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阿洙洙【完结】
时间:2024-05-23 14:36:58

  “这等事,若最后做的好了,是皆大欢喜,若最后没做好,那就是为大娘子徒增伤悲。”
  “可我想着孙翁翁难得前来汴京,机会难得,您若是愿意,可以试一试的。”
  司马光是何等聪慧之人,自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他话中的意思也很明白,这位孙神医为妻子看病不过是顺带的,若是自己愿意的话,孙神医就能替妻子看看,当然,若是没看好妻子的病情,则与他无半点关系。
  若换成旁人,司马光大概不会答应。
  但一来他今日想到神情憔悴的张氏,又想到最近传言,说欧阳修眼疾已好得差不多,便斟酌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了。”
  “凡事希望越大是失望越大,我对这位孙神医也是有所耳闻,想必他也极擅头疼病的,不如就借此由头让孙神医为内人看病吧!”
  “最后若真是无功而返,内人也不会太过于失望。”
  苏辙笑道:“下官与大人想的一样。”
  翌日一早,苏辙就带着孙神医匆匆来到了司马府。
  孙神医这些日子可是忙坏了,坐在马车上是一个哈欠连一个哈欠。
  用他的话来说,汴京真是富贵迷人眼,所以汴京得富贵病的人也多的很,好些是他从前在眉州听都没听说过的,实在是很有意思。
  当然,后果就是他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到了夜里都睡不踏实,想着病情是如何一回事。
  今日他更是期待的很:“……据你所说,这位张大娘子从前有过两个孩子,那就说明不是生来就带有病症的,之所以好些太医名医都看不出来她的病症是因为他们医术不行!”
  苏辙见他胜券在握的样子,并不十分担心,直道:“您的医术我自是放心的,当年我翁翁摔了一跤,昏睡那么长时间,可以说是您把他从阎王殿前拉回来的。”
  他扫了一眼满脸得意的孙神医,叮嘱道:“只是有一点,这位张大娘子是司马府的当家主母,想必也是聪明之人,您不可多言,可莫叫她起了疑心。”
  孙神医认真想了想,就点头道:“放心,我有分寸的。”
  “这位张大娘子的病症既不是与生俱来的,大概是后来心生郁结导致,若是心心念念盼着有个孩子,这孩子就越是来的不易,什么都不想,兴许这孩子就来了。”
  苏辙见他老人家心里有数,就带着他拜见了司马光。
  司马光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与孙神医略寒暄几句,就带着孙神医去了内院。
  北宋民风开放,再加上苏辙年纪尚小,故而也一并跟着司马光去了内院。
  张氏原是不愿再看大夫的,都已回绝了司马光,可听说这位神医是当今赫赫有名的状元郎介绍的,不免来了几分兴趣。
  她是女子,对苏辙读书如何如何厉害不甚感兴趣,却几次听人说过苏辙生的极好,倒有心想看看。
  苏辙一走进张氏的屋子,就觉得一阵闷热。
  这么热的天儿,这屋子没用冰不说,甚至门窗都没打开,屋内更是萦绕着淡淡的药味,闻的人不大舒服。
  张氏正躺在贵妃榻上打盹儿,女使见了,便低声道:“娘子,大人来了。”
  张氏这才微微睁眼。
  只是她睁眼的那一瞬,却是一愣,失声道:“端儿!”
  紧接着,她竟是泪如雨下。
  苏辙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见着张氏踉踉跄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端儿,是你吗?”
  苏辙下意识道:“大娘子,您是不是弄错了?”
  司马光微微咳嗽一声,道:“娘子,他不是端儿,是这一届的状元郎苏辙苏大人。”
  张氏一愣,继而怔怔松开手。
  她强撑着笑,低声道:“叫苏大人笑话了,我,我先下去洗把脸。”
  转身时,她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有几分蹒跚。
  等着她离开之后,司马光这才道:“还请苏大人别见怪,端儿是我故去长子,说起来,若他还活着,与你年纪相仿。”
  “这几年,内子念子心切,好几次认错了人……”
  经今日之事他这才想起来为何第一次见到苏辙时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苏辙与他故去长子司马端的眼睛长得很像,都是不苟言笑的性子,故而猛地一看,这两个孩子神韵是有几分相似的。
  当年因为司马端这般性子,张氏没少埋怨他,直说正因他太过严肃,所以导致司马端小小年纪就像个老先生似的。
  苏辙忙道:“无妨的,大娘子想念长子,也是人之常情。”
  “说起来即便下官长兄与两位姐姐去世十几年,下官母亲如今膝下有两子一女,更是当外祖母的人,可说起他们来仍时常落泪。”
  司马光微微叹了口气,并未接话。
  自古以来这天底下最伤心的事儿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约莫过了一刻钟,张氏才扶着嬷嬷的手走了进来。
  即便她用帕子敷过了眼睛,却仍可见她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一场。
  只是在场之人都像是没看见似的。
  孙神医见状,走上前,指了指张氏。
  张氏身边的嬷嬷一愣,道:“您是什么意思?”
