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缠烂打又有什么用呢。
仰了仰头把不服管的泪收回，许从舟推门进去，沈苏良正在收拾行李。
“为什么改密码？”许从舟问。
沈苏良站起来，走近，“那是苏淮改的。他不知道换了密码，今天输错几次开不了门，找物业开门之后就换了新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密码？”
“我在实验室，没时间看手机。”沈苏良朝许从舟抱歉笑笑，“我们现在把密码换回来？”
“算了，就这样吧。”许从舟瞥一眼地上敞开的两个大行李箱，“你这个周末就走，是吗？”
沈苏良很平静，“是。”
看着他平静的脸，许从舟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她一开始被这份平静深深吸引，如今却发现自己不能撼动这份平静一丝一毫。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沈苏良坦诚道。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权衡利弊之后，他选择放弃她。
“难道你就什么都不说吗？准备登机了再告诉我，还是到了那边再打个电话三言两语甩掉我？”
“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不会联系我？”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沈苏良没有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问完这些问题的时候许从舟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却惊奇发现自己也可以做到沈苏良那般平静。
不知道他的平静是否也来自于这种无力感。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我可以等你的。”沈苏良一直沉默，许从舟快要哭出来，“我真的可以等你的，一年、两年、三年，我能等你好多年好多年......你不要什么都不说，你不要就这样抛下我......”
沈苏良静静看着她，不为所动，“从舟，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伴侣……对不起。”
他不该落下那个吻的。不该在车里磨磨蹭蹭期待她折返。不该让她去饭局。
或许从相亲时走神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错了。
“可我现在就喜欢你啊，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许从舟哭得快要喘不过气，双手慌张地攥住他衣角。
沈苏良突然低头凑近，许从舟下意识闭眼，但唇上并没有传来熟悉的柔软触感。
她刚要睁眼，沈苏良吻了她的眼睛，将她眼角的泪也擦掉。
“从舟，你的人生不能一直围着我转。”
*
沈苏良走的那天，许文越和许褚红去机场给顾北程接机。
许从舟待在家里睡了一天，快傍晚的时候出门找小小一起吃饭，刚好看见爸妈和顾北程回来。
顾北程的模样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头发比初中时长了许多，面部线条也变得更加硬朗，当然，还高了不少。
之前还没有她高的寸头包子脸，现在已经比她父亲还要高出半个头。
看着宛如脱胎换骨一般的顾北程，许从舟突然想知道沈苏良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那个六岁就离开爸妈跟着外婆远走异国他乡的小男孩，是不是从来都不会哭闹，离开爸妈的时候就像现在离开她这样云淡风轻。
许从舟想，她不会喜欢那样的小孩。
顾北程看见许从舟，先向她打招呼，“从舟，你去哪？”
不是“好久不见”式的寒暄，也没有重逢时的疏离和过度喜悦。就好像，他们只是隔开了几分钟，而不是好几年。
“约了朋友吃饭。”许从舟回答。
“我送你过去？”顾北程晃晃手里的车钥匙，笑得和煦，一下子把许从舟带回那个他们朝夕相处的少年时光。
“不远。”许从舟失神一秒后推辞，“多走两步就到了。”
许褚红觉得不妥，发话，“舟舟，北程刚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但顾北程却不想因为自己让许从舟临时爽约，“不用客气，许姨，就当以前一样。”
许从舟想起来，以前他们还是邻居的时候，顾北程因为爸妈不在家，经常被许褚红叫来一起吃饭。
毕竟就是对门，添一双筷子的事情。
第9章 不试
那时候两家父母都处于创业初期，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但许褚红怕许从舟一个人在家里孤单，想尽办法挤出时间来接送她上下学，给她做饭。
知道对门的小男孩顾北程是一个人在家，又和许从舟同校，就顺便一起接送一起吃饭一起做作业。
现在顾北程回国负责国内的业务，新的房子还没收拾好，在许家两口子的盛情邀请下，在许家的客房暂住一周。
之后这周的生活真就和以前一样了。
