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事到底还是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对于她救助那些人的行为不予评论,却也恼她在外抛头露面,一气之下,自是免不了训斥责罚。
也幸好周璟承从北地回来了,得知此事,替她说了说情,不光免去了责难,更是直接把她从皇家寺庙里接回来了,这才有了她在缘聚园潇洒的机会。
“哎对了,差点儿忘了说,皇兄知道我来缘聚园避难,说是等忙完了手上的活儿,也来小住几日,我先提前跟你说一声,省得等皇兄来了,阿归你再慌张。”
能被周兰湘直接称作皇兄的,分明只有太子一人。
时归顿时傻眼:“不是,我不是说不想让殿下来,我是说——”
说什么?
说她就是不想让太子来吗?
时归颓然:“罢了,殿下来也就来吧,我一会儿就叫人给殿下收拾一处院子来。”
这院子好与坏暂且不提,总之一定要与她的住处相隔最远。
第96章 三合一
太子的事,时归也不好说如何如何。
只是想到这是几天后才会发生的事,她也不愿过早地为难自己,索性摆了摆手,将这事给忽略过去。
周兰湘这一年多过得太是清苦,清苦也就罢了,还要时时提着心,光是给她救下的那些妇女幼童操的心,就远超过去十几年。
之前还不觉如何,这一回了京城,她才砸么出几分痛苦来,一个劲儿嚷嚷要把前阵子缺失的好日子给补回来。
时归哭笑不得:“补补补,你说做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就这么大一个缘聚园,且叫她撒着欢儿去跑吧。
说起缘聚园,自打开门迎客后,园子里的东西常有变化,无论多么受欢迎的项目,最迟不过一年,那一定会被新的事物所代替,除非来客再三请求,才会考虑换回来。
就像她们如今所在的四时屋,好些人畏暑又惧寒,夏冬两日就等着来四时屋续命了,当年四时屋要关闭的消息传出,十几个人堵在屋子外面,说什么也不让下人进去。
甚至有人提出,可以直接包年支付费用。
正好时归偶尔也会过来消暑避寒,见状也就卖了个好,将这四时屋和后面的果园长久留了下来。
周兰湘不过离京一年多,昨日过来时,险些迷失在花丛里,今早被园子里的侍从带着走了一遍,却也只是走马观花,更多的乐趣还要等着后面一一体验呢。
时归调笑道:“湘湘不是说还给大户人家的厨娘打了一阵子下手吗,想来厨艺一定突飞猛进了。”
“正好我叫人圈了一块自己做饭的地方,湘湘也去试试?”
周兰湘笑得温柔,偏偏说出的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做饭?本公主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进厨房了!”
时归忍俊不禁,顺毛安抚道:“好好好,六公主不肯烹膳,那就让小的给六公主做些吃食吧。”
“殿下请?”她站起身,挽着周兰湘出了门。
说是亲手给周兰湘做吃的,实际时归也没怎么碰过灶台,最多不过煮个清粥小菜,显然不适宜招待朋友的。
正巧园子里新收了一笼野味来,她就叫人挑了一只鲜肥的野兔、两条鲤鱼,并一大块羊腿和一大块猪颈肉。
“我虽不会旁的,但简单烤一烤肉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肉是下人提前打理并腌制好的,烤肉的炭火也是下人点起来的,真正用到时归做的,也就是把串好的肉串放到炉子上,看着颜色差不多了,取下来就是。
大夏天里,烤炉烹得人浑身燥热。
时归只好又叫人端来冰鉴,还备了两只冰盏,一边吃着甜滋滋的水果冰,一边用生菜或紫苏叶卷肉吃。
她胃口一般,稍尝了两口就不怎么吃得下的。
倒是周兰湘被肉香勾起了馋虫,连着吃肉时蘸料都恰到好处,她已看不上绿油油的兔子草,生口吞肉,后索性自己坐到烤炉前,随烤也就随着吃了。
时归笑她:“不是说再不进厨房了吗?”
周兰湘头也不回:“这还在外面呢,不算厨房。”
时归噗嗤一声笑出来,转头之际,又把候在旁边的侍从叫来:“园里还有大鹅吗?”
