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素凝眉望过去——
只见轻挽云鬓步钗摇的女人,如同回炉再造,重塑金身,打造了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面孔,跟之前只流于表面的一套,云泥之别。
听闻她在自己离府后,竟答应成了赵玧成的贵妾。
一向想得到‘平妻’名份的她,开始懂得隐忍,不再想着一步登天。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对于纪桑芙转变之快,秦淮素心中微讶,随即弯着一双狐眸,抬手虚扶,“桑夫人客气了。”
相反一旁的赵玉凝依旧一副以我为尊的大小姐脾气,翘着兰花指一甩绣帕,语气里尽是难掩得意之色。
“大嫂嫂回来得真及时呀,是听到大哥被封为镇西将军,巴巴地赶着回来吗?”
第35章 静待机会,她才能找到时机
显而易见的挑衅在空气中飘荡。
秦淮素微微垂下眼帘,潋滟的狐眸在赵玉凝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在她手上吃瘪太多,赵玉凝心中一凛。
便听见如同清泉潺潺的声音响起,珠玉落盘似的剐蹭着她的耳膜。
“小姑子,这里是我家,难道我回来,不应该?”
秦淮素说得很慢,字字清晰,淡淡的语音透出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倒是小姑子提醒我了,侯爷升官,却没人通知我这位正室夫人,如此羞辱主母,请问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侯爷的意思?”
顿了顿,秦淮素漫出一声讽笑:“这该不会,是小姑子的意思吧?”
秦淮素比她想的还要难对付,三言两语就将赵玉凝堵得哑口无言。
瞪着一双大眼睛,赵玉凝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恨不得上前张口咬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神气什么,等她哥做稳了这个大将军,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收拾秦淮素这个贱人!
心底的不甘疯狂滋长,灼红了一双美目瞪着对方,然而屡屡败阵的她,只敢心里咒骂,却不敢再次上前挑衅对方。
一旁的纪桑芙不动声色地观察二人,心中暗自好笑。
赵玉凝就是个只知恶毒,经不起推敲的草包枕头。
要不是自己跟她同一战线,纪桑芙实在不想搭理她,想到有可能被她拖累,纪桑芙微微倾身,淡然笑之。
“大夫人,许是小姑子心急见你,言语表达有所偏颇,你勿见怪!她也是一片好意,正打算将此喜事告之于你,与你同乐。”
得体的谈吐挽回了赵玉凝的窘局,她连忙顺着台阶下,挽着纪桑芙手臂,轻咳了声。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纪桑芙露的这一手,打散了刚才如箭在弦的紧张。
秦淮素深深看着她,眸光在纪桑芙身上流连,浅浅一笑:“桑夫人的意思,素儿明白了。”
赵玉凝心中吁了口气。
幸好她今天找上了纪桑芙,要不然,估计此刻早就被秦淮素气死。
想到这辈子,秦淮素总压她一头,蔫了的气焰如同春风吹又生的小草般,死灰复燃,“听大哥说,明晚的宫宴只请了你们三人,真的羡慕死玉凝呐!”
如此明显的暗示,秦淮素岂会听不懂,行走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纪桑芙没想过后悔会来得这么快,此刻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陪赵玉凝一起来见秦淮素,自己才刚救了她一把,她倒好,转头就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处。
温婉纯良的一张脸,笑而不语,垂眸间,眸底尽是一片阴鸷,纪桑芙心里暗骂了赵玉凝几句,待怒气散尽,她拨了拨垂在耳边的流苏,状似随意道:“听相公说,皇上对今次的战事颇有兴趣,恰逢桑芙对当时情况有些了解,便也能叨光进宫赴宴罢了。”
连续两次,纪桑芙都能应付过去。
她当真长进了不少。
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竟会让她进宫。
秦淮素心下微动,平静之下,完全看不出她的喜恶。
见人不再吭声,赵玉凝天真的以为,秦淮素正在生闷气。只有走在她旁边的纪桑芙,谨小慎微,小心翼翼。
跟秦淮素交过一次手,她就知道,要想赢她不容易。
除了她的背景强大,更重要的是——她的精明。
要想从她手中完完全全夺得一切,切记不能急,更不能骄。
只有静待机会,她才能找到时机,一击即中!
想到之前折在她手里,所受的屈辱:赵玧成的冷落,赵家人的明嘲暗讽,连带佑儿也跟着她受累.....
