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只差一公分碰上的时候,她情急之下,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眼睑。
“好了,别闹了。”她推开他,继续向前走去,别是步伐有些乱,不知该先提起哪只脚才好。
赵柯定在原地咽了口口水,考虑到她从小接受的家教,他重新振作起来追上去,“瞿司然,你慢点,别绊倒了。”
她微松了口气,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重新与她十指相扣,“在我这里,比我小的都是小孩。”
“你烦。”
“就喜欢。”
司然拿他没办法,只能送他一记白眼了。
花架外,谢端端边拔草边吐槽:“你有没有发现,我哥这个人,现在像个傻子似地,倒帖好要命。”
陆行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你为什么从主观意识上就判定他是受害者。”
“那个女生的家庭和他相比,一个天一个地,不是图钱,难道图感情?”她摇了摇头,“明显不是,这种捞女我见得多了。”
“是你父母还是其他人灌输给你这种观念的?”
谢端端觉得他话里有话,“你不会以为我是在诬陷她吧?”
“没有。”愚蠢的人,根生蒂固的观念,他没空继续纠正,将取材的样本逐一放入篮中,二十几种样品采摘完毕,他率先回到屋子里,把自己关在了地下室。
戴上护目镜,用剪刀将一朵一朵的玫瑰剪下来放至蒸馏器中,加入一半的水,连接仪器、导管,机器通电,开始运作,他拿起自制的竹笛,在不清楚它是否合格的情况下对着乐谱试音。
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谁也不肯服输。
司然拽住赵柯的衣角,闷声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他不乐意,“我再过几天就要走了。”
“可是你不回,她也不想回去。”
赵柯郁闷又后悔,扭头骂道:“谢端端,你是跟屁虫吗?”
“干嘛?楼上又不是没有空房间?凭什么你能住而我不能?”她意有所指,“一心想赶我走,怎么,是怕我坏你们好事?”
司然看向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十六岁女生能说出的话。
赵柯也来火了,上前把她撵到车上,他用力甩上车门,厌烦道:“赶紧滚,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就不走,我气死你们!”她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冲下去,跑到客厅,恰逢陆行言从地下室上来,她喜出望外,“行言哥哥,我想在这里住一晚,行吧?”
“太吵了。”他望向赵柯,“把她带走吧。”
赵柯郁闷透顶,“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带她过来了。”
陆端端皱着一张脸,不死心地喊道:“行言哥哥……”
“给我安静点,别吵他!”赵柯把她连拖带拽拉上车,艰难地向司然挥了挥手,“楼下蚊子多,你赶紧上去,我明天得空来找你。”
后者失落地点点头,由衷地希望他能留下来,不是不舍,而是她现在有点害怕独自面对陆行言。
抿了抿唇,她提着一颗心转身,见门口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她如获大赦,提着裙摆小跑上楼,还没缓过来,乍眼看到他拿着两本书从书房走出来,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唇,还没想好说什么,他已经从她身边经过。
她突然就有点生气了,鼓起勇气质问道:“陆行言,在你的认知里,没有男女之分吗?”
他停驻,“具体是指哪一方面?”
“当然是中午……”司然说到这里立马打住,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早知道她就该沉默的。
他若有所思,回眸望向她,“你很介意?”
她蹙额,义正言辞地说道:“难道不应该吗?”
他折返,走到她面前,面无波澜地说道:“那我也让你看一下?脱吧。”
她瞪大双眼,认知再度被他打破,对上他充满嘲弄意味的探寻目光,她面红耳赤地骂道:“陆行言,你坏死了!”说着,她连着后退几步躲进了房间,真心有点怀疑他的脑部构造和正常人不一样。
而他,原本没想那么多,经她这么一提,他垂眸,轻笑了一声。
中暑后,冰镇只会让毛孔封闭,用热毛巾擦拭后,积累在身体中的汗才会顺利排出,这只是正常的缓解方式而已。
第12章
融洽
晨雾还未散去,一阵凉风从竹林刮来,走廊上的贝母风铃随之晃动,哐当哐当的声音将伏案休憩的少年吵醒。
他捏了捏眉心,去到地下室,蒸馏器已经按时关机,试管里,提取出来的纯露大约占了200毫升,但精油只有不到1克。
拿起吸管,油水分离,装在不同的瓶子里。
走到二楼卧室,床上的人抱着枕头缩成了一团,被子又被她掀到了地上。
他捡起来,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司然浑身上下都又酸又疼,就快困死了,觉察到动静,她就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他将装有玫瑰精油的瓶盖打开,放在她鼻端,她只是浅浅地吸了一口便沉醉其中。
“喜欢吗?”
