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伸过手去，一道黑影已然闪现在林灿身侧，大手一抬竟是直接将那裹着雄厚内力的茶杯捏在了手心。
下一刻，嘭的一声。
茶杯应声碎裂。
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拳头，林灿心头一跳。
那只，还不待她仔细查看君洄的手有没有伤到时，一条金色织红的长鞭犹如灵蛇抽了过来。
这一次，鞭子直直冲着林灿的脸。
连对面的阿琪都变了脸色，这一鞭子要是抽上去，重则殒命最轻也是面容尽毁啊！
落红莲一招落空，这一次明显是抱了必杀的心思，想要重惩林灿。
情急之下，阿琪闪身上前，伸手就要去拽她的鞭子。
林灿冷眸一眯，连忙阻拦，“别碰！”
叮的一声！
一柄精致锋利的短刃被投掷出去，呈迅疾之势击中卷来的鞭子，鞭子应声断成两截，短刃笔直朝着后面的落红莲射去，被她躲开后钉入后面的柱子上。
那短刃不是别的，正是自从到了君洄手上就再未染血的灭魂刀。
“落谷主！这里是云院！”阿琪一阵后怕。
“云院又如何，本谷主在这定疆王府乃至紫微宫内，何时受过今日这等鸟气！”
林灿扒开君洄的手检查一下一遍，确定没有伤口后，面色阴沉地起身，冷冷的看着对面的落红莲。
可以，真是不错！
不愧是周若蝶的好师傅，不愧是鼎鼎大名的落日谷谷主。
说她霸道无理，说她多事僭越，如今这副样子倒是不知谁更霸道些！猖狂些！
合着不论议和还是动手全凭她个人喜怒？
好，好得很！
“周若蝶失心疯莫名其妙要杀我，君洄手下留情她非但不知反省，竟然还找了这么个偏心篓子的歹毒师父来给她做主？”
林灿有些无所谓的笑笑，“拿茶杯砸我？拿鞭子抽我的脸？看来这些年我在黎城过得确实太混沌了些，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江湖门派竟然势大至此！”
“公子.......”好不容易停手，阿琪担忧林灿在惹怒了落红莲。
“阿琪，你可知方才我为何让你别碰。”
阿琪一脸不解，看向地上那截断鞭。
“落谷主手中这鞭子看似普通，实则长年淬毒，各种剧毒之物早已渗入鞭子深处。”
林灿侧身看他震惊的睁大眸子，讥讽道：“一旦见血，鞭子内的毒素就会瞬间漫入对方的血液里，毒素会在顷刻间遍布全身然后发作，就算有解药当即服下也无法祛除全部毒素，被抽到的伤口将会终身溃烂，无法愈合。”
所以，方才那一鞭，落红莲看似是怒不可遏想要惩戒与她，实则是存了心思想要毁了她的容貌。
阿琪惊了。
身后的听风几人也惊愕至极。
素来以医术圣手之称的落日谷谷主竟是如此心思歹毒之人！
阿琪甚至不敢想，方才若不是林灿提醒，这一鞭子抽在自己手上会是什么下场。
若是林灿没有及时抽出主子身上的灭魂断了落红莲的鞭子，她此刻又会是如何模样！
心底仅存的那点子担忧瞬间消散殆尽，就算是为了北夏，就算是为了主子，为了王妃，阿琪对落红莲的容忍也已经到了极致。
不，是对落日谷的容忍到了极致！
“落谷主，我等念你和周姑娘多年照料王妃于王府有恩，多加忍让，但您心思如此歹毒，竟然妄图取人性命毁人容貌！真是......”
