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是辞【完结】
时间:2024-05-23 14:37:49

  林凛想着欠他顿饭是事实,虽然用关东煮还有点儿小气,但她坐了许久,确实也有点儿冷了,于是率先起身进便利店,宗遇在后面跟着。
  两人进了便利店,总算有点儿热乎气儿,宗遇搓了搓手,选了几样关东煮,一点儿没有自己结账的意思,林凛果断把钱付了,俩人又到窗户前坐下。
  宗遇觉得那关东煮真是难吃,但也不挑食、不浪费,一串接一串地往下吃,林凛看着,震惊这么难吃的东西他是怎么吃得下的,心想猪就是好养活,什么都能喂饱,闹饥荒也饿不死。
  宗遇吃着东西还不问她:“说说吧,怎么了啊?”
  林凛觉得有必要跟他解释清楚,否则他还真以为她那么柔弱,被欺负了就在大马路上嗷嗷哭:“我真没被欺负,你觉得我是很好被欺负的人吗?我和两个男的吵架,把他们怼得哑口无言,不算输吧?”
  “嗯,不算。”宗遇点头附和,旋即话锋一转,“那还哭了呢?眼睛红得像小兔崽子,不是,小兔子。”
  她不知道自己那副样子看起来有多好欺负,宗遇都想手贱地拍她两下。
  “我吵架没输,可是你知道你们男的有多恶心?讲道理讲不过,就开始抬杠,抬杠又抬不过,就开始开黄腔,我装听不懂,话就越说越脏,装都不装了,我跟这种无赖扯什么?浪费时间。”
  宗遇作为男的,一下子被扫射了,赶紧把自己拎出去:“我不这样啊,不信你跟我吵架,我肯定吵不过你,认怂可快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是因为吵架输了在这儿哭,而是觉得他们胜之不武,讲话难听,侮辱我。”
  一想起来林凛还觉得生气,泪腺不争气地开始分泌泪液,咬牙才能忍住。她那个老混蛋二大爷自然不至于跟她开黄腔,但每句话也不离脏字,一点儿道理都讲不了,老混蛋教出来小混蛋,论辈分也算是他的堂兄,满嘴脏话不提,吵不过她就开黄腔,林凛头一次觉得要脸皮是件坏事,她又太看重面子了,当时脸色涨红,只能仓皇逃离。
  她想过跟父母说,可林忠本就不赞同她去讨债,今天去这一趟也没告诉父母,林忠性子软,不是典型的东北男人,她若是说了,林忠依旧软弱,她定要对这个爸爸失望,可林忠要是真挺起腰板抄起菜刀去给她找场面了,那也不是她想见到的,思来想去,不能说。
  宗遇认真消化了一遍她的逻辑,慎重地点头:“我明白,真明白,所以他们还是欺负你了啊,谁啊,名字告诉我,卸胳膊还是卸腿?”
  林凛被他认真的语气吓到,警惕地看着他:“你别吓我。”
  “我吓你干嘛?我吓他们。”他把袖子撸起来点儿,吝啬地没把文身的全貌给她看,很快又放下了,“看到没,我这花臂白文的?往那儿一立,话都不用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凛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虽说动了心思叫他一块去讨债,可也只是动心思而已,不能付诸实践的。
  宗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只能自己乱猜,兀自说下去:“先说好,我不是瞧不起你,也不是瞧不起女的,但你得承认,有些事还是男的好解决,尤其遇上那种老流氓,你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那我……那你家人知道能不着急吗,急死了都。所以你能不能听点儿话,赶紧的,告诉我啥事,我在这跟你絮叨半天,都渴了。”
  林凛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雪花啤酒,放到他面前:“喝吧。”
  宗遇看出来了,这是还要喝酒买醉呢,幸亏没喝,他怕她喝,打开赶紧干了。他喝啤酒的工夫,林凛则在出神,忽然间意识到,她之所以会哭,其实并非因为这一件事,自从回老家之后,她一直都不算开心,就连回老家这件事都是不开心的,她已经忍很久了。
  宗遇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倾诉心事的合适人选,可看着他豪迈地喝下那罐啤酒,林凛就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坏,不管高中时作为全校出了名的坏学生,罚站写检讨都是家常便饭,还是这几次见面,他像是从来没有烦心事,随时都能傻乐。
  犹豫许久,她终是开了口,幽幽说道:“你说,以前的同学知道我回老家了,是不是会在背后笑我?”
