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柔粉脸一红,知道他说的是各两套的衣裤鞋袜,“这不是事情太多,没时间吗?先跳过好不好?那个——我是想,还是汤爷干脆就坐实合伙这事,咱们分红?”
“我已经说过不用,对外,你我只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
“可汤爷分明没收房租……好,不提。”
见他脸色渐冷,她住了口,她知道他想帮他们,但这么分文不取,又替他们做那么多事,她怎么能不感激动容——是她脸皮薄说不出口,不然,要她以身相许,她也是愿意的。
汤绍玄见她沮丧低头,本想说什么,还是没说,毕竟他的身分若是不小心被揭露,她与他的合伙将成为她的灾难。
不想让她再纠结这事,他提了另一件事,“接下来,你也是一家饭馆的女当家,身边该有两名丫鬟伺候。”
她一愣,印象中,她小时候爹爹还在当官时,她身边是有个嬷嬷随侍,只是,她像只小拧≠子东闯西跑,嬷嬷疲于奔命便辞了,父母本想再买个小丫头,她坚决不要有条小尾巴,父母才歇了心思。
而后来爹娘离世,她更没有当千金小姐让人伺候的机会,现在忽然听到说要买丫鬟,还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思绪飘得太远,回神看汤绍玄还在等她回答,她不禁赧然道:“可是我习惯凡事自己来。”
“习惯可以改变。”
好吧,面对强势的他,她就坚持不了,只能点头。
汤绍玄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就带了两名九岁的丫头到她面前。
她诧异的看向汤绍玄,一双明眸发出疑问,不会太小?
两人长相清秀,叫小星的皮肤较黑,眼睛圆圆的,是个爱笑的孩子,另一个叫小月,皮肤白皙,文静害羞,两人都梳着丫髻,收拾得很干净。
除了她们,还有一名男孩何洵,看来约八、九岁,头好壮壮。
“他给阿晨当伴读,日后阿晨到书院就读,何洵也可同行。”
夏羽柔点头如捣蒜,他脑袋到底怎么长的?事事周全,让人会忍不住想依赖。
汤绍玄选的三人极好,本分勤快,很快就融入她跟弟弟的生活,若说还有什么不习惯,就是起床都有人帮忙洗漱,伺候穿衣。
她将心得说给汤绍玄听,试探的问:“还是让她们来酒楼帮忙?”
汤绍玄突然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先天不错,不过气势不足,需要她们帮衬,还有,你少说话,气质好一点。”
他说话直白就算了,这后半句不会太刻薄?
待司马湘芸等闺秀过来时,她气呼呼的转述这些话给她们听。
没想到,司马湘芸竟然点头,“这话说得对,你一说话就显得爽朗,过于亲和,外表年纪看来也比实际年龄小,身后多两个丫鬟是多了些气势。”
苏姑娘等其他闺秀也点头附和,力挺汤绍玄不说,还起了改造她的念头。
接下来,夏羽柔的衣着打扮被这群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先是围着她转圈圈批评一番,再合计如何改变,从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全讨论了,还叫丫鬟直接去采购衣裙首饰。
“你们别忙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然而她抗议无效,对面就是琢玉坊,可以买钗环,再过去两家就是知名的成衣铺,丫鬟们很快就完成吩咐回来。
大家七手八脚的在雅间给她打扮,上点淡妆。
夏羽柔原本就是个大美人,只要收敛一下豪爽的男儿英气,稍加打扮,与她们这些大家闺秀站在一起,半点不逊色。
夏羽柔看着镜里的自己,也是有点不敢置信。
当汤绍玄跟夏羽晨过来店里时,一群姑娘急急的将夏羽柔拉到他们面前,一脸求表扬的神情,笑眼眯眯。
汤绍玄跟夏羽晨乍见到改造过后的夏羽柔,着实愣上一愣。
