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穆青云的婚事,单说她的婚事,也是愁上加愁。
祖母因为让她进宫的事跟父亲大吵一架,气得直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谁也不见。
也不知道祖母从哪里听说太子命不久矣的消息,生怕她一嫁进东宫就要当寡妇,坚决不许父亲送她入宫。
但是入宫这件事又是一早定好的,父亲实在推脱不了。
祖母越老越固执,非要认为父亲是想用女儿换前途,不仅摔了碗筷,还要与父亲断绝母子关系。
她被夹在中间实在两难,就偷偷溜出府投奔表哥来了。
结果刚好遇上表哥要去洛家庄上。
她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着他一起来了这里。
她太想找一个诉说她最近的烦恼了。
当火盆里的最后一块炭燃尽,洛屿泽刚好将腰带扣好。
洛雁透过铜镜看见自己脖颈处的咬痕,暗暗在心底怨了一声。
虽然是冬天,穿得厚实,但她并没有能遮住脖子的衣服。
这么一圈红痕,她怎么见人?
要是被余清婉看见,多半又要取笑她。
洛雁低落地叹了口气,“爷,奴婢不去了。”
她有理由怀疑洛屿泽是故意的。
但她不敢明着表达。
洛屿泽见她一个劲地用手揉搓自己的脖子,冷不丁地开口,“嫌弃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脸皮薄。”
洛屿泽忍俊不禁。
起身从自己包裹里抽出一个毛领。
用狐狸毛做的。
他自然地将狐狸毛扣在她脖上,却忍不住挖苦,“你脸皮薄,也不知道是谁刚在床上叫的那么大声?”
洛雁真心觉得他就是个衣冠禽兽。
表面上一本正经,但脱了衣服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折腾。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腰肢,酸痛不已。
一想到还要走一段路,她就觉得双腿发软。
刚一开门,迎面的冷风无情地拍打着她的脸。
只要呼吸,就会有冷风窜入,简直寸步难行。
洛雁刚想仰头看洛屿泽的脸色,突然一个冰碴子从天而降,刚好掉进她的右眼里,她疼得跺脚。
发出一声轻“四”。
洛屿泽注意到她的举动,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
洛雁委屈地哼了一声,“眼疼。”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她耳边响起,“看来是我脏了你的眼。”
洛雁刚想摇头,突然被一双大手温柔地拖住下巴,“别动,让我看看。”
一阵热风轻轻吹拂着她的脸。
一瞬间,洛雁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那时候的他们刚情窦初开,少年少女轻轻碰一下手指就会脸红不已。
原本以为两个人已经有了亲密的举动,便不会再为这点小事动心。
但她这会儿的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洛屿泽生了一张诱男诱女的脸,稍微一打扮便雌雄难辨。
但当他将长发高高束起,绑上发带,换上一身素色衣裳,简直就是话本上的白面书生。
她不自觉地睁大双眼,冰碴子融化后变作泪水,从眼角掉落。
温热的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
洛屿泽轻轻将头靠近,语气比刚才要柔和不少,“委屈了?”
洛雁一时没听明白,“奴婢委屈什么?”
洛屿泽轻笑,“你不应该问我。”
“问你自己的心。”
洛雁咬了咬唇,“奴婢的心告诉奴婢,爷不会让奴婢受委屈。”
“你还真是玩上瘾了。”
洛屿泽抬手摁了一下她的头,推着她往前走,“你再慢点,客人就走了。”
洛雁无奈地翻了翻眼,明明是他一直拖着她,不然他们早就到了。
洛雁一出门,就打算往右拐,被洛屿泽扯着领子拽了过来。
“你要去哪儿?打算跟我分道扬镳?”
洛雁看了眼被大雪封锁的小道,耸了耸肩,“但是去宅子只有这一条路。”
洛屿泽转动她的身子,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你瞎吗?”
洛雁完全没想到他早有安排,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如果你在大雪里散步,就自己走,我没耐心陪你。”
洛雁立马抱紧他的手臂,“奴婢只想跟爷在一起。”
“赶快上车。”
有了马车,虽然还是慢了些,至少不冷了。
洛雁拍打着袍子上沾染的雪,无意间对上一道冷眸。
洛屿泽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惹得她有些心慌。
“爷,是奴婢脸上有东西吗?您怎么一直盯着奴婢看。”
洛屿泽这才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自然地落在她手里捧着的暖炉上。
他微微一怔,“这暖炉是我给你的?”