  说完她就后悔了,看起来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不是她的作风。
  她正要把话题带过去,宗遇已经接话了:“想什么呢?谁敢笑你?笑你干嘛?”
  林凛觉得他不懂,她也算高中时的风云人物,成绩好、样貌佳,211知名院校毕业,毕业后留京,本应该前途一片大好,总之不该在二十六岁就返回东北,定是混得不好。
  宗遇又冷笑着补充了一句,语气极其认真:“谁笑你我揍他啊。”
  后面的话林凛说不出口了,她回老家的契机也是那么的难堪,年初她和前男友蒋佑文正式分手,分手的原因是蒋佑文剽窃了她的营销创意,并且因此升职,蒋佑文觉得她不过是在闹脾气,大半年过去一直在求复合,她自然拒绝。结果就是男人恼羞成怒,把她踢出了项目组,她在公司举步维艰,头顶还有个前男友上司,干脆辞职,同时觉得疲累,累得想逃避、想回家。
  谈过的数任男友里,蒋佑文毫无疑问是最差的一位。
  宗遇见她久久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在寻思什么,剩下的关东煮都放凉了,啤酒也喝光了,还是渴,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她,耐心其实也要尽了,早就要尽了,苦苦支撑着。这时手插进外套兜里,摸到一盒没拆封的玉溪,他又想出逗她的法子了,显摆着那盒烟给她看。
  林凛冷淡提醒:“这里不能抽烟吧,你有点儿素质。”
  “知道,不抽。”宗遇给她解释这盒玉溪的来历,“前两天有个结婚的,路过给我塞了盒喜烟。”
  林凛自然没什么兴趣,看着他把那盒烟拆了,包装纸放在桌子上,他抽出一支,又在她面前晃,林凛煞风景地再次提醒:“不许抽。”
  宗遇爱死她这种霸道的语气了,咧嘴直笑,告诉她:“看到没,新开盒的第一支烟,许个愿。”
  林凛想说无聊,同时心思一动,答非所问:“宗遇,你陪我一起去讨债吧。”
  就当再欠他个人情,以后但凡他有事她能帮得上忙,她一定尽心尽力,责无旁贷。
  宗遇一愣,同时变得释然,心想原来就是讨债这点小事,接着把那支烟反过来插进烟盒:“那就许愿林凛讨债成功,等我把这盒烟抽完了,最后抽这支,你的债肯定要回来了,信不信?”
  林凛并非不信,但也绝不相信,对此不置可否。
  宗遇话一出口则就后悔了,暗骂自己哄小姑娘哄昏头了,讨债成功许什么愿,他一出手肯定能把外债要回来,他应该许愿林凛把他微信加回来,顺便卖个惨,这才是实际的。
  他在那儿懊悔之际,林凛的手机响了,她也没背着宗遇,掏出手机来看,宗遇想也想得到,肯定是扑空的宋慈。想着和宗遇挨着坐在窗前,接电话宗遇肯定听得到,林凛就没接,挂断后给宋慈发了条微信,告诉宋慈自己马上到家。
  宗遇也知道坐不下去了,主动说道:“走吧,送你回家,我车停在对面。”
  过马路的工夫,宋慈又来电话,不知道急个什么,林凛正犹豫是否接听,宗遇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宋慈发了条微信。
  Z:别打了,小电灯泡,消停点儿行不。
  林凛还没来得及接听,电话铃声就停了,宗遇嘴角噙起满意的弧度,同时收到宋慈秒回的消息。
  宋慈:?????????????
  宋慈:妖孽,滚远点儿!