蛇蝎心肠几个字阿琪忍耐再三没说出口，但心底的怒气是如何也忍不了了，“你别忘了这里是定疆王府，是云院，不是那个任你们撒野的破落山谷！”
随波也气愤难当的冒出头，“就是！王爷和主子敬你们你们就是王府的贵客，不敬你们你们与山野之间的赤脚大夫没什么差别，一天天的鼻孔朝天，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
第291章 要让她付出代价
“你说什么！你......你们，你们.......简直狂妄！”落红莲气的拍案怒起。
涨红了脸，指着阿琪和随波，“身份卑贱的侍卫奴仆也敢在此咒骂本谷主！君洄！君洄！”
君洄依旧不说话。
落红莲气的手指头乱指，“你就如此纵容你手底下这些人尊卑不分僭越无礼！”
“以礼相待也要分人，就凭你，配吗？”
林灿眼底的轻蔑深深的刺痛了落红莲的脸皮，胸口一股怒气凝滞，恨不能立刻撕了她这张让人厌恶的嘴。
偏偏君洄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护在身旁。
方才简单过招，她已有自知之明，对上君洄她讨不到好处。
何况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从方才一进来明里暗里的人就对自己多有戒备，在这动手并非上策。
落红莲双手紧握成拳，忍下胸口的憋闷，转而怒目死死盯着对面的林灿，“今日有君洄是非不分护着你，本谷主给定疆王一个面子不扰了王府清静，来日你伤我徒儿一事，折损我落日谷颜面一事，本谷主定当悉数讨回！”
撂下狠话，落红莲气哼哼的甩袖离去。
步伐快的活像后边有什么恶犬追着她一般，没一会儿就急匆匆的出了云院不见了身影。
林兰院，周若蝶已经服了药，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君洄那一脚虽然重，不仅令她断了几根肋骨，连脏腑都受了损，但好在落红莲恰好在府中。
经过落红莲的医治，还有她的独门灵丹妙药，周若蝶脸色虽然惨白，但气息还算平稳。
小满小心翼翼的收拾着治伤时留在地上的杂物，端着水盆刚起身，床上的周若蝶便睁开了眼。
“师父还未回来吗？”
“回禀小姐，没有。”
周若蝶拧眉，心中不免担忧，喃喃道：“难道师父与殿下起了冲突？”
小满端着水盆站在那不敢插话。
片刻后，又听到自家小姐兀自否认，“不会的，殿下向来敬重师父，定是林灿那个小贱人从中作梗，让殿下左右为难，师父气不过才耽搁了。”
周若蝶眼底生厌，心中气愤的想着，外面当即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听出步子中的焦躁与怒气。
落红莲铁青着一张脸进门，周若蝶一见她的脸色心底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师父？出什么事了？”
嘭！
衣袖起落间，手边的椅子碎成一堆。
小满吓得直接砸了手里的水盆，顿时跌跪在地上。
周若蝶一脸的嫌弃，眼底带着几分厌恶，但很快就转成担忧看向怒气冲冲的落红莲，“可是林灿那个小贱人又做了什么惹您生气了？”
落红莲气愤难当，旋身坐在椅子中，搭在扶手上的手依旧捏的咯吱作响，“不知死活的小贱人！老娘迟早要撕了她那张嘴，将她制成药人泡在池子里日日折磨！”
“竟敢如此目中无人，不将老娘放在眼底！真当有君洄那个不知所谓的毛小子护着就能无法无天了，老娘行走江湖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像今日这样被人欺辱还真是前所未有！”
“林灿！护国公府的人又如何，君洄将她视作眼珠子一般护着又如何，得罪了我落日谷，就算是皇族宗亲照样要让她付出代价！”
砰的一声！
小几上的盘纹香炉直接被砸了出去。
周若蝶都被吓得浑身一颤，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师父如此动怒。
能将师父气的不顾言行，林灿......看来她还是小瞧她了，周若蝶搭在棉被上的手愤力的攥紧。
眼底的恨意几欲滔天，连师父亲自前去都受了一肚子气回来，不用说定是殿下又不分是非的护着她了。
殿下......殿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骗子都能这般偏袒，对她，这个掏心掏肺付出多年的知心人竟这般无情。
落红莲兀自生了会闷气，等到心头郁结的那股憋闷稍稍消散，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她那徒儿这里。
她深色高冷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看向床上脸色阴郁的周若蝶。
“不是说那林灿刺杀了帝君，出逃了吗？怎会有平安回来了？”
闻言，周若蝶压下眼底的狠毒，苍白的面色中浮上一丝委屈，“我也不知道，当初我有意在选妃之时放出殿下与那小贱人不清不楚的事，引得本就对他有怨言的朝臣弹劾，本来帝君已经怒气难当召见那小贱人入宫问责了，谁知道......”
看着落红莲拧眉，周若蝶怨怒的吸了口气，“等宫里的消息传出来，就成了林灿刺杀帝君，毒害广俊王和几位重臣，害得整个紫微宫都被严密封锁。”
“宫外的人刺探不到消息，姨妈那里就算知道些什么事情也送不出来，我以为.....”
“你以为林灿真的一怒之下刺杀了帝君？”
落红莲一看周若蝶的神色就知道她并不是没有这般想过，顿时有些失望，“简直糊涂！且不说紫微宫是什么地方，就说那林灿，她可是护国公府的人，她能不知道刺杀一过帝君是多大的罪责？”
“动辄就是两国开战的大事，她再无脑冲动又岂会不知死活的去做！”
“......”周若蝶怔愣，师父说的这些她如何没有怀疑过，只是，只是......
她不愿相信，不愿相信不仅是世子殿下护着她，连宫内的帝君都会配合她演戏而已。
“广俊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听到落红莲转了口风，周若蝶心头胀痛，但还是滤清思绪道：“只知道前些日子他被蒋大人亲自送回了封地，帝君下了一道诏令，命他无诏不得入京。”
无诏不得入京.......
