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茶水里也被下了药,眼下药起了作用,不过顷刻就让她大口喘息起来,在药|性的作用下,齐茜眼尾赤红,双手几乎要掐进肉里,全靠疼痛保持理智。
喜轿接连转过两天街,距离钱老爷的宅子只差半步之遥,院子里的钱老爷听到动静,急不可耐地出了门。
眼看喜轿到了街头,马上就要过来了。
受邀宾客说道:“钱老爷好福气,一下子就得了两位美人,也不知是何等美貌,能入了您老人家的眼睛。”
钱老爷挺直了腰背,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与左右宾客拱手道:“多谢多谢,是我好福气哈哈——”
“嘎?”
笑声变成鸭叫,钱老爷的眼睛一下子都瞪开了。
只见从街道两侧忽然涌出两列兵士,与百姓们常见的官府衙吏不同,这些兵士全是银甲重铠,威风凛然。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
这条街前一刻还是迎亲现场,后一刻就被士兵包围了,连着街道首尾也被拦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什么人啊,不会是有人犯事了吧?”
“我可没做违纪乱法的事,可不能抓我……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要回家,快放我出去!”
转瞬间被包围的街道让在场所有人都慌张起来。
钱老爷回过神后,当即扭着臃肿的身子,急匆匆迎上前去,欲找个官爷打听两句。
谁知不等他跟士兵碰上,只听街头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出现在街头,少年一身玄衣,高坐马上。
下一刻,便是一个熟悉的人影被提到马下。
陈金花被人反绞着双臂,一脚踢在她膝弯上,让她直接跪了下去,狼狈地匍匐在地。
陈金花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明明她正赶着去钱老爷家吃喜,如何一转眼就被人给绑了呢?还有这些一看就来历不凡的官兵,可不像什么好相与的。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可哪怕死到临头了,仍存着两份侥幸,死活不肯相信。
直到周璟承问:“被你带走的人呢?”
“人、人……什么人,你们又是谁,做什么这样对待我,小心、小心我去报官——啊!”
“放肆!”
压在陈金花身后的官兵一拳打在她肩颈上,痛得她当即哀嚎起来。
周璟承面色愈发冷凝,正待叫人直接动刑逼问,却听不远处的喜轿上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不知想到什么,周璟承面色瞬变。
他立刻从马上下来,不及随从上前,已快步冲到喜轿外,一把掀开了轿帘。
同一时间,一张寻了许久的面容映入眼帘。
周璟承瞬间失声:“时归——”
时归意识已然混沌,只是感知到身前有了冷风,下意识睁眼瞧了一下,恍惚间,她似是看见了太子殿下。
时归嘴唇颤了颤:“太子哥哥……”
只下一刻,熟悉的剧痛就从脚底传了过来,让她不禁闷哼一声,紧跟着便彻底陷入昏睡。
周璟承望着她涨红的面颊,也顾不得男女避讳了,弯腰直接将人抱了出来,又随手将盖头覆在时归脸上,扬声唤道:“快去找大夫!”
他抱着时归不便上马,好在他们后面还跟了马车。
他带人上了马车,便直奔最近的医馆去。
周璟承与时归先行一步,随行的官兵自会善后。
另一架喜轿上的齐茜也被救了下来,至于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以及钱府中的所有人,一律羁押待审。
……
临近傍晚,时序终于闻讯赶来。
他与太子同时带人追查,一路追到了瑞城来,只他在瑞城外搜寻,太子先一步进了城。
听说女儿被找到,只似是中了药,他那颗心便跟吃了黄连似的,又苦又涩,到底是女儿被找回来的喜悦更胜一筹,让他转瞬就抛下了所有多余的想法。
时序一路快马加鞭,按照城门口士兵的指示赶到医馆,医馆外已被重兵包围,连时序也是出示了令牌才得以入内的。
他一进到内堂,就迫不及待问道:“阿归呢!”
只在他话音落下,却见周璟承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形容有些不雅,衣衫也有些凌乱,不知经历了什么,一向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绯红。
时序心头咯噔一下。
下一刻,便听周璟承道:“孤会负责的。”
时序眼前一黑,慌张中扶住了身侧的桌面,这才没有倒下去。
他定了定心神,等气息稍微平稳了,又扯出一个极牵强的笑。
他没有问太子此话何意,只追问了一句:“请问殿下,臣的女儿可是在里面?”