司然含糊地应声,接过他手心的玻璃瓶,放在床边,又闻了闻,这才拉过被子蒙住头,在香气的包围下沉沉睡去。
他得到肯定,趁着太阳还没完全露头,赶到玫瑰园,将含着晨露的玫瑰一一剪下,准备进行新一轮的蒸馏。
与此同时,赵柯已经被五花大绑送往机场。
赵巧姝昨天打听到了赵柯的家庭住址,上门讨要女儿无果,和赵柯的母亲涂向红起了不小的争执。
一个指责对方的儿子没家教,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带坏别人家的孩子。
另一个讽刺对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攀高枝,白天黑夜都想缠着自家儿子!
两人就差打起来,还是瞿嘉治报了警,把赵家上上下下找了一遍都没看到人才作罢。
涂向红这辈子还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把人赶出去,她在客厅等到夜深,才把儿子给盼回来。
赵柯才和她吵过架,眼皮也没抬一下直接上楼了。
倒是谢端端称她的心,把今天的所有事给她汇报了一遍。
涂向红听她绘声绘色,想到自己宠到大的儿子现在对那么个女孩百依百顺,她心里颇不是滋味,两人一合计,都觉得应该早点把他送出去。
待得越久,越容易出事。
——
墙上的温度表在入伏之后飙升到了32度,司然八点不到就被热醒了,进餐期间,看到宋婶连续搬了好几篓黄桃进来,她放下筷子迎上去,“还有吗?我来帮忙。”
“你小姑娘就在家吧,别又晕喽。”
司然感觉自己是洗不白了,讪笑着说:“陆行言不是让我做罐头吗?我会削皮、切块。”
宋婶不大放心她,“千万别切到手了。”
“应该不至于。”她尴尬地笑了笑,一早上醒来她就没看到某个讨厌鬼,疑惑道:“陆行言呢?又去钓鱼了?”
“没有。”宋婶抬手擦了把汗,“他一大早在玫瑰园忙活,不知道回来没有。”
“额,回来了。”司然望向日光下的少年,他今天可能不用往林子里面跑,戴着一顶清爽的浅棕色渔夫帽,换下长衣长裤,穿了套卡其色的工装衬衣短裤,左右手各拎着半人高的木桶,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玫瑰花苞。
她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司然率先别过头,也不怪她多想,她早上好像确实说过一句喜欢,难道因为她喜欢,所以他特意去摘的?
“没事的话,可以去剪玫瑰花。”他把东西倒在院子那口空出来的水缸里,又走了。
司然不大敢和他单独相处,短促地咳了一声,强调道:“我有事,我要做罐头。”
“噢。”他这次倒没有强求。
宋婶看着他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得亏小言今年回来了,否则又要提花油给他母亲,又要做罐头,有得我忙了。”
司然闻声,这才发觉自己在自作多情,她抿了抿唇,把桌上的那几个碗端到厨房洗干净。
宋婶难得没有拦着她,拿起篓子冲她说道:“小姑娘,天气越来越热,树上的果子不经晒,再晚点就烂了,我先去忙,你在家别累着,能做多少是多少。”
“好的,您放心。”她在院子里放了一盆水,把那些黄桃放进去,只敢用很小的力气洗。
院门再次被打开,她侧头望去,赵巧姝看清了她的脸,面目狰狞地咆哮道:“瞿司然!”
司然头皮一阵发麻,在电话里她可以硬气地和她断绝关系,可看到仍旧唯唯诺诺跟在她身后的父亲,她便开始绝望地喘不上气。
赵巧姝这几天近乎崩溃,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不少,见她一动不动,她斥声道:“赶紧收拾东西给我回去!”
“我不要。”司然鼓起勇气颤声回答,她在这里就挺好的,她不想当医生,当了医生,这辈子都要被她掌控。
赵巧姝做了两次深呼吸,放软语气,“我听你爸爸的,你不想当医生就不当,我不逼你,你跟妈妈回去,好不好?”
司然半信半疑,看向父亲,“真的吗?”
瞿嘉治点了点头。
她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果然,她必须主动为自己争取权益,不然,就连父母也只会变本加厉欺软怕硬。
“妈妈不骗你,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妈妈知道错了,都依你,妈妈就只有你一个孩子,是不是?”赵巧姝循循善诱,走到她身边,心疼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你的手是拿来弹琴写字用的,谁让你干的?”
