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珩沉吟半晌,最终在江舒窈忐忑的眼神中点了头。
“我会助你,可太子能不能娶你,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江舒窈松了一口气,看着李偃珩绷着的脸也顺眼了许多。
“多谢,既如此,我便不叨扰李司长了。”
她又挂上了初见李偃珩时的那种完美假笑,李偃珩皱眉看着,只觉得那笑容分外刺眼。
雨早已停了,纤细的人影转过身还未走出房门,便软软地失了力气。
若非李偃珩一直盯着,及时地掠过去抱住了她,估摸着江舒窈身上旧伤未好就要再添摔落的新伤。
他这一触碰到江舒窈,才发现布料下的身体滚烫异常,似是因发热而晕厥了过去。
笨蛋,刚才竟然强撑着病体同他拉扯了这么久。
“翠桃,进来。”
李偃珩沉声呼唤,翠桃进来后,见他怀中抱着不省人事的江舒窈,不禁快步上前扶住她。
“主子……世子妃她……”
“你给她看看,放我床上去。”
李偃珩松了手,翠桃虽年轻,手劲却不小,她一人便轻松地将江舒窈抱进了里间。
“回主子,世子妃是因昨日受了寒凉,方才我观脉象,似乎昨日中的药性还有一些未消,两相交织,世子妃的身体有些受不了,因此才发起了异常高热。”
沉香纱帐中,把完脉后,翠桃松开江舒窈细白的腕向李偃珩汇报。
“怎么治?”
李偃珩吐出一口气,似乎没想到江舒窈体内的药性还未消除。
“高热危险,世子妃今日吃了药,不宜再多吃,容易起冲性,如今还需要先助世子妃解了未消的药性,接下来再帮世子妃降下高热,到了明日也许就好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让他们备好水,待会你进来给她褪热。”
李偃珩闻言面色不变地吩咐翠桃,翠桃也很识趣地垂首退出了房间。
他指尖一弹,油灯灭了两盏,室内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一次两次也没有区别,知你不愿,为了活命,暂且忍耐一下吧。”
低哑的嗓音响起,床上的江舒窈无知无觉,不知将这话听进去没有。
李偃珩露出布满伤痕的精壮胸膛,上前将双眼紧闭的江舒窈抱进了怀里。
衣料层层剥开,两人的胸腔紧密贴在一起,气氛有些情迷意乱。
“唔……淡绿,好渴。”
江舒窈贴着李偃珩微凉的肌肤蹭了蹭,仿佛回笼了一些理智,轻声呢喃道。
李偃珩闻言抬起她的下巴,望着那粉色的唇瓣喉结滚动。
“渴了?”
他的声音嘶哑得吓人,江舒窈还真的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你……”
她眼神涣散,唇瓣蠕动着吐出一点气音。不知是否看清了他的面目。
李偃珩正要凑近去听她微不可闻的声音,江舒窈却突然伸手,在他未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掀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第52章 面具下的脸
“干什么!”
李偃珩厉喝一声,伸手抓住江舒窈的手腕,却已经迟了。
他面上一空,薄如蝉翼的银色面具已被江舒窈抓在了手中。
一张眼部都是烧灼伤痕的脸就这么露了出来。
李偃珩沉着脸抢回面具,重新扣回了脸上。
江舒窈似乎被惊吓到了,纤细的身子轻轻地抖了一下,嘴唇抖动了两下,发出了极细小的声音。
“都神志不清了,还这么不老实!”
他要被气笑了,不轻不重地打了江舒窈滚烫的脸蛋两下。
江舒窈还陷在药性的漩涡中,身子不断蹭来蹭去,眼神也是没有焦距地散在他脸上。
“说什么?”
见她嘴里似乎还在说话,李偃珩不得不再次附耳过去。
“嗯……你不是……”
江舒窈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温热的吐息打在耳廓上,如蜜如饴。
“你不是他……”
娇软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如轰雷在他心中击下。
“我是谁?”
李偃珩喉头发紧,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
“你把我当成了谁?”
他捏紧了手指看向怀中的人,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宛若酝酿着狂烈暴雨。
江舒窈却压根没接话,她似乎只是随心吐了些只言片语,而后就又完全失去了意识,缠了上来。
这个女人,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怒火在胸腔里燃烧,李偃珩下颌发紧,黑着脸欺身而上,使出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几分。
一夜狂风骤雨,海棠花瓣零落了一地。
江舒窈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下午了。
一身轻松,只身体到处都是酸痛,仿佛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她被送回了自己房内,换上了干净清爽的中衣,身上的伤痕甚至还抹了药,药效立竿见影,只剩下一点浅浅红痕。
“世子妃,您醒了,可还有不适?”
