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满心欢喜地挽着梁宇的手臂,陪他一起去帮许宁远办理酒店的入住手续。
许宁远是赵姐的儿子,虽然我对赵姐这个人一直都没什么好感,可并不至于将仇恨施加到无辜的人身上,爱屋及乌,不至于也恨屋及乌。况且许宁远和赵姐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如果不是特意去提,还真的看不出来是母子。
可能,许宁远和梁宇一样,都是像父亲那方多一些吧?
看着看着,还真的觉得梁宇和许宁远这两个人有些相像,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一起生活、玩耍的缘故,两人还颇有兄弟模样,难怪起初见到许宁远的时候会觉得几分面善。
就凭这一点,我想我怎么也不会恨这个人。
我跟许宁远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否则也不会对他的印象那么浅,但是就那短暂的相处下,我对这个人也没有任何不耐或是憎恨的情绪,相反还是觉得蛮舒服的一个人。
晚上。
秉着就近原则的道理,我们还是选择了在酒店的餐厅用餐。
我和梁宇并肩坐在一排,许宁远则坐在梁宇的对面。
“真的想不到,今天早上梁宇说晚上约了朋友吃饭,原来这个朋友就是宁远你。结果刚好我跟个客户又约在了这边,否则也不会碰上。”
许宁远说:“是呀,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我转头对着梁宇说道:“你也是的,早跟我说约了宁远的话,我今天就好好订一下餐厅,给宁远接风洗尘,不至于这么突然在这里吃一顿饭。”
“嫂子,你也就别客气了。梁少亲自接机已经很讲义气了,而且这酒店的餐厅也是不错的。”
梁宇刚好被水呛到,咳了几声,连忙说:“我今天也是送一个客户过去机场那边,恰好顺路而已。”
“我们公司有客户在那边吗?”我随口地问了一句。
梁宇被呛得好像还没缓过气来,有些结巴地讲:“有啊,就是陈先生,他今天赶飞机,所以我就特意过去那边找他谈项目剩下的那些细节了。”
我没有多心地应了一句:“哦。”
我琢磨着许宁远的这张脸,不禁感叹道:“看来宁远这几年变化还是蛮大的,不过唯一没变的还是那么帅气,只是以前是中方的传统帅气,现在倒是多了些洋气。”
梁宇笑着接过话:“那当然啦,宁远这几年一直在德国进修设计,多多少少都受到一些熏陶跟影响。”
“这倒也是,那等宁远学有所成之后,岂不是大设计师?”
许宁远被我和梁宇一人一句夸得脸都红了起来,一味只会不好意思地摆手。
“梁少和嫂子,你们就别取笑我了。进修完之后,能够养活自己就已经挺不错了,哪还敢想什么大设计师呀。”
“G,你嫂子这话说得不假,我看过你的设计,还真挺不错的,如果能够一直继续下去,肯定能成大器。我的设计梦,终究还得是你替我完成呀。”
提到设计的事情,梁宇的眼里多少还是会闪着光芒。我感觉得到,梁家对他的枷锁实在是过重。如果没有梁家继承人的这一身份约束,或许今天梁宇也能够像许宁远那般吧。
梁宇举起的酒杯玻璃上折射出他落寞的眼神。
没一会儿,餐厅的侍应走过来给我们摆放餐具,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正准备给许宁远摆的时候,梁宇提了一句:“给这位先生摆左手边吧。”
我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梁宇。
许宁远倒是替他解开了我的困惑,“梁少果然是出了名的好记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我是左撇子。”
“原来你是左撇子呀。”我有些惊奇。
许宁远喝了口水,淡淡说:“嗯,虽然现在也在尝试用右手,但是发现多年的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很难改变,而且多少有些不自在。”
“也是,习惯真的挺难改的,更别说是从小就养成了。”我点头,赞同着说。
梁宇笑笑地抿了口酒,“不是好记性,而是认识这么多年了,很多东西真的很难忘记。”
许宁远点头,喃喃自语说了声:“也是。”
用餐过半,我突然想到:“对了,宁远,你这次回来为什么不住梁宅,要在酒店这里住?梁宅应该还是有客房的,叫人帮忙收拾一下就好。”
“不用麻烦了,回来住酒店也挺好的。”许宁远委婉地拒绝道。
“为什么?”我不解。
梁宇见许宁远的脸色有些为难,干脆接过话:“没什么,宁远这次回来几天而已,老宅里人又多,也不好休息。”
“那……赵姐知道吗?”
许宁远摇摇头,嘴角似是牵了一抹苦笑,“她不知道呢。嫂子,你能不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什么秘密?”