因为顾北程这次负责的是一个国内外高校学科交流学习的项目，A 大是其中一个重点院校，所以他需要经常进出 A 大。
只要许从舟回家，他都会主动当司机，路上碰巧遇到也会捎她一段。
自从沈苏良离开后，没人再提起他的名字，但顾北程是唯一一个在不停提醒许从舟，沈苏良存在过的人。
她总能在顾北程身上看见沈苏良的影子——相似的眉眼，同样浑厚的声线，熟悉的说话习惯，他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不满她日夜颠倒的作息和不定时的三餐，不让她喝酒……
也不喜欢她和苏淮那个圈子里的那些人混在一起。
多少次，许从舟看着顾北程的脸，都忍不住去想沈苏良最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想得多了，情不自禁就问了出来，“顾北程，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顾北程正在看菜单，闻言抬头对上许从舟的眼睛，“有。”
“不会是我吧？”许从舟托腮，笑看他，“你看你，每天的时间除去工作，都花在我身上了。”
“你希望是你吗？”顾北程也笑。
有那么一瞬间，许从舟是动了心的。她甚至想把顾北程当作沈苏良去爱。
但沈苏良给她留下的阴影太重。每当她尝试接受新的恋情，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在确认关系之前退缩。
她没把握，没把握还能以真心换真心。
“可惜，我最近没有恋爱的打算。”
“不着急。”顾北程把菜单递过去让她点菜。
他们有的是时间。
*
苏淮听许从舟说顾北程和沈苏良长得像，特地找机会和顾北程见了一面，见到真人之后却问她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屁，这俩人哪里像了。”
完全是两张不同的脸。
“顾北程可比我哥好太多了。”苏淮嘴里守不住秘密，“你知道我哥走之前那天为什么一直不找你吗？”
“他不敢。”
“方任年一回家就说你和我哥偷偷在一起了，外婆问我哥什么打算。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你还小，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有未来。”
“你还整天骂我渣，他又比我强多少。”
苏淮义愤填膺，替许从舟打抱不平，许从舟听完之后没有多惊讶，沉默着一点一点去抿杯中的鸡尾酒。
沈苏良有太多在乎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排在第一位。
就算那个研发药物的申请没过审批，以后也会有其他橄榄枝抛过来。
前途和爱情，孰轻孰重。两者不可得兼的时候，她被沈苏良撇下是迟早的事情。
“这次你还是听我的，”苏淮伸出食指虚点了点空气，神似方任年那副过来人的姿态，“走出一段失败的恋情最快的办法就是开展另一段恋情。你可以跟顾北程在一起试试。”
许从舟讥诮道：“看来苏少爷女友不断是因为受了情伤。”
苏淮无语，“不是一回事儿，你别扯远了。这是公认的理论，绝对管用。”
“说说选顾北程的理由？”许从舟想听苏淮又能说出什么歪理。
“第一，长得帅，有品味，带出去有面子。”苏淮一个个去掰手指头，“第二，贴心，会照顾人。第三，双方家长都支持。”
“你们这都不在一起，天理难容啊。”
许从舟漫不经心，语出惊人，“这些条件，你不也符合？”
苏淮：“......啊？”
苏淮旁边的红发男生一听见许从舟这句话，就被嘴里的烟呛得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活像个病痨鬼。
“祝景和你别冲我们这边咳。”苏淮皱起眉头嫌弃地将红毛推开。
“怎么，你不是要帮我走出来吗？现在不愿意献身了？”许从舟故意凑近。
病痨鬼咳得更厉害了。
苏淮隐隐觉得不妙，目瞪口呆往后下腰，“我......我开玩笑的。”
许从舟收住勾人的眼神，放下空酒杯，拎起外套离开，“苏淮，他的玩笑你开不起。”
苏淮愣在原位，分不清许从舟口中的“他”，到底是沈苏良还是顾北程。
“多管闲事，被骂了吧？”祝景和终于止住咳嗽，就开始幸灾乐祸，“依我看，舟舟还不如跟我。”
“还舟舟呢，舟舟是你能喊的？”苏淮瞟他一眼，泼下一盆冷水，“她能看上你就怪了。”
许从舟当初可是一眼就看中了沈苏良那种精英，他们这些没本事的二代三代要是能入她的眼，顾北程不得气得后槽牙都咬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干了什么事。”苏淮懒洋洋补道，“人家心情不好，跟你多聊几句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嗬，原来你知道啊。”祝景和笑着撞撞苏淮的手，“你说她每次来就一个人干喝酒，我跟她聊聊天，不过分吧？”
“你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
苏淮本来就对祝景和那些下流的话术没好感。
“这地儿本身就不高雅，你还想我给她念几句诗？”祝景和双手往后包住脑袋，惬意往后靠在苏淮旁边，“我不去找她，总会有别的人去。”
