, 王安石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巴不得寻到你的错处。”
  说着,他是长长叹了口气:“若真深究起来,我此次贬官也不算冤枉。”
  听他说起, 苏辙这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个月之前, 有人状告余姚县主簿李逢谋反。
  一开始,谁都没有将这件事都放在心上,毕竟如今天下也算安定, 谋反简直是死路一条。
  但官家还是下令彻查此事。
  御史台彻查一番,发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更是牵连出两个人来。
  一个人是太/祖皇帝赵匡胤四世孙赵世居,一人是道士李士宁。
  李士宁不光是道士, 还是个有些名头的道士,他四处放话就算官家得了一子, 却也不会平安长大,太/祖皇帝后代当有天下, 天命应在了赵世居身上。
  若换成聪明些的人,定知道这道士是故意说些好听的话哄骗自己银子。
  可也不知是赵世居不聪明的缘故,亦或者是他想着自己能争一争储君之位的缘故, 将这话当了真,暗中资助了李士宁不少银钱。
  一个月之前, 赵世居赐自尽, 李逢凌迟,李士宁杖刑后流放。
  而王巩因与赵世居有几分来往, 受到牵连,原本王安石的意思是要将其追夺官衔的,但官家看在其祖辈有功的份上,却对他网开一面,将他贬为太和县县令。
  听到最后,苏辙皱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汴京城内,谁不知与你关系要好之人是数不胜数?王安石拿这件事来治你的罪,未免太牵强了些。”
  王巩只不置可否笑了笑:“我想,王安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来他向来不喜我们这些靠恩荫入仕之人。”
  “二来直至今日岳丈仍反对他的变法之策,虽说岳丈不比他身居高位,却德高望重,他几次想要对岳丈下手,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我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杀鸡儆猴。”
  “三来则是他想借着这件事震慑震慑你,想叫你看看如今朝中上下是他一人说了算。”
  “子由,我这一走,你务必要小心。”
  苏辙正色:“你放心。”
  王巩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但如今离别在即,有些话却是不吐不快:“子由,我总觉得官家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却是越来越糊涂,从前朝中能人异士不断,可就算谁人身居高位,却也没有把持朝堂的情况。”
  “自小皇子出身之后,官家将大阪的心思都放在了小皇子身上,对朝中之事很少过问,这才叫王安石钻了空子。”
  “若长期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苏辙又何尝没感受到官家的变化呢?
  他自诩自己做不到像范镇一样,明知官家会不高兴,还提着脑袋前去谏言。
  他顶多委婉提一提,若官家不听,他就不会再说。
  想要拯救大宋,想要拯救老百姓,前提是他要有自保和保护家人的本事。
  苏辙见王巩情绪低落,知他虽看似风流,但对大宋与百信之心一点不比他们少,只劝慰他几句。
  谁知王巩却摇头道:“……此事一出,我却是心灰意冷,从此之后寄情山水好了。”
  “至于这朝堂,这江山,就留给王安石等人去操心好了。”
  他走后。
  苏辙却是坐在书房良久没回过神来。
  从前官家曾感叹过苏辙的年轻有为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他懂得官家话中的意思,正因他年轻,即便才干出众,可随着他官位越高,想要升官就越难,朝堂之上也是个讲究论资排辈的地方。
  先前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如今,他只恨自己的年纪不能再大些。
  官大一级压死人。
  王安石如今将他压的死死的。
  苏辙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在书房坐了良久,思忖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知道王安石小动作不断是想逼他出手,越是到这个关头,若谁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道理清楚归清楚。
  可想要做到,却还是难得很。
  苏辙忍不住坐在书房抄起佛经来。
  很快。
  苏辙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他一抬头,就看到苏轼走了进来。
  苏轼手上端着托盘,一开口就道:“八郎,你别担心,这些吃食是厨房做的,不是我做的。”
  “今日自王巩走后,你就一直没从书房出来,连晚饭都没吃,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
  “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儿?”
  若换成从前,苏辙定会与苏轼说没事儿,毕竟以苏轼那般莽撞的性子,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在扛。
  他也是人。
  也会有扛不住的时候。
  他便将这些事说与苏轼听,到了最后也不忘叮嘱苏轼道:“……六哥,这些事情你务必要保密,更不得轻举妄动。”
  苏轼再次在心里将王安石骂了几百遍,才道:“怪不得方才用晚饭的时候八姐夫说他母亲时常念叨起汴京,想要将他母亲接来汴京住些日子。”
  “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老太君年轻时因做多了绣活儿,伤了眼睛,如今年纪又大了,何至于想来汴京?”
  “再者说了,八姐夫一贯是个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又怎么会将老太君接到我们家中?”
  苏辙苦笑:“陈老太君留在齐州,难免会有危险的。”
  苏轼长长叹了口气。
  许久之后他才道:“八郎,你别担心。”
  “想当初我被污蔑对诅咒官家,被关进大牢,那时候连认罪书都写了,不一样是挺过来呢?”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还有我呢!”