待得了对方肯定的答案后,她点头说:“那就再炖一锅大鹅吧,锅边贴上几张饼子,等晚上吃。”
人有钱有闲了,就不再满足于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时归也是拿捏住了来客的心理,专门在缘聚园里圈养了一栏鸡鸭鹅,另有一些肉鱼虾子也都是自养的,一应喂食的材料,全都能让客人看见,这样精心饲养出的禽畜,光是在心理上,滋味也是不一样的。
只说那铁锅炖大鹅,还有跟大鹅一起熟成的杂面饼子,一度成为来客中最受欢迎的美食。
当然还有什么野菜丸子、荠菜饺子,野菜和荠菜都是来客提前半年种下的,经他们自己浇水除草,且不论长势好坏,这能做成美食吃到嘴里了,光是成就感就极足。
不过看周兰湘的架势,多半是对素食没什么兴致的。
后面也如时归预料的那般,一连四五日,周兰湘光捡着荤食吃,直到某天在外面玩儿过了,隐隐有些中暑,这才捏着鼻子吃了几口凉菜。
又过几日,卓文成与许家姐妹抵达。
许锦欢另带了她那听话的小夫君来,她那小夫君比她还小一岁,瞧着文文气气的,实际很是有一把子力气,平日做什么木工,动作利落极了。
不过等他回了家,那就一心围着许锦欢转,做个暖心的汤饭,又或者捏捏肩捶捶腿,也难怪许锦欢对他越来越喜欢,平日有个赏玩的活动,都愿意带着他一起了。
许锦愉和卓文成都见过他们夫妻俩的相处方式,对此已是见怪不怪,倒是时归和周兰湘第一次见那姓季的小郎君,一时又是好奇,又是移不开眼睛。
等许锦欢打发季小郎君去外面玩儿后,周兰湘小声嘀咕道:“以后母后要是再催我挑驸马,我也要挑个这样的,最好再俊一点,养在府上一定很舒心。”
话落,几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卓文成起身将窗子打开,今日正有微风,过堂风吹拂进来,叫屋里多了几分自然的气息。
几年过去,当初那个胖乎乎的男孩,如今已挺拔健硕,宽腰窄臀,英姿勃勃。
他这几年一直忙着安置边关回来的士兵,还要抽空打理缘聚园的事,日日过得忙碌又充实。
至少他再跟爹娘兄姊见面时,家人再也不会说他虎父犬子了,就连一贯看不上他的父兄也夸了他好几回。
卓文成坐回去,说道:“我娘也开始张罗着给我说亲,听我娘的意思,将军府这些年的声望已经够大了,实不必再跟什么名门贵女结亲,倒不如找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屋里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就好。”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卓文成张了张口,没说话。
但另外几人看他微红的耳尖,便知他是愿意的。
时归好奇问道:“还是说,文成你已有了中意的人?”
“咳咳咳——”卓文成忽然咳嗽起来,眼神变得慌乱,结巴道,“什、什么中意不中意的,你们别乱说。”
偏偏他忘记了,今日过来的可不止他一个人,许锦欢和许锦愉对视一眼,一人一句——
“是常去伤兵营里帮忙的那个范姑娘吧?”
“范姑娘好啊,温温柔柔的,一看就是个暖心的,就是不知道你瞧得上人家,人家瞧不瞧得上你。”
“瞧得上瞧得上!姐姐你是没看见,上次我过去时,正见范姑娘给他递帕子擦汗,那一脸的娇羞。”
“快看快看,文成也脸红了!”
卓文成恼羞成怒:“别说了!”众人嬉笑作一团,又是打趣了好一阵子。
几人许久未见,难免说一说近来发生的事情。
时归才从北地回来不久,恰巧大家都记挂着周兰茵,便不觉多问了她几句。
时归略去了许多过程,只说茵姐姐已成了独孤部落的王太后,太子还给她留了一块令牌,若遇见什么不好处理的情况,可凭令牌去北疆抽调一队边军。
时归说:“……大概就是这样,如今独孤部落幼王失智,摄政王战死,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茵姐姐了。”
而北地跟大周另一不同的一点,则是北地并不抵触女子掌权,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兰茵垂帘后才没有遭受太多反对,再加上她前些年给族人施了不少恩惠,想来执政之时,也不会遇见什么阻碍了。
随着她说完,几人沉默良久。
半晌,周兰湘说:“皇姐别受委屈就好。”
说话间,他们又谈到伤兵营里的事。
卓文成有些新想法,可没等说出,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而后便响起季小郎君的声音:“欢欢,我可方便进来?”
几人噤声。
谁知在季小郎君说完后,许锦欢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扬声道:“我且有事要谈,你晚些再来吧。”
紧跟着,季小郎君就答应了一声,脚步声亦渐渐远去。
许锦欢一回头,正与时归和周兰湘错愕的目光对上。
她一顿:“……怎么了?”
周兰湘口快道:“你都不许他进来吗?”
“进来做甚?”许锦欢反问道,“你我相聚,难免说些正事,他若是进来了,那听是不听?”