“不要告诉我妈,我回来了。你也知道,她事情也比较多,我回来的时间也比较短,就免得她惦记伤神了。”
赵姐一贯引以为豪、号称是孝顺代名词的许宁远,居然也有想躲开他母亲的一天,我很是不解,可我也没有多大的八卦兴趣。况且没有人可以拒绝一个男人如此真切又诚恳的要求,于是,我很爽脆地就答应了。
看到他如释重负的表情,我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我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赵姐的儿子也这么烦她。
第三十三章 显露(一)
晚餐结束后,我们仍留在酒店闲聊。
许宁远此次短暂的归来,使我看到了梁宇终于有了些生气,总不至于整个人都是沉沉闷闷的。
他脸上温柔的笑容,像是他的惯性,而非他的本性。
我已经说不上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梁宇如此开怀大笑过,或许是从他大学毕业开始,或许是从他接手梁氏开始,又或许是梁父死去开始……
这一路上我虽然陪他走过了很多困难,他也曾治愈了我很多创伤,可是我仍旧感觉到梁宇的心好像装了很多事情,他的肩膀上似乎扛着很多负担,重重地压着他,使得他一口气都难以喘过来。
直到今天重逢了许宁远,梁宇终于像是换了个人那样。或许是今晚,碰到了儿时的玩伴,不觉间也卸去了成人的躯壳,从而有了些小孩子的稚气与爽朗。
我也看到了初见他那一面的纯真与轻松。
这才是真正的梁宇。
我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许宁远,我们相视一笑,都默契地举起酒杯。
大概是许久没见,梁宇和许宁远两个人一晚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每说上几句就会喝上几口酒,梁宇向来不是贪杯的人,但是今晚感觉是他真的高兴,拿着酒杯的手似乎就没停过。
反而是我这个爱喝酒的人,坐在一旁默默地叫了杯苏打水,毕竟一桌人里边总得有个人是清醒的。
而往往,收拾残局的也会是那个清醒的人。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了很多有关梁宇小时候的一些糗事,每每提到这些玩笑,三个人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在两个大男人共同怀缅着童年趣事,青春往事时,我这个唯一的女嘉宾无意间也得知那个秘密花园的前身故事。
原来,那个秘密花园起初是许宁远的父亲经营打理的,后边许家家道中落,花园逐渐就开始打理不下去,日渐萧条。
加上后来有一日晚上,花园离奇失火,把原本就处于亏损的花园更是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那时候的许宁远刚刚出生,原本以为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开始,可谁知道是噩梦的逐渐降临。
许宁远是赵姐二婚生的儿子,他的诞生似乎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拆散人家庭、逼婚的工具。
许父生意失败之后,新组织的家庭一夜之间就失去了经济支柱,加上许宁远出生之后就体弱多病,一年到头也不知给医院送去多少钱,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走投无路之际,赵姐只好张罗着求梁母收留他们一家子,这才有了之后温饱的日子。
从此,许家便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而他和梁宇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认识。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吃饭的日子有多难受。
渐渐地我也感觉到出许宁远这个人的不容易。难怪,他的双眼里总是饱满着无限的怜悯与同情。即使在精致的外表都难以掩藏一颗疲惫而又沧桑的内心。大概是自己受的苦多了,总能比一般人更难察觉到人世间的不容易。
只是这样的人,活在这无情的社会里,注定了要经受更多的苦难。
“好啦,梁少。你再这样喝下去,嫂子可就要不高兴啦。”喝得有些上头的许宁远看了我一眼,糯糯地打趣说,伸手欲要把梁宇手中的酒瓶子拿过来。
可梁宇立马警觉地将酒瓶挪开一些,侧头看了我一眼,朝我嬉笑地问了一声:“真的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梁宇直接一个扑身搂住我,直接将我吻住。
突如其来的一个吻,使得我大脑整片空白,我甚至像是忘记了呼吸。缺氧得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直到片刻过后,耳边传来几声轻咳声。
我才意识到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看来梁少和嫂子还是很恩爱啊。”许宁远一副看着好戏的表情,揶揄着说,又默默地给自己添上一杯酒。
我连忙不好意思地推开梁宇,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羞涩。
此时的梁宇比我好不了哪里去,我可以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胸膛也是一上一下地跳动。他轻抹了下唇边的口红印,笑着回应许宁远的揶揄:“你要是羡慕,自己也赶紧的。”
大概是酒精发挥了作用,梁宇的双颊也是红得厉害,他笑着看我,那双眼睛弥漫着欲说又止的情欲,凑到我耳边,低哑的声音像是夹着一种蛊惑,这才轻柔地问我刚刚那句玩笑话:“我也就为数不多的多喝两杯,你不会跟我生气的,对吧?”
