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之夜——提莫西【完结】
时间:2024-05-28 17:23:01

  赵巧姝在后面一口一个废物骂他,又气又恨,回到家,把厨房里的碗筷全都大砸特砸了一通。
  瞿嘉治躲在书房,有一瞬间觉得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以前是司然还小,现在她都要上大学了,他和赵巧姝在这几年,随着她的节节攀升对照他的一成不变,两人的地位已经拉开了一截距离。
  女强男弱,久而久之,显得他越来越窝囊了。
  叹了口气,他给司然发了条长达八百字的消息。
  云想山深处,司然收到了来自父亲的痛苦自白。
  瞿嘉治为了等她长大,那她呢,一直在等进入大学,找回自己的话语权,而赵巧姝在施压,不断地,让他们父女长期活在阴影之下。
  她的人生阅历并不算丰富,无法判断分居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但痛苦的话,就该摆脱。
  她没有任何意见,就像他支持她一样支持他。
  接下来,她会争取拿奖学金养活自己,他不用担心。
  瞿嘉治还是希望她将精力放在学习上,很快就把才发的年中奖金八万块钱转给了她。
  让她最首要的还是学习,近期没事的话,可以去买点关于档案学的专业书看了,先温习,等到上课,她会比其他人早一步进入状态。
  司然觉得很有道理,见时间已经快十二点,班级群里才散场没多久。
  她拨赵柯电话想让他别过来,明天给她去书店买几本专业书,结果提示对方已关机。
  司然不得不走到隔壁书房,她望向那几排书柜,书至少有三千本,涵盖非常广。
  就在她仰头筛查之际,一只大手凭空出现在她肩侧,抽出了那本封面为眼镜蛇的书籍。
  司然被吓得一个激灵,看清楚来人之后,气得拍了他一下,“你怎么都不敲门?”
  “怕吓到你。”陆行言埋头翻看起了关于蛇的饮食结构和生长环境。
  “但你还是吓到了。”
  “嗯,结果都一样。”
  司然嘟嘴,见他毫无悔过之意,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他飞快扫了她一眼,掏出口袋里的竹筒放在桌上,“给你。”
  “这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他拿着书走了出去,司然端详那枚竹筒许久,不大敢,怕他故意耍她,万一是蛇虫鼠类怎么办?
  拿起来侧耳倾听,没有传出可疑的声音,她鼓起勇气拔开木塞,尚未看清是什么,灯光随之熄灭,她惊呼出声,“陆行言!”
  她绕过书桌大步向他跑去,扑进了他怀里。
  他手心同样握着一枚竹筒,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出来,那抹萤光在空气中浮动,忽明忽暗地映在他脸上,仔细看,会发现他嘴角噙着笑。
  “笨蛋。”
  司然看清楚他给的东西,她一脸惊奇地问道:“萤火虫?”
  她松开他,平摊手心捧住一只,“上次见还是小学夏令营的时候。”
  “后山有。”
  “1、2、3、4、5、6……”她踮起脚尖摘下他发间的一只,他抬手捡起她锁骨和胳膊的那两只,“7、8,想看更多,自己过去。”
  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捧住,双手微阖,从指缝中观察它们,末了,抬眸问道:“久了它们会死掉吧?”
  “萤火虫的寿命一般是3到7天,放出去它也会死。”
  司然把它们送到窗边,让它们随风回归大自然,“就算只有7天,也应该是自由的7天。”
  陆行言轻嗤,“你对自由的定义是什么?”
  “不该被关起来。”
  “倘若萤火虫想要的并非漂泊,而是安稳呢?它的生命只有七天,难道不能用来体验另一种可能?”陆行言开灯,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要自由,是因为你十几年来都处在安稳的牢笼,使你无时不刻都想要挣脱,对么?”
  司然惊恐地看着他,他把她都看透了。
  “你没错,人类的劣根性本就会觊觎一些未曾得到过的东西,包括我。”
第8章
  总要付出点什么
  天还没亮,山间刮起了大风,不过多时,惊雷炸响,司然自那张复古的英式圆铁床上醒来,听着外间先是淅沥淅沥,很快大颗的雨滴砸下,发出了沉重的拍击。
  她讨厌噪音,想爬起来,闪电破空扯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吓得她拉过被子蒙住头,死死捂住了耳朵。
  楼下,少年脱下雨披,走进隔壁那间恒温的培育房,往玻璃箱体投放了几条才挖出来的蚯蚓。
  匍匐在角落的小青蛇原还有些郁郁寡欢,看到猎物主动送上门来,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嘴,足足吞了十多条,才餍足地重新趴下。
  比起在外面迫于生计压力,它好像更加乐意享受这种稳定。
  起初是这样,慢慢地,它会孤独吗?
