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沐盈说:“你也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你也会想的很多。”
舒淅摇了摇头否认道,“谈家是陈小姐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谈姐姐和谈叔叔陈阿姨,都是她认定的家人,是她的家。”
谈沐盈看着舒淅身上洗的发白的短袖长裤,划清的界限是这样分明,她会来到谈家,的确只是寄宿几晚。
“谈姐姐我先走了。”舒淅看了眼马上要关的门,急哄哄的迈出脚步。
谈沐盈一把搂过舒淅的肩膀,“别追了,不安全。”
门在眼前彻底关上,舒淅没有怪谈沐盈的多管闲事,垂头丧气的拿出手机想要改签车票。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选择合适的出行方式,舒先生说得没错,你做的同样很好。”
谈沐盈先是肯定了舒淅的行为,然后掐住舒淅的脸颊嗔怪道,“你是怎么想的呀舒淅。”
“既然有我在,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达目的地,这么长时间,会累的腰酸背痛腰子疼。”
舒淅小声辩解,“不会……”腰子疼。
谈沐盈牵住了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你不用爸妈送的卡这件事暂且不提,至少我的能力范围是能带你坐上飞机头等舱,尽力减少你这趟旅途的疲惫。”
“不该吃的苦有什么好吃的,我赚钱就是为了享受为了花,该吃吃该花花,一毛都不带回家。”谈沐盈哼哼唧唧道,“苦难不值得被歌颂,苦难没有意义。”
在舒淅提起前,谈沐盈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对两人态度有这样的区别,她怎么感觉好像差不多?
谈沐盈干脆不费脑细胞了,随口道,“你是我的妹妹,明杉也是我的妹妹,既然你不想要我对你的偏爱,我会尽量做到一样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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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给你rua rua
老旧的电动三轮车开在崎岖陡峭的泥巴路上,风的呼啸声与发动机的嘈杂齐齐奏响,谈沐盈此行三人各自抱着腿,委屈巴巴的缩在三轮车后斗艰难匀出来的方寸之地。
每当车轱辘滚过石子,车尾就是一阵剧烈颠簸,满载的货物挤的人跟三条没法翻面的沙丁鱼似的。
“跟我来这趟委屈你了,我的好秘书。”谈沐盈被颠的生无可恋,姓后名悔的情绪在心里无限繁殖,逐渐占领思想高地。
呜,早知道不凑这个热闹了,不就是区区一条狗命吗?朕才不稀罕,拿去拿去。
“不委屈。”温知白眼神无光,尽管同样被颠的神志不清,打工人的倔强却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本次出差起止时间跨越法定工作时间段且涉及双休日,按平时工资的2倍计算加班工资。”
两倍,尊嘟假嘟?
要知道温知白月薪五十个W,这可全都是从她私房钱里掏的money,谁能想到,这一趟还得额外再掏三万三,这个男人,好昂贵。
谈沐盈沉吟道,“吱吱,谈钱伤感情。”
“不谈钱……”温知白无神的目光从苍茫的天空挪到谈沐盈的脸上,“那谈总是想跟我谈命?”
谈沐盈惊诧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要不你杀我了吧。
谈沐盈轻咳了一声,“要不我们来谈谈人生理想,诗词歌赋?”
温知白:“你又……”
还没等他说完,谈沐盈扭头点了舒淅的名字,“舒淅你的理想是什么?”
温知白一张嘴,谈沐盈用脚想,都知道温知白想放什么狗屁,不就是谴责她画大饼嘛,切,没新意。
谈沐盈摸了摸自己豆大的良心,没钱没钱,不听不听,老板不画饼,怎么赚大钱。
“啊?”舒淅睁着的眼中写满了两个字,茫然,见鬼,什么东西,怎么又call到我了。
以上为谈沐盈主观为舒淅的表情翻译成的文字。
舒淅木木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没有想过。”
开始的她同一般的家庭长大的孩子没有区别,没有目标,得过且过,在父亲舒建国被确诊肺结核后,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
抱错,父亲病逝,母亲身亡……桩桩件件,她被时间推着往前走,平静的生活一朝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容不得她停下。
也没有时间收拾好心情,整理杂乱的思绪,容她考虑,未来该何去何从。
还没等舒淅深想,谈沐盈活像遇到了知音惊叫道,“哇,这就对了嘛,这不赶巧了,我也没想过。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哪有那么多时间什么理想啊抱负啊。”
谈沐盈一手揽住舒淅的肩膀,疯狂挤兑温某人,“果然我们这样的人才是正常人嘛,有些人啊,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满肚子坏水。”
舒淅又想‘啊’了,偷偷瞧谈姐姐的秘书,秘书给她递了个眼神,仿佛在说,习惯就好,就这德行。
两个半小时的飞机横跨了一千公里大半个地图,剩下的零头居然坐了整整五小时的大巴,外加两个小时的破三轮。
一路上的风景从科技现代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过渡成丛立的老旧落地房,最后变为最后变成了带小院的农村土胚房。
千里突袭,一路奔波,舒淅累的伸了伸懒腰,原地蹦跶了一番,温知白的状态很正常,还有丰盛的精力和司机师傅攀谈。
“欧凑,我的铁腚……要裂成八瓣了。”谈沐盈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她这辈子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舒淅咬着嘴唇,身心满溢着愧疚,“都是因为跟着我来,谈姐姐才会这么累。”
谈沐盈宛若一个四肢残障,艰难的往三轮车外爬,“是我没想到……居然这么远。这下……终……终于到了吧?”
