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却眨着眼睛,一脸无辜道,“师妹,我又没有怪你。但自己犯的错也要勇于承担呀。”
“你!”
林若雪咬牙,被气地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面不改色江小侯,她秉着日行一善的观念不计前嫌地救了她,却救了个白眼狼出来。
狗咬吕洞宾,当初就该让他在树下摔毁。摔残!
看着她被气得面目绯红的样子,他却越发得意,似乎连身上的伤都不痛了,心情十分愉悦地往后一靠。
“罢了罢了,师妹你也不要害怕。”
“虽说你将我害成这副模样,但本侯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你留下来伺候我几日,本侯便不计前嫌当你赎过罪了。”
林若雪几乎要听不下去了,抄起一个枕头就要往他面上砸去。
东方大学士突然变得眼疾手快,匆忙拦住她的动作,站起身把怒火中烧的林若雪拉走了。
偏殿里,大学士看着眼前被气够呛的粉雕玉琢女娃,又想着隔壁还躺着不能动弹的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只觉得头痛无比。
若换在昔日他尚且在朝中的时候,遇到同僚使绊子给他难堪,他便会一个挺身当堂晕过去,屡试不爽。
但现如今,一个是一身伤的高门子弟,另个是明显被高门子弟冤枉的弱不禁风的小女娃,又是在他自己管辖的地界儿出的事,纵然真的很想晕,也不能晕。
活着哪有不想晕的呢,硬撑罢了。他摸着胡子长叹一声。
“老夫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大学士忍住晕,安慰地抚摸着林若雪的小脑袋。
“但江小侯爷他……你也知道,他既然发话叫你留下来,老夫也无可奈何。”
林若雪听得直翻白眼,搞了半天就是明知是冤枉,也只能冤枉。
“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小侯爷他虽然性情急躁了些,但也不过是让你照顾他几日,不会为难你一个小丫头的。”
林若雪假笑着应了一声,几乎听到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知道这话也并非全是惧怕江淮的权势信口胡说,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若他真认定是她做的,恐怕自己连竖着离开医馆的机会都没有。
他能提出照顾他三日这样的要求,显然也并非是真要寻仇为难他。
是的,已经给了她台阶。
再不下,就不礼貌了。
想通了,便很乖巧地朝着大学士浅浅一福,“雪儿全凭大学士做主。”
大学士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连连叹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林若雪皮笑肉不笑地又一拜,目送着大学士一行人离去。
隔壁屋子里只剩江淮一人独自躺着床榻上,不一阵便听得那边江小侯十分不悦的声音响起来。
“林若雪!过来!本侯要喝水!”
她尽量平静了,站直身子,面带微笑缓缓朝他走去。
第8章 自不量力
“侯爷,您渴啦?”
林若雪微笑着迈着步子缓缓朝自己走来,全然望不出方才被冤枉的愠怒神色。
看着她这样平静的样子,他莫名有些不安。
浅色衣衫的少女正笑盈盈地来到桌几前,露出半截酥白的藕臂,动作温柔地缓拿起茶杯,为他添水。
水汽蒸腾,他在氤氲中看着她双手捧茶向自己走近,笑立在离自己一寸的地方。
发觉自己竟看得有些呆,他慌然敛住面上的异色,好在雾气蒸腾,倒也无人察觉。
试探着伸出右手,林若雪捧茶的双手也奉上前来,在自己指尖微厘的地方停住。
他正要接,却忽听得“啪”一声。
眼前的茶盏从自己视线里跌落,摔在地上,应声而碎,霎时变得四分五裂。
?他被耍了?
思绪猛得被扯回来,江小侯反应过来,瞬间便大怒,一双剑眉兀得挑起。
“林若雪!你做什么!”
“哎呀,不好意思侯爷,我手滑了,不小心,,,”
这小女子却哪里是不小心被惊着的样子,一只手用袖子半掩住嘴,满眼都是计谋得逞地狡黠,眉眼亮晶晶,弯得像两瓣月牙。
“你…..”
却不知为何,一向倨傲跋扈的小霸王却突然没了脾气。
罢了,他跟自己说不必计较。
一个身世可怜的小丫头而已。
江淮冷哼一声,闭了眼,向后靠去,又面无表情吩咐道,
”本侯乏了,你去拿一床被子给本侯盖上,我要休息。“
原以为这胆小的小丫头会听话老老实实去拿。
可闭着眼等了半晌,都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再睁眼时,林若雪竟擅自坐在了自己的床头。
他一惊,要做什么?
只见林若雪望着自己,先是眯眯一笑,然后下一瞬,便伸出手指,在他浑身上下的伤痛处不轻不重地戳着。
“小侯爷说谎不打草稿是吧,凭空反咬一口是吧,很熟练是吧?”
