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苏绣荷戏鲤鱼百花鞋停在纪桑芙面前,她下意识地往坐榻里一缩。
秦淮素笑意盈盈地伫在纪桑芙面前,波光流转,似只成了仙的精明小狐狸,“桑夫人,你是不是说,我推你在地上了?”
纪桑芙心里发毛,奋力往蓝氏身边靠去。
她怕得要死,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嘤嘤嘤地哭。
世人道,柔弱佳人最是惹人怜。
可秦当家心冷,眼冷,下手更冷,居高临下睨着纪秦淮素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满目鄙夷。
纪桑芙吓得花容失色,捉住蓝氏衣袍一角,哀声道:“婆婆救我。”
画风一转,静安堂从严审主母换成了女流氓欺负小白花的戏码。
然而,谁也不敢帮腔。
秦淮素一把捏住纪桑芙的下颌,逼她与自己对视,“现在给你机会说,怎么不说?”
迎上秦淮素冰冷的眸光,纪桑芙心中发怵。
女人勾起一抹冷笑,忽地抬脚,直接一脚踩在纪桑芙右脚上。
众人大惊,没想到女人跋扈至此,竟公然行凶。
纪桑芙痛得大哭。
秦淮素恍若未闻,挑衅一笑。
“现在我不但推你,还踩你呢。”女人睨着小白花,压迫感十足,“纪桑芙,你听清楚,你不过是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女人。身为主母,别说踩你,就是将你逐出家门,本夫人都有权处置。”
纪桑芙表情僵住,随即泪如雨下:“姐,不,大夫人,你饶过桑芙吧,桑芙不敢了。”
“不敢?”秦淮素讽笑一声,“我看你挺敢的。”
下一瞬,秦淮素直接拔下纪桑芙头上那根镶珠鎏金百花簪,递给如云,“拿回铺子。”
“不!”纪桑芙哀嚎一声。
那支簪子,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贵重,最好看的一支,关健是还不用花一分钱,都是从六乾轩旗下的铺子拿的。
看着自己心爱之物被人夺走,纪桑芙哭得很是伤心。
玉竹见状,向赵玧成求救,“姑爷,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还未等来赵玧成开口,秦淮素扫了玉竹一眼,“如月,给我重重掌她嘴!”
如月得令,按吩咐行事。
几下清脆的巴掌响于堂内,震慑人心。
玉竹受辱,脸上红肿一片。
下人不敢说什么,可赵玧成受不住了,沉声一吼:“够了!”
“够了?”秦淮素转头睨着赵玧成,“主母教训丫鬟,侯爷说够了,丫鬟诬蔑主母,侯爷怎么不说够了?”
第33章 缱绻缠绵
秦淮素一袭青衣轻扬,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令人心胆俱寒。
赵玧成自知有亏,沉着脸,敢怒不敢言。
两双对视,高下立见。
秦淮素的气焰实在太过嚣张,就连赵玧成也压不住,蓝氏实在看不过眼,上前夺去儿子手里的藤条,欲要打在秦淮素身上。
“恶妇,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千钧一发之际,秦淮素松开了纪桑芙,反手捉住要落下的藤条,黑眸冷涔涔地盯着蓝氏。
“婆婆,你打算如何教训媳妇?”
无形的压迫力就似看不清的烟雾困住了所有人,蓝氏咽咽口水,沉声道:“有老身在此,你休想欺负桑芙。”
“欺负?”秦淮素笑意凉薄,“我是六乾轩当家,取回自家货物,何来欺负?”
“请问桑夫人,这根簪子你付钱了吗?”秦淮素执着藤条,转头冷瞥着纪桑芙,明艳笑容里,含着嘲讽。
纪桑芙涨红着一张脸,恨不得地上有缝让她钻进去。
“秦淮素,你不要欺人太甚。”赵玉凝见众人压不住她,适时跳出来,骂上一两句。
“小姑子,欺人太甚的是你才对吧,自素儿嫁进侯府三年,你在六乾轩那里,拿走多少珍宝,自己心中有数吧。”
赵玉凝哑口无声。
想不到那贱人还一直记着,顿时心生怨恨,淡淡撇开头。
赵家人的脸面,今天都因为纪桑芙,而丢尽了!
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闹剧给了秦淮素借口,这几天她借着生意忙碌,暂宿六乾轩,赵家人心里就算有再大意见,也不敢刁难她。
远离赵家大宅,秦淮素才觉得耳根清净。
特别现在,她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没人打扰的光景令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迷糊间,她听到外间的书房,传来悉悉窣窣的声音。
快要睡过去的女人,神经骤然绷紧,一把从床上起来,系上放在床边的披风,冲出外间。
没人办公的书房,只留一根残烛照明。
大部份的面积,照不到一丝灯光,昏昏暗暗,很是骇人。
秦淮素扰紧披风,摒着气,双眸警惕打量四周,小心翼翼地试探:“谁?”