  苏辙重重点点头:“好,六哥,我知道了。”
  苏轼当着他的面是一派云淡风轻,可回去之后却是彻夜不眠,长吁短叹的。
  苏轼决心自己也该为八郎做些什么。
  他思来想去。
  便又开始写文章了。
  别看苏辙与苏轼同一年科举,苏辙为状元,苏轼是榜眼,但这么多年下来,苏轼的才学早已远超苏辙。
  一是苏辙公务繁忙,并没有太多时间放在学问上。
  二是当年苏辙走上科举之路本就是迫于无奈,压根不像苏轼一样读起书来就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这些年来。
  苏轼是郁郁不得志时写文章,愉悦时也写文章,更是深得苏洵真传,写起骂王安石的文章来那叫一如鱼得水,几乎一天就能作出一篇文章。
  苏轼更是为自己写了个笔名叫恨山。
  众所周知,王安石字介甫,号半山。
  苏轼笔名深意可谓不言而喻。
  不过十来日,恨山的文章就在学子百姓中纷纷传颂。
  有的文章说王安石锱铢必较。
  有的文章说王安石心思歹毒,不顾念手足之情。
  有的文章说王安石铲除异己。
  甚至还有的文章将王安石不讲卫生都拿出来骂上两句。
  王安石看到这些文章,气的不行:“……这个苏轼,我看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当自己是狐狸,有九条命?若再叫我抓住他的错处,我定不会放过他!”
  一旁的门客低声道:“大人,我们派人一直盯着苏轼。”
  “可这些日子他十分谨慎,整日两点一线,除了府衙和家中,也就偶尔去去杏花楼,还是与苏辙一起去。”
  “在府衙,他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生怕多说一句话。”
  “前几日他有个同僚喜得幼子,邀他前去喝喜酒,他只送上了礼金,人并未到场。”
  说着,他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王安石,声音愈低:“况且苏轼做文章用的笔名,谁也没办法证明恨山就是他。”
  这就是叫王安石动怒的地方。
  但凡与苏轼有几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文章是出自苏轼之手,可偏偏不能奈何苏轼。
  门客又道:“不如我派人镇压镇压这等文章?”
  “不必!”王安石生气归生气,脑子转的还是很快的:“若是如此,那才是中了苏轼的奸计。”
  “他巴不得我如此,闹大之后在官家跟前好好告我一状!”
  他认真想了想,道:“这件事暂且不管吧!”
  可他到底是将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些。
  他更是低估了苏轼为苏辙分忧的决心。
  这日,王安石在杏花楼设宴,他刚下马车,就遇上了苏轼。
  从前的苏轼看到他像没看到似的,目不斜视走过去,但今日苏轼却径直走向他,开口道:“下官见过王大人,下官知道王大人才学出众,想问问王大人可知最近恨山所做的文章?”
  “不知王大人是如何看待那些文章的?”
  “下官倒是听说,不少人对这些文章很是推崇,连下官也觉得这恨山文采斐然,若王大人看过这些文章,不妨可与下官探讨一二!”
  王安石是面色如常。
  倒是一旁簇拥在王安石身边的官员脸色大变,只觉得苏轼胆子太大了点,此举简直是在老虎屁股拔毛!
第104章
  王安石面色隐隐有几分发青。
  他身后的走狗已忍不住开口道:“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恨山就是你!”
  苏轼冷笑一声, 没好气道:“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却不能乱说。”
  “我承认,恨山的文风用词与我有几分相似, 但敢问这位大人一句, 你可有证据证明我就是恨山?”
  “咱们王大人是清官,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若不然, 王大人可是会不高兴的。”
  他将“证据”两个字咬的极重。
  毕竟这些日子王安石铲除异己, 可都有理由与借口的。
  那走狗还要开口,王安石却已微微抬起手示意他莫要多言。
  只见王安石看向苏轼,脸色是晦暗不明:“是啊, 苏大人说的极是,凡事是讲究证据,苏大人也好,还是这位笔名叫恨山之人也好, 但愿你们不会被我抓到把柄。”
  “就连恨山在文章中都曾写过,我这人小肚鸡肠, 锱铢必较,若是叫我抓到把柄, 我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轼笑眯眯答应下来。
  王安石又道:“相同的话,苏大人也莫要忘记告诉子由一声。”
  “说起来,子由曾对我有恩, 来日若他落在我的手上,看在此情分上, 我定会留他一条命的。”
  当官之人, 最在意的莫过于名声。
  名声一毁,仕途也就毁了, 这比杀了对方还叫对方难受。
  苏轼面上笑意全无:“若真有这样一人,只要我活着,即便我拼尽性命,也绝不会允许这等情况发生的。”
  这话说完,他转身就走。
  王安石看着他的眼神不复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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