夏羽柔的头发一部分披散着,其余用一支雅致珍珠发钗簪起,戴着同款耳环,眉如远山,眼如秋水,一袭鹅黄华贵裙服,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美得如梦似幻。
见两人都怔怔看着她,夏羽柔反而慌张起来,“这是芸儿她们硬要帮我打扮的,我——不会总穿这样,这样不能做事。”
“很好看。”汤绍玄突然开口。
她粉脸涨得更红,眼睛熠熠发亮,连弟弟说了很好看,她也没听见,脑袋里一直回荡着那三个字。
汤绍玄带着夏羽晨回到后面的小院,司马湘芸等人调皮的重覆说着“很好看”,让夏羽柔又羞又喜,只能躲回厨房煮东西,才躲过这几个小姑娘的调侃。
女为悦己者容,因为汤绍玄说好看,夏羽柔不再盘发,也舍弃平时为了好做事着束袖的裙装,再加上身后两个丫鬟,她看来还真的跟大家闺秀没两样。
连吴奕、沈阿莲这些较熟悉她的人看到,都啧啧称奇,吴奕还拍了拍汤绍玄说:“汤兄弟,你把阿柔变美了。”
汤绍玄没说话,但那天特地坐了马车来看新店铺的几人都看到他俊美的脸上露出温润笑意,包括大肚婆沈阿莲。
“阿柔,你跟汤爷成亲的日子一定不能跟我生孩子同一天喔,我要参加。”
“小声点。”
夏羽柔羞涩的看了跟吴奕等人说话的汤绍玄,看他并没有看过来,应该是没听到,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有点可惜,不知他听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汤绍玄其实听到了,但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事不能随心所欲……
这一日,阳光暖暖,夏家酒楼开张了,鞭炮声响彻云霄,还有舞龙舞狮,相当热闹。
一辆辆马车来了又走,下车的都是镇上的熟面孔,就算是生面孔,但从衣着也可看出非富即贵。
司马博彦、司马湘芸及她的姊妹淘全到了,就连吴奕、沈铭等采石场工人也向汤绍玄请了假,专程来冲人气。
镇上三朵花跟骆玉玫也来了,她们自然不是为了夏羽柔而来,而是知道汤绍玄也常往这里来,虽然她们也知道他是夏羽晨的夫子,姊弟俩搬来这里,他自然也要来这里上课,但近来有传言说,汤绍玄是喜欢上夏羽柔,才当夏羽晨的夫子。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她们都来堵过好几回,但次次都跟他错过,今日酒楼开张,她们就不信还见不到他。
然而结果是令她们失望的,她们派丫鬟去找人,但汤绍玄真没来,再见夏羽柔衣着华贵,气质不同以往,沉静自信的与来客寒暄,她们不敢找碴,毕竟如今的夏羽柔,身后不仅有汤绍玄,还有司马湘芸。
司马湘芸的跋扈,她们不只耳闻,更亲眼见过她如何拿鞭子教训人,所以尽管因夏羽柔跟汤绍玄的传言嫉妒,她们也不敢欺她半分。
夏羽柔完全不知道骆玉玫等人的心思,她也没心情注意,因为客人出乎意料地多。
一楼接散客,二楼全设雅间,没多久就都座无虚席,好在汤绍玄找来的伙计、掌柜和厨子都俐落,虽然有点忙乱,但大致都顺利。
酒楼开门红,夏羽柔是开心的,只是有点小遗憾,汤绍玄并没有来。
虽然他早早就告诉她,今日采石场有事,无法到场,但她还是希望他也能在此,分享她的喜悦。
其实汤绍玄是刻意不去夏家酒楼的,开张的第一天,他出现就太惹眼,他已经为她建好舞台,今日,她就是主角,她身后也有靠山,可以安生的过日子。
他能做的只到这里。
至于,范梓璃——他仍有深深的愧疚,很想为她做得更多,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让她继续当只笼中鸟。
他吩咐,“去官家绣坊。”
罗坤驾车前往绣坊后巷,依过去一样,去敲开后门,守门老汉也收了他的钱袋,但门再度打开,并不见范梓璃。
老汉开口,“里面正忙,走不开身,叫下回再来。”
“呃——好吧,谢谢大哥。”
后门关上,罗坤快步走回马车旁,转述老汉的话。
这种情形过去不是没有过,汤绍玄只能离去。
此时,绣坊的西院房间内,范梓璃看着镜子,她左脸颊红肿、嘴角渗血,巴掌印仍然清晰,她苦笑,这样的她怎么去见汤绍玄?