  在他以往实践过的几种温血动物来看,它们也有精神需求。
  多为□□官发育成熟带来的压力,会想要找到同类释放。
  至于冷血动物,还需要他慢慢观察。
  收起相机,他回到房间,用电脑编写完案例,拿起收音筒,放在窗台,记录下这场大雨。
  夏日的雨蛮不讲理,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太阳很快穿透残云,照射在来不及散去的水汽上,很快就形成了一道五色彩虹。
  从卧室走到楼上主卧,需要迈出三十五步。
  少年什么也没有想,就推开了那扇房门。
  床上的人睡得很香,等鼻尖被捏住,才不适地睁开了那对满是困惑的葡萄眼。
  “你干嘛?”她挣脱开,看了眼枕边的手机,闷声嘟囔道:“才七点不到。”
  “阳台。”
  司然想起夜里的那场大雨,气势不由低了下去,试探性地问道:“阳台被水淹了吗?”
  他垂眸不说话。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胆颤心惊地穿过了那扇山水屏风,很幸运,地面并没有积水产生。
  正纳闷间,那道彩虹映入眼帘,她不觉轻笑出声。
  “你是让我看彩虹吗?”她折返回来拿起手机,开心到不能自持,“陆行言,你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她跑开,对着越来越淡的彩虹聚焦拍摄,完全忘了那股被强行拽起来的起床气,取而代之的是不枉此行。
  “报酬是半斤蚯蚓。”
  “蚯蚓?”司然偏头看向他,疑惑地问:“你要蚯蚓做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他双手撑栏杆上,“去换衣服吧。”
  雨后土壤湿润,草地里或许会有蚯蚓的存在。
  但司然不想碰那些爬行动物,她面露难色,不免有些后悔,避开他跑回床上重新躺好,“你就当作我没有看过吧,刚才我只是做了一场梦。”
  他轻嗤一声,“瞿司然,你既然使用了我为你提供的情绪价值,就必须付出相应的劳动力,否则,你在我这里的信用体系会被拉黑,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失信人。”
  “可是你并没有提前告知我使用条款,消费者有权利拒绝无良商家的恶意推广。”
  他点点头,“如果你不介意昨天的那条蛇出现在你床上,那你可以不履行。”
  司然本来还在为自己反唇相讥洋洋得意,听到他的话,她整个人登时就不好了,排斥地看向他,“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让我挖蚯蚓了,你就没有把它丢掉。”
  “嗯,我还要把它养大。”他单手插入裤兜,丢给她一瓶驱蚊液,“为了保证它的营养供给,麻烦你现在去换衣裳。”
  她被气得不轻,“我要和赵柯说,我不要住在你这里了,你就会欺负我。”
  “那我也会和他说,你昨天主动对我投怀送抱。”
  司然恨恨地坐起来,拿枕头砸了他两下,面红耳赤道:“我没有,你污陷人!”
  “云想湖,你主动凑近,搂住了我的腰腹。”
  司然脸色青红接白,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我是为了救你。”
  “我会告诉他,你被水草缠足了脚踝,差点溺水身亡,我不得已给你做了人工呼吸,宋婶亲眼看到我把你送回来。”他的话真假掺半,让第三者听了着实不好判断。
  “陆行言,你真的很不要脸。”司然瞪着他,他毫不示弱,“毕竟,据我所知,你和他应该还没有kiss,让我提前吻了你,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司然是羞耻感很强的那一类人,见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事,她耳根发烫,“陆行言,你赶紧给我闭嘴!”
  “起来。”
  司然把眼睛都快瞪上天了,还是没有逃出挖蚯蚓的命运,她气呼呼地上衣柜拿换洗衣裳,走到走廊尽头,重重地关上了浴室的房门。
  太讨厌了,她简直要讨厌死他了!
  不等她洗漱完,宋婶就敲响了铜钟放餐。
  是现包的虾饺和消暑的百合莲子羹,昨天司然借故身体抱恙拒绝参与,今天她醒了,自然不能再推脱。
  陆行言瞥见果盘里的黄桃,放下筷子,用热毛巾擦了擦手,“是后山那几颗树上的?”
  “对,我让老刘给你爷爷送了一批过去。”宋婶边说边在一边用刮刀剔野菱角,“他要吃到你种的桃子,一定会很开心。”
  “或许。”他拿水果刀,将桃子皮一削到底,切成两半,取了一半,另一半推到司然面前,“尝尝。”
  司然提防着他,“确定没有附加条件?”
  他漆黑的眉眼划到一丝微光,笑了,但仅停留了一秒。
  “吃完,上路。”
  司然一脸无语,但想着不管吃不吃,她都得去,很不客气地用叉子叉到了嘴里。
  味道出乎她的意料,新鲜多汁,透着自然成熟的香气在味蕾上绽放,和爸爸在水果店买来的那种完全不一样。
  司然不禁羡慕地看向对面的人,能有自己的土地,真好。
  他起身,去地下仓库把所需的器材找来,小刨钉和一只放了两斤沃土的木桶,加上挂在墙上的竹帽,一并递给她,“戴上,避免鸟类排泻物。”
  司然嘟着嘴接过,见他背了个书包就走了,她喊道:“这个桶很重。”
  “两斤都拎不动,你骨质疏松?”
