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松口气,就感觉屁股位置感觉有些奇怪――泄殖腔一松又一紧,一枚小巧圆润的鸡蛋落到地上,上面还带着些许血丝。
“啪嗒。”
鸡蛋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屋子里的氛围再次沉默下来,两人一鸡的视线重新定格到齐乐远脚边的位置。
李春昼走过来蹲下看了看,扭头冲后面喊道:“池红,小鸡下蛋了。”
她招呼侍女也过来看,然后托着下巴问:“这个鸡蛋能吃吗?为什么上面还带着血?”
“不干净,不能吃。”侍女制止了李春昼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当着李春昼的面把鸡蛋拿了起来,准备收走。
齐乐远整个人都傻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能用崩溃来形容了,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变成一只鸡的事实,新的打击就接踵而至――他居然变成了一只母鸡!
这事要是传出去,指不定要被笑多久,男子汉大丈夫,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个副本里了!
齐乐远心如死灰,连鲜红的鸡冠都耷拉下来,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开始思考人生……鸡生。
李春昼也不嫌脏,从侍女手里拿过鸡蛋,高兴地说:“我们现在是不是能孵小鸡了,池红?鸡生小鸡,小鸡再生小小鸡,我们要有吃不完的鸡蛋了!”
“孵不出来的,”侍女冷酷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这是没受过精的鸡蛋,孵不出小鸡。”
她指了指鸡蛋上面的血丝,“这应该是它第一次下蛋,这种鸡蛋不好吃。”
“……奥,”听了这话,李春昼老老实实把鸡蛋放回侍女手里,“那就先攒着吧。”
她琢磨着给小土鸡做个屎兜,便对侍女随意摆了摆手,说:“好了,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池红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黯然神伤”的小母鸡,点了点头,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李春昼针线工夫不算好,也没耐心,断断续续地忙活了一个时辰,等屎兜初见雏形的时候,池红已经进出几趟,给房间里点上灯了。
李春昼把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小母鸡抱过来,给它试了试自己做的屎兜,看起来挺不错,李春昼便得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嘟嘟囔囔道:“我这手艺也太好了,开店,必须开店!”
倒是没怎么想过究竟有没有人会买这东西给鸟戴。
“给你起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李春昼单手撑着下巴自言自语,笑眯眯道:“就叫丽丽吧!”
就算再不满意,齐乐远也没办法从鸡嘴里说出个“不”字来。
好在他经历的副本多,精神状态也比较稳定,很快从崩溃的心情中恢复过来,齐乐远心里叹一口气,不想面对现实,便打开副本内的交流频道,看看今天其他玩家都聊了什么。
这个规则怪谈世界原本是一个B级副本,但是因为从始至终没有玩家顺利通关,所以一路升级到S级。这次进来的新老玩家总共三十名。
频道内除了几名新玩家慌里慌张的询问,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今天最热闹的那件事倒是有人提了几句――陈家的三少爷被二皇子的侍卫拖到大街上打了几十鞭子。
有不少老玩家都在猜这件事会不会是副本主线任务的线索。
齐乐远现在变成了一只鸡,当然没办法打字,好在交流频道是跟玩家意识相连的,他依旧可以隔空把自己的想法发送出去。
有人询问规则中提到的【花魁】线索,但是没有人回复他,目前每个人手里掌握的消息进度都不一样,也没有玩家死亡,众人心里还没有危机感,当然不会有人把自己的信息拱手相让。
毕竟副本奖励是按照主线任务完成度来分配的。
就在齐乐远忙着浏览信息的时候,一个浓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投在屋外纱窗上,似乎在观察着屋内的人,他并没有进门,只是在门口一动不动,久久地站立在那里。
让齐乐远察觉到这东西到来的,是一股强烈的被窥视感,他警惕地看过去,从模糊的身形上可以判断出门外的人不是刚才的侍女。
但肯定是个男人,是敌是友尚不好说,齐乐远现在对这个副本世界一无所知。
然而屋内现在只有李春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和他――一只鸡。
齐乐远曾经参加过一个A级副本,他们被分散在一栋别墅里不同的房间,单人间,门锁不可能被人力破坏,他至今仍然记得,那天晚上他也是在窗边看到了一个这样诡异的黑影,却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第二天手机里便出现了一张由他人拍摄的,自己睡着时的照片。
幸运的是没等第二夜降临,他们就顺利通过了副本,那个生剥人皮,伪装成人类混在队友中的怪物也被他们揪了出来。
齐乐远的第六感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救他一命,此时此刻,他又感受到了那股似曾相识的恐惧感。
房间里面太静了,因此更显得诡异,李春昼睡觉的屋子不在春华楼上,而是在后院,因为嫌春华楼上夜里声音吵,她不愿意在楼上睡,老鸨便单独给她划了一片住处。
因此楼上的欢声笑语,推杯换盏都离这里很远,只有灯火远远地摇晃着,透着一股可疑的平静。
换句话说,要是有人想在这里杀死他们,或者杀死他们以后披上李春昼的皮,替换她的身份,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齐乐远汗毛耸立,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听不到外面那个“人”呼吸的声音,他的五感都是在主神空间里面加强过的,若是活的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真的是怪物……?是“k”吗?难道自己这么不走运,第一晚就撞到boss?