此时,突然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她起身走去开门,竟然是住隔壁的女犯。
“果然很惨,高于婷也有病,夏家酒楼头一天开张,二管事不带她去,她不敢对他说什么,倒把火气往你这里撒,不就一家小酒楼,就算司马老尚书赞不绝口,会比京城的大厨厉害?喏,”她从袖里拿出一瓶药膏,“给你,是我家人送来给我的,那个高于婷,你到底怎么惹到她的?”
范梓璃没说话。
“她也真厉害,魏宗佑出事,魏家人都不怎么往这里来,就让二管事全权处理,高于婷马上把自己送给这只猴子,也亏她受得了。”她嗤笑一声,二管事长得丑,小眼塌鼻厚唇。
见范梓璃仍不说话,她继续说:“高于婷巴上二管事,仍然吃香喝辣不必干活儿,也一样可以找你泄泄火气,但我很好奇,二管事那双色眼也没离开过你身上,怎么居然不敢碰你?镇国公府也只剩……”
“如果你送我药是为了说这些,可以走了。”范梓璃面无表情的把药也塞回她手里,在这里,独善其身有,只想安身立命也有,像她这种想探人隐私的自然也有。
“你——摆什么谱,高于婷说得对,你以为自己还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哼。”她转身就走,“砰”地一声,将门甩上。
范梓璃咬紧下唇,抬起头,不让盈眶泪水滚落。
第十二章 原来他另有心上人
夏家酒楼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红,且因定期推出新菜色,以满足挑剔老饕的口腹之欲,备受好评。
也由于临近港口,鱼货甚多,酒楼在鱼料理上下了功夫,酸甜咸辣、蒸煮炒炸任君选择,各式烹调都吃到鱼的鲜美,不见半点鱼腥味,让人齿颊留香。
而且,夏天炎热,酒楼还贴心的摆放冰盆,让客人一进来就觉得暑气消散不少。
夏羽柔也让不少人刮目相看,她展现惊人的决断力和魄力,让酒楼雇工各司其职外,也适时的放权,她愈做愈有东家样,不过两个月,就将酒楼经营得有声有色。
她的生活也有变化,平时她偶而才进到后厨,指点一下厨子,不过只要是司马博彦、司马湘芸及苏姑娘那群好友来,她一定亲自下厨。
当然,最特别的客人——汤绍玄若过来用餐,她更不在乎外面的眼光,直接将他带到相邻的小院,自己掌厨,自己招待。
几次下来,汤绍玄也没从酒楼正门进了,而是从巷子直接进到小院。
随着酒楼收益日增,夏羽柔又雇了一位小厮,专门守门,方便汤绍玄过来。
这一日,汤绍玄也过来用膳,她备了一桌他爱吃的菜色,另外烤了芝麻烧饼,两人就在厨房里边吃边聊,谈夏羽晨到无涯学府读书的事。
夏家经济状况好转,汤绍玄已安排夏羽晨参加下个月的学府考校,只要通过,就可顺利入学。
两人又聊到这两个月生活的变化,夏羽柔是真心感谢他,她的人生因他而变得精彩、幸福、快乐。
“汤爷帮我这么多,我十分感恩,不能没有表示。”
“好,看你怎么表示。”他不怎么在意的说。
怎么口气很敷衍?