“这——”周兰湘哑然,却也无法反驳她的话。
许锦欢淡淡道:“我放着那么多世家子弟不嫁,偏选了他一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小工匠,便是看重了他的无能。”
“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个贤惠的小相公,能在我回家后解解闷儿宽宽心,至于外面生意上的事,就不劳他操心了,也省得哪日养大的心思,反咬我一口。”
许锦欢对自己的心意清清楚楚,她给季安提供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那相对应的,便要他回报以绝对的服从。
“那他都不会生气吗?”时归又问了一句。
许锦欢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早在一开始时,我就将情况明明白白说给他了,这也是他自己愿意的,再说了,我也没要他入赘,出门在外,旁人也不知晓我夫妻二人的相处方式,该给他的体面可是一点儿不少,更别说他那两个姐姐家,也富裕了起来。”
“这样算来,他也不亏嘛。”
时归若有所思,下意识想到之前被她赶走的那些面首。
大概阿爹想见到的,就是许锦欢夫妻俩的相处方式吧。
周兰湘点着脑袋:“这样也挺好,我学到了,等回去了就把这事说给母后听,我以后也要这样。”
众人又笑,对她的起意不置可否。
时归叫暗卫注意着些外面,若有人靠近,可提醒他们一声,这样屋子左右没人,也不妨碍他们说些敏感的话。
话回到从前,卓文成道:“我那伤兵营建了三四年了,最初那两年全靠阿归你的资助才能运转,这两年虽稍有好转,但也仅限自给自足,若说什么创收盈利,遥不可及。”
“而安置在那边的伤兵老兵里,有好些还能正常做事呢,若一直叫他们种地,实在有些埋没了他们,我便想着,能不能给他们找些事做。”
卓文成既提起了这事,显然是已有成算的。
时归撑着下巴:“比如?”
“比如叫他们去练兵。”
“你不要命了!”
只在卓文成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兰湘就惊呼一声。
而许家姐妹虽未说话,但看她们的表情,多半是早知道他的想法,且并不持支持的态度。
只有时归尚保持着冷静,复问道:“能详细说说吗?”
卓文成颔首,低声道:“你们还不曾去伤兵营里看过,可能对那边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实是这些退下来的士兵,毕竟都是在战场上待下来的,若没什么本事也活不到现在。”
“去年我曾叫他们跟当地的驻军比过一场,收敛着还打了个平手,如若不然……我便想着,能不能从中挑出一批人来,倒也不一定是练兵,哪怕是训一训府上的侍卫呢?”
“不说京城,哪怕是其他地方,有钱人家都有看家护院的,眼下有人能替他们提高护卫的水平,这难道不好吗?”
当然是好的。
只是——
“只是训练护卫?”时归问,“你又如何能保证,你没有训练私兵呢?”
让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当教头,这事实在太敏感,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
许家姐妹和周兰湘的担忧,也尽出于此。
卓文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若不是有这个顾虑,我早就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要不然——”周兰湘缓缓开口,“你问问皇兄呢?”
“皇兄过几日会过来,不若问问皇兄的意见,若皇兄也觉得不可行,我劝你还是熄了这个心思。”
卓文成沉默片刻:“也好。”
时归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你想的那事,倒也不一定是唯一的出路。”
“既然你操管着训练或被污蔑为训练私兵,若负责此事的人是陛下指定的人呢?受训之人也不一定只局限于护卫,像是一些内地的驻军,多多操练也是没有弊端的。”
卓文成眼前一亮:“你是说——”
时归点头:“不过湘湘说得对,不管如何,你还是找能主事的人探探口风,别光我们自己商量。”
卓文成思绪飞转,已经顺着时归的提议琢磨出好几个新章程来,就等着太子来了,问一问太子的看法。
他拍桌道:“若是能成,这些士兵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时归笑了笑,又想起他开始时说的话,关心问道:“你们那边的银钱可还够用?要是紧张了,只管来缘聚园支钱就是,或者跟我说,我给你们想法子。”
卓文成也没客气:“你若还有余钱,再资助一些也行。”
“多少?”
卓文成嘿嘿一笑:“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你可真不要脸。”许锦愉笑骂一声,望向时归,“阿归你可别听他瞎胡说,哪有让你乱投钱的道理。”
“你等我回去算一算,看看还差多少空缺,然后再给你一个准数,我们也不好说日后回报你什么,只这些年你帮的忙,不论是我们,还是那些伤兵老兵,都是断不敢忘的。”
时归对银钱并不是很看重,反觉得再多的银钱,若放着不用,那也只是一堆废铜烂铁。
也只有用来做些实事,才不算浪费了去。
时归笑吟吟点了点头,受了他们的感激。
好不容易把伤兵营的事给拮据给解决了,周兰湘那边还有一大难题。
不过听她说起那些妇女幼童,不等时归说什么,许锦欢先道:“给我们送来啊!”
“伤兵营里正缺做饭打扫的,若你说得这些人能过来帮忙,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我的问题全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