“是的吧……”舒淅迟疑道,“司机说这里就是联云山岗了。”
呼吸着乡村自然的新鲜空气,谈沐盈展开手臂,“终于……”
“舒淅你要是坐火车来,岂不是要折腾一整天?”谈沐盈随口聊天。
“恩……”舒淅点了点头。
谈沐盈疑惑,“那周一岂不是赶不上了吗?”
舒淅说:“我向老师请了三天假,可以晚一些回去。”
“你是打算留在这吗?”谈沐盈问。
热闹的集市喧嚣,与城市中整齐陈列的琳琅商店不同,流动摆摊的小铺店面杂乱无序,小车摊贩的吆喝声中满载着人间烟火。
“我……还没想好,我想先见见……他们。”舒淅想,她可能需要见到妈妈的亲人才能决定。
谈沐盈知道舒淅指的是舒母的父母亲人,谈沐盈静默了良久,才缓缓道,“即使他们不像你想象中的样子。”
他们并非良善,如此你也相见吗?舒淅。
舒淅点了点头,“他们是妈妈的家人。”
与司机聊完的温知白,穿着那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西装革履,理着袖子朝两人走来,他推了推眼镜。
谈沐盈忽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吱吱,你的腚腚不痛嘛?”
温知白说:“文明一点。”
“唔。”谈沐盈想了想,“吱吱,你的两块臀大肌不痛吗?”
温知白:“……”
温知白选择性无视了不着调的谈沐盈,转头对舒淅说:“问过了司机,这里就是联云山岗,你要去的地方是王家村,对吗?”
舒淅点了点头。
黑色西装裤包裹的翘臀饱满圆润,谈沐盈呼的吹了声流氓哨,“吱吱,你听说过死臀综合症嘛~”
温知白试图左耳进右耳出,无视谈某人,继续正经的跟舒淅说道,“王家村比较偏僻……”
“久坐容易屁股软趴,翘臀消失,这么挺翘的屁屁消失了是人类的不幸,大不幸,超级大不幸。”谈沐盈搓了搓手,“来~吱吱我帮你rua rua。”
“……还要再翻五个山头。”温知白将注意力挪回谈沐盈身上,垂眸看着她,“正常点,我害怕。”
“不要怕,为了人类的未来,世界伟大的奇迹……”谈沐盈的笑容‘嗖’的一下从脸上消失,难以置信的比了个巴掌,“等等,吱吱你刚刚说什么?五个山头?我们跑的还不够偏僻吗?”
温知白刚想说有近路,谁知话还没说完,谈沐盈直接一个原地开摆,“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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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寻思我也没来啊
二人跟随着熟悉路况的本地人,沿着难攀的山道拾级而上,舒淅站中,温知白抱着骨灰盒缀在末尾。
舒淅扶着登山杖艰难爬坡,“谈姐姐,她真的不来吗?”
“嗯。”温知白的回答简言意赅,他的脑海却在神游天外的想着,谈沐盈若是在场,应该会翘着下巴指点江山:“现在年轻人真是体虚。”
随后不久,谈沐盈就会自打脸面,直接累趴下,然后连连耍赖,“歇一会儿,再歇一会儿,我刚刚就歇了一会。”
再是懊恼的自嘲,“我不是年轻人,我也虚,果然只有退休才能包治百病的样子。”
最后语气深沉,装模作样,“是时候效仿老谈,培养一个优秀的打工仔了。”
温知白恍然回神,敏锐的察觉到舒淅的喘气声不太正常,“歇一会。”
舒淅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意识到是自己拖了后腿,她努力调整呼吸,“我……我还可以……走……”
温知白没有回答,跟本地人打了个手势,就近找了个树桩微抬下巴,“坐。”
远远的能看到村里点起的暖黄灯火,本地人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俩位老板,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再走一截就到了。”
想到自己横跨千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会见到不熟悉的人,舒淅的心下生出了几分迟来的慌张,“谈姐姐……真的不会来吗?”
