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抢先了!”
“那是小姐器重我!”
丫鬟们笑闹成一团,江舒窈也淡淡地笑着喝了口茶。
一切都慢慢变好了,这样她离开时,也不会担心了。
怎料到了晚上,她才刚坠入梦乡,昭风就从窗外翻进来惊醒了她。
“主子,不好了,太子殿下夜间发作了钻心蛊,以往发作半个时辰就会结束的,如今已发作了两个时辰还未停止,李旺公公瞧着不对劲,想请您去瞧瞧能否有办法缓解。”
她急急的一句话就惊出了江舒窈一身冷汗。
难道就因为白日那些话,刺激得燕桁的钻心蛊就又发作了?
“快,带我去。”
这事也不知多久能结束,江舒窈简单地喊来守夜的淡绿吩咐了一句,草草穿上外袍让昭风带着离开了国公府。
第213章 钻心蛊发作
夜风料峭,昭风脚尖落在太子府中时正逢狂风大作,风中夹杂着一丝浓厚的血腥味。
江舒窈甫一落地,焦急等待的李旺便迎了上来。
“小的参见郡主。”
他还要行礼,江舒窈赶紧制止了他:“无事,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不会还在杀人吧。”
她想起四年前入宫误入东宫的那次经历,不禁胆寒。
血腥味这么浓重,难道燕桁每次蛊毒发作时都要杀人缓解?
那要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啊!
李旺平时笑眼弯弯的眼睛此时充满了忧愁,他撇着眉眼,尖细的嗓音干巴巴道:“郡主不知,殿下一般发病时都将自己锁在特定的屋子里,我们会放一头猪进去供殿下屠戮,屠完府中还能做肉吃,殿下不会因为发病伤害无辜之人的。”
分明是严肃的事情,江舒窈听到“府中做肉吃”几个字甚至有点想笑想笑。
“咳咳,”她抿嘴按下笑意,“那殿下如今是还在屋子里了?快带我去。”
明姑姑不擅长蛊毒之术,况且蛊术要养蛊,不是什么正经医道,江舒窈所知的便不太多。
但钻心蛊导致人暴躁嗜杀,她还是能调理一些的,此时还是要去见到燕桁的情况再看看如何处理。
“郡主请随奴才来。”李旺走在前面带路,一边给江舒窈介绍。
“四年里殿下的病恶化了不少,每次发作的时间都越来越长,原本太医研制出了一个压制的药物,服用后可暂时压制钻心蛊,殿下频繁地服用此药压制,可最近这药也渐渐没用了,殿下发作时也越来越痛苦。”
他说到动情处,还抬着袖子擦拭眼角:“不是奴才多嘴,太子殿下十岁时被圣上找的人下了这个杀千刀的蛊,往后就过过一日安稳日子,总是提心吊胆的,怕自己在人前发作后杀人,宫里那些人都知道这事,还会故意刺激他,好几次殿下忍无可忍杀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下人,结果就被传出去暴戾嗜杀的名声。”
江舒窈跟在后面默默听着,心中酸涩不已,如同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
她想起来之前在九夷族和回京的路上见到燕桁时,分明他的眼眶都开始变红了,结果服药后又变得正常起来。
她还以为他寻到了治疗钻心蛊的药,见他一直未发作,也没有多问。
谁知这个笨蛋,竟然只是瞒着她压制而已!
“太医的药一定是只压制不化解,在殿下体内积少成多,所以才导致了如今的后果。”
她面容严肃地抿着嘴,同李旺来到关着燕桁的屋子前。
屋子一瞧就是特意打造的,砌墙用的是坚硬的青石砖,一个仅有人头大小的窗口被铁皮封着,门也是铁做的,上面牢牢钉着好几把锁,看得出来还有些锁被撞开的痕迹。
该是怎样的痛苦,才会活生生将铁门铜锁撞断?
江舒窈想到燕桁受到的痛苦,几乎窒息到说不出话来。
“郡主,殿下就在里头,您瞧,要不先打开窗子,看看您的声音能否唤醒他?”
李旺擦得眼尾通红,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江舒窈面前弯腰展手。
“奴才失态了,还请郡主别见怪。”
周围跟着的下人们也都面色哀戚,想来平时与燕桁也是主仆情深,出了这样的事,众人心里都不好受。
“没事,劳烦旺公公打开窗子吧。”
江舒窈眨了眨泛着水意的眼睛,等到下人来撤掉窗口处的铁皮后,立刻凑了上去。
“殿下,你在吗?”
她还想往窗口细看,李旺瞧见了,连忙一脸大骇,不顾礼数地一把将她扯开。
“郡主当心!”
