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食堂(出书版)——阳光晴子【完结】
时间:2024-05-29 14:46:48

  是对拿下他胸有成竹?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笑,她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
  储藏室比他想像中大,他脱去外袍,叶嬷嬷已经帮夏羽柔拿来针线篓。
  夏羽晨送餐出去前,还朝这里看了一下,汤绍玄似乎看到一抹笑意爬上小面瘫的嘴角。
  夏羽柔手脚快,俐落的穿针引线缝补起来,他静静坐在一旁,打量这间整洁干净的储藏室,东西不多,摆了碗盘筷子,再有就是几袋面粉。
  夏羽柔边缝补边想着,既然她要抱大腿就要用力抱……她思索的目光将他从头看到脚,笑道:“汤爷,衣裳鞋袜在外面买是方便,但针脚就随便了,如果不嫌弃,我这针黹功夫还不错,我弟身上穿的都是我一手缝的。”
  “不麻烦?”
  “不麻烦,”她笑得情真意切,还朝他眨眨眼,率性的拍了胸口一下,“能替汤爷效力,是阿柔的荣幸。”
  “那就麻烦你了。”他出乎她意料的一口应了,还得寸进尺的加码,“衣裳鞋袜都各一,不,还得换洗,那劳烦各二。”
  她先是一愣,随即傻了,应了?还各二?她哪来的时间?他一副她帮他做衣裳是应该的样子很讨厌!
  汤绍玄抓住她那双来不及掩饰的控诉眼神,心情莫名的更好,“需不需要量身?还有鞋子大小?”
  你都开口了,我能说不?
  她在心里猛嘀咕,还是认命的起身从针线篮里拿布尺替他量起尺寸,但她不够高,只能拿把矮凳再站上去,勉强量好他的肩宽,又蹲下量长度,又量脚,忙好一会儿才量好,又伺候他穿回缝妥的外袍,真像个为相公忙碌的小妻子。
  在小厨房的叶嬷嬷跟夏羽晨时不时的看过去,频频点头。
  终于,汤绍玄向夏羽柔道声谢,再从容的与叶嬷嬷及夏羽晨点头后离去。
  夏羽柔躬身送人完,气得差点得内伤,自找罪受!但谁想到他会顺水推舟的应了,还要求各二,她要做多久?
  啧,人果然是禁不起相处的,什么谪仙,什么冷漠,分明一肚子坏水,占她便宜!
  “姊姊帮汤爷做衣鞋。”
  夏羽柔正愤愤时,竟见弟弟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喜色?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没好气的道。
  夏羽晨点头,“没关系,我懂。”叶嬷嬷刚说过姊会害羞否认,但替一个男人做衣服鞋子,就是喜欢。
  夏羽柔要发火了,弟弟这一副很了解、很能体谅是啥鬼表情?