他刻意在女儿二字上加了重音,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璟承。
周璟承稍稍敛目,侧开身子,复道:“阿归就在里面,公公去吧。”
时序顾不得在意他称呼上的变化,只匆匆道了一声谢,就快步闯了进去。
第78章 二合一
进到里间后,窄小的床榻上只躺着时归一人。
这间医馆的位置隐蔽,周璟承也是看在里面人少方才选在了这里,原还在为时归满身的红疹而头疼,好在老大夫有个小孙女,自幼跟着祖父学医。
不然光老大夫和周璟承在这,又没个能使唤的婢女,连个给时归上药的人都不好找。
周璟承还专门交代了一句:“她身上的疹子可能是吃错了东西引起的,听说她一直碰不得花生,也不知这回是不是因吃错了花生导致的。”
“还有她被人下了药,正是那醒春楼的烈药。”
春|药的药性好解,棘手的反是那满身的风疹。
风疹虽是因吃错了花生而起,但比寻常疹子都要难解,见风就长,自发病起,短短一个时辰,那红疹就比之前多了一倍,几乎覆盖了整个身体,堪堪止在了颈下。
老大夫拿出了压箱多年的药膏,也只是稍稍缓解了时归身上的瘙|痒,露在外面的胳膊腿上还是大片的红肿,轻轻一碰,入手便是清晰的灼烧感。
便是外人摸着都如此,且不知时归又是何等感受。
许是不舒服的缘故,时归昏睡中尚无法安生,几次用力抓挠恶疹,周璟承怕她抓破加重,只能上前扼住她的双手,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被抓乱了衣衫。
时序并不清楚之前的事,如今见女儿虚弱地躺在小榻上,关心与焦急占了上风,让他再无法想旁的了。
他匆匆两步行到榻边,屈膝半跪在脚踏上,一抬眼就能看见女儿泛着红肿的皮肤,也不知是不是风疹蔓延了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脸上也多了星星点点的红疹。
时归才被喂了安神的药,药里添了软骨安眠的药材,才喝下去不久,她的手脚就开始发软,意识更是昏沉,自然也就没法儿再抬手做抓挠的动作了。
但这也同时让她呼吸愈发微弱起来。
时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阿归……”他的声音打着颤,手指刚一碰到女儿的侧颊,就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时序还想再唤两声,可喉咙里像被塞了棉花一般,除了最开始那一句,之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他这半月始终在外奔波,座下的马匹换了几次,连着马鞍都出现了磨损,马鞭长日攥在手里,让他的掌心也被磨破,处理不及,至今还在渗着血丝。
粗粝的掌心在时归脸上手上抚过,让她睡梦中出现阵阵战栗,眼尾激出两滴滚烫的泪花。
正当时序满心无措时,时二也赶来了。
他这回出来得急,并没有携带常用的药箱,如今也只能把老大夫的药箱借过来,一进门就直奔时归身边。
他只看了一眼,就断言道:“是吃错了东西引起的,跟大人早些年吃错花生的症状一模一样。”
那都是八九年前的事了,时二才到时序身边,只时序发病时太是骇人,这才让他印象深刻。
该说不愧是亲父女吗?
时二将双指按在时归颈口,不过片刻,就见她仿佛被遏住了呼吸一般,大大张开嘴,偏吸不进一点空气,身体也出现痉挛,一下一下地起伏着。
时二看到了想见的画面,立刻将手指移了开。
他从床榻边离开,转头就写了新的药方,等医馆的老大夫给抓了药,他又亲自去熬,抓紧给时归喂了下去。
在此期间,时序寸步不离。
周璟承听见里面的动静,本想进去看看的,谁知进去里间的唯一一道门外站了司礼监的甲兵,一见他靠近就警惕起来,谨慎道:“殿下,大人有令,不许您入内。”
周璟承:“……”
他对时序的做法心知肚明,轻笑一声,到底没去试探掌印大人的底线。
时二一共煮了二碗药,每隔一个时辰喝一回。
在喝完两次后,时归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缓,歪头倒在阿爹怀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后,终安然睡下。
到了这个时候,时二才有心情多解释两句。
“奴婢已经跟医馆的大夫问过了,他提前帮小妹解了春|药的药性,只余了红疹不知如何处理。”
“老大夫的药以压制为主,或能解一时之难,可等后面反噬起来,情况将严重百倍。”
“奴婢已替小妹散了老大夫的药,眼下没什么,但等入了夜,可能就要重新发作起来了,届时奴婢再给她施针用药,过程或难熬些,却不会有太大风险。”
“大人……不如先歇一歇吧。”
多日煎熬下,时序眼眶中已全是血丝,双目酸涩难忍,更是一度出现耳鸣头晕的情况。
在没找到时归前,旁人便是见了也不敢多劝。
如今时归被找到了,看时序那样子,实在不像无恙的,时二只怕小妹还没醒来,大人先倒下了。
奈何他的劝说,于时序不过耳旁风。
外面的事有太子和时一等人操持着,他们抓到了藏匿在京城的线人,一番刑讯后才找到瑞城来,如今又拿了醒春楼的陈妈妈,从京中被拐卖的女子,其中半数都由她经手,她自然也清楚上面下面的卖家买家。