“我自己要洗的,我的人生不是只有弹琴写字。”她强调完毕,拿了一个送给瞿嘉治,笑着说:“爸爸尝尝。”
瞿嘉治脸色不大好,小声叮嘱道:“不要和你妈妈对着干,听她的话吧。”
司然还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一只镇定剂已经打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赵巧姝已经拔掉注射器,恶狠狠地看着她,“我已经帮你弄到了京市医学院的名额,给我好好听话。”
司然悲戚一笑,她没有想到,爸爸这次会选择站在妈妈那边。
瞿嘉治甚至不敢正视她的目光,“司然,你妈妈已经铺好路了,普通的档案员还是比不上医生有头有脸,不要再和她作对了。”
“我偏不!”她使出所有的力气把两人推开,想逃,可才走出十米,就瘫坐在地。
赵巧姝寒声道:“瞿司然,你别逼我,你高考前测过,有中度抑郁,我现在就可以让精神病医院的人来抓你,说你疯疯癫癫,砸东西,打父母,需要被抓进去!”
瞿嘉治于心不忍,奈何有把柄在她手上,好声劝道:“你这样对她,这以后还能好吗?”
“闭嘴,你没资格说话!”
第13章
木偶
赵巧姝救治过的病人,涉及各行各业,若是想找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多的是患者想要给她报答感激之情。
她尚不清楚山腹深处独栋别墅的真正主人,只当是赵家的另外一处房产,把司然藏在这里胡作非为,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有没有越界。
她不放心,经过药店的时候还去买了盒72小时紧急避孕药。
瞿嘉治不赞同地叹了口气,“她有分寸的。”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真有个万一,我不好,你也休想!”
瞿嘉治闭上眼,推开车门,“我回学校。”
他不忍面对司然,从满怀希望坠入绝望。
“呵,又没开学你忙什么?不就是想和那些狐狸精勾勾搭搭?”赵巧姝冷眼看着他,“不许去,给我回家看好她!”
瞿嘉治拧眉,“我早就说了,我和丁慧就是普通同事关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是啊,一个死了老公的寡妇,有点事就找你上家里帮忙,她难道就没其他亲戚朋友了?对有妇之夫也不知道避避嫌,她想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随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你不在乎,那她呢?”赵巧姝双眼微眯,“我明天就去找你们校领导,我倒是要看看,这种不知检点的女人,会不会被开除,开除了你去养她和她的儿子,多好啊?!”
瞿嘉治摘下眼镜抹了把脸,憋屈地又重新回到了车上。
见状,赵巧姝得意又悲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和他,好像是有了司然之后,夫妻生活寥寥无几,连话也说不上几句了。
那个时候,不是没想过离婚,只是怕传出去不好听,一直忍着,快忍出内伤了。
她没能完成公婆的期盼,又因两人工作的关系,没法再要第二个孩子,月子期间被冷暴力,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发誓,要让女儿比其他亲戚家的男孩更有出息。
人这辈子就活一口气,她这些年,一门心思想把司然培养成自己的骄傲,都怪赵家那个孩子,把她的信念几欲摧毁,她怎么敢认输?输了,就会沦为那些人的笑柄!
为了让她能有个好去处,她把自己的尊严都抛到了脚下,就这还要和她作对,说那些混账话!
她眼中带恨,死命地摁住喇叭,发泄着心目中的不满。
行人纷纷侧目,露出探寻的神情。
这次,瞿嘉治没劝她,这么多年下来,他乏了。
——
云想山,日光正盛。
少年移植了一株龙沙宝石交给修整完花圃的宋婶。
“给她吧。”
宋婶笑得开怀,“这次倒挺大方,上次小柯的表妹向你讨了那么久你都没给。”
“她性子急,养不活它。”
宋婶只是笑,把农具背好,双手接住那盆花,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自己亲手送给她。
院子里,桃子洗了五六个,人怕是撑不住,去楼上避暑了。
拿花洒先浇了点水放到一旁,她上厨房,手脚麻利地准备了两份午餐。
陆行言回来,先把采摘来的花送到地下室蒸馏提纯,见客厅没人,他抬起手腕看了眼,快步上楼,卧室里的玫瑰香气仍旧浓郁,只是属于她的行李,不见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手机提示音响起,微顿了顿,他折返拿开枕头,手表和手机都没有带走。
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走到隔壁书房,将监控视频调至两小时前,他听不到具体的声音,但看到了医院里的那个主治医生。
还看到了她趁她不注意,给她注射了一针不明液体。
赵柯和他说过,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她两只眼睛红红地,让人一看了,就会生出强烈的保护欲。
但他有能力保护他吗?
想了想,他还是下楼,用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
殊不知,他的手机,落在了谢端端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