  也许是看出姊姊恼羞成怒,他又说:“我不介意的。”然后,转身走出去收拾桌面。
  她介意啊!她的一世英名都毁了啊!夏羽柔双手摀脸,没脸见人。
  这一夜,灯火下,夏羽柔边缝制衣服边在心里痛骂某人,下针的力道又重了些。
  另一边,一辆马车答答来到采石场附近的山林别院。
  院子大气,大门左右分别挂着大红灯笼,门板缀着一对黄铜门环,紧闭的大门迅速的由里面拉开,马车直接进入院落。
  何忠从车内下来,就有人前来引领他往里走。
  即使入夜,别院灯火通明,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园林雅致,下人领着何忠来到书房门口,便先行退下。
  书房是禁区,何忠自行推门进去,再将门带上。
  书房里的家饰上等,镂空的香炉里香烟袅袅,空气中有股宜人的清香,但不见汤绍玄。
  “忠叔,我在里面。”
  右侧书柜突然往左一缩,出现另一间房,这是设有机关的密室,布置简洁,除了长桌及椅子外,还有一套雕刻玉石的刀具。
  此刻,长桌上有几块隐然成形的玉石,另一边四层柜上,更有几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每个个头都不小,拿来打造一整套完整首饰绰绰有余。
  何忠走进来,精锐的眼顿时一亮,难掩激动的道,“少爷你……”
  “忠叔先坐,我一会儿就好。”
  汤绍玄坐在长桌前,他手里的玉坠只雕一半,花形初现,线条细腻圆润,作品虽未完成,但已令人惊艳,若是有收藏玉饰的行家一看,肯定会惊喜万分,这是以一手鬼斧神工的“山子雕”闻名京城的“美玉公子”的作品。
  “山子雕”不简单,一块到手的玉石,得依其色泽、纹路、形状,除去或掩饰瑕疵裂隙,令构思完成的作品更为完美,恍若天成。
  世人不知谁是美玉公子,却知他的雕饰玉件皆要千金起跳,不知有多少皇亲国戚、名门富商都费尽心思的想买他的作品。
  但近两年,美玉公子再无新作现世,旧作因而炒作得更凶,一次次转卖的价格愈来愈高,坊间也有不少打着“美玉公子”名号的膺品出现。
  美玉公子就是汤绍玄,何忠最清楚美玉公子为何不再有新作,因他心中怨愤,还有大仇未报,他有太多事要做,纵有闲暇,也无心再去做这件曾经最喜欢的事。
  眼下,再次见他重拾刻刀,何忠心里是激动、是高兴的,当时准备迎接他的到来时,他刻意派人将这些工具玉石秘密的运来此地,本以为再也不会有用上的一日。
  雕刻时的汤绍玄无疑是温润儒雅的,汤绍玄曾跟何忠说过,雕刻时,须心平气和,此时的他就见温和,没有半分冷漠。
  放眼天下,在何忠心里,再也寻不出比汤绍玄更出色的男子,他实在不愿见少爷被怨愤困住,他曾是顶尖俊彦,多少闺秀只想站在他身边——
  蓦地,汤绍玄突然连打几个喷嚏,差点毁了手上珍贵的玉雕。
  何忠坐在他对面,正要起身为他倒杯温茶,他摇摇手,示意自己来,将未完成的玉雕放好,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交给何忠。
  何忠谢过又道,“少爷事多,要多注意身体,可别像小的前阵子染上风寒。”
  他点头,顿了一下,拿起茶杯盖轻扣杯缘,“曾听坊间有言,若有他人痛骂或叨念,也会打喷嚏?”
  何忠笑道,“是,不过,哪有人会骂少爷。”
  语话一歇,他愣了愣,是他眼花?少爷脸上竟有一抹浅笑?
  再定眼一看,汤绍玄脸上一片平静,让何忠不禁想,是不是他看错了,自从那场变故后,这长长的时日,他不曾在少爷脸上见过笑意。
  但睿智目光再次落到雕琢一半的花朵——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何忠低头微笑,啜了口茶,看来少爷身边应该有好事发生,极可能是认识一个有着熊心豹子胆敢骂少爷的女子!
  不过,再怎么好奇,他是奴是从,少爷不说,他就不多追问。
  汤绍玄低头喝口茶,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他大概知道是夏羽柔在骂他,想到她嘴角抽搐想发火又挤出笑容的憋闷样,他就想笑,也是这样的好心情让他起了心思想动手雕玉,不过,正事要紧。
  他收敛心情,放下杯子,看着何忠,“忠叔是为了吴奕那几人来的?”