她伸手拿了一块芝麻烧饼,想了想后问:“汤爷没有暗示?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吃的、穿的——穿的跳过,用的也行。”她没忘记自己还欠他东西,她也不是没做,但进度超慢,缝了几针就傻笑啊。
“只要我说得出来?”
“嗯嗯,上山下海,使命必达,”她边说边咬了一口芝麻烧饼。
汤绍玄见两三粒芝麻就黏在她粉嫩唇瓣,想也没想的就伸出手,“这么大的人吃东西还……”
他略微粗糙的手指碰到她柔嫩的唇瓣,一怔,目光对上她眼眸,她的心一阵扑通乱跳,脸红如霞,连眨眼都不敢。
他望着那双清澈又带着娇羞的明眸,缓缓的倾身靠近。
周围的气息变得旖旎悱恻,夏羽柔浑身发热,呼吸也不顺畅,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却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还有着隐约的期待。
然而在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唇瓣的一瞬间,他却突然放开她。
“抱歉。”
她愣了愣,看着他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走开,她眨眨眼,伸手抚摸唇瓣。
差那么一点点……夏羽柔大大的吐一口长气,有点儿遗憾,怎么就退缩了?
另一边的汤绍玄一出夏宅,坐上马车后,低头看着碰触夏羽柔唇瓣的右手,缓缓握拳,苦笑一声。
情不自禁,心不由己,但她值得更好的人……
他松开拳头,该放手的,一切都此为止。
从险些亲吻那天开始,汤绍玄没再来过夏家酒楼。
他有派人过来说最近采石场事情多,无法过来,为此他还另外安排一名中年男子来为夏羽晨上课,但夏羽柔就是知道他在避不见面。
她知道一定是因为那一个险些发生的吻,让他决定避开她。
这态度很清楚,他不要她。
她不是没有难过落寞,可是她不愿意让自己沉溺在伤心中,她告诉自己,好,她夏羽柔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她会舍弃这份心动。
只是白天时她办得到,入夜上床,她辗转反侧,心里想的都是他。
夏羽晨等人看到她的熊猫眼,都以为她为了酒楼思虑过重,夏羽晨还安慰道:“生意已经上轨道,姊要放宽心。”
夏羽柔也任由他们误会,不然,她还真不好解释她睡不好的原因。
不过夏羽晨毕竟是亲弟,又观察几天,再想到这几日汤绍玄都没过来,便有所猜测。
以为夏羽柔是想念汤绍玄,他提议道:“姊,我们如今过得顺遂,都是汤大哥帮的忙,你是不是该郑重的买个东西去谢谢他?”他没有提衣服鞋袜等事,这段日子姊姊太忙,做针线也伤眼。
她想了想,点点头,受人点滴,该涌泉以报,他不喜欢她与他给的恩情是两回事,她分得清楚。
于是这日午后酒楼休息时间,她带着小星、小月就往对面的琢玉坊去。
对门做生意,琢玉坊里上下也成了夏家酒楼的熟客,夏羽柔会做人,偶而还会做些私房小菜招待,敦亲睦邻,因此她上门挑礼物,老掌柜是笑呵呵的亲自招待。
在他的推荐及打趣下,她脸红红的买了个玉钗给弟弟,另外挑了块寓意如意的羊脂玉佩给汤绍玄,这价格很贵,但她一点也不心疼。
接着主仆三人再往老字号的欧阳布庄走去,这里的布料品质好,价格合理,种类也多。
夏羽柔看上天青色跟月白色的布匹,她还是为了汤绍玄而买,先前没做完的衣服,当时手头没钱,布料太差,她想换好的再替他做。
另外,她又买了两匹布要替弟弟缝新衣,自己则买了成衣,方便就好。
这一买多,夏羽柔让小星先跟着店家的马车送布回去,她自己跟着小月继续在街上逛,想着再添些什么好,毕竟一块玉佩太寒酸,做衣服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