那天他约她在普宁寺的后山见面,顺手将自己的暖炉塞给她。
没想到她竟然带到了庄上。
“为什么不丢了?”
“为什么要丢?”
“既然要跟我一刀两断,为什么还要留着我的东西?”
洛雁没想到他会提起那天的事,有些慌不择言。
“因为爷用的都是好东西,奴婢不舍得丢。”
“就因为这?”
“难道爷想让奴婢说,奴婢留着您的东西,是为了睹物思人?”
洛屿泽敛眸,“我要听你的真心话。”
“奴婢的真心话已经说出口了。”
“哪一句?”
“爷猜猜。”
车内的气氛还算融洽,洛雁试着跟他开了个玩笑。
洛屿泽没想到自己会中她的圈套,“洛雁,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脾气不是很好。”
洛雁捧着手炉,歪头,浅浅一笑,“奴婢知道,因为爷就跟这手炉一样,一会冷,一会热。”
“需要一直往里面添炭。”
第137章 客人等得了,我等不了
洛屿泽反问:“我是手炉,那你是什么?”
“爷觉得呢?”
洛屿泽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绣着的竹子纹样,轻笑一声,“像竹笋。”
洛雁猜不出他的用意,“为什么会是竹笋。”
洛屿泽扬唇一笑,“最开始冒尖的时候白白嫩嫩,后来长成竹子,就成了空心的。”
洛雁笑容僵在脸上。
他这是在暗戳戳地说她没心吗?
早知道她就不该开这个玩笑。
净给自己挖坑跳。
“怎么不说话了?”
洛雁有些不情愿,“爷想听奴婢说什么。”
“想听你叫。”
话音刚落,洛雁的脖颈连着耳根以极快的速度变红。
他刚还没做够吗?
怎么还在外面说这些混账话!
眼看他就要贴上自己,洛雁下意识闭上眼,不敢与他对视。
勉强笑了一声,“爷,奴婢已经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开您的玩笑了。”
洛屿泽强行板过她的脸,故意在她右脸处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你在开玩笑,我没有。”
洛雁用手臂抵在他的胸膛上,想要尽量拉远两人的距离。
“客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也等很久了。”
洛雁轻轻抬起眼皮,瞬间被他那双深邃的黑眸蛊惑。
他仿佛会下咒,一时间竟让她有些鬼迷心窍。
洛屿泽故意扯下她的毛领,将头埋在她凸起的锁骨上,白齿轻轻一咬。
洛雁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疼”。
听得她自己心头一臊。
洛屿泽乐此不疲地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全然不顾她的求饶。
索性这段路程并不算太远。
察觉到马车停下时,洛雁使劲全身力气将他推开,“爷,您在外面还是收着些吧,要是传出些不好的话,只会影响您的名声。”
洛屿泽将攥紧的毛领重新扣在她的脖子上,顺手替她理好刚才被他弄乱的衣衫。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你自己?”
“爷再这么试探下去,奴婢就割了自己的舌头当哑巴。”
“行啊。”
洛屿泽最喜欢看她情绪失控的样子。
腮帮鼓起,眼睛瞪得溜圆,像极了受委屈的小狐狸。
许是付元见两人许久不下车,也没任何动静,主动撩起车帘。
“少爷,姨娘,已经到了。”
“知道了。”
洛屿泽立马换回一本正经的神态,先行下车。
洛雁跟在后面,有些魂不守舍。
踩在脚凳上时,突然一滑,身子失去重心,向前倾倒。
洛屿泽刚好回头瞧见这一幕,突然向后撤了两大步,任由她摔在自己背上。
洛雁反应过来自己砸在洛屿泽身上后,立马弹开。
洛屿泽转过身,抬手抓紧她的手腕,“这么想贴着我,刚在车上装什么矜持?”
付元连忙背过身子,目光凝在车厢底下。
他家少爷还真是不在意旁人死活。
洛屿泽手指向下一滑,与她十指紧扣,牵着她向前走了两步。
洛雁很久没有跟他牵过手了。
在府里,两个人身份有别,她永远只能居于他的后侧方。
洛屿泽眸光瞥向别处,却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笨手笨脚,别丢人现眼。”
大厅里,两人翘首以盼。
见两道影子亲密无间地折射在红色的圆柱上,洛雁突然松开他的手。
“爷,有外人在,我跟您这样不太合规矩。”
“你还真是胆小。”
洛屿泽双手向后一背,先一步进了大厅。
穆青云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憨憨一笑,“看你这面容红光的模样,哪有半点重病的样子,就不怕露馅?”