一开始陈金花还不肯说实话,直到被关在醒春楼的姑娘们都被救了出来,其中不仅有齐茜等人的供词,另有其他受了陈金花逼迫,当堂做了指正。
时一心里憋着一口气,在请示过太子后,连问也没问,先给陈金花扒了一层皮,等人被教训怕了,余下再问什么话,嘴巴也就没那么硬了。
齐茜身上的春|药与时归的乃是同一种,就是花楼里常见的助兴|药,随便一家医馆都能解。
也是从她们口中,时二得知了时归吃到的花生的准确食用量,再想到她打的主意,几人一时间又是惊愕又是无奈,等转头再拿人时,一应手段更是残暴了。
约莫子时时,时归果真发了病。
好在时二早有准备,他又叫了老大夫的小孙女帮忙,忙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将风疹给压了下去。
时归冒了一身冷汗,到最后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虚弱地睁开眼睛,在瞧见身边熟悉的身影后,张了张口,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复在银针和汤药的双重作用下再次昏睡了过去。
“阿归!”时序面上一紧,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时二只好赶忙说一句:“大人宽心!马上就要结束了,余下的只要好生休养上些时日就好。”
时二的医术,那自然没什么好质疑的。
只是时序关心则乱,在旁边又守了一整天,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把时二叫来问一遍:“阿归怎还没醒?”
时二一开始还认真切脉回答,到后面就是:“快了快了……嗯?马上马上。”
整整一天一夜过去。
时归眼睫颤动,指尖一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时已近子时,屋里屋外一片寂静,房间内只点了一支蜡烛,还放在远处的桌子上,使榻边一片昏暗。
也多亏了光线不强,时归才能彻底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在床边抚额小憩的人。
——阿爹一定担心坏了。
哪怕依旧看不清阿爹面容,时归还是第一时间有了这个念头,实在没忍住,将手覆到了阿爹膝上。
可她低估了时序的警戒性。
只在她的掌心碰到阿爹膝盖的那一瞬间,时序就猛地睁开眼睛,眸光凌厉,唰一下子就看了过来。
时归愣了一下,旋即绽开一个笑容,唇角微颤:“我就知道,阿爹肯定会来救我的。”
此话一出,时序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哽咽道:“是爹不好,是爹没本事,竟让阿归在京城里遭人陷害,后面又是过了这么多天才找来。”
“都怪爹的疏忽,才叫阿归受苦了……”
他自见了女儿后,就一直没从医馆离开,便是听时一他们提了一句,说主谋和帮凶全被逮捕了,他也没有心情过问,自然也不清楚时归这阵子经历了什么。
可依他的认知,既是拐来的姑娘,又被卖进了花楼,如何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
可怜他的宝贝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的,何曾吃过这样大的苦头,后面更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吃下花生起疹。
时序努力辨别着女儿手腕上的颜色,想碰又不敢碰,半天只憋出一句:“还疼吗?”
时归没有妄言,而是认真感受了一番,才回答道:“有一点点不舒服,但已经不疼了。”
就像时序能了解她的委屈一般,她对阿爹的心里也是手拿把掐、一猜一个准。
这种时候,她若一直说没事,阿爹肯定不会相信,还不如叫叫苦、撒撒娇,说不准还能让阿爹好受些。
这般想着,时归很快就付诸行动。
她的身体还很虚,双手撑着床铺挣扎许久也没能坐起来,最后只能委屈地看着阿爹:“爹,你扶扶我……”
时序恍然回神,赶紧扶着她坐起来,又是嘘寒问暖:“这样坐着可难受?不然还是躺下吧,你身上的疹子还没消,我怕压疼了你……”
时归摇头拒绝,反手就搂住了阿爹的腰身,又将脑袋埋过去,用额头用力蹭了蹭,任性道:“我不要。”
“阿爹,你都不想我的吗?”
哪里是不想。
时序根本就是想疯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大手按在时归后脑勺上,力道之大,简直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里,父女俩都没再说话。
最终时归受不住被压疼的皮肉,才从阿爹怀里退开。
她垂着脑袋,抽了抽鼻子,张口将这段时间的经历缓缓道来,中途省略了许多,但只是听她被锁在屋里,又日日与陈金花虚与委蛇,就让时序胸口都要炸开了。
伴随着咔嚓一声响,时序竟生生捏断了床边的镂空梁木,木屑沾了满手。