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霖!”
她尖叫着,“如果你不帮我,那么她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陆时霖终于有了情绪,他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猛烈的跳动着,“也是你应该得到的,惩罚。”
电话挂断,他闭上眼睛,胸口起伏着。
沉默良久,他再次睁开眼睛,一切事情都已经变得明了清晰。
那晚的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吗?
撞倒沈妤声的人,以及毫无刹车之意的卡车……
他猛地握紧拳,然后拨通沈妤声的电话,没人接,他继续打,他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打着她的手机,直到手机没电关机。
他将手机充上电,然后接到了公司人事部主管的电话。
“沈妤声在今天上午来公司办理了违约手续,并且全款赔付了违约金380万元。”
“她有说她去哪吗?”
主管迟疑道,“这个她没有说,只是办理了手续就直接离开了。”
“好,我知道了。”
陆时霖沉声回,没再说什么。
*
沈妤声准备回挪威的那天晚上,雷声翻滚,大雨瓢泼。
她将长发挽起,身穿一条暗紫色洛可可风格长裙,勾勒出完美腰线,黑金色条纹短款小香风外套让她看上去身材更加修长,气质矜贵。
手机在半小时前被她恢复出厂设置,一切清空,就像她在国内的这几年时光一般。然后她将手机卡拔出,分别扔进一辆停在小区里的垃圾车中。
清洁工人将一桶一桶的垃圾倒进去,很快就将手机覆盖。
男人站在她身边,为她打着伞。
为她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他的脸上扬起浅淡的笑容,“一茉小姐,欢迎回家。”
在十五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奥斯陆国际机场,皇甫诚亲自来接她。
他摘掉白色手套,将拐杖递给一旁的女人,然后拥抱了她。
“爸爸。”
沈妤声露出轻柔的笑容,温声道。
皇甫诚见到她后,威严的脸色缓和不少,他打量着她,然后视线落在她的脖颈处,那里戴着陆时霖送的蓝宝石项链,她一直没有摘,但里面的定位器已经被她找人摘掉。
他眯起眼睛,有些嫌弃道,“这是哪个便宜小子送给你的项链吗?这宝石看上去成色不够好,眼光太差,不敌我送你的那些一半好!”
站在皇甫诚身边拿着他的拐杖的女人微笑道,“皇甫先生这次为了迎接小姐回家,给您准备了一整个房间的礼物。”
“梵茜阿姨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沈妤声朝这个帮皇甫诚做事许多年的女助理回以礼貌的笑容。
梵茜在皇甫诚左边,搀扶着他,皇甫诚的右边站着沈妤声,他牵着她的手,像小时候一样。
“一茉小姐这一次回来看上去倒是有些变化,性格变沉稳了许多。”
“已经长大了,现在变得和我差不多高。”
皇甫诚接过梵茜的话,听得出,因为沈妤声的回来,他心情很不错。
父女俩之前的一些争吵都被抛却脑后了,他慈爱的拍拍她的手背,“走吧,回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绝对比你那些追求者要好得多。”
挪威的夏季,极少数能感受到阳光的时间,她的发丝在风中轻扬,太阳光照在她美得如同女神的脸庞。
彷佛流落在外的公主,终于回到自己的国度。
那块蓝宝石,不易被温暖,仍带着一丝凉意,沁透她的心脏。
第104章 应青
沈妤声消失了,一消失就是一个月,陆时霖联系不上她,他让徐远去華京去问,得到的是她办理了休学但保留学籍的消息。
这个消息令他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如果只是办理了休学的话,就说明她还会回来。
他通过周俞年联系到舒粤,但对方也说最后一次和沈妤声通话是在一月前,对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之后她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
近期的国际金融杂志上,频繁报道的是江氏集团的案子,江芝意的父亲被警方带走拘留一段时间后又被保释,因为证据不足。
他被带走时的照片和保释出来时的照片被放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他甚至在媒体镜头前扬言道,“不管是谁想要陷害江家,他都会将那人扒出来,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穷途末路的疯子。
陆时霖将杂志放在一边,抬手揉了揉眉心。
半月后,案件有了新的进展,突然有神秘证人呈上了新的证据,据说证据对江氏十分不利。
开庭审理那天新西兰大雨,陆时霖也出席了,坐在旁听席。江芝意一身黑色金丝绒长裙和白色法式毛毡帽,脸色憔悴,坐在他身边。
“你还是来了。”
江芝意淡声道。
陆时霖没回答,他来绝不是因为对江芝意心念旧情,而是因为他冥冥之中觉得今天或许能在这儿见到沈妤声。
当法官传唤证人带着证据出庭时,陆时霖神色沉重,一言不发的看着入口的方向,他先是看见一只女士的高跟鞋,再然后是裙摆,这令他的心猛烈的跳起来。
高跟鞋踏在地板的声音在肃静的气氛中格外清晰,犹如鼓声,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
“尊敬的法官先生,我叫梵茜,是此案的代理证人……”
女人声音沉着镇静,有条不紊的做着陈述。
陆时霖握成拳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手心潮湿,他的目光始终跟在那个叫做梵茜的女人身上。
证据很充分,江氏集团多年前在欧洲承建的工程项目因为施工材料的偷工减料而导致在施工时出现重大事故,造成三人死亡,其中一位死者,是李罗的父亲。
但这件事被压了下来。
那些证据文件中,有一份李罗的遗书。
陆时霖听着法官的宣判结果,心如死灰。
原来慕容雅惠也曾参与过江家的这些事,她甚至助纣为虐,拿李罗父亲的赔偿款去胁迫他为她做事,所以她才一直希望他去娶江芝意,所谓的和江家的情分,也不过是因为两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耳边是江芝意的哭声,他沉默起身,视线落在穿过人群优雅走出法庭去的梵茜身上,他快步追出去。
“梵茜女士,请留步。”
女人转身,摘下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神色疏冷,“有事吗?”