浅浅的呼吸飘到耳边,痒痒的,耳根也发红得厉害,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装着若无其事地喝上一口水,好让自己赶紧平复下来。
梁宇平日里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显少会做这样撩拨暧昧的动作,尤其是还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
此刻的他大概真的是喝昏了头。
一时间,我好像都有些招架不住,只好配合地轻责一句:“你再这样喝下去没了理智,我还真的就生气了。”
“我知道的,你不会跟我生气……”梁宇开始喃喃自语。
许宁远笑着摇了摇头,又给自己添上一杯酒,朝我说:“嫂子,梁少今晚可能得要麻烦你不少了。”
我瞥了一眼身侧的梁宇,那是我从未见过喝得如此醉的他。看到他摇摇晃晃地还要去拿酒,我伸手就把他的酒杯夺了过来。
梁宇立马像个小孩那样跟我撒娇:“我要喝……”
“不要喝了。”
我语气稍稍加重了些,梁宇也没有再闹着别扭执着下去。
看到自己喝酒无望,梁宇只好放弃。看到桌上那条用来裹酒瓶身的鲜红色手帕,干脆解开,自己一个人开始玩了起来。
原先我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本来想收好东西就带他回去,低头看到他这个样子,却又被他这行为吸引了,不自觉地就没有去打扰他。
“你在做什么?”我好奇地问他。
梁宇笑着看我,跟我“嘘”了一声,卖弄关子地讲:“秘密,待会你就知道了。”
我看到他现在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没好气地叹了口气。
半晌,我开着玩笑问还算有些理智的许宁远:“宁远长得这么好看,现在还有没有女朋友吗?”
许宁远怔了怔,不太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吗?”
“那不然?”
许宁远又苦笑着说:“我这种人,哪会有什么女孩子喜欢?”
“话不可以这么说,我看你这张脸,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才是,怎么可能会没有女孩子喜欢?是不是你自己眼光太高啦?”
说实话,许宁远长得确实耀眼,要不然一开始我也不会误以为他是梁宇的堂兄弟。
“嫂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说白了,这张脸再好看,没钱,还是白搭。”
“也不一定所有女孩子都那么物质嘛。”
忽然间,许宁远敛了敛脸上的笑意,满是正经地问我:“那嫂子你是吗?如果你没有和梁少一起,你会喜欢我吗?”
这么突然的一个问题,问得我有些措手不及,我静静地看着他的双眼,柔情似水。好像只要稍稍没有点定力,都容易被他勾了魂去。
我喝了一口苏打水,气泡在喉间跳动着让我清醒许多,肯定地应了他一声:“会。”
这一回换许宁远不知所措。
“但是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
我笑了笑,侧头看了眼梁宇,“除非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梁宇。因为我很肯定,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让我遇见他,我都甘愿放弃一切和他一起。”
这会儿的梁宇已经埋头做好他的“秘密”,坐直身子,张开掌心,一朵像真的玫瑰花便出现在眼前。
许宁远不可置信地说:“原来你还记得这玫瑰花是怎么折的。”
“当然记得,这还是你教我的。”梁宇认真地说着。
我这才知道,原来当年梁宇说,是他一个朋友教他折玫瑰花,那个朋友就是许宁远。
“你说过的,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把亲手折的玫瑰花送给她,我这朵已经送出去了,你那朵送出去了吗?”梁宇笑着问许宁远。
“还没。”许宁远应了句,打趣地问:“那你现在这朵能不能送给我?好让我沾沾喜气?”
梁宇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可以。”
许宁远深呼吸了一口气接过梁宇亲手折的玫瑰花,不知道为什么,再抬头对视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闪着泪光。
“谢谢梁少,谢谢嫂子。你们之前的婚礼,我缺席了,今天我许宁远自罚三杯,再敬你们一杯,祝福你们幸福美满。”
说完,他又开了一瓶新酒,真的给自己倒满了三杯喝下,最后再给我们倒上一杯。梁宇拿起酒杯,也站了起来,三人碰杯,一饮而下。
恰时,酒店的落地钟敲了十二下。
不知不觉间十二点到了,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外面忽然吵闹起来,我们不约而同地往窗外望去。
那天我已经忘记是什么节日,只记得当时外边尽是绚丽夺目的烟花。
后面我找来酒店的服务员,帮忙招呼许宁远送回房间,确认他安全之后,我又领着梁宇回家。
只是,那一晚上,梁宇似乎真的喝太多了,回去之后立马像换了个人。
第三十四章 显露(二)
好不容易顺利地回到家。
梁宇整个人又像踩在棉花上那样,步履漂浮,只能一直依靠在我身侧,半个人的重量几乎都是我在扛着。看着他今晚一杯接一杯地下肚,却从未细数过他究竟喝了多少,如今到底有几分醉意,又有几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