美人唇线紧绷,咬紧后槽牙。
对于明晚的宫宴,她求之若渴,对于明晚的宫宴,那是她花了不少心思才得到的成果。
当赵玧成告诉她,会带着秦淮素到宫里赴宴时,她的心止不住的冒酸泡。
要知道,当天在前线,陪着男人杀敌的是她爹;要知道,在边陲的三年,是她陪在赵玧成身边,并给他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
凭什么,属于她的荣耀,却让秦淮素去领。
妒忌得红了眼的纪桑芙,辗转想了晚,还真让她想到办法。
她决定给赵玧成洗脑,说了很多边陲当年的事,让他沉浸在回忆之中不可自拔,让他主动跟皇帝提议,在那三年里,有她这位好夫人。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天下朝,赵玧成回来告诉她,她也可以跟着一同入宫。
这个喜讯,意料之内。
虽然现在她还得跟着秦淮素一起进宫,但相比起之前,她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享受殊荣,而自己只有羡慕的份,已经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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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想穿哪套?”
玉竹的话打断了纪桑芙的沉思,她从思绪中回神,看着架子上的两套裙子。
这两套裙子用料极之精美,比起纪桑芙现在的任何一套衣服都要来得贵重很多。这是她最近从六乾轩旗下的服装铺里拿回来的,听伙计说,光是绣工就用了十二个绣娘,绣了大半个月。
一套大红,一套湖水蓝,都是她最爱的颜色。摸着上好的丝绸,纪桑沉吟了好久。
最后指着那套湖水蓝的,勾了下唇,“就它吧。”
玉竹淡淡看了纪桑芙一眼,没有开口。
她知道,主子真正喜欢的是大红那套,但她更知道,主子会选湖水蓝那套的用意。
知心知意的她,手脚麻利地给纪桑芙挽好了发,将她送往前厅。
赵玧成跟秦淮素早已在那候着,见着她,秦淮素不由得多看两眼。
看来她真的下了不少功夫。
身上这一身行头,竟挑不出一丝的错。
华美却不会抢了她这个正室的风头,恰到好处的展现了女性婉约,又不会过于呆板。
秦淮素眸光流转,刚好迎上纪桑芙别有深意的视线,便听到女人温软的声音响起:“大夫人今晚穿得真美!桑芙三生有幸,今晚能跟着相公和夫人你涨见识。”
就连拍马屁,也比从前高明许多。
秦淮素但笑不语。
却听到旁边的赵玧成极之受用的,捉着纪桑芙的手,舍不撒手。“桑芙最近懂事了很多,为夫甚感恩惠。”
第36章 情爱这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对于赵玧成来说,齐人之福是他心中最大的理想。
既有秦淮素的冷艳,又有纪桑芙的温柔。既得到六乾轩的钱,又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男人该有的都有了。
夫复何求。
美滋滋的想了一路,便到了皇宫门口。
早已有太监在此候着,一见顺昌侯府的马车,太监便已上前,等待车中之人下车。
一行人等下了车,太监做了见拜礼,领着人往明阳宫的方向走。
皇宫占地之大,看得纪桑芙舍不得眨一下眼睛,亭台楼角,奇花异草,雕梁画栋,每到一处,如置仙境。怪不得世人皆想做皇帝,光是皇帝住的地方就那么大,更别提他手里掌握着天下苍生的生杀大权。
羡幕了一路,便到了明阳宫。
这是皇帝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地方,今晚端雍帝打算在此设宴,招待赵玧成三人。
太监让他们在此等候,待他通传完毕,便领着人进内。
殿内的奢华大气唬住了纪桑芙,一入殿内,她没由来的腿软。
别说她腿软,就连赵玧成也觉得压力,坦白说,他之前一直是个闲人,就是后来打胜仗,才有幸进过御书房,面圣过两次。
相反一旁的秦淮素一脸淡定,仿似对这种环境习以为常般。
纪桑芙不禁纳闷——
究竟这贱人的底气从何而来?
秦淮素确实很淡定。对于宫内的一切,她熟悉得如同在自己宅子一般,自她七、八岁开始,便跟着娘亲进宫,学习跟皇室中人的打交道,十年下来,对于宫内的变化,她了如指掌。
特别是,她有傅显这盏指路明灯。
三人上前对高高在上的帝王下拜,按着太监指引落坐,秦淮素才坐下,便听到四周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几位重臣的妻子皆是京中名媛,身份贵重,自是看不起妾室。听闻今晚顺昌侯带着妾氏一同赴宴,心中不免鄙夷。
“哎,你看,那就是顺昌侯的妾氏。”这是定国将军王氏的声音。
另一把声音是侍郎夫人张氏,尖着的嗓音尽是嘲讽,“看她刚才慌张的样子,不用猜就知道是没有见过大场面。”
夫人们的说话声此起彼落,对纪桑芙品头论足。刻薄的声音,蔑视的眼神,像把无形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凌迟着纪桑芙的身心。
坐在秦淮素旁边的她,紧紧捏着手中杯盏,指关节因此而微微发白。
没想到,京中贵妇如此势利,对待妾室如同过街老鼠。
秦淮素默默坐在一旁,抿着杯中酒。
对于旁边那位生闷气,置若未闻。
说到底,这一切还不是她自作自受。连傅显都没有收到消息,要纪桑芙进宫,那就是说,是后来发生的变数导致她的存在。
既然是自己找来的,再难听的话也得受着。
秦淮素的无动于衷,纪桑芙看在眼里,不但看在眼里,还恨在心里。
要不是秦淮素占着正妻的位置,她何置于受这些闲言闲语。
生着闷气间,便听到皇帝跟赵玧成的对话:“爱卿,今天这杯是朕敬你的。多谢你这三年为大靖西南的稳定,付出的努力。”
赵玧成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着端雍帝先是一拜,再恭敬回话。
“微臣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份内事。臣祝愿皇上千秋万载,江山永固。”
马屁擦得端雍帝眉头舒展,看赵玧成的眼色也柔和两分。
端着夜光杯喝了口琼浆,清冽甘甜的液体令他想到了负责宫中采办事宜的秦淮素,瞟着下首安安静静的女子,端雍帝眸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沉色。
“秦当家,朕生辰的事宜,你采办得如何了?”