黑影动了动,朝着房门方向走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寒从齐乐远脊背上窜过,他一身黄褐色的羽毛都炸了起来,齐乐远紧紧盯着房门的位置,这扇门的后面,究竟是什么……
“啪!”
“咯咯咯!!!”一道突如其来的声响让齐乐远下意识尖叫着扑腾翅膀飞起来,激烈的动作间,几根羽毛又掉了下来。
李春昼跳下拔步床,刚才“啪”的一声正是她脚上木屐踩到地面上的声音,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高兴地去开门,将门口的人拉进来,开心地说:“阿旋,你回来啦?”
等那个“人”被李春昼拉着站到灯光下以后,齐乐远才发现他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罢了。
这人看上去顶多十七八岁,不及弱冠,黑发黑眸,比李春昼高将近两头,李春昼站在他身边时,甚至不到他的肩膀。
少年先是按部就班地把视线移到她脸上,听完李春昼的话以后,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乐远好像感觉少年的目光从自己身上一滑而过,很奇怪,他的目光像是羽毛一样,不,不对……这么形容也许并不准确,因为少年的目光虽然轻,却又像什么细而硬的东西一样,齐乐远撞上他目光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片漆黑的海,一瞬间,黏腻的海水丝丝缕缕地从五官七窍里往人身体里钻,竟然有种透不过气无法思考的感觉。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齐乐远很快回过神来,想起不能随便跟人对视的规则,马上移开了视线。
离得近了些,齐乐远开始能听到少年的呼吸声了,只是心跳声依旧若隐若现,齐乐远奇怪地想,难道人的心跳声会比呼吸声更浅吗……?
几乎就是他脑海里涌起这个想法的下一刻,少年的心跳声便大过了呼吸声,让齐乐远几乎怀疑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清秀少年黑沉沉的眼眸不掺什么情绪,只低下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春昼。
他是李春昼从路边捡来的,因此跟着李春昼姓李,名字则是李春昼扒着书胡乱起的。
李折旋低下头因为逆着烛光,眉骨和鼻梁在脸上投下了阴影,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神情细节,只听见他说:“春娘……我饿了。”
李春昼安抚性地摸了摸李折旋的后背,好像还把他当小孩子,但是配合男人高大的身影来看,这副场景实在别扭。
她踮起脚揉了揉李折旋乱糟糟的黑发,哄了两句,然后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上去,两人的唇齿交融在一起。
李春昼温和地递给他一个眼神,两人没有语言上的交流,李折旋单手抱起她,让李春昼不需要再费劲地仰着头。
齐乐远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股别扭感涌上心头,虽然他本人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处男,但小黄片什么的也不是没看过。
齐乐远有阅片无数的自信,但他依旧对眼前的这幅场景有些生理性不适。
让齐乐远感到别扭的不是他们接吻这件事,而是他们的接吻方式――一点浪漫缠绵的意味都没有,反而更像是野兽进食。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着什么东西,他神情里看不出陶醉,但是吞咽的动作着实急切。
贪婪的、黏腻的、令人作呕的……
要是接吻能吃人的话,齐乐远真怀疑这个黑发黑眸的小子会把李春昼活生生吃下去。
荒诞感弥漫上心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乐远总感觉室内的烛光也昏暗了些。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齐乐远开始抵抗不住一只鸡的本能,昏昏欲睡。
忽然,李春昼推开了紧紧箍着自己腰身的少年,她憋得黑发凌乱,脸微微发红,从齐乐远的角度看过去,李春昼整张脸满布着粉红潮湿的气息,眼里也满是水汽,眼角软软地耷拉着,眼神没有聚焦点。
齐乐远看得喉咙一干,没有办法挪开视线。
黑发少年的呼吸声平稳不变,说话的嗓子倒是干干的,像是许久不曾言语,硬挤出来的,声音哑的人耳朵发痒,语调却有些奇怪,“春娘……好饿。”
李春昼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想起今天下午被二皇子按在怀里亲的事,心底压下去的火又窜上来了,于是握起拳头,迁怒一般往李折旋身上忿忿地砸了一拳,“还饿?我嘴都快被你嘬出火星子来了!”
这一拳没让李折旋怎么样,倒把她自己的手给撞疼了。
李春昼揉了揉手,更生气了,尽管不是第一次被梁长风戏弄,李春昼依旧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说:“梁长风这个老东西!王八蛋!”