  孙神医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司马光:???
  方才他见着这位孙神医不是挺能说的吗?
  苏辙却很快明白其中的缘由,敢情孙翁翁这是担心自己说错了话,索性装起哑巴来:“大娘子,孙翁翁这几日牙齿疼,说不了话,您莫要见怪。”
  他觉得孙神医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如今以孙神医在汴京是赫赫有名,一走出就能打听到到他,装哑巴怎么能行?
  张氏看了看孙神医,又看了看苏辙,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虽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暗想,这人连自己的病都医不好,怎好意思叫神医?
  若是今日这人是旁人带来的,她早就找借口将人送出去了。
  孙神医仔细给张氏把了把脉,脸色凝重提笔写起方子来,最后将方子递给了司马光,这才抬脚走出院子。
  张氏的身子的确亏空的厉害,不过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有些受不住。
  司马光如今是存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一出院子门就到:“孙大夫,不知内子的病如何?”
  孙神医扫了他一眼,原想斥责他这个丈夫是怎么当的,可想着这人身居高位,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不大乐观,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年大娘子应该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
  “想必其中不乏名医,更不乏那徒有虚名的赤脚大夫,大娘子的身子就是这样一日日吃汤药吃垮的,是药三分毒,更别说她身子羸弱,每天汤药不断哪里受得了?”
  “幸好我今日来了,若是再照着大娘子这个样子胡乱吃药下去,顶多也就五年的寿命了!”
  这番话听的司马光脸色是愈发凝重,直道:“那您方才开的药方子……”
  “我开的都是些食补温补的方子,不碍事的!”孙神医行医这么多年,心怀仁善,每每看到这些苦命人都唏嘘不已:“人就和树一样,只有根基稳固才能枝繁叶茂,若是根基溃烂,整日却还拼命施肥灌溉,只会叫根基烂的更快。”
  “这方子先叫大娘子先吃上三日,这三日里饮食清淡,万万不可再吃药,等三日过后我再来看看。”
  司马光虽不懂医术,却也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连声道谢,更命管事取酬金给孙神医。
  苏辙像背景板似的陪在孙神医身边,一直到了要离去时,司马光才道:“还请苏大人留步,我有些话想要与你说。”
  这些日子孙神医没少出入汴京高门大户,却从未觉得哪家规矩像司马府这么森严的,一个个女使面上没有表情也就算了,走路都没声音,大白天像女鬼似的,自忙不迭走了。
  苏辙则留了下来:“不知道司马大人可有什么话要说?”
  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远不近。
  司马光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听说苏大人是个孝顺的,这些日子沐休时经常陪着你母亲四处游历,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闲来无事时前来家中陪内子说说话……”
  方才他们离去时,张氏的眼神是依依不舍落在苏辙面上。
  苏辙想了想,却还是拒绝了:“司马大人也知道我的性子,要我闲来无事每日登门陪大娘子说话,我是做不到的。”
  他见着司马光眼神一黯,想着这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不过我可以以我母亲的名义给大娘子下帖子,其实在我看来,方才孙翁翁说了那么多,说来说去皆是大娘子心病难医。”
  “大娘子整日困于宅院内,难免会触景伤情,多出去走走看看,对大娘子的病情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司马光难得拱手道:“那我就先谢过你了。”
  苏辙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回去将这件事说与程氏听了,一开始程氏竟有几分紧张:“我听说张大娘子出身不凡,我不过是寻常小官之女,也不知道能不能与张大娘子说得到一起去。”
  可在她听苏辙说张氏痛失两子,伤心欲绝后,就到:“这世上女子与男子不一样,男子失了孩子虽也伤心欲绝,可他们能忙的事情有很多,孩子是女子十月怀胎、鬼门关走一遭生下来的,就算到了九泉之下想起她那两个早夭的儿子只怕都不会闭眼的。”
  “我且试一试就是了,若张大娘子真瞧不上我,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苏辙却对程氏颇有信心:“谁会瞧不上您?”