没有谈沐盈在身侧,与之前相比,温知白沉默寡言许多,“嗯。”
不安定的心脏在胸腔鼓动,舒淅不由的希望谈沐盈会在下一瞬探出脑袋,嘻嘻笑道,“你们来得可真迟,我等你们好一会了。”
舒淅带着这样隐秘的期盼,就算她对秘书先生并不熟悉,也急于向温知白求证,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谈姐姐会来的吧。
舒淅兀一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温知白就知道她依然想问那个老生常谈,“你已经问了三遍,不会觉得这样很可爱吧?”
温知白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恰恰是这样平静语调说出的话,瞬间颠覆了舒淅对他的全部认知,秘书先生,竟然是这样刻薄的人吗?
两个大男人无所事事的在一旁等待,舒淅有些良心不安,待气息稍加平复,就立马催促着上路。
半个小时后,温知白抱臂站在立在原地,“到了。”
谈沐盈不在,单独与秘书先生相处,让舒淅不免有些紧张,明明刚刚带路的本地人在的时候完全没有这个担心。
舒淅惊恐,社恐害怕,“是要我去敲门吗?”
温知白定定的看着他,仿佛在无声的说,不然呢?难道是我?
舒淅默默的咽下,谈姐姐不是叫你照顾好我么?
她做不出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事,人家也确实没有照顾她的义务。
温知白眼中的照顾:活的,一体的,完整的,没有缺斤少两。
“那……那好吧。”舒淅吸了一口气,努力鼓起勇气,抬起攥紧的拳头。
舒淅紧握的拳头落在木门轻轻敲了敲,那动静比蚊子的嗡嗡声大不了多少,“咳,请问有人在吗?”
温知白:“……”
稍等几秒后,依然没有回声的动静,舒淅回过头,喏喏道,“是不是人不在家呀。”
温知白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八点,再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的余晖逐渐被黑暗吞噬,还未黑透的天空已经挂上了银白色的圆月。
舒淅顺着温知白的视线看去,同样发现自己的狡辩是多么无厘头,头一低立马道歉,“对不起,秘书先生,给您添麻烦了,我再试试。”
温知白懒得说话,利落上前砰砰砰几下敲响了院落的木门,两人等待半晌依然没有要开门的迹象。
舒淅迟疑道,“秘书先生,会不会真的不在家啊……”
“在。”温知白大老远就看到了这间屋内亮起的灯光,但这灯光在舒淅敲门后就熄灭了。
户主是假装不在家,是躲人,在躲谁?
温知白的视线挪到了搁在门前的不锈钢大铁盆,如果是谈沐盈在这,遇到这情况一定会敲锣打鼓,一边敲一边说,“乡亲们,乡亲们,有人认识王盼娣她妈的不?谁是王盼娣她妈,站出来我瞧瞧。”
搁在原地办起戏台,闹得村里人尽皆知,把人给硬逼出来吧。
温知白扶额,干不出来,真的干不出来,他丢不起这人,但是——
仅取谈沐盈行事的三分精髓,就足以解决以下的困境。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温知白满意的点了点头,唔,敲门哪有敲不锈钢盆效率高,瞧瞧这声音比敲门的动静大多了。
来时他看过了,这条街坊的人都聚集在村头,男的打牌搓麻将吹牛皮,女的八卦造谣家长里短,不会扰民。
没用的舒淅被温知白指派敲盆,在这一番没有节奏规律的魔音灌耳下,屋主终于受不了,不再装死。
“谁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喇叭似的大嗓门喊道。
随即,年过半百的中年妇女大步流星的从屋内走出,一边走一边嚷嚷道,“敲敲敲招魂呢,别敲了别敲了,耳朵都要被敲聋了。”
行至门前,开门的中年妇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两人,“不像讨债鬼,干什么来的,我看你们一进村直直往我家走,咋地,我家有什么吸引人的地儿让你们惦记,有事说事,敲锣打鼓像什么样,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做出来的事儿怎么跟粪坑一样臭,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语气很冲,劈头盖脸的一番话砸的人说不出话来。
眼前是一位身型矫健,眼里透着几分精明中年妇女,她一把夺过舒淅手上的大铁盆,“好小子,拿我的盆敲,要不要脸啊,盆都要给你们敲坏了。”
中年妇女斤斤计较的指着铁盘的凹陷,“瞧瞧,这些可都是你们干的,赔啊要,不多,也不讹你,二百。”
舒淅小声辩解道,“可这是本来就有的,阿姨你不能这样。”
“啊?你说什么?听不见。”中年妇女装聋作哑。
舒淅扭头看温知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知道他不打算掺手,主动上前道,“阿姨,请问这里是……王盼娣的家吗?您是否有个女儿叫王盼娣。”
舒淅的养母名为王盼娣,温知白还以为舒淅会直接称妈喊外婆。
跟中年妇女的大嗓门比起来,舒淅的声音可以说是声若蚊蝇了。
中年妇女本就被大脸盆敲的耳朵嗡嗡,闻言掏了掏耳朵,“大点声,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