少女的指头在他身上一阵乱搅,戳得他伤口处又痒又痛。
“林若雪你好大胆子!”
可她的动作并没有因为他的威胁而停住,反而变本加厉地抓上他受伤的左臂,嘴里还不断愤恨地念念有词。
“叫你诬陷我!叫你不识好歹狗咬吕洞宾!”
眼见左臂微弱的触感渐渐传来,江小侯将眉头一挑,望着眼前手十分不老实的少女冷笑一声。
腾出未曾受伤的右手,只轻轻一握。
力都不用使,眼前的少女便被他轻而易举反绞住两只细白的手腕,牢牢地锢在头顶。
局面霎时被扭转。
方才一脸得意的林若雪此时正被一身黑衣的少年单手按在床头,少年常日习武的手就像钢铁做得一般,任她如何使力挣扎却也动弹不得。
看着眼前挣扎徒劳渐渐无力,面上明显慌乱的少女,江淮轻勾了下嘴角,威胁般地欺身上来。
“不是很嚣张吗?嗯?”
林若雪感到那人的气息逐渐贴近,俊俏眉目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笑,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莽撞。
果然愤怒会降低人的智慧。
她怎么忘了,连号称武功盖世的徐青都是眼前此人的手下败将,怎么会敢觉得,自己能奈何的了这个仅是轻伤的小魔头啊!
“小侯爷,我知道错了,您放开我吧。”
力气没有,但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还敢不敢乱动了?”
素白的一张俊脸就在她面上很近的地方,不悦地轻斥一声,言语满是威胁的意味。
他原本就比她大一岁,又高整整一头,巨大的压迫感须臾便笼罩住自己。
就好像她若不从,下一瞬他便要欺身压下来一般。
“不敢了。”
她极力扭过头来不和他寒星一般的眸子相对,耳根子涨得有些发红,匆忙应和道。
好在话毕,感受到他在离她面孔几寸的地方停住。
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子离得这么近过。
少女的馨香也霎时弥漫到他鼻腔,他怔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
松开箍住她身子的那只手,起身靠回原本的位置。
江小侯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漠然,闭上眼抱着双臂,嘴里轻哼一声。
“不自量力。”
林若雪在原地僵持了半晌,不知在思索什么。
再缓过神来起身的时候,神色也恢复如往常。
她轻拂了拂衣袖,将身子端正了,简单整理了下耳鬓的发丝,轻咳了一声,眼神好奇地出声。
“方才大学士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指出徐青来,要包庇他?”
江小侯连眼睛都没睁开,面色不屑地冷哼一声。
“指出来有什么意思。”
“无耻小人竟然偷袭,我要他当面来还。”
说这话时虽闭着眼,但言语透出的是忽之不去的寒意和锐气。
林若雪歪着脑袋打量他,不禁觉得这小霸王虽张扬跋扈了些,却也有几分自己的风骨。
但转念一想他确实没指认徐青,而是反咬了自己,,,
不觉又收起方才的一丝丝刮目相看,柳眉倒竖。
冤家就是冤家,他是个什么人都改变不了他存心找她麻烦的事实!
想到此处,不禁又心生愠怒,恼怒地把眼前那条支在她身前的长腿使劲一推。
“天色晚了,我要回家!”
感受到腿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双手交叠枕在脑下的江小侯面露不悦地半睁开眼。
“麻烦死了,你就住这里,免得明日又走动惊扰本侯休息。”
什么?
林若雪蓦得一下睁圆了双眼。
“小侯爷您脑子没事吧?”
“孤男寡女,我一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夜里住你家?您不要名声我可还要脸面呢!”
江淮也不脑,面似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你本来住得就是我家。”
……..
行。
你家大业大,你财大气粗,林若雪嘟起嘴,她确实反驳不了。
谁让她寄人篱下呢?
但终归是不一样的呀!
她转过身,还欲要再反驳。
背朝她侧卧的江小侯却率先不耐烦地发出声。
“走吧走吧,回去吧!”
“明日记得早来,本侯乏了。”
少年背对着自己,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林若雪才发现他肩膀好宽,一路下来到腰的地方又骤然缩紧,整个人的上半身像是一个倒置的三角形。
纵然被衣衫包裹着,也隐约能看到里面很利落的肌肉线条。
江小侯奇怪身后的人怎么没了动静。
转过身来面露疑色地看着她。
“怎么还不走?反悔了,想留下?”