“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陆时霖半个身子在雨中,他毫无察觉。
梵茜左手拿一把黑色长柄伞,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淡漠开口,“我不认识你,更不会认识你想打听的人,所以,我们就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说罢,她重新戴上墨镜,撑起伞,走进大雨中。
“梵茜女士,你认不认识沈妤声?”
他看着雨中暗红色的背影,追出两步,声音穿透雨丝,传到梵茜那儿,她脚步停顿几秒,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雨中,缓缓驶来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梵茜面前,她打开车门的一瞬,陆时霖看到后座一个熟悉的侧脸。
梵茜边收起雨伞,边同那人讲话。
心在此刻如坏掉的钟表停摆。
陆时霖胸口强烈的起伏着,嘴巴张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将腿从地面拔起,快速冲进雨中,越来越快,最后甚至跑起来。
车门在缓缓关闭,那张侧脸的主人,令他日思夜想的人,好像抓不住的梦境,在他面前被大雨冲散。
“沈妤声。”
他喊。
雨水灌进嘴里,浑身湿透。
“沈妤声。”
第二遍喊出这个名字,车门已经完全关上。
“皇甫一茉!”
汽车启动,他还是迟了一步。
声音的尾调,已经临近崩溃。
雨势渐弱,他仍站在原地,一把黑色大伞笼罩在他的头顶,站在他身侧的伞的主人声音戏谑,“哥哥,你输的一败涂地。”
“十年前你是如何夹着尾巴来到迟家的,那么十年后的今天,你也要以同样狼狈的姿态离开这儿。”
迟佥微微歪头,轻啧一声,从他身侧走开,随着雨伞的离去,雨水重新淋透他的全身。
*
劳斯莱斯车内。
梵茜摘下沾上雨水的墨镜,她的进入给车内的空气带来一丝冷意,还有雨水的味道。
还有一丝,冷杉和雪松的冷香。
她很敏感的侧头,问梵茜,“刚刚有接触过谁吗?”
“是有遇到一个,很年轻帅气的华裔面孔的男生。”
梵茜微笑回道。
沈妤声点点头,大概是巧合,于是她没再说什么。
车门即将关闭那一刻,她的视线从缝隙中穿过,进入磅礴大雨中,看见一个颓然的身影。
她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皇甫一茉。
但雨声太大了,车子缓缓启动,梵茜在她旁边讲述着今天在庭上发生的事情,她打开阅读灯,翻看着一本在机场带过来的时尚杂志。
内页的海报中有不少娱乐圈中的熟悉面孔,比如邬寺誉的个人访谈占据了四页之多。
——Q:听说邬老师最开始是以平面模特的身份进入娱乐圈的,那么在职业生涯中有没有印象深刻的前辈呢?
——A:有的,入圈之前就有一个非常欣赏的前辈,但她在秀场的美像是昙花一现,很遗憾没有和她合作一次。
——Q:是圈内非常知名的模特吗?方便给大家透露一下名字吗?
——A:模特不像明星,可能大多数人都不会记住她们的名字,我非常欣赏的那位叫沈应青,她18岁时在巴黎那场秀令许多人赞叹不已,但那之后,她就好像消失在这个圈子里了。
——Q:那真的是非常遗憾了。
梵茜在她身侧嘟囔着,“怎么会有人在雨中站这么久都不怕感冒的呢?”