瞬间,她察觉到异样。
本已关上的雕花窗,此时却打开半扇,夜风从外面灌了进来。
凉嗖嗖的。
秦淮素的心更凉,毕竟她是个女子,若然发生险象,她难以招架。
真是应了句老话——怕什么,来什么!
窗边的挂帘后面,似有东西在动。
她的心也如形随影,跟着在敲鼓,壮着胆,秦淮素往那处走去。
月华从窗外洒进屋里,窗前的地面酿成一片苍凉的银白色。似有神明牵引,女人的眸子紧紧盯着地面。
她的直觉没错,真的有贼进来!
盯着地上的黑影,秦淮素全身冰凉,心底的恐慌快要呼之欲出。
颤着手伸向挂帘,秦淮素心跳如鼓,把心一横就要拉开它。
说时迟那时快,有东西捉住她的手,秦淮素吓得六神无主,放声尖叫:“救......”
‘命’字还未发出,狂热的吻堵住女人冰凉的唇瓣,熟悉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引得女人娇躯一震,如同风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漆黑之中,灼灼黑眸注视着她,好比箍在她腰上的手,不断收紧。
女人凝着那双凤眸,心跳越来越快,脱口而出:“傅......”
男人的薄唇划过她敏感耳垂,醇沉悦耳的声音在秦淮素耳畔响起:“那么怕,做了亏心事?”
莫名被人气了下,秦淮素反唇相讥:“我最大的亏心事,就是跟着傅爷你。”
傅显哼笑一声,抬手托起女人下巴。
女人皮相极好,瓜子脸型,五官精致,绝色之中透着清冷,特别那双眼,清如稚子,媚如妖,一个眼神便叫人看得心神荡漾。
就如现在的傅显,差点儿就被她勾走了魂。
情不自禁将她拉近,男人睨着诱人红唇,惑声道:“跟秦当家一起做亏心事,下地狱又何妨。”
窗外月色正浓,映着地上人影,缱绻缠绵。
布帘之后,昏暗一隅,傅显将人抵在柜子上,欺身而上。
凶狠的吻再次袭来,秦淮素抵挡不住,迷迷糊糊间,忍不住低吟出口。
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或柔或轻,婉转低唱,撩拨着男人每一根神经,想要索取更多。
女人被吻得意乱情迷,眼尾一片绯红,睁着湿漉漉的眸子,茫然地问:“傅爷今晚来此,所为何事?”
握着她纤纤枊腰的大掌烫热无比,四处游移,长指灵活,几个手势,女人衣衫便已尽落。
强烈的攻势下,女人娇躯早已软如一汪春水,随波逐流。
房内气氛不断升温,傅显盯着女人情欲渐浓的双眸,靠在她耳边,低哑地道:“听闻秦当家,为了顺昌侯吃醋。”
冷不丁的一句,女人顿了顿。
睁着一双意乱情迷的眸子,看向眼前人,久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低笑出声:“那傅爷是吃醋了?”
听不到想要的话,男人心里闷闷的。
随即,嘴角勾起危险妖孽的笑容:“本王有没有吃醋,秦当家一会就知道了。”
“什么.....啊”
秦淮素未反应过来,便溢出情难自禁的声音。
汗珠顺着额角,贴着线条分明的脸庞滚滚而落,傅显手上动作又再快了些,可眼神依旧十分冷静的睨着身下之人,邪魅一笑。
“秦当家,你现在知道了吗?”
秦淮素被欺负得俏脸通红,双手紧紧搂着男人腰身,一口咬上肌肉结实的肩头,不甘示弱地回怼:“傅爷明明查到的事,何须借故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查到是一回事,提醒又是另一回事。”傅显揽着她的腰,两手并用,四处点火,“现在秦当家知道了吗?”
秦淮素哪里会不知道。
傅显这是实实在在地提醒她!
多年的了解,秦淮素知道,狗男人心眼小得很,今晚她要是不使尽浑身解数取悦他,下场岂是现在这般。
柜子被摇晃得咯吱咯吱地响,伴着靡靡之音送进云端,直至天明.......
第34章 刮目相看
本以为可以舒服过上一晚,结果却变成彻夜奋战。
临近天亮之际,秦淮素已经困得连眼也快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在傅显怀中昏睡过去。
待她醒来时,已是快接近午时。
傅显已经上完早朝又再回来,看到秦淮素还在睡,走过去连人带被抱在怀中,戏谑道:“什么时候,克己严谨的秦当家也爱睡懒觉。”
她会睡懒觉是谁害的!
秦淮素埋在他胸前,哼了声,不愿看他。
贪睡的样子实在太过孩子气,傅显心里莫名扬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低头吻着她的发,不禁放柔了声音。
“真的那么累吗?”