  言归正传,何忠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是,少爷要他们两个月后随船押送石材到珠港,他们行吗?虽然他们不会接触到真正要运送的货品,但我还是担心。”
  “贾家为抢码头地盘弄翻我们的船,林管事几个人都受了重伤,需要添点新血,我觉得他们几个可以栽培,就先让他们跑一趟,观察观察。”
  “小的明白,那就照少爷的意思去安排。”
第六章 醉后对他哭诉委屈
  春末夏初,天空特别蔚蓝,花儿也开得特别美丽,蜂飞蝶舞。
  对青雪镇上众人来说,都是同样的日常,忙家务,忙干活,但就在这一日,夜色如墨,住在食堂周遭的邻居有的被惊醒了。
  睡得鼾声如雷的吴奕被妻子用力摇醒,说是听到夏家姊弟吵架声。
  吴奕认真听了又听,啥也没听到,“作梦了吧你。”
  “不是,是真的!”她又推推他。
  “睡吧,阿柔那么疼弟弟,她回来镇上住多久了,一次也没见她吼过阿晨,哪会在半夜吼他。”吴奕疲倦的又扯回被子。
  许氏想想也是,正要点头,就见心宽的丈夫又呼呼大睡,她便不多说,打个呵欠,随即拉了薄被睡了。
  其实隔了两栋宅子,夏羽柔姊弟的争执仍在继续,只是怕惊扰到邻居,刻意压低声音。
  房间内,灯火随着透窗而入的晚风忽明忽暗,夏羽柔站在桌边,脸上是鲜少的愤怒与痛心,“姊姊是少了你的吃穿,还是让你没书念?要你一个孩子去码头给人扛货挣钱?”
  “我不是孩子,我十一岁了。”夏羽晨站在她对面,一身狼狈,清秀的脸庞有瘀伤青肿,身上衣服破损还半湿,仔细一闻,竟是咸湿的海水味,尽管仍面无表情,但语气里也有掩饰不了的熊熊怒火,“我是男孩子,我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你还会让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被丢下海!你刚还想装睡不让我看你的脸?最后撒谎是自己跌倒的?”她简直要气疯了,“姊姊从小打架到大,你的脸分明就是被人揍出来的,你还骗我!还有你的手——”
  “我是跌倒撞伤又不小心摔落海里,爱信不信随你。”他回头又要躺回床上。
  “夏羽晨,我最讨厌人说谎话,你我之间更应该要坦诚,因为我们是最亲密的家人。”她气呼呼的一把扣住他的手,不让他躺上床。
  夏羽晨气愤的甩开她的手低吼,“我也最讨厌姊姊把我当孩子,只想把我护在你的羽翼下,我是男孩子,应该是我撑起家里的一片天,不是姊姊!”
  “你跟我差了六岁,长姊如母,本来就……”
  “没有本来!姊姊把自己照顾好就好,你以为我天天看着你忙得不可开交,我心里很好受,我能理所当然的享受你给我的一切照顾?我是废物吗!我受够了,我真的长大了,我也可以帮忙赚钱!”
  今天发生的事,让从小就当个乖乖牌的夏羽晨受不住了,他将累积在心中对自己的所有怨怼以及浓浓愧疚全发泄出来。
  他厌恶自己怎么不快快长大,也厌恶自己帮不了姊姊太多忙,更厌恶自己成为她的拖油瓶,误了她的洞房、误了她的幸福,他讨厌自己,愈来愈讨厌,就连偷偷去打零工挣钱,也被人骗了,不仅没拿到钱还弄得浑身伤。
  夏羽柔难以置信的看着朝她低吼后,就翻身上床背对着自己的弟弟,脑海里盘旋着的就是“我受够了”这四个字。
  她握了握缀珠,忍着想哭的冲动,开口道:“姊姊待会儿会把药放在大厨房,你先去洗个澡,热水姊也备好了,灶上还有留给你的饭菜,你记得涂好药后要吃,姊姊就先回房休息了。”她沙哑着声音交代,但背对她的单薄身影仍没动丝毫,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无声落泪,静静离开。
  床上,夏羽晨紧咬着下唇,忍着盈眶的热泪不敢哭出声来,只在心里一直向姊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夏羽柔难过的回到自己的屋子,略微梳洗后上了床。
  她闭上眼睛就想起跟弟弟争执的画面,又忆起弟弟刚出生时那可爱的模样,接着,又是在大伯家寄居时,他虚弱苍白的稚脸看着她喊“饿饿”。
  她咽下哽在喉间的硬块,想到他鼻青脸肿的模样,一串串泪珠跌落枕头,她哽咽低喃,“对不起,阿晨,姊姊一直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翌日一大清早。
  “今天东家染了风寒,暂时休息,不好意思啊。”叶嬷嬷在门口贴上“东家身体微恙,休息一日”的公告纸张,见一些熟客纷纷往这里过来,连忙道歉。
  听到原因,食客们便慰问几句,暖心的要夏羽柔好好休息,基于大伙儿还有活儿要干,便纷纷往其他食堂或早食摊子去。
  叶嬷嬷关了门,来到小厨房,就见夏羽柔意兴阑珊的呆坐,一双眼睛红肿如核桃,其实,这才是没有开门做生意的原因。
  叶嬷嬷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她们是女人,能去码头替阿晨找回公道吗?唉,阿晨这是白受罪了。
  “好了,想开点,既然休息,就好好跟阿晨谈清楚,姊弟间有什么话不能说?”