翠桃听到动静站在窗幔外问道。
江舒窈愣了愣,昨夜发生了什么?她完全记不起来了。
她好像取下了李偃珩的面具?其他的事情呢?
拼命在脑海深处挖了挖,什么东西也未挖出,江舒窈只得暂且放弃。
“翠桃,什么时辰了?伺候我起身吧。”
她一边更衣一边问翠桃昨夜之事。
“世子妃您昨日发热了,不过现在已好了,若还有什么不适的,您只管和奴婢说,千万别再忍着了。”
翠桃麻利地给她扣好褙子,挽起柔顺黑发。
江舒窈不好意思问她关于李偃珩的事,她方才只想起了昨日面具下李偃珩那张被烧灼的脸。
难怪听说他自入府时就戴着面具,没人看清过真容,也不近女色。
毕竟那张脸若是露在外面,不知要惹多少非议。
她只觉得神奇,前世她困于后宅,与李偃珩没有什么交集,如今却这样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了一起。
“今天我身子差不多大好了,佛堂有什么讲经么?也该去听听了。”
说是来祈福的,结果到净云寺两日了,都没走出这块地方一步,江舒窈深觉罪过。
与李偃珩的商议也有了定论,她心中大定,于是赶紧准备去寺中熏陶熏陶。
“如今佛堂都在早上讲经了,这会应该没有了。”
翠桃想了想说道。
“那我先去殿中跪拜上香,再抄写些经书。”
江舒窈让翠桃为自己换了素色罩裙,径直去了供着诸佛的大殿。
待拜完最后一殿,她松开合十的手掌踏出门褴,未走出几步,便遇到了户部尚书王夫人。
还有王二公子和一位年轻妇人。
“哎哟,这不是成安侯世子妃吗?真是凑巧,竟在此遇到了。”
王夫人站在一棵柏树下,一脸慈祥地向她打招呼。
江舒窈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又礼貌地将目光移向身后那位年轻夫人。
“这位是……”
“哦,瞧我一时忘了为世子妃介绍了,这是子介的妻子,此前一直同子介在江南赴任,才回京不久呢。”
王夫人风雅地用扇子捂着嘴笑道,那年轻夫人听到江舒窈的身份后眼神闪烁了一下,向她抿嘴行礼。
“妾身甄氏,见过世子妃。”
王子介,王夫人的二子,也是之前她想让江舒窈嫁做儿媳的人。
当初两家未能合缘,王子介外派去了江南,如今回来了。
江舒窈从尘封的记忆中将这家人捞起。
王子介见到江舒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不着痕迹地将手从甄芷柔臂弯中抽出,向着江舒窈分外风流地一笑。
见他如此,甄芷柔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瞬,江舒窈见状在心底叹了口气。
估计甄氏已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底朝天了。
她不想和王家人多做纠缠,寒暄几句后就赶紧跑了回去。
晚上没见到李偃珩,江舒窈也不太在意,总归他还有自己的差事。
待用过饭后,昭雪送来一叠写满字的纸,她接过来一看,上面全是羌姜文。
“司长接到急令,要连夜出京办事,他吩咐属下将这些给您,请您闲暇时继续合作。”
昭雪一板一眼地说完,江舒窈点了点头。
“知道了。”
她坐下开始专注地译字,译着译着,发现这羌姜文合起来似乎在说某一族的事情。
“绝境之巅……氏族避难……”
这羌姜文似乎和她熟知的还有些不同。
江舒窈看了半天,只能看懂零碎的词句,而不懂字句连成的意思。
她尝试着拆解了半天,都没能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再译些后连起来看吧。
第二日清晨,江舒窈看过淡绿的伤势后,带着翠桃在寺中散起了步。
因着前两日那场大雨和雷火,许多人逃下了山,现在净云寺难得有些清净。
走了两圈,江舒窈感觉身体活泛了些。
她正要往回走,突然从一旁的假山里窜出来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谁!”
翠桃竖起眉头护在江舒窈身前。
“世子妃、小的乃是王公子的侍从,还请世子妃在此等候片刻,我们公子想同您叙旧。”
那小厮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略有些紧张地语无伦次道。
第53章 和离,和我在一起
江舒窈闻言皱紧了眉头。
“放肆!你这说的什么话?且不说我们世子妃已为人妇,若是未婚,也断没有孤男寡女私下见面的道理!”