轻挑眉稍,雪白的面色在氤氲灯下将双唇都衬得艳冶发红。
林若雪一下子回过了神。
心下慌张,又觉得恼怒,甚至没来得及整理裙摆,便一路仓皇地逃出门去。
江淮盯着慌忙从自己视线中逃窜的背影,抿唇不语。
*
林若雪一到家,便看见桌上摆满了一桌子菜。
她习惯性地微笑叫了一声“娘亲”。
却发现桌对面坐着的薛氏皱着眉,也不应答,满面愁容地望着她。
林若风更是攥紧了拳头,紧咬着双唇,像是极力忍耐什么一般,好似下一刻若没人拦着,他便要冲出去讨回公道。
她顿了一下,不用想便知道是今日马场和医馆里的那桩事,两人已尽数知晓。
长嘘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笑来,故意十分轻快地在桌前坐下,抄起筷子便夹了一道排骨送进自己嘴里。
“哇!娘做排骨的手艺可是越爱越好了!当年在咱们江南老家便是一绝,来了京都好像是更精进了!”
她故意吃得很急,嘴巴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出声道。
低着头察觉对面两人还是沉默着没动筷子,抬起头来眨着眼睛十分天真地问道。
“娘,哥哥,你们快吃啊!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若风一直面色发狠地攥着拳头,终于是忍不住了。
“雪儿,江淮那个混蛋到底是不是欺负你了!他敢把你怎么样,我弄死他丫的!”
薛氏也叹了口气,皱眉道:“雪儿,你跟娘说实话。江小侯爷是不是在学堂难为你了?”
林若雪怔怔地放下筷子,望着对面一脸肃然地母子,一边嚼着排骨一边宽慰二人道。
“娘,哥哥,您俩就别瞎操心了。我在学堂过得好着呢!还结交了几个师兄师姐,都待我极好呢!”
深知自家哥哥是个什么莽撞爆碳般的性子,若是真的和盘而出告诉他,怕是他真要去江淮门口闹个三天三夜。
可江小侯那人又哪里是吃亏的主呢?哪怕是娘亲,也不过是平添了担忧而已,一家人寄人篱下,又能如何?
何况他,,,也确实没有拿自己怎么样….
薛氏显然并不尽信女儿故作轻松的一套说辞,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搁。
“雪儿,你跟娘说实话。娘就你这一个女儿,你哥哥他是男子,吃点亏不算什么。但你是个姑娘家,谁欺负了你,哪怕是他江小侯爷,娘也一定做主为你讨个公道!”
对面的薛氏柳眉倒竖,哥哥也是一副得不到交代誓不罢休的样子。她一时觉得头大,却也心下欣慰。
“娘和哥哥就放心吧。”
“江小侯爷跌了马,躺在医馆里无聊,咱们两家离得近,喊我白日里去说话解解闷儿罢了。”
“小侯爷他平日里是急躁些,但毕竟是高门大户,传袭三代的世家子弟,和一般家里的纨绔,还是很不一样的。”
薛氏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女儿一阵,女儿一向懂事,轻易绝不会欺瞒自己。再看她发丝整齐地贴在耳边,烛光下一张小脸盈盈,更显得美丽乖巧,这才轻嘘一口气,略放下心来。
端起筷子重夹了一个剔透的虾仁添到她碗里,“吃吧,雪儿正长身子,要多吃一些。”
眼见气氛缓和,林若雪也轻快地笑出声来。
思绪一转,忽想到一件事。
“娘亲还记不记得女儿讲过的售卖绣品之事?”
薛氏筷子一顿,望向女儿道:“雪儿是说那位新结交的师兄?愿意帮衬咱们的那位?”
“对,是他。”
脑中回想起慕容止当日和她在街上茶楼内的画面。
“是慕容师兄,他父亲是户部侍郎,掌管天下商户贸易,可以帮到咱们。”
那个白衣的师兄同样出身高门,面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
她眸中一亮,忽然想起什么。
对啊,慕容师兄,她不是还有个愿意帮她的慕容师兄么。
想起那日江淮在茶楼望着她二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狡黠一笑,当下便回身传了小芸上来。
“去到慕容家递个名帖,就说师妹明日登门拜访商议绣品之事。”
第9章 慕容与狗不得入内
慕容家的下人领着林若雪往府里走时,她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张口。
这些天来熬夜在灯下织刺的绣品被薛氏打包进了一个半大的荷包中,林若雪双手抱着揣在怀里。
曲径通幽,慕容止与她会面的地方没在正堂,也没在后花园中,而是在自家书馆里。
京都人尽皆知慕容侍郎酷爱藏书,自家书馆藏尽大齐过半的好书,慕容止安排林若雪以借书之名会面,名正言顺,免了他人杂话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