“我也觉得你那个哥，人不行。”祝景和自顾自给出评价，“舟舟以前多乖啊，来这一趟都脸红得不行，现在天天来这喝酒，可惜没喝几口，又回去继续写论文。”
“你管那么宽呢？”苏淮闭上眼，抬手去揉眉心。
现在许从舟动不动就来这里喝酒，要不是她学不会抽烟，估计现在也是他们吞云吐雾中的一员。
如果酒精能麻痹她还好，可苏淮一点也没看出来许从舟享受酒后的醉意。
换句话说，苏淮觉得许从舟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喝醉，只是觉得来到这里就应该喝几杯，喝完了她就走，回归正常的生活节奏，该干嘛干嘛。
苏淮不知道许从舟每天跑这一趟到底图什么。
祝景和今天格外话多，“啧，你说许从舟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她身边的男人都喜欢她……”
“你这算个屁喜欢。”苏淮被祝景和问得心烦，“不是她身边的人都喜欢她，是喜欢她的人都来到了她身边。”
就像顾北程，放着国外总部的业务不管，专程跑回来做个分部的负责人，每天给许从舟当司机，当她饭搭子。
被许从舟脸蛋吸引的男人不少，但来来去去，真正喜欢她的就两个人。一个沈苏良，一个顾北程。
可惜沈苏良放不下事业，又给不出承诺。
而顾北程卡在友谊的分界线上，进退只取决于许从舟的态度。
偏偏许从舟又摇摆不定。
*
日子风平浪静过了一年，沈苏良要回来了。
听到沈苏良要回来的消息，许从舟心里没什么波动。知道沈苏良回来的原因是方任年抢了他的研究成果后，才微微惊讶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许从舟问苏淮。
苏淮的朋友圈和沈苏良的学术圈竟然还有相通的地方。
“Sophie 姐告诉我的。”苏淮解释，“她是美国人，之前跟我哥还有方任年在同一个实验室工作。”
“她还是方任年的前妻。”苏淮神秘兮兮。
许从舟时隔多日终于被苏淮吊起了八卦的兴趣，“前妻？”
“方任年这烂人趁 Sophie 姐怀孕的时候出轨，儿子两岁的时候才被发现。我早就跟我哥说方任年这人手不干净，人模狗样的，净干些脏事儿。”
“当老师的时候抢学生成果，现在还动我哥，”苏淮气得牙痒，“要是有证据，我早就去举报他了。”
“不能举报了再查吗？”许从舟觉得这件事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苏淮欲言又止，“这事儿还挺复杂，我也不是很清楚。简单来说就是方任年偷偷把第一作者改成了他自己，把我哥的名字排到后面去了。他们一直都是合作的关系，也是一个团队里面的，Sophie 姐说外界很难判定谁的贡献更大。”
“既然难界定，你又怎么认定方任年当不起第一作者？”许从舟突然问。
苏淮像是突然不认识了许从舟一样，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许从舟，你在为方任年说话？”
“他对我哥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你还为他说话？”苏淮音量拔高。
“不是为谁说话的问题。就事论事。”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许从舟客观分析，“既然你没有任何证据，就不应该通过方任年的人品去揣测他的科研成果。”
学历和人品不挂钩，高学历败类在现实生活中一抓一大把，反过来想，人品差的不一定脑子不好使。
还有方任年抢学生成果这件事，许从舟合理怀疑苏淮也带上了他的主观臆断——因为有的时候，第一作者冠上导师的名字，会更容易过稿。
但现在显然不是和苏淮理论的时候。
看着许从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苏淮一下子没了分享的欲望，“Sophie 姐的朋友和他们是一个团队的，方任年和我哥谁做得更多，大家都看在眼里。”
“公道在人心，只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已。”
许从舟没说话。
“你爱信不信。”
看着苏淮气冲冲离开，许从舟预感他短时间内不会理她。但一天时间不到，这人又活蹦乱跳来找她。
“我哥下周二早上九点回来的飞机，你来不来？”
第10章 接风
“顾北程在住院，我要陪他。”许从舟看穿但没戳穿，“我爸妈会去接机的。”
早在前几天，爸妈就跟她商量了接机的事情。沈苏良这次回国不是出差，是准备接手公司。
老太太心里有预感，自己撑不过今年冬天，现在已经着手料理后事，刚好沈苏良科研受挫，就让他回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不仅沈家上下，所有和沈家有生意往来的企业，多多少少都收到了风声，苏婉更是早早就暗示许褚红，让许家去接机。
许从舟不想去。沈苏良回来的原因有很多，唯独没有她。她不想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
“顾北程进医院了？”苏淮还不知道顾北程住院的事情。
“他前天晚上开车回家，路上被追尾了。人没什么事，就是撞伤了膝盖，暂时还不能站起来，得在医院住几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