被人点名,秦淮素站了起身,淡定施了个礼,“回皇上,六乾轩上下员工,定必为皇上生辰的事竭尽所能,请皇上放心!”
温然护短,嘟着唇不满道:“皇上,离你生辰还有一段日子呢,你急什么?素儿又要常进宫陪我,又要打理六乾轩,你就不能给她点时间吗?”
宠妃撒娇,皇帝没辙。
特别是现在,她肚子里还怀着个宝贝儿,皇帝可是心疼得紧,连忙哄着人,“好好好,爱妃说什么就是什么。朕不急,朕什么都让着你肚里的小皇子。”
听此,佳人才眉开眼笑。
一席下来,赵家水涨船高,有赵玧成封做将军,又有秦淮素这个顶级财阀,官员们都是见风使舵的老手,不忙吹捧起来。
“赵将军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跟尊夫人真乃般配。”
一官员端着酒杯,走到赵玧成面前敬酒。
由于他现在封做将军,大家也换了称呼,对此,赵玧成反而更喜欢。
赵玧成喝得有点微醺,睨了眼身后佳人,耳珠发烫,他客气附和着官员的吹捧,实则心里甜滋滋。
幸好他当年当机立断,趁傅显不在,用计将人抢过来,不然,今天的一切都将不属于他。
想到她的美艳,她的精明,她背后的钱财,冷薄的单眼皮隐隐跳动,眼皮之下的瞳仁含着抹胜利的神色,投向左侧前方的位置。
傅显今晚身着玄色蟒纹锦袍,一身的黑色,纵使坐在灯光通明的殿内,亦让人感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场。
瓷白的骨指捏着杯盏,傅显一口口地将酒送进嘴里。
烈酒入喉,他如喝白水,全无知觉,眸光只停留在某人身上。
一旁的顺风看着主子喝闷酒的痛苦样,心中一叹。
情爱这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幸好他母胎单身二十年,只知不断练功,强大自己,保护主子,保护家国,要是有一天像主子那样,失魂落魄,亦疯亦颠......
顺风打了个冷颤,不敢想下去。
在他暗自发誓,坚决不要成为主子那样的时候,赵玧成那边似乎更热闹了。
不少人过去给他道贺,就连秦淮素也不能避免,跟着赵玧成来回奔走,应酬前来敬酒的官员们。
远远看去,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还真有点.....恩爱!?
顺风被想法惊住,赶紧收敛心思,睨了眼主子。
只见傅显的脸色如同他今晚的衣袍——黑得不能再黑。
顺风眉心一跳,正要上前劝解两句时,偏偏有人不怕死的,上赶着往前凑......
第37章 男人跟男人间的较劲
傅显今晚全程未发一言,生人勿近的样子,赵玧成看在眼里。
长久以来的憋屈,总算在此刻得到舒缓。
往往最懂男人的,只有男人。
赵玧成就知道,此刻的傅显,妒忌得快要发疯。
当然,他妒忌的并不是因为自己升官,而是秦淮素。
他的意中人,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永远只能在他身边。
而他傅显——
就只得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只能阴暗贪想,疯狂妒忌。
想到自己得到了,傅显得不到的人,赵玧成嘴角带着一抹胜利者的笑意,走到他面前,举着酒杯道:
“说来,玧成今晚还未敬过王爷,这杯酒是玧成敬你的,就当多谢你——”
赵玧成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对我妻子的生意,照顾有加。”
他将‘妻子’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字里行间的挑衅——
是男人跟男人间的较劲。
傅显沉着一张俊脸清隽无双,闲淡的眸光掠过赵玧成的脸。
仅仅一眼,足以叫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