明知故问的话,气得秦淮素终于睁开双眼,神丝尚未清明的看着傅显,幽怨反问:“你说呢?”
只有在傅显面前,秦淮素才会露出本性。
睨着她良久,男人抿唇一笑,捧着她的脸,淡声道:“就算再累也得起来,有事。”
他的神情不像开玩笑。
女人瞬间清醒过来,扭动着身子,从他身上下来,嘟囔了一句。
“到外间等我一会。”
一刻钟后,秦淮素从睡房走出来时,傅显正拿着一本书籍垂首翻阅。
秦淮素理了下衣襟,这才走过去,“究竟什么事?”
淡淡的眸光落在秦淮素脸上,精致的面孔弥漫着一股有别于别的女子没有的气质,如同她名里那个‘素’字,素而雅,淡而静。
就是她身上这种气质,令傅显明明恨她,却又放不下她。
傅显朝她伸出手,将她扯进怀中,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今天,你必须回侯府。”
漂亮的细眉轻轻挑了下,秦淮素抬首望进傅显眸底。
“为什么?”
男人的长指滑过她的脸颊,丝滑的触感好比上等的杭綢,灼灼凤眼勾出迷人碎光,低沉的嗓音自然而然从女人耳畔划过。
“你夫君升官了。”
“赵玧成升官?”
秦淮素怔住,旋即明白过来,边陲之战,赵玧成大获全胜,升官是迟早的事。
她的反应,男人看在眼里,拂开她脸颊的几根青丝,傅显的声音不轻不重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皇上封他为镇西将军,接替你父亲以前的职位。”
镇西将军手握八十万兵权,大靖西南部分的军事均由他管辖,可以说是个极之重要的职位。
当日父兄战死沙场,八十万大军瞬间失去主心骨;然,端雍帝担忧朝中三位将军权力过大,并未将西南兵权交到他们任何一人手上。
没过多久,西南边境再次告急,藩兵偷袭,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此时,寂寂无闻的顺昌侯走出来自动请缨,请求接管西南兵权,神奇的是,皇帝竟然同意了——
由赵玧成接管八十万大军,远负边陲,继续征战。
这件事在傅显心里沉淀了三年,至今他仍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的皇兄是个攻于算计,擅于布局下棋的君主,何解在重要时刻,他会选择一个毫无行军经验的侯爷上战场?
思绪一下飘到三年前,那时他受皇命赴江南处理治水一事,回来后,朝堂的风却突然变了,不但如此,就连他的女人也......
浓眉高蹙,傅显睨着秦淮素,眸色深深。
后者心头一跳,挑着一边细眉,不解地道:“怎么了?”
他想问,却终究问出不口。
当年的事,是他们二人间迈不过去的坎。
爱过,痛过,伤过,恨过后,傅显实在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在这段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里,重提旧事。
沉重的闷出一出口气,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墨眸里的灼灼星光几经隐忍,最终渐渐淡去,傅显捉过秦淮素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
将心里想说的,换成了另一句,“赵玧成立下大功,皇上决定明晚宴请你们夫妻到明阳宫参加小宴。”
明明就是有话要说,为何却换成别的?
秦淮素心中叹气,但也不恼,从傅显脸上收回视线,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不管如何,她也是时候,该回侯府了。
毕竟离开了多天,现下又有皇帝宴请,即使再不喜欢回那个家,还是得回去。
然而,她人才刚踏入大门,有些人就如同狗嗅到了气味,飞扑过来,围在她身边,不停地汪汪乱吠。
赵玉凝从丫鬟口中得知秦淮素回来,想也不想就从自己院子跑向大门。
秦淮素不在的这些天,她想通了一件事——
没有对手是寂寞的!
然而她跟秦淮素斗了那么多年,却从未赢过,这又让她望而却步。短暂的驻足,她为难地望向静安堂的方向。
不,不可以惊动娘亲!
一来,娘亲也不见得是她对手。
二来,让娘亲受了气,到头来,还不是她来受。
千思百虑后,她将眸光停在了静安堂前面的西楼小筑。
女人与女人争斗,除了金钱,就是男人。
能跟秦淮素有男人纠葛的,除了纪桑芙,还有谁!
打定主意后,赵玉凝自信满满地前往西楼小筑。
都说有着共同失败经历的人,容易有着共呜。纪桑芙同样收到秦淮素回府的消息,坐立不安地在房中踱步。
她紧张,想去挑衅。
她踌躇,又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难之际,她的战友来了。
眼前一亮的纪桑芙很快跟她达成共识,决定东山再起。
此刻二人正围着秦淮素笑得不怀好意,如同话本里的蛇精,美丽却狠毒。
失败是下一次成功的积累。
今回纪桑芙学乖了,谦恭纯良又标准地给秦淮素福身施礼:“桑芙见过大夫人,大夫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