李折旋像个木头一样静静地听着,不带任何情绪和感情,只是安静地待在她身边,像个独属于李春昼的木偶,脸上神色顺从而呆滞。
尽管房间里没有二皇子的人在,李春昼依旧把骂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她知道二皇子安排的暗卫指定在不远处藏着。
李春昼把房间内呆若木鸡的丽丽从窗户里赶了出去,让它去外面睡觉。她步子刚迈得大了些,就感觉头发被扯了一下,李春昼回头看过去,看到李折旋正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嚼着她的头发。
李春昼皱了皱鼻子,又捶了他两下,撬开李折旋的嘴,命令道:“不许吃我的头发!”
李折旋老实地松口,低下头,尽管比李春昼高出不少,却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只是仍旧念念不忘地重复道:“春娘,我好饿……”
李春昼颇感为难,她的嘴都肿了,实在不想再用自己的唾液去喂养他,可是李折旋都饿得啃自己头发了,又不能放着不管。
从第一次轮回到现在,李折旋饿得越来越快,这种饥饿感像是刻在他身体里的东西,能缓解饥饿感的办法屈指可数。
李春昼沉思片刻,撕开了自己手腕上已经微微结痂的伤口,递到李折旋面前,命令他:“喝吧。”
即使迎着烛火,李折旋黑沉沉的眼里依旧没有反射出任何光,像是深渊一样把所以光芒都吞噬下去。
他用这双眼睛看了会儿李春昼递过来的伤口,想了片刻,低下头在她手腕上轻轻舔了一下,很快,被他舔过伤口重新结痂,甚至隐隐痊愈。
李春昼感到手腕上一片冰凉的滑腻感,从李折旋呆滞、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瞳中,她望见了一片化不开的浓黑。
李折旋声音缓慢地说:“春娘疼,我不吃。”
李春昼对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好一会儿,她忽然歪头笑起来,抱住李折旋的头低声说:“那我再亲亲阿旋吧……大不了我多喝点水就是了。”
再次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过后,李春昼确认他暂时不再感到饥饿,又从床边的紫檀镶嵌玉宝船盒里挑出一支锋利的首饰,划开手腕上快要痊愈的伤口。
这道伤口已经被二皇子看过了,便不能这么不符合常理地消失,她把首饰上沾到的血液抿到手指上,然后又喂给李折旋。
看着他脸上餍足般的神色,李春昼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在浓黑的夜里,竟带着股奇异的母性光辉。
第4章
齐乐远没能接受变成了一只鸡的事实,然而他的身体却遵循着鸡的本能,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伴随着克制不住的冲动,齐乐远打了人生中第一声鸣。
“咯咯咯!”
叫完以后,齐乐远猛地陷入沉思,他好像记得自己是母鸡来着,打鸣是自己的工作吗?
他想了没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情况也不可能会变得更糟糕,打鸣就打呗,双鸡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醒了以后,齐乐远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小院里走来走去。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全城的钟鼓齐齐报晓,此时正是五更二点,皇宫正门承天门的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紧接着,盛京城里纵横交错的各条大街上的鼓楼依次跟进,鼓声自内而外一波波传开,一直传到郊外很远的地方。
齐乐远还是第一次下这种细节处也做得面面俱到的副本,闻声不由得跳上院墙,好奇看去。
在他目光远远望不到的地方,皇宫的各大门,以及各个里坊的坊门,都依次紧接着响起,寺庙的晨钟,鼓声与钟声交杂在一起,激昂庄重。
报晓的鼓声总共要敲一千声,但不是一口气敲完,而是断断续续隔开一定时间,分作五拨。春华楼的姑娘们一般在四鼓绝时才起床,当然,继续睡回笼觉的也不在少数。
池红顶着一身清晨料峭的寒气走进来,她发丝似乎还带着些湿润的水汽,大抵是刚刚梳洗结束,就来伺候李春昼起床。
因为有李春昼给的“免死金牌”,齐乐远现在已经完全不担心侍女对自己痛下杀手了,所以大摇大摆地扇动着翅膀,从窗口飞进屋里,故作矜持地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坐在梳妆台前面的李春昼走去。
然而还没走近,齐乐远就突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昨晚那个少年居然一直没有离开。
此时此刻他正散着乌黑的头发沉默地站在李春昼身边。
李折旋和池红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面无表情地站在李春昼一左一右的时候,像是李春昼身边杵了两根木头。
池・右边的木头・红把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别在花瓶簪里,她给李春昼梳好头发,然后又将花瓶簪簪在李春昼脑后,平静道:“姑娘,戴好了。”
左边的木头只顾专心地盯着李春昼,几乎将人笼罩进自己所投下的阴影里,他的声音平得像谭死水,“……春娘,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