  三日之后,又到了苏辙沐休时,程氏就提前一日给张氏下了帖子,约张氏第二日在杏花楼吃饭。
  一直到了天色擦黑,司马家才有信送了过来,说张氏翌日会赴约。
  苏辙也知道,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张氏也是很犹豫了一会这才答应的。
  翌日中午,苏辙就在杏花楼的雅间瞧见了张氏。
  也不知是孙神医食补的方子起了作用,还是因今日出门,张氏面上擦了些脂粉的缘故,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她一进来,眼神就落在了苏辙面上。
  苏辙拱手道:“大娘子。”
  张氏冲他点头笑了笑。
  这笑容可是真心的,远比看到司马光时脸上的笑容真切多了。
  苏辙便为张氏与程氏介绍起来,虽说这两位妇人都不是多话的,但从前张氏身子尚好时也偶尔应酬应酬汴京妇人,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程氏也是个打理生意多年的人,见多识广,并不会露怯……更重要的是,她们两人皆是没了孩子的母亲。
  最开始两人只是寒暄一二,可渐渐的,彼此之间的话就多了起来。
  程氏更是劝起张氏来:“……那日八郎回来我听八郎说了,他长得能有几分像大娘子故去的长子,是他的福气!只是人活在世上,总得向前看才是,我听说大娘子长子从前在世时十分听话孝顺,若您的孩子知晓如今您成了这个样子,九泉之下不知有多么伤心了。”
  “回想当年几个孩子没了的日子,便是过了十几年,我一想仍觉得心里像喘不上气儿似的。”
  “可难受归难受,我知道我得活着,若是我没了,叫我的亲人怎么办?”
  “您啊,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您年迈的爹娘,为司马大人想想才是。天底下能有几个不好色的男人?司马大人又非僧人道士,又不是不喜欢女人,却不肯纳妾,还不是为了您?若您有个三长两短,叫司马大人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愈发难受?”
  她一番话说的张氏是眼泪直掉。
  她想起没了的三个孩子,也跟着流眼泪,更邀了过两日两人一起去寺庙替故去的孩子们上香。
  张氏自是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下来,张氏虽是眼眶红红的,却是心情好了不少,指着苏辙道:“……你是个有福气的,有这样好一个儿子。”
  方才她们说话时,苏辙只是偶尔插话。
  当然,他却是一点没闲着,又是倒茶又是夹菜的,更细心到见张氏多夹了两筷子松鼠鳜鱼,就叫厮儿又上了一道菠萝咕噜肉,用他的话说,想必张氏喜欢吃这些酸甜口的。
  张氏还真是如此,这几日她似觉得胃口好了些,就想吃些酸酸甜甜开胃的吃食。
  等着张氏离开杏花楼时,苏辙还要元宝送了两道菜过去。
  一道是话梅小排。
  一道是糖醋里脊。
  元宝笑的像朵花儿似的:“……我们家少爷说了,您喜欢吃酸甜口的菜,就给您打包了两道回去。”
  是了,如今杏花楼还提供了外带业务。
  张氏撩开帘子看了看正扶着程氏上马车的苏辙,眼里的欣赏之色是挡都挡不住。
  女人与女人之间想要快速建立友情,一来是分享自己的苦难,二来是分享自己的秘密。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张氏知晓苏辙还是杏花楼股东一事,更是惊讶,如今忍不住呢喃道:“真羡慕程氏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啊!”
  一旁的嬷嬷笑道:“娘子若是喜欢苏大人,将他收为干儿子就是了,别说干儿子,汴京不知道多少人想当您的亲儿子了!”
  张氏却是淡淡一笑,道:“苏大人可不是这样的人。”
  接下来几次,苏辙就没有陪着程氏一起去见张氏。
  一来是他要前去府衙当差。
  二来是女人家凑在一起难免有些私房话要说,他到底是男子,跟着多有不便。
  他也很高兴程氏在汴京还能寻到这样一位好友。
  这日他刚出府衙,正欲上马车时,就被人拦了下来。
  苏辙认识这人,这人是欧阳修身边的管事,那管事低声道:“苏大人借一步说话。”
  他们到了僻静处,这人才道:“我们家大人收到消息,说凤翔府知府大人上书朝廷,奏请罢免苏签判官职,说他收受贿赂。”
  苏辙:???
  他虽一早知道苏轼的为官之路不会那么顺利,却是万万没想到会这样不顺。
  他低声道:“您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管事摇摇头道:“小的也不知道,是我们家大人要小的过来传话的,说要您有个心理准备。”
  苏辙深知欧阳修能叫人过来传话已是仁至义尽,连忙道谢。
  苏辙心里并不十分惊慌。
  一来是那些人污蔑苏轼别的罪名也就算了,污蔑苏轼受贿?且不提苏家与他赚的银钱,这些年苏轼光靠着启蒙卡片都赚了不少钱,犯得着去受贿吗?
  二来是这件事刚发生不久,那管事说大概过上两三日折子才会送到汴京来,他还有时间想想法子。
  等着苏辙回去之后,刚下马车就碰上了程氏。
  原来程氏今日约了张氏前去赏菊,瞧见笑容满面的程氏,他自不会说丧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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