翠桃先是看了看路旁无人,随即立刻朝那小厮呵斥道。
“王大人乃是户部尚书,堂堂王家公子怎会如此无礼?必定是这小厮自己在败坏主家的名声,翠桃别理他,我们走。”
江舒窈绕过小厮继续朝前走去。
那小厮一下跪着拦在她们面前:“世子妃息怒,小的说的都是真的,确实是我们公子要见您。”
“无稽之谈。”
江舒窈狠狠拧眉,翠桃一手便把那小厮衣领提起,往路边草丛中扔去。
主仆俩继续往前走,还未走两步,侧旁小道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舒窈、舒窈!”
王子介一边低声呼着她的名字,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他似乎才接到消息,赶来得很是着急,连头上的抹额都歪了一分。
听到他的喊声,江舒窈板起了整张脸。
“王二公子,你太逾越了,男女有别,你怎么能叫我的名字?”
她语气冰冷,谁知那王子介却厚着脸皮靠近了两步。
“舒窈,其实我们两家当年差一点就能结亲了,这些年我在江南一直很思念你,这次回京,我才知晓你在成安侯府过得不好。”
他握紧双拳挥了挥,面露愠怒和心疼。
江舒窈只觉荒谬,她与王子介总共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他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大情种?
“王二公子慎言,我与你除了当初宴会上寒暄过两句,再无其他接触,况且如今你已有了夫人,再说这种话实在是不合时宜。”
她看了看四周,寂静无人,便想带着翠桃绕路而去,然而王子介又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
“甄氏仗着娘家是江南望族,待我冷漠又善妒,且她两年未出一子,我已准备休妻了。”
王子介将自己发妻贬得一无是处,又对着江舒窈温声诱道。
“我们当初一起玩的都知道,李成楷是个花心的,你在府中定常独守空房,这般娇美的容颜凋谢在后宅中,岂不是浪费了么。”
“你嘴巴放干净些,我与世子如何,并不需要旁人揣测!”
他说得越来越恶心了,江舒窈强忍着杀人的心没有骂出声。
“当初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你现在来恶心我到底想做什么?”
她才不信王子介是真的动心了。
一定有什么事情,让王子介甘愿冒险自降品格来做这件事。
“舒窈你想多了,当年一别,我真的日夜心中都是你,时常悔恨没有再坚决些。”
王子介却不为所动,依旧喋喋不休道。
江舒窈嫌恶地转开了头。
“世子妃,我们走!”
见她皱眉,翠桃直接上去将王子介一推,护住江舒窈就要她往外走。
“舒窈你别走,我是真心实意的,若你愿跟我,我们便休妻和离,再重新在一起!”
王子介还要上前拉住她,翠桃眉目一拧,抬起劲瘦有力的腿便将他踹翻在地。
“啊!你这贱婢!”
王子介一屁股坐在青石板上,疼得龇牙咧嘴,再无一丝往常的风流倜傥。
“常安,给我将她扣下!”
他失了面子,不由得恼羞成怒朝小厮吼道。
常安恶狠狠地上前,却也被翠桃一脚踹开来。
“好啊!”
王子介见自己和小厮都失了手,憎恨的目光转到江舒窈身上,仿佛要把她烧出一个洞来。
“世子妃,我也是朝廷的从五品官员,你的下人如此冲撞我,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否则就等着我上奏吧!”他信誓旦旦。
江舒窈气得笑了起来,她掸了掸袖子上被王子介碰过的地方,面露嫌弃。
“王二公子也知自己是朝廷官员,那你随意拦截他人妻子,出口污言秽语,难道就有理了?”
谁知王子介露出了无赖的表情。
“此处就我们四人,听闻你这两年在京中名声也不是很好,我就坐在此处叫人,你觉得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
他信口雌黄,一派无所顾忌的样子,拿准了江舒窈不敢声张。
毕竟女人的名节可比男人重要太多了。
看见他那张欠揍的脸,翠桃忍不住了。
“世子妃,只要您一声吩咐,我就可以再打他一顿!”
她冷脸站在那,虎视眈眈地盯着王子介,只等江舒窈一声吩咐,就随时准备上去大展拳脚。
“不必了。”
江舒窈收敛了温柔神色,淡漠道。
“王二公子叫人便是,我就站在此处等着。”
王子介此人城府远比他刚才那番装疯卖傻要深沉,只是不知他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殷切。
江舒窈心中沉思。
她知晓户部尚书大权在握,王子介又升官回京,正是春风得意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