看来帝君已经怀疑广俊王了，但念在同宗情谊之上对他留了余地。
落红莲来帝京已经有几日了，却一直未得到淑妃的召见，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自己这个妹妹她最了解不过，这些年落日谷在背后帮她甚多，虽然没有言明但她也能猜出一二，那些子事怕是与这位广俊王脱不了干系。
落红莲身为江湖中人，自然不想插手这些朝堂之事。
但，有些事似乎冥冥之中只有定数，不论是二十多年前定疆王求医一事，还是五年前若蝶阴差阳错救了王妃一事。
落日谷早就与帝京的朝局牵扯在了一起，如今再想脱离......
第292章 云院的女主人
晚膳时间，一屋子主仆对着满桌的饭菜相对无言。
阿琪看着神色木然坐在桌边的君洄，眼中难得的带着些许气愤，再看看旁边的听风几人，也都是满脸沉怒面色不忿。
房间里气氛着实有些阴沉，林灿一个人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米饭吃了半晌也只下去一个小小的缺口。
搁平时，都不够她一口的量。
这时，啪的一声。
林灿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上，她掀起眸子冷冷的看向对面几人，“你们还打算在这杵多久，你家主子出了事，一个个连事都不会办了？”
“公子......”阿琪面色郁郁，明显是对落红莲的事还有顾忌。
听风几人看着倒是除了愤怒并没有多少担忧。
“王爷如今还在宫内，并不知道殿下的事，此时若是落日谷那边再联合淑妃搞出些乱子，咱们定疆王府怕是免不了会被困扰一段时间。”
到时候，刚被灰溜溜地扔回封地的广俊王难免不会趁机挑事，浑水摸鱼。
王爷那边还有王妃要照料，帝君又要与淑妃一党斡旋，主子若是不出面帝君和王爷免不了腹背受敌。
可主子若是出面......
阿琪面色担忧地看了眼君洄此刻的模样。
今日落红莲在气头上，又有林灿刻意引导她才没有注意主子的异常。
可到时候人一多，难免不会有人看出主子心智受损一事，主子出事一旦传开，广俊王怎会不趁机反扑。
真到那个时候，北夏可就真的要乱了！
林灿悠悠地瞥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忘了我是什么人？”
阿琪当然没忘，不仅没忘，作为主子身边的亲卫，他比谁都记得清楚。
对于林灿搁一开始根本不需旁人提醒，他自是将她搁在警戒线之外，可如今他们已然不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这一路走来，主子是如何对林灿的，林灿又是如何对主子的，阿琪亲眼所见也亲耳所闻。
“公子，主子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帝君和王爷那里也要瞒着，落日谷今日和云院结了仇，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下一步动作，接下来怕是会有不断的麻烦针对云院，主子中蛊的事若是传出去......”
林灿放在桌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听到动静阿琪没忍住看了一眼。
这动作......他眼中生出几分期许。
主子思考问题的时候也习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看来公子认真斟酌了他的话。
林灿斥责他们没了主子就不会办事了，阿琪心中羞臊，但也清楚并非他们不会办，而是主子行事向来周密，他们向来都是各司其职。
由主子统筹规划，他们犹如数把利剑撒网而去。
但现在反过来，让他们这些利刃去当那背后撒网的人......阿琪看了眼旁边的听风几人。
他不行，楼外楼的这些更不行。
云院现在需要一个可以稳定军心的人，不仅能护着主子为他争取出修养的时间，也能抵挡外界保云院乃至北夏安稳。
原本这个人该是帝君或者王爷，可外有广俊王，内有淑妃，朝局本就动荡，让他们知道主子的事只会生急。
而林灿是南炎人，护国公府和王军又是死对头，无论如何都不该让林灿插手。
但眼前情况，除了林灿阿琪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
搁以前他或许会因为林灿的身份有所顾虑，如今，先有林灿是女儿身的消息，后又有主子舍身给林灿续命一事。
阿琪看得分明，他赌林灿和主子之间的情谊，赌林灿不会害主子害北夏。
“公子！”
林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脑中不知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
阿琪的那些想法和担忧她全都清楚，早在回来的途中她已经反反复复想过他们回到帝京会面临的情况。
她想好了要如何帮君洄遮掩，想好了要怎样替他甩掉落日谷的制衡，甚至想好了若是始终不能从老族长口中撬出解蛊之法，她便用那最后的保命之法一命换一命。
周若蝶的疯狂举动虽然是个意外，但后果也并非林灿全然不能承受的。
她料到周若蝶会心有不忿，知道自己回来会做些偏激的事。
因此落红莲来的时候她并不意外，今日在云院外面闹的那一场除了情绪所致，更多的还是她刻意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