沈妤声所有心思都凝在那页访谈上,她先是皱起眉头,再然后勾起唇角。
一切了然。
之前她还在为邬寺誉对她莫名其妙的好感而觉得奇怪,现在所有都清楚了。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个熟悉的名字——沈应青。
这一切都源自于她的母亲,沈应青。
和沈棠晚相比,她和母亲的像,能达到百分之九十。
第105章 风波
沈妤声被送去孤儿院时正是刚开始记事的年纪,她对妈妈沈应青的唯一印象是女人的身材很好,哪怕是生育过两个孩子,也保持着春柳般摇曳的风姿,但这份印象也在日后的十几年里被岁月冲刷的很淡。
听沈棠晚说,原本她们也是跟着爸爸姓的,但在沈应青被查出来生病之后,她们被带去改了母亲的姓氏。
比起沈棠晚,她更像沈应青,两人的眉眼都更冷艳一些,眼神深邃、悠远,无端透露出一股故事感。
她合上杂志放在手边,脸色沉。
梵茜侧头在看她,开口道,“小姐是不是觉得累了?”
沈妤声摇头,半晌,她呼一口气,问梵茜,“梵茜阿姨,你觉得美丽的皮囊对女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梵茜不知她问这个是否有什么别的同意,回答的很收敛,“女人是非常需要爱的生物,最起码脸蛋漂亮的话,得到爱会更轻易一些。”
是吗?沈妤声想,她这一路走来,见到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对她讲爱,讲得很轻松,但哪有一个是纯粹的呢?
陆时霖因为她长得像沈棠晚才爱她,邬寺誉因为她长得像沈应青才对她穷追不舍,就连迟佥,也曾说过要追求她的话,不过是因为要利用她去别扭陆时霖。
没有谁把她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
他们都试图在她身上找寻着其他人的影子。
这让她低垂的眉眼平白多了些凄悲,她的手肘支撑着,用手背托着下巴,头转向车窗外,外面雨丝淋漓,但阳光不错,是一场太阳雨。
梵茜坐在她身旁讲着电话,她平时要帮皇甫诚处理的事情很多,这次是被她借出来的,车子平稳前进,不多久她昏昏欲睡起来。
*
肯玛黎庄园此时已经乱作一团,慕容雅惠被警方带走接受审查,迟尉发很大的火,陆时卿受到惊吓,又伤心过度,哭晕过去,家里佣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有迟佥,在后花园的吊椅上悠闲的眯着眼晒太阳。
陆时霖被雨淋得透彻,一身狼狈的走进别墅,平时一直跟在慕容雅惠身边的一位老女佣刚想给他递上毛毯,被迟尉一声呵斥给吓到停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
“跪下!”
陆时霖听到了他带着怒火的声音,但他现在没任何力气和精神了,在迟尉吼出第二句话后,他才堪堪抬头,望向迟尉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生气。
他想,他错在哪儿了?
但三秒后,他什么也没说,腰背仍挺得直直的,却被迟尉踹了小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怎么没错呢?他犯过的错太多了,他再也不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了,他活该在爱而不得里被刺穿心脏千万次。
迟尉又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力气很大,他身子踉跄,但没有倒下,下一秒他厚重的手掌扇在他的脸上,他仍不吭一声。
“拿家法棍来。”
迟尉对他的无动于衷非常不满,他厉声吩咐着。
以往有专门执行家法的人,但今天他气急了,他要亲自上手,才能消除怒气。
棍子即将落在他身上时,陆时卿从楼上跑下来,她刚醒,脸上全是泪,穿着褶皱的睡裙,连拖鞋都没有穿,光脚飞快的跑到他身边,一同跪下来,扑在他身上。
但迟尉的棍子已经收不住就要落下来,在即将落到陆时卿身上时,棍子被人用手接住,接着是闷哼一声。
陆时霖额头一层薄汗,神色隐忍而又痛苦。
迟尉眯了眯眼,冷哼一声,棍子扔在地上发出闷响。
家庭医生很快进入别墅,查看陆时霖手部的伤势。
随着陆时卿不断的抽泣声,迟佥手中端一杯咖啡,慢慢走进来,居高临下的,睨着陆时霖。
他微微勾唇,然后用喝咖啡的动作掩盖住,走到沙发那儿坐下。
医生初步诊断陆时霖的手是骨裂,和陆时卿一起将他扶进车中,准备带他去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而此刻的温家,也并不安宁,温千铃的父母不顾她的哭喊将她关进卧室,并严厉吩咐两个女佣时时刻刻守在她的房间门外。
一小时前,她向父母说出了自己要用《囚风》这个电影正式进入娱乐圈,并且想要与迟佥解除订婚。
她的话掀起了二老的轩然大波,他们一直是民主的教育方式,温千铃本身也是十分乖顺懂事识大体的女孩儿,所以他们没想到她会为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戏子放弃迟温两家多年前就定下来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