  夏羽柔点点头,没说一大早弟弟就不在房里了,只留张纸条说他会去上学。
  叶嬷嬷又安慰几句,这才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汤绍玄一如以往步履从容的来到长青巷,拐个弯走到夏家食堂门口,脚步陡地一停,他看到门口张贴的单子,眉头微蹙,“病了?”
  夏羽柔看来头好壮壮也会身子有恙?
  汤绍玄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总是难免的,但他怎么会感到忧心,想去看看她?太奇怪了。
  他抿抿唇正想转身离开,屋内突地传出重物落地声,虽然有点距离,但确实是从宅子里传出的,不过,他等了片刻,再无任何声音传出。
  他迟疑一下,还是转身,可是走两步便再次停下,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个时间点,夏羽晨应该还没去上课,他们姊弟感情好,夏羽晨肯定会照顾她,但是夏羽晨还是个孩子,他照顾得来吗?没开店,叶嬷嬷一定不在的……
  汤绍玄绝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在意她,他只是有点恻隐之心,不好视而不见,如此想着,他试着推门,发现门没上锁。
  他走进去,食堂里静悄悄,小厨房也没人,他再往后走,就是宽敞的中庭,梅树上的梅花已落,满是清翠的绿叶,右边的屋子门帘半掀,随风吹来似乎夹带一丝酒味。
  他举步走去,就见四个炉灶的大厨房里,夏羽柔瘫坐在地上,眼神茫然,脸颊红润,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蹙眉走近,就闻到她浑身酒味,雪白的双颊有着淡淡红晕,这是喝了多少酒?
  他的目光落到另一边地上破裂的酒坛及流了一地的酒液、倾倒的大碗,登时不悦的回头瞪着摇头晃脑的她,怒道:“你一个小娘子喝这么多酒像话吗?”
  谁啊?夏羽柔睁着迷蒙眼睛认真的要看清眼前人,但她头昏眼花,怎么看都雾茫茫的,但声音是有点儿耳熟——
  “你谁啊?”
  汤绍玄一向冷静,但想到她一个妙龄姑娘,门也没锁,独自喝个烂醉,半点保护自己的心思都没有就火冒三丈。
  如果今天进来的不是他,是个采花大盗,她要哭都没地方哭。
  他气势汹汹的起身,“我去叫人来照顾你。”
  汤绍玄不想跟一个醉女独处,但才走出一步,她突然踉踉跄跄的起身还直接扑向他,他不得不抱住她,但碰到那温软身躯又惊觉不对,连忙要将她拉开,却听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你说,我错了吗?我都是为了阿晨,可是他居然不给我好好念书,去当什么搬运工,你说他像话吗?他的手该拿的是书!是笔!”
  原来是跟她弟吵架了。
  汤绍玄对她的家务事没兴趣,继续一手要将她推开,没想到,她更用力抱住他,半个人都紧贴在他身上,接着就号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哇哇哇——呜呜呜——”
  他眉头拢紧,想再次拉开她,她却愈哭愈大声。
  “夏羽柔,你失态了,再不从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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