  林凛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他直接回了条语音过去:“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跟着掺和。”
  他正要开车门,林凛脚步一停,绕了过来,眼神审视地打量他。
  他还以为自己偷偷使阴谋诡计被发现了,有些心虚:“祖宗,又怎么了?”
  林凛真想甩他个白眼:“你开车过来的,我给你酒,你还喝?”
  宗遇这才明白过来:“啊,我忘了。”
  林凛抓着他衣尾把人薅走,认命地打算上驾驶位,思忖着难不成还要把他送回家,她再打个车回来?真是费事,同时不禁懊悔自己刚刚手贱,给他啤酒喝干什么。短暂出神的工夫,发现宗遇仍旧立在原地没走,她微微侧过身去,见宗遇歪着脑袋,正低头看她,她刚要开口问他看什么,他先发出命令道:“别动。”
  林凛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话地没动,只见他伸出了手,轻轻拨开她披在肩头的长发,指尖蜻蜓点水一般触上她的脸侧,林凛下意识向后躲,似乎他的指尖带着静电,被触碰过的肌肤泛起温热。
  他的动作极为坦荡,并非为了揩油,还把手指递过去给她看,脸侧附着的泪珠滚到了他的指尖,他们在冷冽的夜幕下对视,他的声音温柔得不正常:“喏,小金豆儿被我捡到了。”
  林凛瞬间觉得喉咙发干,半天说不出话来,可她觉得自己在说话,在跟宗遇无声地交流,她想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宗遇,她真的好想警告他,不要再散发魅力了。
第17章
  那种氛围有点儿暧昧,林凛正在心中推卸责任,想着宗遇肯定又在故意撩拨她,忍不住骂他几句,宗遇倒是说收就收,帮她把车门打开,还催促道:“上车啊,不冷?”
  他腿都快冻抽筋了。
  林凛上车后先调节了座位,系好安全带,宗遇也到副驾驶坐下了,林凛却没急着启动车子,而是问他:“我先把你送回去?我再打个车回家。”
  宗遇想了下,觉得太折腾她了,尤其这会儿市中心又堵车,眼看着都到饭点儿了,她父母肯定在等着她开饭,他倒是无所谓,家里也没人。
  于是他摇了摇头:“不用,你直接开回你家,我叫个代驾,现在就叫。”
  林凛稍微愧疚了那么半分钟,也没跟他客气,算是让他长个记性,开车在外的,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别人给他酒他就喝,要不是她提醒一句,他还真打算上车自己开了。
  林凛家小区离长春路实在是近,堵了十分钟已经是极限,很快开进了小区,停在楼下。宗遇双腿刚暖和起来,仍想着下车送她,都到单元门口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送的。林凛赶紧制止:“你在车上坐着等代驾吧,别下来了,我直接上去了。”
  宗遇“哦”了一声,把车窗放下去,看着她走到门口,讪讪接了句:“快回家吃饭吧。”
  林凛回头瞥他一眼,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把单元门带上了。
  宗遇就坐在车里等他的“代驾”,忽然拍了下脑袋,才想起来忘了正事儿,说好了陪她去讨债,微信都没加回来,他也没有她手机号,咋联系啊?
  这时候倒是想起宋慈来了,他想着舔个厚脸皮让宋慈传个话,虽然宋慈这个豌豆射手是个黑心肠的,未必靠谱。他拧着眉头拿起手机,刚一打开微信,发现聊天框蹦出来条新消息——林凛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总算把他加回来了。
  他像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似的,他什么档次,北大都给他发录取通知书,当即又把车窗放下,得意地点了支烟,嘴角翘得烟都要叼不住。
  家里烟火四溢,宋慈也留下一块吃晚饭,林忠生怕饭做得不够,非要再煮一小盘饺子,宋慈撒娇说爱吃煎的,林忠非说煮的更好吃,郑家敏嚷着骂他,让他少废话,赶紧把饺子煎了开饭……
  林凛立在窗前向下看,看那辆车一直没动,没人上车,也没人下车,屹立得有些孤独。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慈悲了那么一瞬,打开手机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直到郑家敏催她上桌吃饭,林凛从窗前收回目光,他的车子还没动,天已经彻底黑了,小区里的路灯都亮了。
  等她们家吃完晚饭,宋慈拉着林凛回房间说话,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庆幸眼睛没那么红了,给宋慈避重就轻地讲了下,宋慈自然主张陪她去讨债,势必要展示下自己惊人的爆发力,林凛真怕她跳起来去打她二大爷,双拳难敌四手的,怕是要闹到警察局。
  正如宗遇所说,脏活儿还是交给他,想起宗遇,林凛踱到自己房间的窗前,不着痕迹地往下看了一眼,车子居然刚开走,同时不禁腹诽,他叫的什么不靠谱的代驾,让客人等这么久。
  宋慈看着她立在那儿出神,顿时敲响警钟,提醒道:“你不是吧?你跟宗遇干什么了?你俩亲嘴儿了?”