他尖叫了一声,江舒窈还在疑惑李旺为何如此,下一秒,窗口中就刺出了一柄利剑。
“殿下此时没用理智可言,听到人声便会想着杀人,您可千万不能凑到窗口。”
瞧着沾满血的剑刃,李旺拍着胸口告诫江舒窈。
江舒窈差点忘了这事,她小心翼翼走到剑刃无法触及的旁边,努力往里探看。
“燕桁,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我是杳杳啊。”
利剑那头的手抖了抖,从窗口处传出一声似野兽般痛苦的吼声。
江舒窈原本抑制着的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
她无法想象,燕桁那般清风霁月的人会把自己关在这种屋子里,发出这种不人不鬼的声音。
江舒窈心中对皇帝的痛恨,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燕桁、燕桁,你醒醒,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呢。”
她哽咽着,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塞入嘴里。
过于激动的情绪引发了她体内的悔相见,她不得不也服药抑制。
剑刃轻轻颤抖着却没有收回,石墙另一端的燕桁似乎也在激烈地对抗着蛊毒,时不时便从喉间溢出一声低吼。
“燕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我三岁,你八岁,皇后要你带我玩,你却把我扔到树上坐着,自己跑去看书。”
江舒窈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悲痛,缓缓同燕桁回忆着以前的一切。
“那时的我真傻,哭了半天,最后你抱我下来时,我居然很喜欢你,觉得是你救了我。”
她回忆着回忆着,自己嘴边也浮现出一个微笑。
“你瞧你,一直都是那么爱欺负我,我也是傻,还能一次又一次原谅。”
“杳……”
窗内传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声音,江舒窈赶紧擦掉眼角的泪,凑在一旁故作欢乐。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快点恢复了我们出来一起重温一遍好吗?我看见你府中有棵松树了,很适合我去坐呢。”
燕桁没了声音。
江舒窈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握住窗口内那只握着剑、鲜血淋漓的手,李旺连忙低声惊呼提醒。
“郡主,不可!”
他拼命地摆着手摇着头,殿下还未恢复理智,此时伸手过去,恐怕会被直接一剑斩断啊!
江舒窈朝他露出个安抚的笑容,依旧坚定地伸手,将素白的手心贴在骨节分明的大手上。
下一刻,剑刃猛地一颤,惊得李旺恨不能立刻让暗卫们进去把燕桁按住。
乖乖啊,郡主的手若是真被砍了,那等殿下醒来他的脑袋也要一起被砍了。
第214章 打探病情
江舒窈心如擂鼓跳动不已,覆着的手也在微微颤动。
剑刃猛得摩擦在石块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燕桁,想想宝宝们,他们都在路上了,到时候你不去看他们吗?”
她颤抖着嗓子,低声呼唤着燕桁的理智。
良久,另一只滚烫的大手包裹住了江舒窈的手。
“杳杳……”
燕桁沙哑的声音响起,江舒窈面露喜色,反手紧紧攥住他的手。
“燕桁、燕桁!”
她忘情地呼唤着,眼泪终于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终于把燕桁唤醒了。
然而紧接着燕桁却爆发出一阵极为痛苦的哀嚎,“唰”地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在石墙内拼命地撞起头来。
一声声沉闷地撞击声惊呆了众人,江舒窈率先反应过来,连忙高声吩咐李旺。
“快,要暗卫们进去控制住他的手脚,再这样下去,一旦撞破脑袋,他这副身体的状况会死的!”
过去燕桁再如何痛苦也只是嗜杀嗜血,却从未残害过自己的身体,李旺一时被惊得呆住了,听了江舒窈的话才赶紧照做。
“暗卫们快,殿下此时没有武器了,直接进去束缚住殿下的手脚!”
江舒窈快步离开窗口来到门前:“府中有太医吗?我需要借太医的针灸银针一用。”
方才她不断地搜索着明姑姑教导过的一些医术方法,记起了一个可以安定狂躁病人的针灸之法。
燕桁如今这副样子,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尝试一下了。
“有、有,奴才这就差人去取。”
李旺火急火燎地喊来小太监,暗卫们已经备好了手指粗的麻绳,一把把打开门口的铜锁,准备控制住在里面发疯的燕桁。
江舒窈绞着手候在一旁,铁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几欲晕厥。
数十个暗卫鱼贯而入,油灯照亮了印满血迹的墙壁,燕桁满身满脸的血,见到有人进来,更是拼命发狂地以头撞墙。
“燕桁!”