“我都躲到这里来了,还怕漏什么馅?”
余清婉想要插话,“那个......”
洛屿泽同穆青云使了个眼神,紧接着看向余清婉,“你想找的人在后面,我跟你表兄要去书房问话,你们随便在院子里转转。”
“好。”
穆青云继续说道:“你都不知道,最近早朝都快吵翻天了。”
洛屿泽问道:“陛下还是打算出兵收复失地?”
穆青云神色凝重,“可不。再加上S羌国公主要嫁来联姻,有了S羌国的帮持,胜算应该更大一些。”
“饶是如此,两方一旦兵刃相见,受苦的依旧是百姓。虽说是蛮人先越过楚河汉界,吞并大赢国土,但要是真的打起仗来,肯定要充兵,又会让不少家庭支离破碎。”
“所以那些老臣才会那么凶。”
“左相赞成哪一方?”
“我还没机会问他。”
说起这件事,穆青云就忍不住想到一件让他窝火的事。
“原本我是有机会见左相的,都怪七皇子,他真是把我坑惨了。”
“七皇子?他怎么你了?”
穆青云长舒一口气,“他自己偷溜出宫,还要拖着我去等人,人没等到,我说去书坊换换心情,结果我一不留神,他竟然偷跑。”
“害得我派人在整个都城找了一整天,你猜怎么着?都到三更了,他突然被人绑着送回来了。”
“吓得我赶快给他松绑,问他去了哪里他也不说,还受伤了。”
“我只能把他带到府上暂住一晚,这一住不要紧,偏偏陛下第二天竟然一大早去他房里拷问他功课,结果没见到人。”
“这一查,人在我府上过了夜,直接把我叫进宫里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陛下会罚我,结果陛下竟然让我当七皇子的师傅。”
“我也没比七皇子大几岁,怎么能当他师傅呢。”
穆青云苦恼不已。
洛屿泽忍俊不禁,“其实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事?”
“七皇子是我绑的。”
穆青云霎时惊住,“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七皇子是你绑的?什么意思,他跑到你这里来了?”
“嗯。”
“你绑他干什么?那他身上的伤?”
洛屿泽云淡风轻道:“他身上的伤是自己摔的,但是我绑他是有原因的。”
“他想挖我的墙角。”
穆青云又吸了一口冷气,“挖你的墙角?你的意思不会是,他看上你的......”
“他当着我的面,想要带我的人回宫。”
“所以我绑他,也是他活该。”
“可是他是皇子,你多少也得给他留点面子吧。”
穆青云仿佛田地里的猹,一会儿跳到这里,一会儿跳到那里,但却找不到一块好瓜。
洛屿泽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笑,“所以这差事你不想要的话,不妨让给我。”
“我不介意多个徒弟管教。”
第138章 相爱很难,相守更难
“你疯了?”
“跟皇子怄气,回来被陛下知道了,你可是要惹上大麻烦。”
穆青云既不想自己浑水,也不想牵连到自己的朋友。
“七皇子当真生性顽劣,不好管教,落到谁手里都是麻烦。”
不然也不至于十七岁还没有正式拜师,只能跟着少傅上课。
如今少傅既要操心太子的学业,又要应付家里的琐事,实在力不从心。
宣德帝便想着为七皇子寻觅一个老师。
原本是想让左相接下这担子,结果左相推选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至于宣德帝为什么会选择穆青云,多半还是因为他的家世。
毕竟皇子的老师,至少得有一个差不多的门第。
洛家虽然出了个状元,但他们祖上是商贾出身,门第比不得穆家。
要是穆青云推脱的话,他便退而求其次定下今年的新科状元郎。
当然,皇帝的打算怎么能让下面的人提前知道。
不过虚晃一枪。
无论他们两个谁应下,七皇子都算有个着落。
洛老祖宗当初修建这处宅子时,特意在院子里建了些高台。
登高望远,总会有一种惬意。
考虑到天气原因,两人并没有爬到最高的那一处台子,而是寻了半中央的一处高台。
远处一片白雪皑皑,静谧无声。
余清婉倚着栏杆,半眯着眼打量着洛雁,“你最近倒是偷懒,连信也不给我写了。”
"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洛雁被茶水呛了一下,“抱歉,最近实在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