  林凛双颊一烫,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碰见宗遇了?”
  “我开天眼了!你清醒一点啊,我让你跟他交个朋友,以后能搭把手什么的,你可不能跟他亲嘴儿啊,一起吃亲嘴烧还行。”
  “谁要跟他亲嘴啊?不是,我跟他一起吃亲嘴烧干嘛?”林凛差点儿被宋慈逗笑,又觉得莫名其妙的,宋慈的脑回路她一直跟不上。
  宋慈也厉声问:“那你要干嘛?林盼盼,你照照镜子,一脸花痴。”
  林凛立马绷紧了脸,沉默几秒,用毫无感情的音调陈述:“就是一瞬间的多巴胺分泌,马上就下去了。”
  “那不就是上头了?你俩到底干啥了?还说没亲嘴儿……”
  “……”林凛感觉跟她解释不清。
  与此同时,那头宗遇的车堵死在市中心,他心情倒是不错,听着音乐,恨不得拿麦克风高歌一曲似的。
  “代驾”毫无素质地送他句脏话,看着眼前拥挤的路况,烦得直敲扶手箱。
  宗遇缺德地笑:“咋了啊?不是看你上一天班挺累的,让你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余泽甩他个白眼:“你给我打电话是这么说的吗?你说宋慈请你吃饭,就你俩,叫我过来吓唬她,人呢?”
  “楼上林凛家里呢啊,让你上楼你不是不敢吗?又赖我。”
  “你敢上楼?让我当出头鸟,把你那嘴闭上吧。”
  “咱俩都不敢,所以灰头土脸回家啊,小区门口停,我请你吃馄饨。”
  余泽才不稀罕那一碗馄饨,面露嫌弃:“死抠死抠的。”
  “你懂个屁,不得攒钱娶媳妇?”
  “地基还坑坑洼洼的呢,就想着交房的事儿了。”
  宗遇装听不懂,语气得意:“我婚房都备好了。”
  余泽送他两个字:“傻逼。”
  当晚宋慈回家之后,林凛本想和宗遇说明天就去讨债,并非出于心急,只是后天不太合适,正犹豫怎么跟宗遇开口的时候,宗遇先发来了消息,约的就是后天,说是明天安排了事儿,实在没空。
  林凛早就后悔跟他开那么个口了,看他主动跟自己约时间更觉得不好意思,她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富贵闲人,而她如今好歹是个无业游民,不应该推三阻四的,只好答应。但还是跟宗遇确定了下具体时间,说自己后天也有点儿事儿,晚饭之前得回家。
  宗遇就说中午前出发,他开车,肯定比客车快,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他说得成竹在胸,好像讨债不过是探囊取物的事儿,林凛安心不少,虽然也更苦恼该怎么谢这番人情,一顿饭肯定是不够了,不行就多请他几顿,或者咖啡店开起来了直接让他永久免费白喝。
  一晃两天过去,第二天他似乎确实很忙,没时间给林凛发消息演什么孔雀开屏,夜深人静时林凛却忍不住琢磨一番,心想自己难道真的误会了宗遇,他就是个热心肠的东北老大哥而已,顶多不太正经、嘴贫了些,他对所有的老同学一定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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