江舒窈再如何叫他也完全不顶用了,暗卫们两两分开,挨了好几下打才同时按住燕桁的手脚,将他勉强控制住。
看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的燕桁,江舒窈寸断肝肠。
热水一盆一盆地端进房内,又变成一盆盆血水端出,江舒窈扎起长发,挽着袖子亲手给被捆在寒玉台上的燕桁一遍遍清理着身体。
这寒玉床也是燕桁找来抑制钻心蛊的物件,只是自他及冠后就无用了,现在春寒料峭的时节,躺在上面勉强还能够抑制些燥意。
燕桁满头满身的伤痕,一些是个野猪拼杀时留下的,另一些便是自己受不住蛊毒之痛,硬生生自己折腾出来的。
“真是个傻子,为何……为何要一味地去吃那种药呢。”
江舒窈眼中含泪,小心翼翼地避开燕桁头上的伤口,轻轻擦去他额角的血痕。
“郡主莫怪奴才多嘴,殿下他……可真是将您放在心头,用极了心,知晓之前在宫里那次惊到了您,此后只要见您,殿下都随身带着此药。”
李旺在一旁见了燕桁的惨状也跟着抹泪,他抬着衣袖遮住口鼻,一向谄媚的脸上此时倒是出现了极为正经的悲伤神色。
“奴才是殿下救的,在宫里时就一直跟着殿下,从未瞧见过他这般重视一个人,便是对着长公主,殿下也不会如此损害自己的身体。”
李旺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几日太子心情都不大好,他向暗卫们打听了好多次,才听闻是得了永明郡主的拒绝。
他想不明白,孩子都有两个了,为何郡主不愿嫁给太子。
现在这情形虽然凶险万分,可好歹被控制住了。
他们宫里伺候人的,都有一副玲珑心肠,此时李旺恢复了些理智,立即便趁此机会半真半假地为自家主子争取些机会。
若是燕桁清醒这,必定要笑骂他鬼精鬼精的了。
江舒窈被李旺这么一说,更是心如刀割,滴下的眼泪把衣领都沾湿了。
“笨蛋……真傻!”
她唯恐泪水滴到燕桁伤口里,于是一边骂着,还一边仰头让泪往下巴上流。
哭着清理了好久,热水都快不够用了,燕桁才终于又清清爽爽地躺在了寒玉床上。
失血过多加上精疲力尽,他早已昏迷过去,江舒窈命人解了他的束缚,这才能为他把脉,探查身体的情况。
被热水烫得泛红的指尖轻轻搭在伤痕累累的手腕上,江舒窈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六脉须散无神、弦滑无力、气滞血瘀……
这还是她第一次为燕桁把脉,得到的结果却如此不尽人意。
还好今日李旺叫人告诉了她,否则燕桁现在恐怕已经危在旦夕了!
“郡主,您……还会医术呢?”
李旺在一旁见江舒窈凝神把脉,也不敢打扰。
直到她长呼一口气,取过小太监拿来的针在燕桁头上扎时,他这才斗着胆子颤颤巍巍地问道。
“是呀,在鲜芒四年,我学了一手医术,还开了个医馆。”
能通过针灸之法稳住燕桁的情况,江舒窈的心情好了些许,也有闲心一边扎针一边和李旺说说话。
“殿下如今算是积疴成疾,气血淤积导致的昏迷,我现在就是在为他疏通脉象,钻心蛊之症对他经脉损害极大,算下来还要慢慢调理,今日先稳住他的身体,让他醒来再说。”
憋在心里怪难受的,李旺也是燕桁的心腹了,江舒窈既然在往燕桁身上扎针,便也把原理给他讲了讲。
只是她才扎完针,还未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外面的小太监便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郡主、旺公公,不好了,皇上派人来府上问太子的情况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李旺立刻变了脸色。
“圣上派人来了?派的谁?现在在何处?”
小太监哭丧着脸:“皇上身边的钟公公,刚才才进大门,奴才也是赶着来报信的。”
他朝江舒窈撇着眉毛:“郡主,估计是方才下人们找太医拿针灸盒子惊动了宫里,如今宫中人来,郡主是否……”
皇帝和太子面和心不和,此时派人来看,表面上是关心儿子,实际则是打探太子的情况。
也不知太监口中的钟公公是否是之前自己救下的小太监,就算是,也不能保证这太监会帮着自己。
储君的身体情况是大事,不能让皇帝知道自己在为燕桁治病,更不能让他知道,燕桁的身体已到了极危险的状况!
江舒窈一下就听出了李旺话中的意思。
“我避一避。”
估摸着针灸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收了针正准备躲开,未想到外面就响起了尖细的声音。
“咱家奉圣上的命令,前来探望太子殿下。”
李旺的脸一下垮了下来:“糟了,这下出不去了!”
第215章 你不许死
眼见外面的钟公公就要进来了,江舒窈环视了周围一圈,直接大跨两步走到窗边,从窗帘底部撕下一块纱布蒙到了脸上。
她本就是从床榻上赶来的,只穿着一件素白衣袍,头发也简单挽了个发髻,未戴头钗,未敷罗妆,此时一蒙着面,倒有了几分淡泊人间的医者风范。
“我是殿下寻的医女。”
她对着李旺淡淡说了一声,迎着他惊讶的目光退到一边,刚调整好身体的姿态,钟公公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穿过绣着千重山峦的紫云屏风,映入钟公公眼帘的是躺在床上的太子、守在一旁的李旺,以及一位气质出尘的蒙面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