  一旁的宋婶忍着笑,“老天爷哟,怎么能让小姑娘干这个呢?”
  “再不锻炼,她就要瘫在楼上了。”
  “我在书房看书,谁瘫了?”司然没好气地戴好帽子,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体力,她将那只木桶拎得极高,可惜,出了院门,胳膊就酸了。
  他像是这片山林的主人,轻车熟路,完全不需要地图,害得她追得气喘吁吁。
  每走十米,他都会回头看她一眼,确认没有走丢,继续迈步,向那片营养丰富的潮湿地带走去。
  夏日草木繁盛,许多小路因为长期无人通行,他拿起一把精工匕首,隔断了那些延伸出来的枝桠。
  从一座山头走到另一座。
  司然汗如雨下,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坐在地上,埋怨道:“再走,我的手和腿都要断了。”
  他拨开前方那片快两米高的杂草,“到了。”
  司然这一次看到了无人惊扰的山林深处,河流、沃土和数不清的月见草。
  一对野鸭游过,看到人类,飞过扑扇翅膀,发出了“嗄嗄嗄”的叫声,引得头顶的鸟儿也四处逃窜。
  路行言将收音筒往前送了些,蝉鸣、风声、水流、野鸭、布谷鸟的呼啸全被录制进去。
  他心情不错,指定了一块植被,“挖。”
  司然抗拒地摇了摇头,讨好地同他商量,“要不你挖?我害怕,我帮你录这些声音,可以吗?”
  “不可以。”他打开书包,拿出计时器,放在地面,自己则是将折叠椅和鱼具取出,准备开启新一轮的垂钓,就等她挖诱饵了。
  司然彻底傻眼,觉得他像一名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陆行言,你真的很过分!”
  “昨晚的鱼汤,你以为是从哪里来的?”陆行言将鱼钩伸到她面前,“在享受某些权益之前,总要学会付出,不是么?”
  司然沉默,她昨天确实喝了,还喝了两碗,因为真的很鲜。
第9章
  谁亲你啊?
  瞿家三代言情书网,鲜少会把孩子带到荒郊野外。
  论起《四书》、《五经》,司然还知道个大概,可到了现实生活中,她只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笨蛋。
  从来没有人会让她考虑衣食住行,脱离父母,没有了经济来源会怎样?
  她是否具备一个人独立成长的条件?
  不知道,但她可以学。
  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她拿起小刨钉,向那块肥沃的土壤刨去,除了泥,还是泥。
  她抬头,半天看不到他的人,不耐地摘下帽子,没好气道:“哪里有蚯蚓呀?你骗人。”
  “哪里会有人一次就成功?继续。”他拿她的话刺她,唇角处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司然嘟嘴,抬着酸胀的胳膊渐渐往深了挖,看到好几条被她铲断的红色蚯蚓,她生理性反射想拔腿就跑,他半蹲下来,按住她的肩膀,“半斤。”
  “可是它们在动!”司然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扭过头,把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臂弯。
  “你也在动,你怕你自己吗?”他没有打算放过她,递给她一把镊子,她不接,惨白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抗拒。
  他胳膊越过她的肩膀,覆在她的手背上,大手与小手交叠在一起,向那几条蚯蚓伸去。
  司然头皮发麻,等碰到那道陌生的触感,她崩溃地红了眼眶,“陆行言!”
  “只是碰一下,又没让你吃它。”
  她听到这句话,代入自身,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想挣脱他的禁锢,可对方不动如山。
  她淌下两行热泪,“你放开我。”
  他轻嗤,无情点评道:“又笨又胆小。”
  她扭过头想和他理论,双唇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脸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止住了喉咙里所有的话。
  诧异地看着他,她怔愣片刻,立马埋下头,这才意识到他离她是那么地近,近乎是从身后抱着她。
  这个人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陆行言目睹她恼羞成怒,又看她脸上的红蔓延至耳根,他凑近,将呼吸贴在她耳侧,那对平素波澜不惊的单凤眼中此时此刻写满了好奇。
  司然瑟缩想躲,却听他不着调地问:“你有这样亲过赵柯吗?”
  “你管我?我又不是故意碰到你的!”她咽了口口水,觉得他比那些蚯蚓还要可怕,颤声说道:“你退开,不要离我这么近,我挖就是!”
  “噢。”他松开她,捡起她手心的两条蚯蚓穿到鱼钩上,临走开前,不忘追加条件,“你亲了我,值半斤蚯蚓,加起来是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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